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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并没有完全睡着,只是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状态,朦胧之中我感觉有人把我抬上了一张小床,虽然我有意识,但我并不想醒来,我觉得难受极了。我开始渴望陆地,就像迷失在海洋里的船只渴望小岛一样。睡梦中,我梦到自己坐在十二号天台上,然后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彩虹桥,它通向云层的另一端。我极力的想踏上去,可我始终迈不开脚步,在我又努力尝试了几次之后,我终于踩在了上面。但就在那一瞬间,彩虹桥消失不见了,于是我的身体像做自由落体运动般的掉了下去,我下坠了好久,也拼命呐喊了好久,可惜没有人听到。就这样,我又去到了另一个梦里面,在那个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我的父母还没有创立公司,我们一家居住在一所普通的居民楼里。那是在Z区的一个郊外,人口不密集,景色也不赖,但不好的一点是,我没有玩伴。我的同学大多都居住在核心区域,那里很繁华,而且可以容纳很多人口。自2158年开始,世界各洲上的国家开始聚集在一起,然后组成一个新的区域,每个区域都用一个字母来命名,比如我所在的Z区。为了避免政治分歧,各洲一致决定不以任何一个国家来统治新区域,而是由该区域最有影响力的企业来代表一个地区,同时由这个企业来为该区域命名。世界上最著名的区域有两个,一个是机器之城,字母为L,另一个是克隆之城,称为K。机器之城有众多世界先进国家,科技发达程度远高于其他地区,它创造和生产许多高科技仪器,大多数都用于军事,也有一部分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但L区最著名的是机器人,它所创造的机器人就各方面水平而言已高于人类本身上百倍,能够渗透各个领域,无所不能。克隆之城主要是克隆,而它的克隆对象,绝大多数是人。

虽然将世界各板块以区域划分有一定的好处,各国人们可以随意居住往来,但这造成了核心区域人满为患的现象。关于这一点,始终无法解决。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所在的郊区几乎没有跟我一般年纪的同龄人,他们大多都随父母居住在繁华地带。

在梦里,我见到了那位怪哥哥。他是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搬到我家附近的。在我的印象中,他二十多岁的样子,每天都是穿着白色的外套,打扮的像一个医生。我之所以叫他怪哥哥,是因为那里的人都称他为怪人,他从来都不与我们来往,每天待在处于空地上的房子里,很少出来。我的妈妈告诉我,他是来抓小孩的,叫我不要离他太近。

我问妈妈,“他为什么要抓小孩儿”?

妈妈说,“当成食物吃掉”。从那一天起,我开始感到惶恐不安,因为在这附近,就我一个小孩儿,而我始终认为他就是来抓我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敢出家门。

直到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家实在太无趣了,便跑到空地上玩耍,没想到却碰到了怪哥哥。他走到了我身边,我很想跑,但我知道他要比我跑得还要快。我胆怯的看着他,“你不要吃我好吗,我的肉很难吃的”。

怪哥哥听完后瞪大了眼睛,然后大笑了起来,他佩戴上了自动发音翻译机,将自己的语言转变成中文,对我说道,“小弟弟,我不吃人,怪兽才吃人”。

我说,“我的妈妈告诉我你就是怪兽,说你专门吃小孩”。

怪哥哥无奈的笑了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哥哥是不会吃小孩的”。我半信半疑。他接着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向自己的房子走去,正在我犹豫着是否应该跑回家中的时候他从房子中走了出来。他将双手放在背后,我想,惨了,他背后藏得一定是一个大麻袋,想将我装进去,我后悔刚刚没有趁机跑回家中。他一步步的向我靠近,当他走到我面前时,我闭上了眼睛,心想,死就死吧,永别了,爸爸妈妈,我永远爱你们。

不一会儿,我听到他说,“小弟弟,快睁开眼睛看看吧”。我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机器玩具。他说,“送给你吧,这是机器人公司研制出来的最新款的哦”。

我慢慢的接过了玩具,然后跑回了家中。我透过窗帘上的空隙悄悄的看着远处的空地,发现那个怪哥哥已经不见了。

这是我和怪哥哥第一次接触时的场景,他给我的印象并不坏。可是在我的梦里,我梦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当中,突然一盏强光灯从远处射来,我睁不开眼睛,很快灯光散去了,我发现自己被一群巨大的白色东西笼罩着。当我眼睛慢慢恢复之后,我看到聚集在我周围的竟然是怪哥哥,而且是很多个怪哥哥,就像神话里面的分身术。

