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雁改编
赵氏孤儿，戏剧名。最早为元代纪君祥所作杂剧，全名《冤报冤赵氏孤儿》，又名《赵氏孤儿大报仇》；此后又有各种改编过的同名戏剧。戏剧情节叙春秋时期晋风贵族赵氏被妒臣屠岸贾陷害而惨遭灭门，幸存下来的赵氏孤儿赵武长大后为家庭复仇的故事。
人物
程婴(老生)赵盾门客。
公孙杵臼(老生)晋国老臣。
魏绛(净)晋国大将。
庄姬公主(旦)晋灵公之妹，赵朔之妻。
屠岸贾(净)奸臣，大司寇。
晋灵公(丑)晋国国君。
灵彻(生)武将。
周坚(生)武将。
裴豹(净)屠岸贾爪牙。
赵盾(老生)晋国丞相。
麑（武丑)屠岸贾家将，刺客。
提弥明(生)晋国朝臣。
赵朔(小生)赵盾之子，庄姬丈夫。
太监(杂)
卜凤(旦)庄姬公主侍女。
韩厥(武生)宫廷护卫，将军。
魏忠(净)魏绛之子。
栾纠(净)魏绛属下。
荀宾(生)魏绛属下。
籍偃(生)魏绛属下。
春来(旦)庄姬侍女。
赵武(武生)庄姬公主与赵朔之子，赵氏孤儿。
军士、校尉、太监、宫女、小军。
第一场
灵彻、周坚八校尉翻上，屠岸贾上，裴豹牵一犬随上
屠岸贾打道桃园！
众啊！
圆场
众来到桃园！
屠岸贾灵彻、周坚。
灵彻
周坚在。
屠岸贾少时我与主公在绛霄楼饮宴命你二人把住了桃园。
灵彻
周坚得令！
灵彻、周坚等退下。
提弥明、三殿前卫士、宫娥、二大太监引晋灵公上。
屠岸贾臣启主公，臣奉命监造桃园，今已竣工，盖有绛霄楼一座，十分壮丽，请主公登楼御览。
晋灵公好，摆驾！
晋灵公等登楼。
晋灵公哎呀呀，这绛霄楼居高临下，满城风景一目了然，卿家之功，真乃有心人也。
屠岸贾主公请看楼下百姓闻得主公登楼饮宴前来朝贺。
晋灵公看酒伺候。
大太监斟酒同饮，晋灵公停杯一叹。
屠岸贾啊！主公因何停杯不饮？
晋灵公卿家想个法儿取乐才好！
屠岸贾何不叫美女们歌舞一回？以助酒兴。
晋灵公孤早已厌烦了。
屠岸贾这……(思索瞻望)主公请看，你我君臣何不打弹消遣？
晋灵公但不知怎样打法呢？
屠岸贾楼下来往百姓甚多，你我君臣各持弹弓一张，向那来往行人打去，打中头颅者为胜，不中者罚酒三杯！
晋灵公好！弹弓伺候！
晋灵公出位，一宫女捧弹盘，一大太监持弓。
晋灵公(唱“西皮散板”)
为解愁烦把弹放，
屠岸贾(接唱)打几个百姓散心肠，
晋灵公(接唱)弹弓打得连声响，
屠岸贾(接唱)只打得众百姓无处躲藏！
晋灵公、屠岸贾入座。
魏绛(内)可恼哇可恼！
(唱“快板”)
主公不把早朝上，
贪恋酒色太荒唐，
宠信奸佞把乐享，
黎民百姓遭祸殃，
闯进桃园把理讲，
公孙杵臼(内)魏将军慢走！
(唱“西皮散板”)
见了魏绛作商量。
魏将军慌慌张张敢莫是为了主公弹打百姓之事？
魏绛正是。
公孙杵臼好！你我同去面见主公。
魏绛请！
魏绛
公孙杵臼见驾主公千岁！
晋灵公二卿平身。
魏绛
公孙杵臼千千岁！
晋灵公魏卿。
魏绛臣。
晋灵公孤命你带领兵将去镇守边关，不在校场点动人马，来到桃园何事？
魏绛启禀主公，行至中途，见许多老百姓抱头而逃。
公孙杵臼问清情由，方知被主公弹弓打伤，故尔同至桃园面见主公。
魏绛常言道，民为帮本，本固帮宁，主公不可任意取乐，伤及百姓！
晋灵公这……
屠岸贾二位大夫，想这晋国百姓皆是主公的子民，慢说弹弓误伤，就是打死几个，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晋灵公着哇！
魏绛屠岸贾！你用酒色诱惑主公，监造绛霄楼劳民伤财，今日又弹打百姓，你陷主公于不义！
公孙杵臼置黎民于倒悬！
魏绛似你这样祸国殃民之辈……
公孙杵臼死有余辜！
屠岸贾老匹夫！
晋灵公慢来慢来！为此小事何必争吵，魏爱卿，明日还要带兵出征，回府歇息去吧！
魏绛这？
公孙杵臼臣启主公，老臣年迈不得在朝奉君，请恩准老臣告职还乡。
