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1068-1077)年间,宋王朝向西开拓,从西南侧背攻击西夏,图谋收复河西走廊,实施伸出宋朝左臂,切断西夏右臂的战略。开拓熙河的成功,势必要收复兰、会州,于是元丰(1078-1085)年间的拓疆,使北宋的军事势力越过马衔山,防线推进到黄河边,与西夏隔河为界。总之,北宋时期,秦陇与西夏关系密切,宋政府在秦陇境内的政策、措施及其用兵河湟,拓边、开疆,均受宋夏战争的制约与影响。
一、河湟地区的蕃部
北宋王朝西部边疆的熙河与黄河以南地区正位于“西南侧背”,其地域多在今甘肃的中、南部境内,这里分布着众多吐蕃部族。
(一)熙河路的蕃部
熙(治今甘肃临洮县)、河(治今甘肃临夏市东北)、兰(治今甘肃兰州市)、会(治今甘肃靖远县东北)、巩州(治今甘肃陇西县)等地,属宋朝新设置的熙河路辖区。这里是吐蕃部族繁盛地区,仅古渭一地,就有吐蕃“兵数十万”。熙、河地区原受唃厮啰的控制,其政权分裂后,这一带吐蕃部族摆脱了唃厮啰所立的“文法”。青唐族控制了古渭一带,木征弟董古(董裕)控制了武胜军(治今甘肃临洮县)一带,唃厮啰的长子瞎毡居龛谷(今甘肃榆中县南20里小康营)地区,瞎毡子木征又占据了河州,兰、会州地区则为禹藏花麻所控制。
1.古渭州蕃部
古渭州旧称古渭寨,即通远军(治今甘肃陇西县),后改为巩州,是吐蕃部族的重要聚集地。古渭州主要有以下吐蕃部族。
青唐族,古渭州吐蕃大族。《宋史·马仲甫传》载“古渭介青唐之南”。居住在古渭寨境内的青唐族人马众多,势力强大,据有盐井。其中蕃部俞龙珂在青唐最大,也最强,有十二万口。宋熙宁四年(1071年)八月,俞龙珂率其族十二万口内附,自谓仰慕包拯,要求赐姓包,于是宋神宗即赐姓名包顺。俞龙珂之兄瞎药也颇有势力,为青唐族首领。其子孙世袭首领,后又分领各部,大多在河、岷州地区。
讷支蔺毡(也作纳芝临占)部,世居古渭,为蕃官。其“先世跨有九谷,后浸衰,仅保三谷,余悉为他族所据”。讷支蔺毡虽仅保三谷,但占有城池,仍为古渭州大部族。因与西夏冲突而力不能敌,于是蔺毡献地内附在此地,后于至和元年(1054年)筑成古渭寨(今甘肃陇西县),成为以后开拓熙河的基地。
张族,亦称作“张香儿族”、“张家族”。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九月,吹麻城张族都首领张小哥以功授顺州刺史。《武经总要前集》卷18载:故渭州“废城在秦州永宁寨北七十里,熟户张香儿族帐之所”。张族亦为古渭青唐族中一大姓,三代世居古渭。
还有沙克精谷部、掌乌族、党令征部、鱼角蝉部等部族,也都在这里居住。
2.兰州蕃部
宋景祐三年(1036年),西夏元昊攻陷瓜、沙、肃三州,奄有河西地区。为了防止吐蕃唃厮啰从后面袭击,又“举兵攻兰州诸羌,南侵至马衔山,筑城瓦川、凡川会,留兵镇守,绝吐蕃与中国相通路”。于是兰州、榆中等地皆为西夏占有,当地吐蕃部族役属于西夏。兰州(治今甘肃兰州市)地区主要有以下吐蕃部族。
龛波给家二十二族,兰州地区吐蕃大族。宋元丰四年(1081年)七月,熙河路经制使李宪率领熙河、秦凤两路兵越过马衔山(今甘肃临洮县北马啣山)向西夏进攻,李宪驻兵女遮谷(今兰州市东35里),遣汉蕃将士袭击余党于山谷间,斩百级,获马牛孳畜甚众,降龛波给家等二十二族首领,凡千九百余户。
巴令谒三族,《长编》卷316作“巴令渴”。宋元丰四年(1081年)九月,熙河经制李宪令“兰州新顺首领巴令谒等三族率所部兵攻夏人撒逋宗城”。
懒家族,兰州地区蕃部。宋景德元年(1004年)十月十七日,北宋使臣焦赞上言:“昨离渭州至龛谷懒家族,问得都首领尊及诸路族首领便嘱等。”《宋史·吐蕃传》载:“渭州言,龛谷懒家族首领尊毡磨壁余龙及便嘱等献名马。”“龛谷”亦作“康古”(今甘肃榆中县南20里小康营),在兰州东南,懒家族居于此。
章家族,《宋会要辑稿·西凉府》称为“小龛谷章家”。小龛谷亦在兰州东南,章家族系西凉府六谷吐蕃所属,但其居地在兰州地区。
还有渴龙族、乞当族、马波族、刑家族、公立族、绰克宗族、注丁、擦令归族、李巴毡部、葩俄族、阴波族、巴勒斯丹部等吐蕃部族也均在此居住。
3.会州蕃部
会州(治今甘肃靖远县东北),会宁郡,古西戎城,唐广德(763-764)后陷入吐蕃。这一地区早被西夏占领,元丰年间收复。会州主要有以下吐蕃部族。
禹藏六族,又称“裕勒藏六族”。宋元丰四年(1081年)十月乙亥,李宪率军进至屈吴山,招降以裕藏颖沁萨勒为首的蕃部,进至打啰城川下营,打啰城后讹为打拉池(今甘肃白银市平川区东南共和乡),屈吴山(今甘肃靖远县境内)也属会州。《长编》卷470载有“纳密之蔽裕勒藏六族”,宋将苗授“出古渭取定西,荡禹藏花麻诸族,降户五万”。“禹藏”族系吐蕃大族,宋仁宗时归降西夏,“纳克密”是定西城与通渭寨之间所建的三寨之一,是对禹藏族起蔽护作用的堡寨。通远军以北定西一带,原系夏国婿花麻所据之地。“花麻”即“禹藏花麻”,系其首领。蕃部大首领郢成四世为这一带酋豪,族望最大。禹藏族首领还有禹藏纳克凌结、禹藏结迷药等,其族帐在西使城(今甘肃定西县南27里)至打啰城川等地。
汪家族,宋元丰四年(1081年)十一月,禹藏郢成四与“汪家等族大首领六人并蕃部及母、妻、男三十余人来降,各赍伪印并伪宣告数道”。遣其家属老小复归西使城及龛谷堡族帐。西使城即定西城,系会州辖地,被西夏占领,龛谷堡与西使城均在兰州东南。复归此地,说明汪家族系禹藏族所属,是会州吐蕃,均居住在西使城至打啰城川一带。