每一个怪哥哥都穿着白色的褂子,身体巨大,我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突然,他低下头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谄笑,他说,“你是我制造出来的,现在我要把你毁掉”。接着他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挥舞着双手向我袭来,我想反抗,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只能拼命的扭动着身体。

这个时候斯特叫醒了我,我感觉到头脑昏昏沉沉的。他说,“你没事吧”?我告诉他还好。

他说,“你真是我的偶像,这么高难度的睡姿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而且还边睡边摆动着身体”。此时我才发现自己是趴着睡的,而且双手都被我压在了身下。我坐了起来,伸了伸有些麻木的手臂,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我说,“斯特,天亮了没有”?

斯特告诉我快了,我又问他,“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斯特向身后喊道,“丹,我们到什么地方了”?我听到阿丹回答,“你知道,我们的飞行是没有目的地的,所以我从不在飞行器里设置定位和雷达系统,至于我们到了哪儿,恐怕只有在该地区军方的雷达上面显现出来”。

斯特说,“你听到了吧,这家伙从来不在乎自己身在何处,他要做的事情,只有飞行,也许等到天亮,就能看到城市坐标了”。

我点了点头,说,“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没有去处可去”。斯特笑了笑,“这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旅行,你要做的,就是对未来怀有希望,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你不会知道在未来会遇到些什么,但有一天,我们会回到出发的地方,也许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吧,A,好好享受这一次旅程吧,就当做是上帝给你的假期”。

虽然此时我渴望飞行器降落,但由于天还没亮,着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于是,我又慢慢睡着了。这一次我并没有做梦,睡得非常安稳。我感觉到就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十分安详温暖。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阵亮光射入我的眼睛,缓了一会儿之后,我慢慢习惯,天亮了。

我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斯特马上过来扶我,他说,“你醒啦,现在天已经亮了,我们准备降落”。我说,“斯特,我们到哪儿了”?

斯特说,“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一个小城镇,要到地面问过了才知道”。这时候阿丹说,“你们找个地方坐好,我找到了可以降落的地方,要着陆了”。斯特扶我坐下,一阵轻微的晃动之后,飞行器稳定了下来,已经到达地面了。

阿丹说,“兄弟们,漂流者二号安全着陆,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下到了地面。历经一夜,我终于又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如果你不曾像我一样,如果你不曾双目失明,如果你不曾漫漫长夜中在这样的飞行器中漂浮,你就不知道双脚踏上陆地的感觉有多棒。告诉你吧,那是非常美妙的,就像一个刚长满丰羽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冲上了云霄,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它。

丹说,“这里是一个小镇子,我们要在这里买一些食物和水,张野,你在这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再出发”。

斯特在我一旁说,“竟然停留一个上午这么久,这家伙在路上可从没停留这么久过”,其实我心里明白,这是阿丹清楚我还不太适应飞行,特意留给我缓冲的时间。

我们去到了一家饭店,吃完饭后,阿丹说要找个酒店让我好好睡一觉,被我拒绝了,我已经睡得太久,现在我只想站在地面上呼吸自由的空气。虽然是初春,但天气却有些寒冷,冷风吹拂着我的脸庞,我能在风中闻到一些青草的味道,是的,春天来了。我问斯特,“你最喜欢一年当中的哪个季节”?

斯特说,“每个季节都不同,但我最喜欢冬天,虽然冬天寒冷,但这样我就能走进一间温暖的房子,我喜欢那种温暖的感觉,那样我的心情会很好”。我说,“冬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春天,恐怕你的心情一年都不会好了”。

斯特说,“没关系,我可以等,因为每一年都会有冬天”。

下午的时候,我们驾驶着漂流者二号离开了那个地方,又一次的启程出发。我在想,我离开十二号天台已经很久了,我的未婚妻已经发现我消失了,她一定十分焦急,并把这情况告诉了我的父母,他们一定都在寻找我吧,越想我越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或许我应该在出发前告诉他们的,可惜现在已经晚了。不过也好,这样可以让我来一次彻底的旅行,反正我还会回去的。也许等我回到十二号天台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光明,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阿丹说,“张野,这个区域科技比较落后,我设定的下一站是L区,那里有最先进的文明,到时候我们可以在那里为你购买光明机器,你就能重见光明,现在我已经把机舱腾空了许多,你在里面走动的时候就不会撞到其他东西了”。

斯特说,“L区,机器之城”?