晋灵公公孙大人已年过七十，已至告老之年，准你所奏，你还乡去吧！
公孙杵臼谢主公！
魏绛(唱“西皮散板”)
主公不听忠言谏，
公孙杵臼（接唱)告职还乡务庄园。(下)
魏绛(接唱)我奉命边关去征战，
得胜回朝再灭奸谗。(下)
赵盾(内)好奸贼！(上）
反了哇反了！(唱“西皮散板”)
奸贼他把良心丧，
苦害百姓乱朝纲；
怒气不息桃园闯，
拼着一死谏君王！
臣赵盾见驾，主公千岁！
晋灵公原来是老丞相，老丞相平身！
赵盾谢主公！
晋灵公老丞相进得桃园有何本奏？
赵盾臣有一事不明，只在主公驾前领教！
晋灵公老丞相有话请讲。
赵盾主公连日不上早朝，把国家大事置于不顾，只知宠信奸佞饮酒取乐，饮酒么倒还罢了，怎么还在高楼之上弹弓伤人！只打得百姓东逃西散，叫苦连天，这是何理也？
晋灵公嘿嘿！我当什么大事，原来是件小事。
赵盾小事不慎即成大事，况且主公身为一国之主，不知勤政爱民，反用弹弓伤人，以此为乐，怎么还说这是小事？
屠岸贾老丞相，打弹之事，乃是误伤，你又何必相逼太甚！难道说你就忘了这君臣之分么？
赵盾屠岸贾啊！狗奸贼！想你身居大夫之职，不思尽忠报国，反倒修建桃园，劳民伤财，引诱主公不理朝政，饮酒取乐、弹打百姓，你真乃无耻之辈也。
赵盾(唱“导板”)
奸贼做事欠思量，(转“原板”)
不该酒色惑君王，
引诱主公把乐享，
弹打百姓人受伤，
手摸胸膛想一想。
此事应当不应当？
屠岸贾(接唱“原板”)
开言叫声老丞相，
休用大言欺君王，
主公理当把乐享，
打几个百姓有何妨。
赵盾(接唱)
常言民为国之本，
本固方能保家邦。
屠岸贾(接唱)
君叫臣死臣当死，
臣子欺君(转“快板”)罪非常。
赵盾(唱“快板”）
我本是忠言奏本章，
屠岸贾(唱“快板”)
分明桃园欺君王。
赵盾(唱“快板”)赵家辈辈是忠良将，
屠岸贾(唱“快板”)欺君枉上你霸朝纲！
赵盾(唱“快板”)奸贼说话太狂妄，
道我赵盾欺君王，
上前抓住袍和带，(转“散板”)
一掌叫你一命亡。
晋灵公嗯！(唱“散板”)
有理就该把理讲，
抓袍掳带不应当。
快快送回老丞相，
赵盾臣领旨(接唱)
明日早朝我再奏本章。(下)
屠岸贾主公，赵盾当面悔君就该将他治罪。
晋灵公本当将他斩首，怎奈那赵盾乃是三朝元老，先王在世又将我妹庄姬公主许配他子赵朔，孤若将他斩首，只恐满朝文武不服。
屠岸贾主公意欲杀死赵盾，臣自有妙计！
晋灵公好！就依卿家行事去吧！
屠岸贾臣领旨！(晋灵公下。殿前卫士随下。四校卫上)
(唱“散板”)
赵盾老儿太狂妄，
恶言恶语他把某伤，
怒气冲冲把马上，
(麑迎上。
麑迎接大人。
屠岸贾(接唱“散板”)
我与麑有话商量，
屠岸贾麑，老夫平日待你如何？
麑待小人恩重如山。
屠岸贾如今有桩大事命你去办，你可敢办得来？
麑小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屠岸贾好，今有赵盾欺君误国，主公有旨命你刺杀于他！
麑这！
屠岸贾嗯！
麑小人愿往。
屠岸贾好！今夜晚间去到赵盾府中，乘其不备将他刺死，老夫必有重赏。
麑小人尊命。
屠岸贾转来！事若不成休想活命。(下)
第二场
赵盾(内白)家院香案伺候，
(内唱“二黄倒板”)
今夜晚夜不明星光暗淡，
家院随赵盾上。
(唱“二黄散板”)
我赵盾为国家昼夜忧烦。
耳听得梆声响三更三点，
(家院下)
赵盾(接唱“回龙”)
列香案跪埃尘祷告苍天。
(麑暗上欲刺，忽听赵盾祷告)
(接唱“原板”)
但愿得我主公性情改变，
远奸佞戒酒色肯纳忠言，
我晋国君正臣贤，
(麑欲刺，倾听赵盾祷告)
赵盾(接唱)但愿得文武臣忠心赤胆，
保国家挽狂澜替黎民雪奇冤永列朝班。
夜已深我只得回转前院。
麑(跪)老丞相。
赵盾(接唱“散板”)你是何人把路拦？
你是何人到此何事？
麑老丞相不要惊怕，小人名唤麑，乃是屠岸贾府中的家将，今奉主人之命，前来刺杀老丞相。
