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煊抱住她,想安慰几句,却不知如何安慰,脸色凝重,让屋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压抑。
这一晚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隔日早起,才梳洗妥当,就瞧见门上的婆子领着一位手持白花的婆子进来。童若瑶心头一震,下意识去看小玉了一眼。婆子是童二叔家的,手持白花意为报丧!
只见那婆子眼眶通红,屈膝一福便呜呼道:“四姑奶奶,昨儿五更天的时候,老太太去了。”
童若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身后小玉眼眶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是不信,可大早上的谁会无缘无故手持白花?
香雪见她伤心不已,素来也知道小玉之前是服侍过童家老太太,后来童家老太太将她指给了二奶奶才作为陪嫁丫头跟着来了顾家。便走过接替了小玉手里的活计,童若瑶悲戚一叹,低声吩咐香雪去柜子里找素净的衣裳换,又将头上的珠钗发簪卸下。
顾廷煊在书房闻得这话,过来安慰童若瑶几句,童若瑶摇头表示无碍,又细问了那来报丧的婆子几句。安排人下去预备马车,吃过早饭来百寿堂请安,吕氏乍闻得此事,惊恐不已,继而伤心难过地道:“你也别太难过,自己的身子要紧,回去也多劝着亲家夫人们,节哀顺变吧。”
童若瑶点点头,吕氏吩咐范妈妈去预备奠仪、挽联、纸活等物,又嘱托顾廷煊去了之后要注意的事项。说完这些,方氏似才明白是童若瑶娘家人过世,抬头见她面色沉静如水,眼中流露出悲伤,少不得劝几句。
吕氏道:“你要赶着回去,就先去老夫人哪里说一声吧,路上小心着,这两天身上不大好,自个儿多多注意着。”
从百寿堂出来就直接往千禧堂去,老夫人似是早已知道消息,看见童若瑶不等童若瑶说话,她便喟然长叹道:“总觉得不久前还瞧着她多有精神,没想到这么快就撑不下去了。”
童若瑶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快就……虽然自从她病了之后,童若瑶回去瞧她,十有八九是昏睡着,可后来瞧着气色是越来越好。不喜欢老太太的为人,可突然间得知这样一个老人突然没了,到底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敏惠抱着晴儿从外面进来,低声安慰童若瑶几句,童若瑶挤出一抹笑,不禁想到,她这样去了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儿,至少从此以后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一个人一辈子,不管做了什么,死了就算是一了百了了吧,至少对她本人而言是如此。
深吸一口气,从千禧堂出来,望着澄净的天空发怔,都说世事无常,其实一切似乎冥冥之中都有定数。童二叔和张氏闹起来老太太就病了,闹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和好,如今她去了,童二叔家好歹还是一家子。只是,少了童若绾,还赔上了柳姨娘那个已经成了形的胎儿。
一路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哀乐,童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早已挂满白色灯笼和白色帐幕,来来去去丫头婆子披麻戴孝,整个童家笼罩在一片朦朦胧胧肃杀的白色之中。
童若远还没回来,周氏和童老爹一早就过去了,顾廷煊床上陈妈妈递过去的麻衣,便先去了那边。蒋蓉华在屋里等着童若瑶,她眼睛微红,想来是哭过一场的,见到童若瑶一时之间只挽住她的手臂说不出话来。
陈妈妈忙道:“大奶奶当心着,老太太去了,您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
童若瑶忙扶着蒋蓉华坐下,蒋蓉华才深吸一口气,道:“昨儿发生的事儿太多,四妹家里可还好?”
惠儿道:“四姑奶奶不知道,昨儿夜里大奶奶几乎没睡,今儿一早起来就念着姑奶奶,怕姑奶奶回不来呢!”
想来昨儿顾家的事儿蒋蓉华已经知道了,童若瑶眼眶一红,直点头说,“没事儿,虚惊一场吧,都没事儿,大嫂别再搁在心里了。”
蒋蓉华舒了口气,“看着你和四妹夫好端端地来了,我才彻底放了心。不过,那件事也算是最终有个了结了,就是三妹……昨儿才告诉了童二叔,他气得当场就甩了手里的杯子,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谁知,昨儿晚上老太太突然开口说话,要见家里所有人,都以为是老太太大好了,上上下下高兴不已,谁知……”
老太太看到柳姨娘,顿时脸色大变,说狐媚子要祸害他们全家不得安生,众人吓得不得了,直拉柳姨娘出去。可柳姨娘似是着了魔怔,拖也拖不走,跪在老太太床边,一个劲儿地磕头。
“说,说她肚子里的胎儿不是婶子害死的,是三妹害死的……”
童若瑶挽住蒋蓉华的手臂一紧,只听得蒋蓉华又道,“童二叔不信,柳姨娘又细说一番,原来之前柳姨娘出过门。结果遇上三妹,去郑家小坐了一会子。”
如此说来,童若绾应该也是临时起意,如果柳姨娘不出门,她也遇不上柳姨娘。结果恰好遇上了,而那药,只怕是给她自己预备的吧?如果,那药最终是被她自己喝下去,现在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童老爹虽不是老太太所生,却是从小就记在老太太名下,以此任旧作为儿子披麻戴孝,并修了文书与部里,自此回家丁忧。昨儿五更老太太离世,童二叔悲痛难当自是一切都无法料理,幸而之前张氏已经把板木等物预备妥当,内里安排了管事妈妈打点,外头暂时由童老爹代为打点一二。
灵堂已经布置出来,老太太平放在一块木板之上,全身用一整块大白布盖住。张氏和童二叔跪在中央,皆已经哭得嗓音沙哑,张氏不消说,本来就憔悴不堪,而童二叔也恍惚间老了好多岁,仿佛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白发。童若涵、童若晨跪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