癿遇四族,西夏占领前,会州住有以癿遇为首的四个部族。《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9宋真宗咸平四年(1001年)七月己亥记载:“以会州刺史癿遇为保顺郎将,苏家族屈尾、白马族埋香、韦移族都香并为安化郎将。”他们均为较早归顺宋朝的吐蕃,其族帐在会州。
4.熙州蕃部
熙州(治今甘肃临洮县),系唐临洮之地,后陷吐蕃,号武胜军。宋熙宁五年(1072年)收复后,改为熙州。熙州主要有以下吐蕃部族。
玛禄族,《宋会要辑稿》载“武胜马禄族”。宋熙宁五年(1072年)五月,宋廷诏令“割秦州宁远等四寨属通远军,仍于青唐、武胜军并新招降玛勒族三处地分各建一堡寨”。熙州旧名武胜军,玛禄族居地在熙州。
笟黎五族,金宣宗贞祐三年(1215年),尚书左丞相兼枢密使仆散端遣纳兰伴僧招谕临洮笟藜五族都管青觉儿。金之临洮即宋之熙州,笟黎五族居地在熙州。
突门族,吐蕃大族。《金史·乌古论长寿传》载:“乌古论长寿,临洮府第五将突门族人。”“乌古论长寿”是宋代吐蕃俞龙坷(赐名包顺)的后裔。金贞祐三年(1215年)九月癸酉,赐“包世显、包疙疸为乌古论氏”。“乌古论长寿”即“包长寿”。金朝的临洮是宋朝的熙州,突门族应为吐蕃部族。
冷鸡朴族,苗授知河州时,协助李宪攻讨吐蕃于露骨山,斩首万级,获其大酋冷鸡朴,有十万七千帐内附。露骨山即今甘肃和政、康乐两县之南的白石山,冷鸡朴亦作“隆吉卜”,即熙州蕃部,宋时在熙州狄道县境内。
温布察克置部,宋熙宁五年(1072年),知熙州王韶言:“招纳穆楞川东抹邦一带大首领温布察克置等及所部首领三百八十七人,各补副军主等职名。”抹邦山(今临洮东南30里)也作“玛尔巴山”,穆楞川即今甘肃临洮城东店子街一带大南川,东及抹邦山,均在当时熙州境内。
蒙罗角族(亦作蒙罗觉族)、抹耳水巴族(一作穆耳瑞巴族)、鄂特凌部、托硕、隆博、结吴叱腊(一作结斡恰尔)、康藏星罗结(一作康尊新罗结)、曲撒四王阿珂部(一作吹斯伞王阿噶部)等部族也都居住于此地。
另有兀冷、汪洛施、兰山、杓吹逋、李奇崖、星斯珪等部族居住在熙河地区,但住地不详。
5.河州蕃部
河州(治今甘肃临夏市东北)是青唐唃厮啰长子瞎毡的领地,瞎毡死后,由其子木征继领,宋朝曾授予河州刺史。
剡毛、鬼驴、耳金、星罗述四族,均为吐蕃大部。
结彪部(一作结布部)、耸昌厮均、何郎业贤、常家、杓家、羊家、赵家、咱家、摩雅克、沈千、蔺毡纳支、伦布宗、磋藏、丹贝、叶公、章罗、谒兰冬、铎精等部族居地也在河州境内。
(二)黄河以南蕃部
黄河以南地区包括洮(治今甘肃临潭县)、岷(治今甘肃岷县)、叠(治今甘肃迭部县)、宕(治今甘肃宕昌县)、阶(治今甘肃陇南市阶州区)五州及积石军(治今青海贵德县西40里)。南宋时期,这里的吐蕃部族逐渐向南发展到黎州(治今四川汉源县)、雅州(治今四川雨城区)等地。洮岷蕃族繁盛,古叠州“有四十三族、十四城,三十余万户”。是宋代吐蕃的重要分布区。
1.积石军蕃部
积石军本溪哥城(今青海贵德县),宋元符年间为吐蕃溪巴温所据。宋大观二年(1108年),臧征朴哥以城降,即在其地建军。积石军主要有以下吐蕃部族。
扎实庸咙部,系黄河以南地区的核心部族。
鬼章部,积石军蕃部。亦作“果庄”部,首领为“青宜结鬼章”、“青宜结果庄”,为河南吐蕃大酋,桀黠有智谋,数为边患,后与夏人解仇为援,筑洮州居之。后被宋洮东安抚使种谊破城擒拿。宋政府授鬼章为陪戎校尉,后死于秦州。
木波部,系吐蕃大部。《金史·结什角传》载:“乔家族首领播逋与邻族木波、陇逋、庞拜、丙离四族耆老大僧等立结什角为木波四族长,号曰王子。其地北接洮州、积石军。”而“其南陇逋族,南限大山,八百余里不通人行。东南与叠州羌接,其西丙离族,西与卢甘羌接,其北庞拜族,与西夏容鲁族接”。南宋以后,木波为吐蕃大部,辖地广阔,其南境已达黎、雅二州。
庄浪四族,为吐蕃大部。金天会(1123-1137)中,以旧积石地给予夏人,夏人谓之“祈安城”,有吹折、密臧、陇逋、庞拜等庄浪四族,虽属夏国,叛服不常。
2.岷州蕃部
岷州,和政郡,唐广德(763-764)后陷入吐蕃,宋熙宁六年(1073年)收复。岷州也是吐蕃重要分布区,主要有以下吐蕃部族。
瓜家族,宋熙宁九年(1076年)十一月,吐蕃大酋鬼章聚兵令丁谷,胁属羌瓜家族以叛,诸部族皆动摇。宋将种谔出精兵,突袭击败,诸部平定。果庄(鬼章)当时在岷州,瓜家族为其属部。
罗斯结、贝斯结二族,宋熙宁九年(1076年)十一月,“果庄又以兵三万据铁城,收贝斯结、罗斯结族以临青唐”,知岷州种谔“破果庄于铁城”。南宋的洮州辖地包括北宋岷州一部分,南宋洮州铁城界正在北宋岷州境内,贝斯结、罗斯结二族居地当在岷州。
哈鲁族、厮纳、蕃城、凌硅四族,岷州吐蕃大族。
还有青龙族,本琳沁部(亦作“本令征”部),固密族,辖乌察部(亦作“瞎吴叱”部),固云沁巴部,衣彪族,容、李、龙三族,十八族,萨底族等部族居住在岷州地区。
3.洮州蕃部
洮州,号临洮城,唐广德(763-764)后陷入吐蕃。宋元符二年(1099年)收复后不久,又弃之不守。宋大观二年(1108年)收复,改临洮城仍为“洮州”。洮州吐蕃主要有以下部族。
巴毡角部,亦作“巴珍觉”部,洮州吐蕃大族。宋赐巴毡角姓名赵醇忠。
密垒、强扬等族,宋元祐二年(1087年)八月,知岷州种谊复洮州,擒果庄。
逋撒孝赠部,《曾公遗录》卷9作“庞逋撒孝赠”。逋撒孝赠为洮州蕃部首领,居住在洮州界。
把羊族,一作“把扬族”,属洮州蕃部。
卦斯敦部,一作“郭厮敦”部,居地在洮州。
默锡勒罗密克部,洮州大族,部属众多。
巴凌部,洮州蕃部。宋熙宁八年(1075年),熙河路经略司言“洮州巴凌酋首居岷州城北,遂成蕃市”。而锡丹族首领达克博说谕赵醇忠及母、妻等归宋,效顺宋王朝,达克博被诏补为三班差使、巴凌巡检,专管勾巴凌一带蕃商往来。
(四)阶、叠、宕州蕃部