赵盾啊？既是奉屠岸贾老贼之命前来行刺为何还不下手？
麑适才听老丞相祷告天地，方知老相爷忠心赤胆，为国为民，故而不肯下手。
赵盾听壮士之言你深明大义，只是你空手而回那屠岸贾岂肯与你干休？
(赵盾、麑同思索)
麑老丞相你看那旁有人来了，
(赵盾回头望，麑触槐而死。)
(家院上)
赵盾哎呀(唱“散板”)
义士触槐死得惨，
明日金殿把贼参。
（家院扶起赵盾下)
第三场
八校尉上，屠岸贾急上。
屠岸贾(念)画虎不成反类犬，麑一死心不安！裴豹过来！
裴豹在！
屠岸贾少时主公设立早朝，你将灵獒神犬牵至殿角。附耳上来，(耳语)照计而行！
裴豹遵命！
裴豹下，屠示意八校尉下。屠岸贾三笑下。
晋灵公上。
晋灵公(唱“西皮散板”)赵盾老儿实可恨，
敢在朝房藐视君。
灵獒神犬安排定，
害死老儿方称心。
赵盾、屠岸贾两边分上。
赵盾臣赵盾有本启奏。
晋灵公当殿奏来！
赵盾昨夜三更时分屠岸贾差人前来刺杀老臣，刺客触槐而死，望我主公将屠岸贾治罪！
屠岸贾臣启主公！既有人前去行刺，那有刺客触槐而死之理？分明是他诬告不实，请我主公将赵盾治罪。
晋灵公着哇！
赵盾呵呵是了！那刺客乃是你府下家将麑，是他见我乃是忠良，不肯加害，故而触槐而死。任你口舌利刃，也难逃谋杀大臣之罪！
屠岸贾分明是你将我的家将杀死，又反来诬告于我，任你舌如利刃也难免有欺君之罪！
赵盾真是个大大的奸臣。
屠岸贾你是奸臣！
赵盾你是奸臣！
晋灵公忠者自忠，奸者自奸，孤有一灵獒神犬乃外邦所进，能辨忠奸。
赵盾啊，谁忠谁奸，主公圣心明鉴，满朝文武尽知，何必用犬辨别忠奸？
晋灵公不必多奏，内侍宣裴豹带灵獒神犬上殿。
裴豹(内)领旨！(牵犬上殿)参见主公。
晋灵公裴豹，将灵獒神犬放出以辨忠奸！
裴豹灵獒你与我……
(裴豹拍神犬头，犬向赵盾扑去。提弥明见神犬咬住赵盾，赶过去一锤将犬打死)
提弥明老丞相速速逃走！
赵盾急下。提弥明用锤欲击屠岸贾，屠岸贾踢倒提弥明，裴豹向前上绑。
提弥明屠岸贾啊！奸贼！你残害忠良，提弥明见事不平故而相助，今既被绑只求速死！
屠岸贾来呀！将提弥明推出斩了。
提大笑，被推下。
屠岸贾犬扑赵盾定是奸臣。请主公降罪。
晋灵公封卿为上大夫之职，就命卿家将赵盾满门斩尽杀绝，驸马赐死，庄姬公主带进宫来。领旨下殿。(暗下)
屠岸贾领旨。
八校尉两边上。
屠岸贾校尉的，抄杀赵氏满门去者！
众同下。
第四场
程婴(内唱“西皮导板”)昏王他把旨传下，
(上)
(接唱“散板”)
要把赵氏满门杀，
急急告知赵驸马……
太监暗上。
太监程先生你……
程向太监摆手示意。
程婴(接唱)此时无暇把话答，快快请出驸马。
太监有请驸马！
赵朔上。
赵朔何事？
程婴哎呀驸马大事不好了！
赵朔何事惊慌？
程婴老丞相不知为了何故，被屠岸贾奸贼一剑劈死，如今抄杀你满门去了！
赵朔哎呀！
太监下。
(唱“散板”)
闻言好似劈雷震，
为何抄杀我满门，
回头我把公主请，
卜凤扶庄姬公主上。
庄姬(接唱)驸马痛哭为何情？
赵朔哎呀公主哇！那屠岸贾奸贼剑劈我父一死，又奉旨抄杀我全家去了！
庄姬哎呀！
庄姬昏迷欲倒。卜凤趋前相扶。
赵朔公主醒来！
庄姬(唱“散板”)
闻凶报只觉得神魂不定，
塌天大祸要临身！
兄王不该宠奸佞，
反来杀害忠良臣。
去与君王把理论……
赵朔那昏王能听信谗言你去也无益。
庄姬(接唱)纵然有理也难辩清。
驸马速去逃活命，
赵朔(接唱)我怎能独自去逃生。
庄姬(接唱“散板”)
若不然夫妻们同归于尽。
赵朔(唱“散板”)
你身怀六甲要临盆。
公主啊！我死之后，公主若生一男，取名赵武。日后也好与我家报仇雪恨！
庄姬那奸贼知我有孕焉能放过！
卜凤公主乃是金枝玉叶，量他不敢加害，只是这产下的婴儿恐怕难逃毒手吧！
赵朔这……
庄姬喂呀……
程婴驸马！我程婴虽是一市井庶人，颇知大义。如今你一家被害，我岂能袖手旁观！我有意等公主分娩之后将婴儿抱至我家抚养，将来也好与你赵家报仇雪恨！