阿丹说,“是的,机器之城,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区域”。

我听到阿丹的话内心无比激动,他说我可以重见光明,我问他,“什么是光明机器”?

阿丹说,“光明机器是一种辅助工具,让失明的人借助外部的力量看到四周的东西,但必须要佩戴着它”。

我说,“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阿丹说,“光明机器是最新研制出来的,我在广播上听到的”。照阿丹这么说我很快就可以看见了,只要到达机器之城。

斯特也有一些激动,他说,“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而且我早都想去L区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区域看看了,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阿丹说,“看来今天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斯特也说,“这主意真是好极了,我去拿香槟和威士忌”。

我们喝着酒,内心兴奋无比,很快最后一杯酒也被我们喝完。但等待的时光总是显得有些漫长,我觉得总该找些什么事情来消磨时间。这时候飞行器上的广播里又传来了声音,还是银河一号,太空广播。它说,“今天有一架私人飞行器升上了太空,目的是为了到达月球,然后再回到地球表层,围绕着地球进行一次飞行,另外,昨日坠落的探索87号卫星已经被新的卫星取代,命名为宇宙96号”。

阿丹关闭了广播,他说,“探索87号就这样没了,它发射的时候,我还在读初中,那是我第一次目睹卫星发射,那个时候,87号就是我的向往,它可以飞向太空,在大气层之上俯视地球,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听得出他的语气中有一些悲伤,仅仅是为了一颗卫星而悲伤。

我想岔开话题,让他不再感怀87号,我说,“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

斯特说,“我就是一个旅行的人,我不想被束缚,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自由之地,可世界并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就开始一个人旅行了,旅行不为了其他,只是为了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然后我就居住在那儿,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但是我已经找了三年,始终都没有找到”。

我说,“会找到的”。

斯特说,“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这么一个地方,它不是最金碧辉煌的,也不是风景最美丽的,它可以破旧不堪,但它却是你的信仰,是你心中向往已久却无法到达的地方,也许那儿在一座悬崖峭壁上,也许在一座落寞的小镇,也许在海风吹拂的海边,甚至在一座荒芜的小岛,对别人来说那可能是地狱,但对你而言绝对是人间天堂”。

我说,“所以你就不停的寻找”?

斯特说,“是的,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自己的脚步,我始终都相信有那么一个地方,在等待着我的到来,只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越久,你就越觉得自己是世界的孤儿”。

我说,“斯特,没有人会是完全的孤岛,你也一样”。

斯特笑笑说,“你说的也许是对的,没有人会是完全的孤岛,两年前,我认识了一个笔友,他住在Q区南端的一个小洲上,信封上面有他的详细地址,我打算在这次旅行中去拜访他,我和他有共同的追求和信仰,也许他会和我们结伴而行”。

我说,“好啊,到时我一定要好好认识你这个朋友”。

飞行器已经平稳的飞行了很久,气温下降了许多,应该是黄昏了。我对外面的景色一无所知。我多想能够看见啊,哪怕让我变成高度近视。

这时候阿丹说,“前面是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那里区域上空禁止飞行,军方已经强制启动了漂流者二号的雷达系统,我们得绕行了”。

斯特说,“如果我们继续飞行会怎么样”?飞行器有些摇晃,应该是阿丹在改变航向。过了一会儿,阿丹才说,“如果这样的话,恐怕我们就要和军方的追踪导弹来一个深情拥吻了,然后我们会被击落,被动物的粪便渐渐掩埋”。

我说,“那可真是可怕”。阿丹说,“这就是为什么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地球还能保持稳定的原因,军方向来都是可怕的,他们在政府背后用武力掌控着一切,在地球上,凡是禁止飞行的地方,都有军方设置的探测器,一但未经许可进入,就只能被击得粉碎了”。

我说,“阿丹,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多,在驾驶漂流者三号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斯特抢先一步替阿丹做了回答,他说,“他是一个自由的发明家,不过他只发明和飞行器以及太空设备有关的东西,因为他是一个宇宙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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