阶州,武都郡,本白马氐之地,西魏置武州,唐代宗大历(766-779)年间陷于吐蕃。唐宣宗大中三年(849年)收复后,改为阶州。叠州,合川郡,山多重迭,秦汉魏晋时,为诸羌据有,后周西逐诸羌,始统有其地,置州。北宋时有叠州城(今甘肃迭部县),在洮州界,宋熙宁六年(1073年)十月收复。宕州,怀道郡,山峦叠嶂,为诸羌之地。阶、叠、宕州均是吐蕃重要的聚集地区,吐蕃部族众多。
陇逋族,亦为“陇卜族”,是迁徙不定部族,曾一度在秦州永宁寨(今甘肃甘谷县西40里铺附近)居住。北宋时,从秦州迁到阶州、叠州,金时又迁到积石地。
大罗苏木嘉族,系阶州蕃部。大罗苏木嘉族与陇卜族均居住在峰贴峡一带。
梦阿郎部,阶州蕃部,其首领梦阿郎等寇峰贴峡。
戡陀孟迦十族,阶州蕃部,其居地在阶州一带。
毋家族,系阶州蕃部。刘昌祚知阶州时,曾率兵攻讨毋家等族,又平定叠州。
钦令征部,叠州蕃部,王韶克河州后,以叠州城内属。
青厮逋、心拶二族,同居叠州,曾多次攻杀宋朝官员,后内属。
鲁黎诸族,为叠州吐蕃大部。其首领有结毡、冷京、耳骨延、青宜可等。
彭布锡卜萨部,系叠、宕州一带蕃部。
分布在这些区域的吐蕃部族名称各异,或以地名族,或以人名部,或以姓为部族名,他们大多以分布地域为固定的活动地区,也有少数部族迁徙不定,居地有变。北宋中后期的拓边与开疆与这一地区的吐蕃部族关系密切。
二、北宋中期秦陇地区战略地位
(一)局势变化
宋朝自立国后,就与辽、西夏鼎峙对立。而此时散处于河陇地区的吐蕃部族及其政权的兴起,使宋朝君臣意识到其举足轻重的作用。于是,先采用羁縻怀柔政策,对吐蕃“抚宁部落,务令安集”,后来由于西夏不断攻宋,宋王朝西北边防压力随之增大,便进而发展为对吐蕃的笼络联合,不断加封吐蕃各部首领,并在经济上不断援助,用各种手段结其欢心。宋朝吏部尚书张齐贤进一步提出“以蛮夷攻蛮夷,中夏之上策也”,主张结好吐蕃以攻西夏。这就是熙河之役前,北宋对吐蕃的基本政策。这种政策在当时确曾获得一定成功,凉州吐蕃潘罗支,青唐吐蕃唃厮啰等均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宋朝的盟友,宋王朝初步达到利用吐蕃牵制西夏的目的。
宋神宗即位后,励精图治,锐意改革,起用王安石为参知政事,并支持他在政治、经济、军事诸方面进行一系列改革。当时的宋朝廷,革新时弊、富国强兵的思想占据主导地位,因此经略河湟,兼制西夏,收复汉唐旧境,开拓经营西北边疆,成为王安石等革新派的一项重要的战略防御目标。此时,宋朝国内及西夏、吐蕃形势发生很大变化。宋朝经历了近百年的对夏战争,防卫体系已渐趋稳固,军事上显示出对夏步步进逼的态势。西夏却失去了元昊时期的军事鼎盛之势,军事力量大为削弱。此时在河湟地区建立政权的吐蕃,由于西夏的威逼已渐趋衰弱,内部矛盾也逐渐显露。李立遵与唃厮啰之间的斗争一刻不息,而厮啰父子之间的矛盾也日益激化,厮啰长子瞎毡,次子磨毡角皆叛其父,各自抚有部族,分据土地,各立文法。唃厮啰家族分裂为三部分,“分牵制事,力不得齐一”,削弱了牵制西夏的力量。唃厮啰后期,宋夏订立“庆历和议”,西夏对宋边境压力减轻,宋夏关系暂时缓和,宋王朝放松了对吐蕃的笼络联合,于是吐蕃开始进犯宋朝边境。嘉祐二年(1057年),吐蕃瞎药、木征、唃厮啰连衡更出,岁为边患,而且木征、瞎药“谋立文法”,阴与夏人联络。“连婚契丹,合从夏戎”。在此形势下,北宋中期熙宁、元丰年间,宋王朝着力开拓西部边疆,采取断西夏右臂的战略方针,开辟西线战场,这是宋朝实施两面夹击西夏的重要举措。
(二)地域优势与战略地位
北宋中期熙宁年间,以王韶所上《平戎策》对宋朝开边政策影响极大,成为宋神宗及其后嗣者制定政策的依据。王安石以为王韶的《平戎策》是奇谋,于是“乃有熙河之役”与北宋后期的河湟之役。
王韶的《平戎策》中,凸现出秦陇地区的地域优势与战略地位,这里成为北宋开边拓疆的基地,在北宋中、后期西部经略中具有重要地位。其重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秦陇地区的蕃部是宋朝羁縻笼络的重点。
宋熙宁年间,甘肃的洮、河、宕、叠、武胜军等地的吐蕃,自唃厮啰死后,其子董毡嗣位,虽立文法,但只能安集河、湟间,而近边诸族自为种落。“其在疆场之外者,皆强梗顽硬,不为吾用。在内地者,又分离散处,不相统一”。而洮河间诸州并无大族为主,虽有辖沁及溪巴乌等,各恃众自立,然文法所及者,皆不过一二百里。鉴于此种情况,王韶认为可以并合而兼抚之,建议朝廷,宜选择“通材明敏”、“周知羌人情意”之士,令他们朝夕出入于其间,往来巡行,视察疾苦,平其冤滥,治其郁结,如同汉朝的护羌校尉。如有不服者,即以恩信羁縻,授予官职,使其倾心向慕,欢然有归伏之意,然后“激作而用之,则十数万之兵不出疆场而可集矣”。并建议朝廷遣使赴河州与摩正计议,使其入居武胜军或渭源城(今甘肃渭源县),与汉界相近,选一员有文武材略者与摩正同居,渐以恩信招抚诸族,并“辅以汉法”,使甘肃境内吐蕃部族习用汉法,渐同汉俗,为宋朝所用。
第二,秦陇地区是宋政府重点经略之地。
从武威以南至洮、河、兰、鄯州这一带,即今甘肃临夏、甘南、兰州及青海西宁地区,泛称为河湟地区,也是汉陇西(治今甘肃临洮县)、金城(治今甘肃永登县)郡地。这里土地肥沃,宜于耕牧,而沿边蕃部荒闲土地很多,且蕃部贵货贱土,其土地易于买卖,若宋政府以恩信招抚,其土地皆可市易而致。鉴于此种情况,北宋熙宁年间,在这里招募弓箭手,打破传统的招募办法,采用灵活多样的方法:一是土地“不须地段相连”,一段三二十亩以上者,即三五段便可招一名弓箭手。二是不须全段献地招纳,田地隘狭,可以随地段多少,大约耕百亩者即献十亩。采用这样的方法,解决了土地缺乏、人员不足的困难,并从沿边族帐中招募弓箭手一万人,将他们散居在十余万帐之间,既可使“羁游无事之民耕蕃部荒闲之地”,又可以“禁其背叛,结其心腹”,使蕃部为宋朝所用。