赵朔程先生如此大义，请受我夫妻一拜！
程婴这就不敢，
(唱“散板”)
乱臣贼子人人恨，
可惜我无力杀贼身！
公主哇！
只是宫门太严紧，
庄姬是呀！我此番进得宫去门禁森严你不能进宫怎能将婴儿盗走？
程婴这……
公主不必着急！待等公主分娩之后，就在宫外张贴榜文，上写公主得下不治之症，太医束手无策，招草泽医人进宫调治，那时我揭下榜文，应聘进宫，将婴儿盗出你看如何！
庄姬好哇！
(唱“散板”)
进宫全凭这榜文。
内喧嚷声，程婴出门望。
程婴(唱“散板”)
耳边听得人声震，
赵朔(接唱)
想是奸贼到来临。
程先生大事托附你身上，速速逃走了吧！
程婴如此告辞了！(急下)
屠岸贾、八校尉、二宫女、裴豹上。
屠岸贾圣旨下，(赵朔、公主、卜凤跪)跪听宣读。
诏曰，只因赵盾欺君误国，命屠岸贾抄杀赵氏满门，驸马恩赐一死！庄姬公主随旨进宫，旨意读罢望诏谢恩！
庄姬(唱“散板”)
三百余口俱丧命，
赵朔(接唱)
恩爱夫妻俩离分，
庄姬
赵朔(同唱)
夫妻们只哭得珠泪滚滚，
驸马呀！
公主呀！
屠岸贾示意二宫女扶庄姬公主起，发现公主有孕，卜凤趋前挡住庄姬公主同下。
屠岸贾赵朔，这有尚方宝剑，你自尽去吧！
赵朔屠岸贾哇狗奸贼！你在朝惑君，陷害忠良，今日杀了我赵氏满门，我恨不能吃尔之肉，饮尔之血，方解我心头之恨也！
(奔向屠岸贾，被校尉拦住，上绑)
屠岸贾裴豹听令！命你将赵朔斩首，抄杀他的满门家眷！
校尉推赵朔下。“回头”上。
裴豹满门俱都斩尽杀绝！
屠岸贾起过了，这才去了我心头之恨啊！
(唱“流水”)
赵氏满门俱杀尽，
老夫才得放宽心，
杀了赵家三百口，
除掉冤家对头人。
庄姬已然身有孕，
我岂能叫他留后根。
倘若是生下了儿和女，
那时节我进宫门搜出婴儿斩草要除根，
校尉带马你就把宫进……
校尉带马领下。
(唱“散板”)
晋国中我为尊任意而行。(下)
第五场
卜凤二宫女两边分上相遇，卜凤拦阻。
卜凤公主这晚呕吐不止一夜未眠，现在将将入睡，你们不要惊动，回来！命你二人去至御花园与公主挑选几盆鲜花，不得有误，快去！
二宫女下。
卜凤且喜公主产下一子，假作身染重病，太医调治无效，张贴榜文招聘草泽医人。我想程先生若见榜文定知公主已然分娩，定能揭榜进宫。还不见程先生到来，是何缘故哪？
外面何人叩门？
太监(内)有一草泽医人揭了榜文，前来与公主调治病症。
卜凤宣他进宫。
太监(内)草泽医人进宫啊！
程婴背药箱上。
卜凤程先生你可来了！
程婴快请公主。
卜凤有请公主。
庄姬公主抱婴儿急上。
庄姬先生啊！
(唱“二黄散板”)
望眼欲穿将你等，
快救婴儿出宫廷。
程先生，产下此子取名赵武，想我赵家只留下这一棵根苗，先生带回扶养，要好生看待。等他长大成人，也好与赵家报仇。非但本宫，就是屈死的三百余口，也感你的大恩大德！(庄姬公主跪，程婴摆手跪下)
庄姬(接唱“碰板”)
可怜我一家人俱把命丧，
初生儿他就要远离亲娘。(与程婴同起)
(接唱“快三眼”)
娘想儿也不能将儿看望，我的儿呀！
母子们要相逢除非梦乡。
程婴(唱“二黄原板”)
见公主只哭得泪如雨降，
就是那铁石人也要悲伤，
劝公主休流泪且把心放，
有什么塌天大祸有我承当。
把婴儿当做我亲生抚养……
(婴儿哭声接唱“散板”)
婴儿他……哭得我胆战心又慌。
庄姬(接唱“散板”)
我的儿莫啼哭随恩公前往，
娘与你你与娘天各一方。
我只得将姣儿药箱内放，
(卜凤上)
卜凤公主快一点吧！
庄姬公主将婴儿放在药箱中。程婴背药箱出门下。“回头”庄姬公主以目送。
庄姬卜凤你听可是婴儿？
卜凤不是，那是风吹殿角铁马之声。咱们进去吧？！
庄姬哦！是风吹殿角铁马之声！
同下。
第六场
四校尉领韩厥上，韩厥挥手，四校尉下。韩左右两望，程婴匆匆上，与韩相遇大惊。韩厥发现程婴行色惊慌。
韩厥回来！
