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广场,两个衣冠楚楚的青年暴晒在阳光下聊着过往,突然毕浪的手机响起“难以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熟悉的铃声,听到这首久违的歌曲仿佛把他们拉到那个十七八岁的年纪。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很喜欢这首歌。”
“是吧……这首歌有太多的回忆,有苏宁有你还有她……”毕浪深情的说道.
夏沫知道他说的那些回忆是什么,不仅仅是当年的那封情书更重要的是毕业后他在KTV对林欣语酒后合唱告白。
当年高三的最后几个星期,老吴几乎不再批评学生,他像保姆一样每天不停地叮嘱学生要注意身体,学会调节,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行不要有太大的压力。那个时候夏沫总是笑称他为“吴妈”。
到了逼近高考的最后几天,班上开始有人明目彰胆的成双成对讨论习题,气氛暧昧而诡异。只要不影响学习,老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高考前一天学校提前放了半天假,很多同学把三年里做的试卷和书本从楼上往楼下扔,一边扔一边嘶吼着发泄着压抑几年的情绪。相比于同学的疯狂,夏沫他们几个反而却显得格外的冷静与沉默。
高考前一天学校提前放假让学生们回家自习调整心态,苏宁带着毕浪去夏沫家上网看NBA直播,夏沫趴在床上复习数学,看到复杂几何题的时候她就会跑到苏宁身边,暂停视频问他题目怎么做,苏宁扫了一眼用了短短五秒钟的时间就把步骤告诉了她。
夏沫完全没听懂,逼着他再讲一遍,苏宁眼看又要错过直播的精彩片段了不耐烦的说道,“真是猪啊你,怎么这么笨呢,这个球体的半径在这里呀,你添这里,然后做高,已知这里的长度,再求这边的,然后会了吧?”
她艰难的咬了咬嘴唇,“还是不会,你说慢一点,我反应不过来。”
苏宁垂头丧气的摊在椅子上,“猪你真是有够笨的,我不管了先让我把直播看完再说吧。”
这时门锁轻轻的转动,满头大汗的中年妇女拎着几包塑料袋进门,夏沫看到她连忙丢下手里的笔跑过去,“妈,我来帮你。”
苏宁和毕浪也站起来,夏妈妈连忙摆手,“不用,刚买了条鱼回来,你们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哈,阿姨做的红烧鱼可好吃了。”
苏宁讪讪的笑,“阿姨不用这么客气啊。”
夏妈妈笑着摇摇头,“唉,咱们都邻居那么多年了还跟阿姨客气,对了,你成绩这么好,正好可以辅导下小沫……”
妈妈颇有越说越烈的趋势,夏沫连忙打断她,“妈,我还有几道题目要问苏宁,您先去忙吧。”妈妈点了点头,屋子里面又恢复了暂时的宁静,灼热的阳光透过窗户连带把热气播散空气中,墙壁上的空调喷薄出阵阵冷气,把试卷、参考书吹的“哗哗”作响,苏宁看阿姨回家了也不好意思再看视频,走到夏沫身边把刚才她问的几何题目仔仔细细的又教了几遍。
一旁的毕浪笑的有些牵强,“苏宁,怎么也不见你对我这么认真过!”
苏宁嘻嘻哈哈的说道,“你比猪聪明撒。”
毕浪撇撇嘴,“唉,我觉得不是聪明的问题吧,看来青梅竹马就是不一样,对了,你们两家小时候没有定过娃娃亲吧?”
两个人均是一愣,毕浪立刻就哄堂大笑起来,夏沫脸一红,扯了扯毕浪的手,声音微微的有些提高,“你胡说什么呢?我妈还在外面,我跟苏宁只是朋友!”
