那年,夏天的记忆不只是阁楼与水鬼,滚滚热浪里,一波又一波的蝉鸣叫得人心中烦躁难耐。
夜里,蟋蟀在草堆里斗唱,幽幽声音跳到草尖上,于是溅起了漫天的青草香。外婆带着我和小慈坐在院子里。院子大,方位好,常常有邻居过来乘凉,众人说说笑笑,时间就如凉风般轻飘飘飞走了。
夜渐晚,邻居各回各家,最后只剩外婆和我们俩孩子。我和小慈望着那轮越长越大的月亮,也有些困倦。正要起身回房间,耳旁响起了织布娘的鸣叫。我见小慈竖起耳朵听妙美的声音,自己也静心细听。
过了会,外婆笑道:“是一只织布娘,年年夏天都有这么一只来我们家院里‘织布’,这声音与我织布时是一个样的?”。
“织布娘?”
我疑惑的望着外婆,外婆则点点头。
小慈很快问道:“年年来啊,是同一只?”
外婆道:“对啊,织布娘也是有感情的,年年都来。”
听得这话,我突然想到:织布娘不会死吗?但我终究没有问外婆,我把疑问藏了一夜,而织布娘也在院子里叫了一夜。好听吗?不过新奇罢了。半夜里,我甚至有些怕这声音,仿佛女人呜呜咽咽哭诉着,想要和人讲一个故事,幽幽怨怨。
温暖的光线由东边开始,逐渐染红了半个天。外婆照旧清早就出门,小慈先我起床,我见她一人推门出去,很快又把门关上。
我喊道:“小慈,你把门关上干嘛呀!”
也许声音小,或是小慈没在意,反正她没有回应我。而我却听到她满院跑的脚步声,不会儿,织布娘又开始叫唤,可这声音戛然而止了。我的心突地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慈,你在外头干什么啊?”
说着我立马起床,一推开们就见小慈手一甩,有个黑点从她手里飞出去。
我猜到小慈把织布娘给弄死了。正要怪她,小慈就泪汪汪地回过头道:“表哥,我被织布娘给咬了!”
“它会咬人?”
过去抓起小慈的手来一看,果有红色的血点。那刻我当然是气愤的,认为小慈做得对。安慰几下,小慈才把泪给擦干,说了句:“表哥你真好!”
“表哥真好!”这句话着实受用,我想:表妹小慈也是乖巧的,而且长得比别的女孩子都漂亮。
暑假两个月,虽然曾经兴奋且期待,到后头亦有些厌烦了,便满心希望早点开学。我也可以牵着可爱的表妹到幼儿园炫耀一番。
事如人愿,阿姨有许多事要忙,小慈就暂住我家,同我一起背着书包进了幼儿园。我在幼儿园已有一年,小慈却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我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牵着她到处看。
有个脑袋滚圆,大眼浓眉的男孩总跟在我身后,小慈扯扯我衣襟问道:“那个男孩是谁啊?”
我说:“小慈别理他,他是个草包,整天的干坏事,李老师可讨厌他了!”
也许在背后说人坏话是要遭报应的,我很快听到唐天大声喊声:“禾风有老婆了,你们快来看啊!”
好在本人平日形象树立良好,背后有老师撑腰。唐天唤了几声后也没人响应,反而是班长顾菲菲怒气冲冲来到唐天面前,小辫子一抖,双手插腰上,威胁道:“唐天,你再乱说,我就和我妈说出来!”
唐天低下脑袋,确实害怕。顾菲菲的母后便是园长李老师,因此顾菲菲爱打报告,她是个光明正大的间谍。唐天已灰溜溜地走开去,顾菲菲却盯住我和小慈,她犹豫地在我们周围转悠着,时不时瞥看小慈。
最后,顾菲菲鼓起勇气喊道:“禾风,那个是你的表妹吗?”
奇怪,她怎么知道小慈是我表妹。
“她叫米慈,以后也来这边上幼儿园!”
“米慈!”顾菲菲自言自语了声,小慈便回头看她。
小慈问:“你叫什么名字啦?”
“我妈是李老师,我叫顾菲菲!”
顾菲菲说着便露出得意之色,而小慈又锦上添花了一句:“顾菲菲,你的辫子是不是李老师帮你扎的,真漂亮!”
顾菲菲把辫子从背后拿到胸前,脸上露出一丝隐隐的笑。自此我的表妹和顾菲菲成了好姐妹。虽然顾菲菲身旁常围着一群女孩子,但她们都比不上小慈,顾菲菲也乐意和美丽的女孩子手牵手。
上了幼儿园,小慈结束了冲天辫的历史,李老师要她留起长发,说是为了参加文艺表演,小慈自然有些春风得意,不久还与顾菲菲穿成姐妹装,头发扎一色的皮圈。想来,漂亮真是个好玩意,米慈得到了特殊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