程婴转身作惊慌状，左手扶住药箱将冉口飘在右手上。
韩厥什么人？
程婴草泽医人。
韩厥进宫何事？
程婴与公主调治病症。
韩厥公主得何病症？
程婴肝郁不舒。
韩厥可曾治好？
程婴药到病除。
韩厥药中何物？
程婴甘草薄荷。
韩厥可有夹带？
程婴无有夹带。
韩厥可有孤儿？
程婴这？这倒不曾听见过有这味药材！
韩厥去吧！
程婴我……(神色慌张欲行)
韩厥转来！你为何神色慌张？
程婴小人乃乡里郎中，见将军威严神武，心中有些害怕！
韩厥
程婴（同时念）你定有夹带！
并无夹带。
韩厥
程婴（同时念）你定有夹带！
并无夹带。
韩厥你将箱儿放下，俺要搜！
程婴(思索，下定决心，放下药箱单腿跪)好！请搜！(程婴打开药箱，韩厥并未看出破绽)
韩厥去吧！
程婴关好药箱，婴儿忽然哭，韩立即踏住药箱，拔剑。程婴捂住药箱。
韩厥嘟！你说这箱中俱是甘草薄荷，里面为何有人参(人声)在内？
程婴哎呀！将军哪！我是个草泽医人与赵家非亲非故，只因他全家被害，可叹这世代忠良只留下这一条根苗，是我不顾生死前来搭救，今被将军看破，你若贪图富贵将我献与奸贼，你请功受赏去吧！
韩厥呀！(唱“西皮散板”)
此人说话有胆量，
句句打动我心肠，
若将孤儿来献上，
小小的婴孩也丧无常，
大丈夫生在世间上，
见义勇为理应当，
罢！
韩厥今日将你放！
去罢！
程婴多谢将军(唱“散板”)
多谢将军好心肠。
倘若奸贼把罪降，
韩厥哎呀！(唱“散板”)
生死二字哪放在心旁！去吧！
程婴(奔去又转回）啊将军。
韩厥你为何去而复转？
程婴非是我去而复转，此事千万不可泄漏，倘若走漏风声，我程婴一死无关紧要，倘若孤儿有一差二错，可叹赵家三百余口冤沉海底。想你深明大义，将军要再思再想。
韩厥这个？
内喊声。程婴转身。韩厥拔剑，程婴摇手阻止，韩毅然自刎。程婴跪，内喊声又起，程婴急下。四校尉、裴豹领屠岸贾上。
校尉韩厥已死！
屠岸贾啊！(唱“散板”)
我命韩厥守宫门，
他今一死必有因。
校尉速把宫门进，
校尉领圆场屠岸贾进门，庄姬上。
庄姬大胆(唱“散板”)竟敢私自进宫廷！
屠岸贾(唱“二六”)
非是私自把宫进，
只为奉命来搜寻，
闻得公主产一子，
抱将出来交为臣。
庄姬(接唱)
产生一女早丧命，
婴儿一死尸不存。
屠岸贾(接唱)
婴儿本是赵家后，
隐匿不献罪非轻。
庄姬(接唱“快板”）
赵家与你何仇恨，
苦苦害他为何情？
屠岸贾(接唱“快板”)
赵盾犯了欺君罪，
因此抄杀他满门。
庄姬(接唱“快板”)
奸贼说话太欺人，
不由本宫怒气生。
先王无道宠奸佞，
害死多少忠良臣。
有朝犯在我的手！(唱“散板”)
杀尔的头来祭忠魂！
屠岸贾(唱“散板”)
校尉与我忙搜寻，
裴豹领四校尉下，复上。
裴豹无有孤儿！
庄姬还不走了出去！
庄姬、卜凤下。屠岸贾出门。
屠岸贾(接唱)
不见孤儿吃一惊。
裴豹过来，就命你张贴榜文，晓喻全国百姓，三日之内献出孤儿赏赐千金，三日后无人献孤，要将这晋国中的婴儿与孤儿同庚者俱都斩尽杀绝！
裴豹得令！（下)
屠岸贾传卜凤！
校尉卜凤。（卜凤上)
卜凤参见大人。
屠岸贾我来问你，公主生下是男是女？
卜凤乃是一女。
屠岸贾婴儿何在？
卜凤落地而死。
屠岸贾不肯实言。校尉的，将她带回府去！
卜凤且慢！我乃太后亲赐侍奉公主，谁敢拿我！
屠岸贾校尉的，将她带回府去！
众押卜凤下，屠岸贾随下。
第七场
程婴急上。
程婴(唱“西皮散板”)
一路行来暗盘算，
不觉来到首阳山，
急急忙忙把公孙兄唤……
程婴叩门。公孙杵臼上。
公孙杵臼(接唱)贤弟慌张为哪般？
贤弟为何这样惊慌失色？
程婴仁兄有所不知，庄姬公主在宫中生下一子，被小弟盗出宫来了！
公孙杵臼禁声！
(公孙杵臼急止程婴。公孙杵臼出门左右两望，进门，关门)贤弟适才听你之言，赵家有后，这三百余口的冤仇得报也！
程婴这“报仇”二字谈何容易呀！
公孙杵臼贤弟此话怎讲？