没想到整整三年紧张、无奈、苦闷的高中生活,在匆匆的两天时间就画上了句号, 高考结束之后回想那短暂的两天恍惚得像梦一样。
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大多数高三毕业班都自发组织了狂欢活动。苏宁夏沫他们没有各自参加班里组织的狂欢,而是私底下和毕浪,林欣语几他约在一个小小的包间。
长期处于压抑紧张中的毕业生急于寻找一个感情宣泄的出口,他们嘶吼大哭把KTV吵得好不热闹,气氛一度狂热到了极点。
相比于隔壁周遭的吵闹,夏沫他们显得格外冷清,苏宁提议玩些刺激的游戏,石头剪刀布,输的接受惩罚真心话大冒险,喝满瓶的啤酒或是说出真心话,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苏宁说他要带头炒热气氛,于是抓着麦克风嘶吼完一首《简单爱》,夏沫嫌弃他把抒情的歌唱成了摇滚歌曲。
唱完之后,他们开始玩起了游戏,四个人玩色子比大小,谁的最小谁就接受惩罚,前几轮下来都是毕浪的最小,他接受了惩罚喝了整扎的啤酒,到了第五轮的时候还是他,苏宁看他快要涨破的肚子说,“酒都快被你喝完了,这次接受惩罚。”毕浪摇摇晃晃的点了点头,他让夏沫帮她点了首《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欢快的前奏声开始响起,苏宁喊道:“毕浪,你点的歌快唱。”毕浪从座位上站起来,刚接过麦克风,满嘴酒气的说“我想请个女主角和我一起唱。”
“这又不是情歌?”夏沫连忙说道。
“只要是歌不就行了……”苏宁说道。
坐在角落的林欣语还没搞清楚状况,突然被一双手从暗处拉了出来,在那几秒,她能感觉得到那双手带着紧张的汗湿,微微抖着,像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抓紧她,毕浪像被施了咒语般,定定地捏痛了林欣语的手。
“快快快,拉开……他喝醉了”夏沫连忙站起来说道。
“我……我……没醉”毕浪挥了挥手说道。
他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另一个麦克风递到林欣语面前。林欣语的右手动了一动,又紧握成拳置于腿侧,随后,她避开他的眼神,稍有歉意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这首歌我不会唱。”
小包间摇曳的光影滑过毕浪红涨的双脸上,一次次地在他的脸上变幻着明与暗,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变化,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欣语,夏沫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她着急的想化解这略带尴尬的场面,夏沫连忙抢过林欣语手中的话筒说道,“正好,这首歌我最喜欢。”
毕浪跌跌撞撞的走到夏沫面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麦克风说道,“不……不……我就要听她唱。”
苏宁看到场面有点尴尬,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林欣语听说你钢琴谈得不错,歌应该也唱的很多吧,就唱给我们听听吧。”
林欣语点了点头,夏沫又把话筒替给了她,林欣语和毕浪两个人一人一句的唱完了整首歌,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毕浪竟然猛地昏倒在沙发上,三个人都慌了,以为他酒精中毒,准备打120的时候突然苏宁听到了毕浪的鼾声,笑着说,“这小子是喝醉了,直接昏睡过去了。”
这件事后来一直成为他们几个的笑柄。
夏沫突然笑着说道,“毕浪,你现在的酒量应该比当年的时候好些吧!”
毕浪摇了摇头, “现在也就一般啊,平时也没怎么喝。”夏沫笑着接着说道,“当年你那次醉酒都快把我们吓死。”
毕浪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那件事都过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呢!”
夏沫似乎没有察觉到他脸上的尴尬,“可不是,你知道那天我们花了多大的劲儿才把你抬回去的吗,老实告诉我你和林欣语是不是在那天起开始的?”
