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带着叶无忌出现在东海郡南郊“红四海”砖厂时,老板朱大脑袋眼前一亮,推开众人,走到七公面前:“来啦?”说着就抽出一根猴王烟递向七公。
七公不抽烟,用手挡回了朱大脑袋的烟。
“哈哈,忘了老头子不抽烟了!”朱大脑袋将烟叼进自己嘴里,用打火机点着,眯着眼斜起手指着排成长龙的卡车,“看见没?那都是等着装砖的车,老规矩,一块砖两分钱,只要你们有能耐,装多少我付多少!”朱大脑袋扯着嗓子说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众人。
七公不说话,带着叶无忌就朝装砖的地方走去。
老板朱大脑袋又看了一眼刚才围着自己的众人,径直朝办公室走去,心想马勒戈壁的,不干是吧?闲钱少是吧?那就继续牛叉、爱干嘛干嘛去吧!
见朱大脑袋走了,刚才围着他的众人急了,“****的,又来抢我们的活!”“老东西,敢抢我们的活!”“柱子哥咋办,装还是不装?”“再不装今晚就一分钱都挣不着了……”众人七嘴八舌,不自觉地目光都盯在了一个年青后生身上。
年青后生叫柱子,光着的膀子上刺着一条青龙,俨然是这七八个人的主心骨。就见他猛吸一口手中的纸烟,将烟头扔在地上,说一声“装!”就去追赶远去的朱大脑袋。
“朱老板!”柱子紧走几步拦住了朱大脑袋,“那啥,就按两分一块的价格吧,兄弟们都愿意装……”说着柱子就给朱大脑袋敬烟。
“呦呵,想通啦?”朱大脑袋一副惊讶的神情,挡回了柱子的烟。
“嗯……”柱子陪着笑,“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
“再不一块砖三分五啦?”
“嗯嗯,就两分!兄弟们都愿意!”
马勒戈壁的,你们想装就装啊?朱大脑袋在心中咒骂着眼前的年轻人,麻痹的,如果不是那老头来,今天老子非栽在你们几个13崽子手中!
心中这么想着,朱大脑袋脸上却挂着笑容:“可以可以,不过现在一分五一块,想装就去,不想装就当我啥都没说!”说完朱大脑袋就继续朝前走去。
叉你大爷的!柱子一听朱大脑袋说一分五一块,心中那个怒啊,恨不得抬脚就将朱大脑袋踹翻在地!但他忍住了,大半晚上的不睡觉,到这儿来装砖,肯定是都急等着用钱的主儿,可不能让大家伙空手回去。
“朱老板!”柱子紧走两步拦住朱大脑袋,“愿意愿意,我们愿意,一分五就一分五吧!”
“好,不愧是当过兵的,干脆!”朱大脑袋笑着拍了一下柱子的臂膀,“那就赶紧去吧,完了可就都被那老头子给装完了!”
“嗯,谢朱老板!”柱子转身招呼众人朝装砖的地方跑去。
上面对东海郡这两年政策扶持力度很大,拨了不少钱;东海郡本届领导班子也很争气,制定了新城开发蓝图,四处招商引资,引进了不少房地产商,大兴土木,到处是林立着的塔吊、在建的工程。砖石料市场也变得异常繁荣,朱大脑袋的砖厂日夜开工,生意红火的跟过年时的集市一样。砖价也很好,比往年提升了近两倍,由原来的两毛变成了五毛五,但装运工的工价却没有提升,十年前是两分一块,十年后还是两分一块。东海郡白天严禁大卡车进入郡区,晚上十二点才解禁,因此,辛苦的装砖只能在后半夜。
柱子一伙人一直嚷嚷着要提高装砖的价格,而且老板朱大脑袋也快答应了,谁知道就在这节骨眼上,也就是十天前,七公带着叶无忌横空出世,两分钱不讲价,低着头就往车上装砖,而且速度极快,一人顶三,不、简直是顶六!一般人一晚上装五千块砖,七公跟叶无忌合起来能装五万块!
此刻,一辆卡车刚装走,七公站在砖垛前又催促叶无忌上另一辆卡车,“臭小子快点快点!”说着七公双手并用,红砖就如同飞镖一样雨点般袭向刚站在车厢中的叶无忌。
“呀呀呀,”叶无忌手忙脚乱地接着七公抛来的红砖,“爷、爷爷、我的爷爷哎,慢点、慢点……”叶无忌左手接砖,右手码转,累得气喘吁吁。
七公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慢点?慢点你就别没事找事去打架啊!想打也成,可你要打赢啊,完了往医院那么一躺算怎么回事?害得我老头子四处借钱……我也想慢啊,可慢了你那医药费谁给你掏啊?我老头子都不嫌累你个年纪轻轻的小崽子叫唤什么叫唤!”