程婴仁兄有所不知，那奸贼进宫搜孤，未曾搜出，因此贴出榜文三日之内有人献出孤儿，赏赐千金，若无人献孤，要将晋国中全国婴孩与孤儿同庚者俱斩尽杀绝！
公孙杵臼真是豺狼的心肠！贤弟，如此说来孤儿就无救了么？
程婴小弟思得一计，特来与仁兄商议。
公孙杵臼贤弟有何妙计？
程婴我有一子名唤金哥，与孤儿般长般大。我将孤儿抱至仁兄家中由仁兄抚养，你去出首就说我程婴隐藏孤儿不献，那奸贼必然将我父子斩首，一来救了孤儿的性命，二来救了全国中的婴儿。仁兄你看此计如何？
公孙杵臼这！啊贤弟！你能舍己救人令人钦佩。贤弟这里来(程婴随之站起)这抚孤舍命何难何易？
程婴自然是舍命容易，抚孤难哪！
公孙杵臼着哇！兄已是风烛残年，倒不如你将舍命之事让与愚兄了吧！
程婴这？
公孙杵臼贤弟，你将金哥抱来我家，你去出首，就说我公孙杵臼隐藏孤儿不献，那贼将我与金哥杀死，那时你安心抚养孤儿岂不是好吗？
程婴这？公孙兄哪！(与公孙同跪唱“散板”)
仁兄说话有远见，
公孙杵臼(接唱)
此事方能两周全。
程婴你我依计而行，小弟告辞。
公孙开门程出门公孙一手扶门，一手向程婴摆动，程婴下。公孙下。
第八场
四校尉上引屠岸贾上。入座。
屠岸贾(念)欲去心头恨，斩草要除根！校尉的！将卜凤押上堂来(二校尉应下卜凤上)
屠岸贾大胆卜凤，见了老夫你为何不跪？
卜凤我无罪跪你何来！
屠岸贾校尉的与我打！
二校尉打卜凤，卜凤被迫跪下。
屠岸贾卜凤我来问你，公主生下是男是女？
卜凤乃是一女。
屠岸贾婴儿今在何处？
卜凤落地而死。
屠岸贾尸首呢？
卜凤被我抛到御河之内。
屠岸贾卜凤，公主生下是男是女？
卜凤乃是一女。
屠岸贾婴儿今在何处？
卜凤落地而死。
屠岸贾尸首呢？
卜凤被我抛在御河之内，哪里还有？
屠岸贾哪里是落地而死，分明你勾结外人将孤儿盗走，你道是也不是？
卜凤你道我勾结外人，那外人是谁？今在何处？分明是血口喷人！
屠岸贾我劝你说出实情便罢，如若不然你来看！
(校尉举棍)这两旁的刑具都要用在你的身上！
卜凤纵声大笑。
屠岸贾为何发笑？
卜凤为了一个出生婴儿，这样大惊小怪，岂不可笑！
屠岸贾卜凤！你若说出实情，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卜凤婴儿已死我无福享受你的荣华富贵！
屠岸贾校尉的！与我拶起来！
四校尉拶起卜凤。
屠岸贾卜凤，你招是不招？
卜凤无话可招！
屠岸贾执意不招，难道你就不怕死么？
卜凤虽死无愧！
屠岸贾校尉的！动刑！(校尉动刑，卜凤晕倒)
校尉晕刑。
屠岸贾松刑。
卜凤(唱“二黄导板”)
一阵昏迷心缭乱！(又晕倒)
击鼓三声。
裴豹有人击鼓。
屠岸贾带上堂来。
裴豹击鼓人上堂！
程婴(内)来也(上唱“散板”)
大堂好似鬼门关！
暂忍怒容换笑脸。
(进门接唱)
好与奸贼做周旋。(跪)
参见大人！
屠岸贾你叫什么名字？
程婴小人名叫程婴。
卜凤闻言大惊半跪起。
屠岸贾到此何事？
程婴前来献孤。(程婴目视卜凤，卜凤激动异常。)
卜凤啊！程婴哪！你……好狠心肠！
程婴冷笑。卜凤扑向程婴抓住左臂狂咬。校尉拉开，卜凤又向前扑，屠踢卜凤倒地。卜凤再起，扑向屠岸贾。屠抽剑杀死卜凤倒地。程婴见卜凤被杀大惊。
程婴啊！
屠岸贾程婴为何变颜变色？
程婴目睹杀人我有些害怕。
屠岸贾不要害怕。尸首拖了下去！(悔杀卜凤过早，入座)我来问你，孤儿今在何处？
程婴现在首阳山公孙杵臼家中。
屠岸贾公孙杵臼隐藏孤儿你是怎样知道啊？
程婴小人与公孙杵臼有八拜之交，那日去至他家探望，忽见他家多了一个婴儿，我想公孙年过七十，哪有这未满一月的婴儿。是我追问此事，他言语支唔，方知他隐藏孤儿不献。我好意劝他献出，他执意不肯。反将小人辱骂一场，故而前来出首。
屠岸贾裴豹听令！去至首阳山将公孙杵臼抓来见我。(裴豹下)程婴我来问你，你与那公孙杵臼有仇？
程婴无仇。
屠岸贾有恨？