第三,秦陇地区的蕃兵是宋朝御夏的重要军事力量。
甘肃泾原、秦凤、环庆地区的蕃兵为宋朝守边御夏,“自来各有成法,使之战斗与守境”,皆与汉兵无异,往往“御敌杀将,立功塞外”。在熙河开边中,宋政府曾征调环庆、秦凤路兵士赴熙河地区屯驻,加强防守。要使蕃兵为宋朝所用,“须令有合有离,离之所以弱其势,合之所以齐其力”。为了加强对甘肃境内蕃兵的管理,于是大臣们建议朝廷选择有文武材略者,从各路蕃兵中选出可教者,固其部族,合其心力,使他们相互勉励,奋勇杀敌,乐为宋用。并将每路蕃兵分为十部,每部设都巡检一人,选择蕃官中有才能识略、为众所服者担任,以汉官一员为都大提举总领。这样蕃人畏其首领而以汉官总其权任,自然不敢作过,沿边十万余蕃兵“不费官中粒食而可为心腹之用”,成为宋朝御夏固边的重要军事力量。
三、熙河之役
宋神宗熙宁年间的开边活动主要是熙河之役。这是王韶克复洮水流域、建制熙河路的历史事件,与宋神宗抗击西夏、变法革新的总战略目标密切相关。
(一)建立开拓熙河的基地
古渭州,旧称古渭寨(今甘肃陇西县),系渭水所出之地。熙宁(1068-1077)年间,宋政府开边的军事行动就是以古渭寨作为开拓熙河的基地,在这里开垦荒地,设置市易司,招纳蕃部,为熙河之役作了前期部署与准备。
王韶曾说:“渭源、成纪间有旷田万余顷,可募人营田,及秦凤诸羌互市之利,岁在商贾者不知几千万,乞置市易以实边。”建议开垦渭源至秦州沿渭河两岸弃置未耕的荒闲土地,在古渭寨设置市易司,以官钱为本,借给商贾,使与各蕃部贸易,以所得利息充作军费。王韶的建议与主张,受到保守派元老枢密使文彦博的反对,而地方帅臣李师中等人恐秦州自此多事,从中阻挠。王安石担心王韶受内外大臣将帅所阻,采取断然措施,于熙宁三年(1070年)冬,相继罢黜李师中、窦舜卿等,命支持变法的韩缜知秦州。又设市易司于古渭寨,赐缗钱三十万为本,以川交子易物货供给。古渭州青唐族为吐蕃大族,其中蕃部俞龙珂在青唐最大,也最强,有十二万口,受到西夏的羁縻笼络。熙宁四年(1071年)八月,王韶率数骑直抵俞龙珂居地,谕以成败,俞龙珂即率族帐内附。其归附后,其子孙均赐包姓,世袭首领,后又分领各部,大多在河、岷州地区。熙宁五年(1072年)五月,升古渭寨为通远军(治今甘肃陇西县),割秦州所属宁远(今甘肃武山县城)、大洛门(今甘肃武山县鸳鸯镇)、小洛门(今甘肃武山县洛门镇)、哑儿峡四寨隶属,使通远军成为开拓熙河的基地。
(二)以熙州为经营洮西的根本
熙州,临洮郡,镇洮军节度,唐临洮之地,后陷吐蕃,号武胜军。宋朝为了更进一步的向西深入,又以熙州作为经营洮西的基地。
熙宁五年(1072年)七月,王韶率兵进筑渭源堡(今甘肃渭源县城)、乞神坪堡(即庆平堡)。渭源堡东至通远军45公里,西至熙州60公里,是进兵熙河的前哨。乞神平堡在渭源堡西,周围平旷,宋军击降吐蕃族帐,筑堡以镇抚。渭源堡西有鸟鼠山,山之西有东峪河,西北流向熙州,在熙州东注入洮水。由渭源堡出发,越鸟鼠山,入东峪谷赴熙州是一条捷径。渭源堡西有竹牛岭,循此山南坡西行,入洮河河谷,为通熙州大道。王韶率军西进,逾竹牛岭至抹邦山,破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洮西大震。木征渡河来援,余党复集抹邦山。王韶对诸将说:“若官军至武胜,则抹邦山可一举而定。”于是遣部将景思立由竹牛岭南路以张声势,王韶则由庆平堡潜师经东峪直趋武胜。遇木征首领瞎药等,与战破之,遂城武胜,赐名镇洮军(治今甘肃临洮县),在镇洮军设置市易司,赐钱帛五十万为市易司本钱。八月,王韶又遣将破木征于巩令城(今甘肃临潭县北境),木征败走,其弟结吴延征率其部族二千余人与大首领李楞占、讷芝等出降。熙宁五年(1072年)十月,升镇洮军为熙州,以熙、河、洮、岷州及通远军为熙河一路,以熙州为帅府,王韶知熙州。熙州是连接陇右与河湟及河西诸州的重镇,是历史上中原王朝西陲戍守要地。王韶以熙州为经营洮西的根本,筑南关堡(今甘肃临洮县店子街)、北关堡(今甘肃临洮县八里铺镇)。宋政府赐秦凤路缘边安抚司钱一万缗,在镇洮军建佛寺,名为“大威德禅院”。熙宁六年(1073年)二月,又在“熙州城下洮河及南、北关渡口并置浮桥”,桥成后,赐名永通桥。
(三)收复河、洮、岷州
当时河、洮、岷州尚未收复,王韶在巩固熙州的同时,即向洮西地区推进,筑康乐城(今甘肃康乐县)及“刘家川、结河二堡,以通饷道”。熙宁六年三月,以香子城(今甘肃和政县城)为大军来往基地,乃令先守城,然后领兵由香子城攻河州,木征战败,弃城遁去。时降蕃反变,围香子城,而诸蕃续集,屯积庆寺以接应。王韶回军欲击诸蕃,而木征已复入河州,韶兵首尾不相及,王韶击诸蕃解香子城围,破积庆寺诸蕃而还。王韶复遣将度洮水,略定南山地,筑康乐寨与当川、结河二堡。诸蕃谋伏兵南山,断官军归路,不利,又伏木藏城(今甘肃临夏县南)。王韶谍知后,遣将败其伏兵。八月,王韶率兵穿露骨山,南入洮州界,破木征弟巴毡角,尽逐南山诸蕃。木征震恐,留其党守河州,自将精锐尾随官军伺机进攻。王韶密分兵两道,遣景思立攻河州,而遣另一将攻破木征。河州复平后,在河州安乡城(即安乡关城,今甘肃临夏县北莲花乡)黄河渡口营建浮桥,在河之北筑堡,以通鄯、廓地区。
河州收复后,王韶又率兵至马练川,降瞎吴叱,进拔宕州,通洮山路;岷州首领木令征以城降,遂入岷州,分兵破青龙族于绰罗川,通熙州路;叠州吐蕃首领钦令征,洮州吐蕃郭厮敦皆相继至军中,以城内附,巴毡角亦以其族归附。这次出兵54日,行程1800里,“复州五,辟地自临江寨至安乡城,东西千里,斩首三千余级,获牛羊马以数万计”。