毕浪忽然就不知所措起来,“我……我……应该不是吧,准确的说是大一的时候。”
夏沫清楚的记得高中生活的最后鲜明记忆是填志愿,那时的高考结束后还是先估分,再填志愿,最后才知道真实的分数,说起来填志愿也真如同一场赌博,光有好的分数不够,还得有那么一点好运,才能如愿以偿地考上心仪的大学。
填志愿的时候林欣语无奈的对夏沫说,她终究是摆脱不了爸爸的安排,她要去长江上游的一个城市读医科大学,而毕浪填了长江上游的一所科技院校。
夏沫忽然想起张樟然的那句“我们大学见”,可是手边再也没有了他的联系方式,她隐隐的开始担心起张樟然,担心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八月里录取通知书一份份的下来,林欣语和毕浪如愿以偿分别被所填的学校录取,夏沫是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去取通知书的,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办公室还有值班老师在辛苦的登记通知书领取情况,她报了名字,老师转身进了资料室去取她的通知书,夏沫探过身子看登记表上的名单,苏宁已经来取了通知单,果然是那所南方的航空大学,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老师就把通知书递给她,然后在登记表上写。
夏沫收到通知单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觉得自己三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而苏宁接到通知书的那刻第一次有了凄惶的感觉,他看着自己所在的学校和夏沫的隔着那么远,一个在祖国的内陆一个却在最南端。
苏宁听说他所在的城市和夏沫的相隔1000多公里,那个时候他的心中仿佛缺了一块,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觉得自己会和夏沫渐渐走远,他这才发现身边有些东西,真的是越想要就越抓不牢。
“那个时候,我们四个就你和欣语是一个城市的,相互可以照应多好,我和苏宁却隔着那么远。”夏沫突然朝毕浪叹了叹气。
那个时候夏沫和苏宁虽然相隔着大半个祖国,却时常还是会电话联系。
那个时候夏沫和林欣语虽然只隔着一条长江,却时常写信传情,她们都是喜欢文字的人,说见字如见人。
记得还在高中的时候,经常会憧憬大学的生活,那时候连老吴都会这样鼓动学生:只要咬牙挺过了高三,就算熬出了头,大学里面什么好的都有,老师也是放松的厉害。
可苏宁进入航大之后却觉得他的大学生涯并没有比高中时期轻松多少,反而更加的严厉和不自由,他所在的学校属于国家军事院校,平时都是封闭式的学习训练,要命的是学校里几乎都是男生,这个和夏沫的学校完全是鲜明的对比。
夏沫所在的学校是长江下游一所偏文科的综合大学,虽算不上重点,但至少在城市里还具有一定的知名度。由于学校的学科设置总体上侧重于人文学科,因此女生人数在学校中所占的比例严重高于男生。
进入大学后,要不是苏宁主动联系她,她基本上不会跟他打电话,主要原因是苏宁的学校一般不准学生私底下用手机打电话,就算要打也要申请到学校的传达室去,学校的理由是军事院校国家机密要时刻警惕。
苏宁不信邪,几次偷偷给夏沫打电话的时候被教导员发现记过处罚,后来他也不敢了,每次只有等到定时家属问候时间才能到传达室排队给夏沫打电话。
夏沫一直记不起来,到底是开学的时候什么时候苏宁给她打的电话,像是下午也好像是晚上,只记得那天天气很阴,要下雨的样子,夏沫还在睡觉突然她的记忆里却只有脆而响的电话铃音,拿起听筒只听到他说,“猪,我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能和你打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周杰伦下个月要到我们这边开演唱会。”
夏沫半睁着眼睛迷糊的说道,“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听。”苏宁一边说一边把收音机里的广播贴到听筒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家好,下个月在这里办我的演唱会,哎呀,不错哦!”夏沫猝不及防的这么近距离的听到偶像的声音,连忙从床上跳起来,“记得去现场的时候把演唱会都录起来,还有帮我要张签名啊!”说完,苏宁那头的电话又嘟嘟几声挂掉了。
良久,毕浪的手机又再次想起《情非得已》的经典铃声,“难以忘记初次见你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夏沫回过神来,看着毕浪问道“是不是有人找你,要不你去忙吧!”
毕浪指着手机上的时间说道,“也不是,是我定的闹钟,和一个人约好下午2点在这里见面的,现在都2点多了那个人还没看到。”
夏沫笑了笑,“这不简单,你打下她的电话不就行了。”毕浪刚拨起号码,夏沫突然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手机,“你好!”突然手机和耳边同时发出“你好!”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毕浪拿着手机和自己相视一笑。
夏沫尴尬的摇了摇头,“千算万算真没算到我们竟然是以这样的身份在这种场合见面。”
毕浪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轻轻的叹了一声气,“看来这年头所有的巧事都被我遇到了。”
夏沫有点没听明白,好奇的问道“还有比这更巧的?”
毕浪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知道林欣语孩子他爸是谁吗?”
夏沫深吸一口气,“谁?”
毕浪轻笑一声,“我哥……”
听到这个消息,夏沫突然觉得像晴天霹雳一样,她没想到他们的故事竟然会跟偶像剧一样的狗血,她几次张嘴,却不知道问什么,周遭的环境突然变得极其的安静,眼前这个在她记忆中生活了十多年轻舞飞扬的男孩,竟然在岁月的摧残下,变得异常稳重和成熟,
毕浪是个细心的男生,他似乎看到夏沫表情的变化,淡淡的说了句“很多事情真的是情非得已啊!”
他说的时候有淡淡的笑意,可是口气,很凉。
我真的真的不愿意就这样陷入爱的陷阱∕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