程婴无恨！
屠岸贾嘟！你与他无仇无恨前来出首分明有诈。校尉的，绑起来！
程婴且慢！小人有下情回禀。
屠岸贾讲。
程婴小人与公孙杵臼原无仇恨，只因大人有榜文在外，三日之内有人献出孤儿赏赐千金，若有知情不举者罪上加罪。小人怕牵连在内，特地前来密告。
屠岸贾嗯！程婴。
程婴有。
屠岸贾公孙老儿到此，你可敢与他质对？
程婴情愿质对。
屠岸贾起过一旁(程婴站起，裴豹、校尉带公孙杵臼上)
公孙杵臼请了！
屠岸贾嘟！大胆的老狗隐藏孤儿不报你该当何罪？
公孙杵臼你道我隐藏孤儿，何人得见？
屠岸贾你抬头观看(屠指程婴，程与公孙对视)
公孙杵臼哎呀大人哪！程婴与我旧有仇恨，此乃是诬告！
屠岸贾怎么讲？
公孙杵臼乃是诬告。
屠岸贾住口！(唱“散板”)
隐藏孤儿你不献，
论王法就该问斩刑。
公孙杵臼(唱“散板”)
程婴与我有仇恨，
拿什么孤儿献大人。
屠岸贾(唱“散板”)
校尉与我乱棍打(四校尉乱棍打公孙，程婴不忍)
公孙杵臼(接唱)
纵然打死我也不知情！
屠岸贾(唱“散板”)
回头再把程婴叫，
老夫赐你鞭一根，
一边打来一边问，
看他招承不招承。
(校尉将皮鞭扔地上，程挫步捡起皮鞭）
程婴(唱“二黄导板”)
在白虎大堂奉了命，
屠岸贾你要与我着实地打啊！
程婴(接唱“回龙”)
都只为救孤儿舍亲生，
连累了年迈苍苍受苦刑，
眼见得两离分。
(接唱“原板”)
我与他人定巧计，
到如今连累他受苦刑。
开言便把公孙兄问，
小弟言来你是听，
你若是再三地不肯招认，
大人的王法不容情，
手执皮鞭将你来打，
(唱“散板”)
你莫要胡言攀扯我好人！
公孙杵臼奸贼！(唱“散板”)
我今一死无别恨，
阴曹地府勾尔的魂。
程婴(唱“散板”)
公孙老儿不招认，
首阳山前去搜寻。
屠岸贾裴豹！(唱“散板”)
带领校尉忙搜寻，
裴豹得令。(裴豹领二校尉下)
屠岸贾(接唱)
少时要你的命残生。(裴豹领二校尉上，一校尉抱婴儿)
裴豹搜出孤儿。
屠岸贾起过了。(唱“散板”)
我将孤儿摔在地！
(屠岸贾摔死婴儿，程婴心中思虑万千，公孙见婴儿被摔死。向屠扑去。屠抓住公孙)
屠岸贾(接唱)
飞蛾投火你自烧身！
(屠岸贾拔剑杀死公孙杵臼)
屠岸贾程婴！程婴，程婴哪！
程婴啊大人！
屠岸贾你献了孤儿，大功一件，来，与程婴看赏！
程婴小人不须领赏。
屠岸贾却是为何？
程婴我将孤儿献与大人，恐被人陷害，小人有子名唤程武，望求大人另眼看待我父子才是。
屠岸贾好！老夫膝下无子，就将你子拜在老夫名下，以为螟蛉义子，你夫妻在我府中吃碗安乐茶饭。
程婴多谢大人。
屠岸贾程婴，随老夫来呀！(得意大笑，程望着地上的公孙和婴儿暗地垂泪)
屠岸贾程婴，随老夫来呀！啊哈哈哈……(下，程婴随下)
第九场
魏忠，栾纠、荀宾、籍偃上。八马童、中军上。魏绛上。
魏绛(念引)奉命镇边关扫荡尘烟，奏凯还。
魏忠参见大将军！
魏绛站立西厢。
魏忠啊！
魏绛(念诗)奉命镇守在边关，
贼兵闻名心胆寒。
身穿征袍十五载，
不觉须白两鬓斑。
老夫，魏绛。镇守边关一十五载，昨日圣旨到来。新主登基调我回朝，此番进京定与赵家报仇雪恨！栾纠、荀宾，带领本部人马小心镇守。中军！人马可齐？
中军俱已齐备。
魏绛班师还朝！
中军众将官！人马班师还朝。(栾纠、荀宾暗下)
魏绛及魏忠等四将上马，魏绛加鞭下。魏忠等四将随下。中军随下。八马童随下。
第十场
四宫女，春来，引庄姬上。
庄姬(唱“西皮慢板”)
宫廷静寂影孤单，
不堪回首话当年，
为报冤仇熬岁月，
要学松柏耐冬寒。
四马童上，魏绛打马上。
魏绛(唱“散板”)
朝罢大王公主见(下马。四马童下。)(接唱)
魏绛向前叩门环。
春来(出门)何人叩环？
魏绛烦劳通禀，魏绛求见公主。
春来候着。(进门)魏绛求见公主。
庄姬噢？那魏将军他回朝来了？宣他进宫。
春来魏绛进宫。
魏绛领旨。(进宫见庄姬)魏绛参见公主！
庄姬平身，看座！