(四)继复河州
熙宁七年(1074年)正月,王韶入朝述职。木征结连董戬将青宜结鬼章数扰河州属蕃,诱胁赵、常、杓家三族,集兵西山,袭杀河州采木军士,害使臣张普等七人。以书抵景思立,言语不恭,思立不能忍,轻敌冒进,率汉、蕃兵六千人出攻,被诱至踏白城(今甘肃积石县银川乡),景思立、李元凯战死,河州又被围困。王韶自京城还至兴平(今陕西兴平县),闻讯,日夜兼程,驰至熙州,率兵二万,不是径至河州,而是出其不意,直趋定羌城(今甘肃广河县)。三月丙午,渡洮,遣王君万等先破结河川额勒锦族,以断通夏国道路,斩千余级。吐蕃知后援已绝,且恐南山归道阻断,于是拔寨遁去。甲寅,王韶遣诸将领兵焚南山族帐,斩三百余级,即日通路至河州。此时,鬼章等余部守踏白城西,杓摩雅克等族离河州百余里。四月辛巳,宋军从河州闾精谷出踏白城西,与鬼章余部激战,斩千余级。壬午,进至银川,破堡十余所,焚烧七千余帐,斩二千余级。分兵北至黄河,西至南山,复斩千余级。遣将领兵入踏白城,回军至河州,进筑阿纳城。此役前后斩七千余级,烧二万余帐,获牛羊八万余口,木征率酋长八十余人内属。
从熙宁五年(1072年)五月升古渭寨为通远军,到熙宁七年(1074年)三月,不到两年的时间,收复熙、河、洮、岷、叠、宕等州,“幅员二千余里,斩获不顺蕃部万九千余人,招抚小大蕃族三十余万帐”。宋朝对秦陇以西吐蕃诸部的开拓经营,是残酷的武力征服,杀蕃部老弱、焚荡帐户不计其数,致使熙河一路,“自用兵以来,诛斩万计,遗骸暴野,游魂无依”。河、洮、岷、叠州的吐蕃诸部皆群起反抗。
四、五路伐夏与收复兰州
(一)五路伐夏
宋元丰四年(1081年、夏大安八年)三月,夏国梁氏专权,囚国主秉常,国内大乱。宋朝闻知后,一些大臣认为这是攻伐西夏的大好时机,宜乘此时兴师问罪,主张立即出兵。宋神宗久有伐夏之心,在王安石为相时,就多次议论此事,但顾虑无担此重任之将,又恐军力、粮饷不足。开拓熙河的胜利,使宋神宗信心大增,欲乘胜一举吞灭西夏。宋元丰四年六月,下令分五路出兵,大举伐夏。命经制使李宪出熙河,行营经略使高遵裕出环庆,副总管刘昌祚出泾原,签书经略使事王中正出河东,种谔出鄜延。
宋元丰四年(1081年)七月,李宪率军从熙州出发。环庆、泾原两路同在九月二十三日出发,高遵裕征发庆州蕃汉步骑八万七千人,刘昌祚也领泾原路五万汉蕃兵出发,沿葫芦河北上,首先进入夏境,在磨哆隘(今宁夏灵武县南)口,与夏统军国母弟梁大王接战,大败夏军,乘胜抵达灵州(治今宁夏吴忠市北)城下。由于刘昌祚受高遵裕节制,高遵裕令昌祚暂时不要攻城,等遵裕军到达时,夏军已做好防御准备,致使宋军惨败。麟府、鄜延两路宋军也同在九月二十三日出发。种谔率鄜延及畿内兵九万三千人出绥德城,沿无定河西进,接连攻占了银(治今陕西横山县东党岔镇大寨梁)、石(治今陕西横山县东北)、夏(治今陕西靖边县西北白城子)三州,由于缺乏军粮,又逢大雪,种谔军死亡甚多,军队溃散,“入塞者才三万人”。王中正率军六万出麟州(治今陕西神木县西南),行动迟缓,渡无定河,循水北行,进入沙湿地区,士马多陷,行军艰难。至宥州(治今陕西靖边县西)奈王井时,“粮尽,士卒死亡已二万,乃引军还”。虽然元丰四年的五路伐夏,以宋朝失败而告终,但五路中的三路系从甘肃出兵,显然甘肃是抗击西夏的重要前沿地区。(见《宋五路伐夏进军路线图》)
(二)收复兰州
元丰四年(1081年)的五路伐夏,其他四路均接连失利,只有李宪率领的熙、秦军战绩突出,收复了西夏所占据的兰州。
熙宁(1068-1077)年间的熙河之役,使宋军势力自通远军(治今甘肃陇西县)西进到洮水以西,抵达黄河上游,与湟水地区相接,对西夏所占据的兰州构成威胁。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年、西夏大庆元年),元昊再次举兵进伐甘州回鹘,攻陷瓜、沙、肃三州,尽有河西之地。“将谋入寇,恐唃厮啰制其后,复举兵攻兰州诸羌,南侵至马衔山,筑城瓦川、凡川会,留兵镇守,绝吐蕃与中国相通路”。于是兰州、榆中等地皆为西夏奄有,当地蕃部役属于西夏。兰州位于西夏国土南端一隅,如一把利刃插入河湟与陇右地区的结合部,扼断宋朝通甘、凉之路,阻塞了宋朝内地与西陲交通。从熙州至兰州,水路可沿洮河河谷北上,在今甘肃永靖县入黄河顺流而下抵达兰州。陆路则必越马衔山,经榆中到达兰州。马衔山为熙、兰二州界山,山势高峻,为兰州以南屏障。榆中位于兰州东南,是兰州门户,夏人所筑的西市新城在兰州东南70公里,用以拱卫兰州,女遮谷在西市新城西北,夏人军队在这里驻扎,后人称为夏官营。西市新城南10公里有龛谷寨(今甘肃榆中县小康营),为夏军驻守处,与马衔山连成一道防线。
开拓熙河的成功,势必要将收复兰州列入议事日程。元丰四年(1081年)七月,熙河路经制使李宪率熙河、秦凤七军及董毡兵三万,出熙河,于八月中旬越过马衔山,向西夏进攻。夏国统军禹藏花麻不满梁氏专权,曾移文熙州,声称宋朝“若发兵来讨,请举族以应”。此时,闻李宪出熙河,禹藏花麻与西蕃首领洛施军笃桥阿公等将兵入境,率所部出战,佯败西走。其部酋讹勃哆等三人及首领厮都罗潘二十余人、兵万余举西使城降李宪。
女遮谷在兰州东南,李宪进军途中,先驻兵女遮谷。八月庚辰,李宪遣汉蕃将士在山谷间袭击西夏余部,斩百余级,获马牛孳畜甚众,龛波给家等二十二族首领,凡千九百余户归附。女遮谷之败,夏军残卒退保龛谷,“龛谷城坚,多窖积,夏人号为‘御庄’”。龛谷夏军闻知李宪军到,戍卒奔溃。宋军过龛谷川,“分兵发窖取谷及防城弓箭之类”,装备修整后,九月,李宪率兵攻占兰州。