七公这么一说,叶无忌就彻底无语了,咬着牙开始接砖、码转。内心那叫一个悔啊!悔不该打架、悔不该打架时对刁三手软、悔不该给七公爷爷添麻烦……
这样苦逼的搬砖在叶无忌术后的第五天就开始了。
很快一辆车装满,下一辆开了过来,“臭小子快点!”七公的砖雨再次袭向叶无忌。看着叶无忌越来越灵活的接砖、码砖,七公暗暗点头,叶无忌进步的很快。
……
凌晨五点,朱大脑袋将一叠钞票递给了七公:“五万块砖,一千块钱,收好,明晚再来!”
七公也不点钱,将钱装入口袋,带着叶无忌离开。
东海郡的晨雾很浓,浓的只有两三米的视野。
当柱子领着一干人在杏花林将七公和叶无忌团团围住时,那雾,突然就散了。
“明天晚上,如果再出现在砖厂,就是这根棍子的下场!”柱子说着突然双手持棍,右腿膝盖狠劲往棍子中间一顶,手臂粗的棍子,“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凭什么?”叶无忌很想将这句话说出口,但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七公没有开口,七公冷冷地盯着光着膀子的柱子。
“看什么看?”柱子被七公看得有点不自在,拿着半截断棍指着七公,“你是老头子,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不能坏了兄弟们的财路!”
七公依旧沉默。
“妈拉个巴子的,柱子哥,这老东西给脸不要脸,揍他!”“对!揍他!”“瞧那德行!整个就是欠揍的嘴脸!”周围人说着都举起了手中的家伙。
七公突然就动了手,众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刚才说话的几个人就捂着嘴巴开始在地上找牙:“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柱子怒了,“老东西听不懂人话啊?”说着挥动手中半截棍子朝七公头顶劈来。
七公不动,直到棍子快到了头顶才突然出手,将旁边站的叶无忌拎到了自己身前,然后躲在了后面。
叶无忌看着棍影,急忙侧头。
“砰”一声闷响,棍子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呀!好疼!”叶无忌跺着脚叫着,“你敢动手!”说着就扑向柱子。
柱子见叶无忌扑来,挥手一棍就朝他腰部扫来。叶无忌居然直接用手就去抓那棍子,并且真的就抓住了棍子,猛地将棍子往前一拉,乘柱子身体前倾的瞬间一记直拳就砸在了柱子的面门上!
柱子扔了棍子捂着鼻子就蹲了下去。
其他人见柱子蹲在了地上,互相看了一眼,操着手中家伙就朝叶无忌、七公扑来。
七公脚下一点,整个人就坐在了旁边一棵树的树枝上,冷眼看着众人。
叶无忌学七公脚下一点也想上树,但身体却纹丝不动,转身就想逃跑。
众人将他堵得死死的。
“爷爷救我!”叶无忌冲树上七公大喊。
七公一言不发。
叶无忌只好硬着头皮徒手跟六个人搏斗,没几下,就被打得哇哇乱叫。
“把他们当成砖块!”七公在树上提醒叶无忌。
叶无忌按照七公说的去做,果然,没再挨打,不大功夫就把六个人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一摞,“爷爷,整齐吗?”
七公点点头,从树上跃下,来到柱子面前:“明晚我们还来。”说完就跟叶无忌要离开。
“噗通!”柱子就跪在了七公的身后,“老人家,您来可以,但请不要断兄弟们财路!”
叶无忌疑惑地看着柱子,想不明白自己跟爷爷搬砖怎么就成断人财路了?
“我们几个如果不是家里急着用钱,也不可能大半夜不睡觉到砖厂搬砖……搬砖的工钱十年前是二分,现在还是二分,我们要求涨价……请不要断兄弟们财路……”
是这么个理儿,七公心中清楚,如果不急着用钱,谁都愿意半晚上睡在家里。他就问柱子:“你有什么难处?”
柱子低头不语。
被摞在人墙最上面的兄弟嘴快,“柱子妈得了癌,为给他妈看病连媳妇都黄了!”
七公看向众人,众人都使劲地点头。
还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七公嘴唇蠕动了半天,没说什么,从身上掏出五百块钱塞进柱子手中,“给你妈看病要紧。”
七公带着柱子走远,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明晚我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