收复兰州后,李宪遂上疏说:“兰州古城,东西约六百余步,南北约三百步,距西使城约百五十余里,将至金城,有天涧五六重,仅通人马。自夏人败衄之后,所至部落皆降,今招纳已多,请筑建帅府,以固羌夏之心。”宋神宗采纳了李宪的建议,于是扩建州城,设置帅府,以镇洮为列郡,在兰州驻兵十多天,大兴版筑,增置堡寨,设置了龛谷寨(今甘肃榆中县南20里小康营乡)、吹龙寨、东关堡(即原巩哥关,今甘肃兰州市东18里)、西关堡(今甘肃兰州西20里)、胜如堡、质孤堡(今甘肃兰州东50里)等,又增筑阿干堡(今甘肃兰州市阿干镇),控制阿干河谷。这样,兰州北枕黄河,东、西、南三面皆有险隘城堡拱卫。自此以后,兰州成为历代西北军事重镇。西夏不甘心失去兰州,不断派兵围攻,夏人隔河而营。宋军也不断加强对兰州的守御,向北扩展州城,直通黄河岸边,又在北岸筑金城关以屏藩兰州。北宋军事势力越过马衔山,防线向北推进到黄河边,与夏军隔河相峙。后元祐(1086-1093)年初,夏人要求收复兰州,朝议欲割让给夏国,孙路言:“自通远至熙州才通一径,熙之北已接夏境,今自北关辟土百八十里,濒大河,城兰州,然后可以捍蔽。若捐以予敌,一道危矣。”穆衍言:“兰州弃则熙州危,熙州危则关中震动。唐失河湟,西边一有震动,惊及京师。今若委兰州,悔将何及?”这些大臣言论,充分说明兰州具有重要的地理与战略优势,李宪收复兰州,“断西界之要冲,壮北门之锁钥”。
李宪一路以偏师出夏人侧背,夺取兰州,使宋朝边境越过马衔山推进到黄河边,扩大了开拓熙河的成果,不仅把熙河路扩展为熙河兰会路,而且开拓了宋朝由内地通往西部地区的另一条通道。原来的交通只能循丝绸之路由京兆府(治今陕西西安市),经扶风(治今陕西扶风县)、凤翔(治今陕西凤翔县)、汧阳(治今陕西千阳县)、陇州(治今陕西陇县),过大震关(治今甘肃清水县东陇山东坡),至清水(治今甘肃清水县)、秦州(治今甘肃天水市秦州区),然后循渭河河谷至通远军(治今甘肃陇西县)、渭源(治今甘肃渭源县)、熙州(治今甘肃临洮县)、河州(治今甘肃临夏市东北),由炳灵寺渡黄河,即达湟水流域青唐地区,与通往西域的青唐道(青海道)连接。元丰四年(1081年),宋军占领兰州后,可由熙州至兰州,经西市城、定西城、平西寨、打啰城至天都寨,南下至德顺军(治今甘肃静宁县),东向笼竿城,过六盘山,至渭州(治今甘肃平凉市崆峒区)。即可沿泾河河谷抵达京兆府,或由天都寨至镇戎军(治今宁夏固原市),南下瓦亭寨,至渭州,以达京兆府。这样,宋朝西北边境鄜延、环庆、泾原、秦凤、熙河五路就有南北两道贯通,两道均可至炳灵寺通青唐,相互联系更加紧密。
五、河湟之役
曾在青海河湟地区建立的吐蕃政权,在唃厮啰死后,已渐趋衰落,阿里骨子瞎征统治时期,政权分崩离析,属下部众自立,割据一方,宋朝也对其颇感失望,渐失信心。西夏崇宗乾顺年幼登基,梁氏一家二后,操纵国柄,对宋连年用兵,无力西顾青唐。继宋神宗开拓熙河后,宋朝后继者开始关注河湟地区,在元符、祟宁(1098-1106)年间,两次进军河湟,均以甘肃熙河地区为基地。
(一)元符河湟之役
宋哲宗亲政后,决心绍述先帝神宗业绩,改年号“元祐”为“绍圣”,起用变法派人物,推行新政。改变元祐(1086-1093)年间对西夏的防御退守政策,继承神宗积极推进的方针,向西夏发动新的进攻。
宋哲宗在“绍述”思想的指导下,欲取边功,重振国威,以神宗时所占领的熙河为基地,渡黄河,攻伐湟水流域,进取青唐(今青海西宁市)。此时,边将王赡上奏,认为这是进取青唐,恢复河湟,断西夏右臂的大好时机,希望朝廷从速计议。王赡的建议与宋哲宗的“绍述”思想一拍即合,并深得丞相章惇的赞赏。此时,地处黄河以南的吐蕃大首领边厮波结等将错凿(今甘肃临夏县西南)、讲朱(今甘肃临夏县南)、一公(即循化城,今甘肃夏河县北)、当标(今青海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南)四城献宋以求内附。瞎征属下大臣心牟钦毡叛逃,吐蕃政权众叛亲离,危机四伏。宋朝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命总管王愍为统军,王赡为副统军,于元符二年(1099年)七月,率兵进取湟水流域。王赡为前锋,从河州出发,次安乡城(今甘肃临夏县北莲花乡),从密章渡过黄河,先攻下陇朱黑城(今青海乐都县东南45里)。陇朱黑城后赐名为安陇寨。陇朱黑城的攻克,揭开了元符河湟之役的序幕。
起初,宋军进军较为顺利,王赡很快占领了从黄河渡口至邈川(今青海乐都)的交通要道。七月二十五日,王赡攻取邈川,八月,宗哥城(即龙支城,今青海平安县城)大首领舍钦角献城归附,熙河统制王愍受命入驻宗哥城。在宋军压境的局势下,青唐吐蕃首领及其部属纷纷归附宋朝。瞎征也为形势所迫,挈妻子及亲信数十人至宗哥归附宋军,瞎征统治河湟地区的历史宣告结束。
但是,由于河湟吐蕃的强烈反抗,宋军处境艰难,宋朝廷决定分期撤兵。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宋军最后一批撤出湟州(治今青海乐都市)。
(二)崇宁河湟之役
宋徽宗即位后,也决心“绍述先志”,效法熙宁之治,起用曾早年追随王安石变法的蔡京为相。蔡京执政后,对内变乱新法以营私,对外欲以边功炫耀,“首兴边事”,认为河湟地区诸羌联结,且生边患,请求出兵讨伐,并推荐王厚、高永年主军事。蔡京的这些看法正符合徽宗的锐意“绍述”的思想,好大喜功之心驱使他将视线转向神宗、哲宗二帝曾取功建业的河湟地区,于是再一次发动河湟之役,“用兵连年不息”。然而,此时宋王朝已处于崩溃的边缘,政治黑暗腐败,实力大为衰弱,不堪一击,若与辽、西夏交锋,不易获胜。
崇宁二年(1103年)六月,王厚奉命率军向湟州进发。王厚系王韶之子,从小随父在军队中生活,元符(1098-1100)年间,曾随王赡出师河湟,熟悉这里的地理风情。河湟之役兵分两路,一路以岷州将高永年为统制官,姚师闵辅佐,率军二万出京玉关(今甘肃兰州西北45里);另一路由王厚、童贯亲率主力出安乡关(今甘肃临夏县北莲花乡),渡黄河趋巴金岭。宋军陆续攻占湟州、鄯州、廓州,控制了今青海东南部黄河以北地区,宋王朝收复河湟的目的已基本达到。从崇宁二年(1103年)六月开始到崇宁三年(1104年)四月底结束河湟之役,“开拓疆境幅员三千余里。其四至:正北及东南至夏国界,西过青海至龟兹国界,西至卢甘国界,东南至熙、河、兰、岷州,连接阶、成州界。计招降到首领二千七百余人,户口七十余万,前后六战,斩获一万余人”。宋朝廷并将鄯州改为西宁州,仍为陇右节度。河湟吐蕃政权自1032年建都,至1104年王厚、童贯再次攻克,这个政权宣告瓦解。
六、北宋对熙河路的经营
熙、河、洮、岷、叠、宕等州收复后,宋王朝将其视为防御西夏的西线战场,为了加强和巩固对这一地区的统治,宋王朝采用了完整而系统的治理蕃部的方法,其宗旨即“不以羁縻恍惚之道待其人,必全以中国法教驭之”。在此思想指导下,宋王朝采用恩威并施,刑赏并举,以“文法调驭”为主的策略,采用一系列措施,对熙河地区展开全面经营。
(一)用兵威震慑
在熙宁年间的开边活动中,对熙河路地区首先施以兵威,加以慑服,置州军,立堡寨,动甲兵,开营田,控山泽,专障管。熙宁五年(1072年)五月,以古渭寨为通远军(治今甘肃陇西县),王韶为知军。八月,攻取武胜军后,又以武胜军为镇洮军(治今甘肃临洮县)。十月,升镇洮军为熙州,正式建制熙河路,以熙、河、洮、岷及通远军隶属,设知州、通判,蕃酋任蕃部巡检。州军之下,又置县、城、堡、寨,并且新筑了诸多城、堡、寨。熙宁五年十二月,筑熙州南北关及诸堡寨。熙宁六年(1073年)四月,筑康乐城(今甘肃康乐县治)及刘家川、结川二堡,以通饷道,又筑香子城。收复岷州后,熙宁十年(1077年)六月,置岷州铁城堡。一套完整的行政体系建制起来,形成严密的行政网络系统,使当地汉蕃人民均处于宋王朝的控制之下。
为了镇压不顺蕃部的反抗,王韶、高遵裕、种谔等率军驻扎在熙河地区。熙宁七年(1074年)二月,王韶建议筑赞纳克城,需兵三万,于是宋政府令在环庆、鄜延二路各“选募三千五百人,内马军一千”,“秦凤路万人,减二千”,秦凤路实选八千人赴熙河路筑城。征发弓箭手、强人二千驻岷州。熙宁七年十一月,王中正召集熙河界洮、河以西蕃部,“得正兵三千八十六人,正副队将六十人,供赡一万五千四百三十人”。王韶还多次遣臣分行诸路募勇士赴熙河,并且广招蕃弓箭手,每寨三、五指挥,每指挥二百五十人,加强熙河地区的防务。因熙河地区是“最为聚兵之地”,故有大量兵马屯集此地,以致“岁支人粮马豆三十二万斛、草八十万束”。
(二)用佛事羁縻笼络
熙河地区,吐蕃部族众多,由于蕃俗佞佛,因此宋朝以佛事怀柔,羁縻笼络,借助宗教这一精神武器征服笃信佛教的吐蕃部族。
1.广建寺观
寺院是佛教重地,是凝聚吐蕃人信仰的场所,也是吐蕃文化的荟萃之地,于是广建寺院就成为宋朝羁縻吐蕃的一项具体措施。在吐蕃聚居的熙河地区,拨专款兴建,敕令“数州皆建佛寺”,并赐秦凤路缘边安抚司钱一万缗,在镇洮军建佛寺。短短的数年间,在这一地区,建起众多寺院与道观,熙宁五年(1072年)二月,熙州建起“大威德禅院”。熙宁六年(1073年)十月,河州建起“广德禅院”,同年十一月,熙州又新建“东山禅院”与“东湖禅院”,并分别赐名为“慈云”与“慧日”。熙宁七年(1074年)九月,“置熙州天庆观,岁度道士二人,给常住地三顷”。元丰七年(1084年)八月,在岷州又新建“广仁禅院”。广仁禅院规模宏大,令人赞叹。众多寺院的兴建,体现了宋朝对甘肃吐蕃以佛事羁縻的宗教文化政策的实施。在广建寺院的同时,宋朝既满足吐蕃人的崇佛心理,也尊重吐蕃人的文化心态与文化观念。元符二年(1099年)闰九月十四日,御史中丞安淳上言:“羌人坟垄及灵祠寺观等,不得辄行发掘毁拆。”宋朝采纳这一建议,并支持吐蕃大兴佛事,译写经文。
2.重用僧侣
宋朝也利用“蕃族重僧”的习俗,借助僧人为其效力,同时招诱笼络僧侣,羁縻蕃部。在熙河开边中,王韶因董毡、木正多与僧亲善,而蕃僧结吴叱腊属下部帐众多,于是请京都相国寺僧智缘随同王韶至边。智缘,随州(治今湖北随县)人,“善医察脉,知人贵贱、祸福、休咎,言辄验”。而且善辩,深受王安石信任。智缘“径入蕃中”,说服吐蕃结吴叱腊归附宋朝,而其他吐蕃俞龙珂、禹藏讷令支等部族也随之归服。另一僧海渊也在熙河开边中,为宋朝羁縻吐蕃功绩卓著。海渊为岷州长道县人,居汉源之骨谷,“其道信于一方,远近归慕者众”。宋朝便迎海渊到岷州主持修建广仁禅院。海渊不仅领导完成修建广仁禅院的工程,而且爱民治病,深受当地人民爱戴与尊重。由于蕃僧在吐蕃中具有很高的权威,所以宋朝用紫衣、师号这种名誉地位的象征赏赐蕃僧。元符二年(1099年),宋政府给熙河地区“空名、宣札各一百五十,紫衣师号牒一百,以待新羌”。这种赏赐,具有明显的招诱吐蕃归附的目的,既笼络怀柔了蕃僧,又间接实施了对其部族成员的招诱。
智缘与海渊都利用其僧侣的特殊身份,沟通了甘肃地区汉蕃人民的感情,增进了汉蕃人民的来往,密切了双方关系,而且也使汉僧的宗教权威最大限度地得到了当地蕃部尊崇。
(三)讲求“儒艺”,辅用汉法
宋朝统治者采用“以夏变夷”的传统政策,其重要内容就是用汉法治理蕃部。王韶所上《和戎六事》中,就提到对吐蕃要辅以汉法,使其习用汉法,渐同汉俗。王安石在《次韵元厚之庆捷》诗中写道,“投戈更讲诸儒艺”。表明运用武力征服吐蕃的同时,更要施用儒家思想文化,使吐蕃“世变风移”,缩小吐蕃等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的差距。
宋朝统治者要对吐蕃“以中国法教驭之”,就是变革吐蕃风俗,使其“思繁庶之理”,“求变革之道”,就要用“诗书礼乐”等儒家经典进行教化。这种教化就是通过蕃学中的教学内容而逐渐实施。宋朝给吐蕃地区的蕃学赐书籍,蕃学中使用的课本及教学内容就是采用国子监规定的书籍。蕃学中的教师则由熟悉蕃族历史文化、语言、文字和社会风俗的人担任。根据文献记载,熙宁七年(1074年),岷州建州学,赐国子监书。
宋王朝还以吐蕃在文化心理上对汉文化的向心力为依据,从民族文化心理上招诱羁縻。为“酬功德,别忠勤”,对蕃部首领内属归诚者或与西夏战斗中立有战功者,不仅赐以金帛爵命,还赐汉姓以示旌宠。
(四)设司置监铸钱
宋王朝在熙河地区设市易司(务),置牧监、马坊、坑冶铸钱,加强对熙河地区的全面经营。
1.设立市易司(务)
北宋政府为平抑市场物价,同时获取一部分商业利润以助国家财政,因而效法汉代的平准务而设立市易司(务)。最初由王韶倡议在熙河路设置市易司,借官钱作本,“稍笼商贾之利”以助开边之用。此议一出,即遭反对,认为市易司多聚钱货会引起蕃部贪欲而致边防混乱,又会妨害秦州私人贸易,亏损宋政府在秦州的酒课。但在王安石等变法派的支持下,因开边与驻军的需要,宋神宗同意实行。熙宁三年(1070年),在秦凤路古渭寨(即通远军)置市易司,以川交子换易物货付给作本,由王韶兼管。熙宁五年(1072年),作为变法革新的一项措施,正式在首都汴京设立市易司,此后在全国各地皆有设置。熙宁五年七月,在熙州设立市易司,赐钱帛五十万为本,不久,河、岷州相继设立。熙宁八年(1075年),在秦州置市易司,熙、秦等地的市易务与凤翔府(治今陕西凤翔县)的市易务相为表里。元丰六年(1083年),兰州也设立市易务,“支拨钱本,计置物货,应接汉蕃人户交易,因以增助边计”。
市易司是宋政府在甘肃的地方经济机构,在其设置之初,颇有收效,通远军自设置市易司以来,收本息钱五十七万余缗。市易司垄断了熙河等州军贸易活动,“熙、河、岷、通远军等处商贩匹帛等,经制司实令市易务拘买”。元丰二年(1079年),宋政府在秦、凤、河、岷州与通远军五市易务募博买牙人,携蕃货赴市易务中卖,并严禁私市,奖励告发,如此,则招来远人,可以牢笼遗利,资助边计。熙宁年间,以市易司为名,在“熙河、岷州、通远军各置榷场,贸易百货,以来远人,获利助边”。又在河州置折博务,令制置解盐司仿熙州东、南、西盐交引,减直召商旅入中。并且将秦州茶场迁至熙州,方便新附诸羌市易。运蜀茶市马,控制和垄断对吐蕃的茶叶贸易,迫使吐蕃部落以马匹来换取他们所需的生活必需品茶叶。市易司(务)与榷场的设立,促进了熙河地区与中原内地往来。
2.置牧监、马坊与坑冶铸钱
甘肃地区自古以来为著名的产马区,有大片牧场适宜放牧,唐朝养马最盛时,是牧监的重要设置地区。北宋时期,改革马政,控制秦陇以西诸族的马贸易。熙丰(1068-1085)年间,辟熙、河、兰、会州为熙河路,阻河为界,设为三关,这里“平土丰草,可以耕牧”。宋王朝深知“熙河出马最多”,命知熙州王韶都提举熙河路买马权。元丰四年(1081年),李宪率兵攻西夏,曾出兰州,驻女遮谷,获大量牲畜,由此可以说明兰州畜牧业发达。元丰二年(1079年),宋王朝在“岷州□川、荔川、闾川寨,通远军熟羊寨”等地,“置牧养十监,募兵为监牧指挥”。显然这里成为北宋政府另一重要的牧业基地。
咸平元年(998年),宋朝沿今陕、甘、川边界凡有市马之处皆置务,遣官主持。市马之处,“陕西则秦、渭、泾、原、仪、环、庆、阶、文州,镇戎军”,招马之处,则为“秦、渭、阶、文之吐蕃、回鹘,麟、府之党项,丰州之藏才族,环州之白马、鼻家、保家、名市族,泾、仪、延、鄜、火山、保德、保安军、唐龙镇、制胜关之诸蕃”。从上述可知,甘肃地区是北宋初期的市马、招马之地。神宗熙宁以后,熙、河、洮、岷、叠、宕六州之地尽归宋朝所有,在这里,择水草便利处,约以古法,置牧监养牛羊,并废除了对其他民族边州买马,原、渭、德顺诸场皆废,罢麟、府、岢岚、火山市马。在新建的熙河路设立六个买马坊,将西北马贸易重心,完全转移到宋朝控制的甘肃吐蕃民族的产马区内。终宋一朝,国家战马多依靠市于熙、河、秦、凤等地。
宋政府还在熙河路立水银务,开坑冶铸钱。北宋初期,就已在河池(今甘肃徽县)置水银务。岷州地区有金、银、铜、锡矿,熙宁七年(1074年),宋政府派左藏库使刘惟吉兼管银、铜坑冶。后又在岷州发现铁矿,采纳熙州高遵裕建议,遂于熙宁八年(1075年)九月,在岷州置铸钱监,赐名为滔山监,岁可得缗钱四十万。为了解决劳动力不足,“选秦凤、永兴两路配军充工役,以五百人为额”。由于缺乏坑冶技术工匠,又从商(治今陕西商县)、虢(治今河南灵宝市)两州选调。宋绍圣四年(1097年),熙河兰岷路经略安抚、陕西路转运司上奏说:“岷州钱监自来应付六路用兵支费”。滔山监置后,对提供、保证熙河等陕西沿边军费起了重大作用。
为了解决熙河地区边防军粮供给,宋王朝在秦、渭以西乃至洮、岷州间,广招弓箭手屯田,并在熙河路设置弓箭手营田蕃部司,加强对蕃部营田的管理。熙河路凡折博盐、酒、茶、矾税,市易、坑冶、材木、酒坊、铸钱、交子、盐钞等,均由政府经制。北宋收复这一地区后,将这一地区的山泽之利,障管之收,尽归于公,实行国家经营。
宋朝对熙河地区的经营,虽然常伴有武力征服,但客观上促进了这一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促进了民族间的融合,将这一地区置于宋王朝的有效管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