魏绛谢座。
庄姬(欲言，见有人又止。向四宫女及春来)你等退下(见四宫女及春来下)魏将军此番回朝可知赵氏满门之事？
魏绛哎！公主啊(唱“原板”)
晋国之中人谈论，
赵家冤仇海样深。
特地进宫来探问，
程婴献孤可实情。
庄姬魏将军！(唱“二六”)
提起来此事肝肠断，
都怪我不能辨愚贤。
只说程婴忠义胆，
谁知此贼心更奸。
盗孤又把孤儿献，
绝了赵家后代香烟。
我在宫中泪洗面，(转“快板”)
过一日如同过一年。
卿家此番回朝转，
杀死奸贼报仇冤。
魏绛好恼！(唱“流水板”)
闻言怒发三千丈，
熊熊烈火满胸膛。
一个是献孤贪重赏，
一个是残暴害忠良。
公主暂把宽心放，
臣岂能容忍这等乱臣贼子霸朝纲。
辞别公主某就回府往。
(庄姬等下，马童自两边上，一马童为魏绛带马，圆场魏绛下马。四马童暗下。魏忠暗上)
魏忠参见爹爹。
魏绛(唱“散板”)
恼恨程婴变心肠。
低下头来暗思想，
请他过府我有主张。
魏忠遵命。(下)
魏绛(唱“散板”)
满江洒下金丝网，
鱼儿到此遭祸殃。(魏忠上)
魏忠程先生少时就到。
魏绛程婴少时至此，看我眼色行事。附耳上来！(附魏忠耳语)
魏忠(附首)遵命！
内：程老先生到。
魏忠程老先生到。
魏绛有请！
程婴上。
程婴(念)见魏绛我且用言语试探，
但愿他是忠良好报仇冤。
魏绛程老先生！
程婴大将军！
魏绛来！与程老先生看座。(魏忠搬椅暗下)
程婴且慢。大将军在此，哪有小人的座位！
魏绛有话叙谈，哪有不坐之礼。坐吧！
恭喜程老先生，贺喜程老先生！
程婴喜从何来？
魏绛你献出孤儿，喜得大司寇恩宠，如今享荣
华受富贵岂不是一喜。
程婴这！
魏绛想当年，我在桃园与大司寇争吵几句，此番回朝，还望程老先生在大司寇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与我二人解和。
程婴哦！原来为此！(诧异)
魏绛程先生乃大司寇之近人，此事料无推却，事成之后我也是千金奉赠！
程婴(苦笑)嘿嘿！大将军恕我程婴老迈昏庸，此事万难从命。(拱手而起)告辞！
(程婴欲行，魏绛拦阻)
魏绛你慢些走！(魏绛将程婴推向一边，魏忠挥皮鞭上。魏绛指程婴骂)想你贪图富贵，卖友求荣，今日见了老夫还是这样洋洋得意，真乃是无耻之辈。(向魏忠)皮鞭侍候，(唱“散板”)
贪图富贵把心变，
卖友求荣理不端，
皮鞭打下皮开肉绽，
(魏忠将程婴推倒，鞭打程婴，程婴双腿跪转身，纵声大笑。)
程婴(唱“散板”)
拨开云雾见青天。
十五载未把愁眉展，
满腹的心事我对谁言。
将军呐！
将军的皮鞭打得好！
方知你是忠不是奸！
啊我有话讲！
魏绛讲！
程婴大将军，那孤儿他不曾死！
魏绛今在何处？
程婴现在小人家中。
魏绛呸！分明是你的儿子怎说是孤儿？
程婴将军哪！当年我与公孙杵臼定下一计，他舍性命我舍姣儿，方能保全孤儿的性命。首阳山搜出摔死的乃是我的儿子名叫金哥，如今孤儿已然长大成人改名程武！
魏绛此话当真？
程婴将军若不如此，我怎敢吐露实言！
魏绛这？(骇然急甩皮鞭搀程婴，魏忠扶之起。)
魏绛(唱“汉调原板”)
我魏绛闻此言如梦方醒，
却原来这内中还有隐情。
公孙兄为救孤丧了性命，
老程婴为救孤你舍了亲生。
似这样大义人理当尊敬，
反落得晋国上下留骂名。
到如今我却用皮鞭拷打，
实实的老迈昏庸我不知真情。
是我不知实情，一时鲁莽，先生莫怪！
(陪礼接唱)
望先生休怪我一时懵懂，
你好比苍松翠柏万古长青。
程婴(唱“二黄散板”)
将军打我我不怪，
你不打我怎敢说出来！(魏忠扶程婴坐)
魏绛啊先生，孤儿未死，为何不报与公主知道。
程婴公主幽居深宫，无法送信，万一走漏风声岂不前功尽弃。
魏绛原来如此。
程婴大将军，自从你离朝之后，那屠岸贾奸贼横行霸道，民不聊生。将军此番回朝，就该灭却奸贼，一来与万民除害，二来与赵家报仇的才是！
魏绛必须见机而行。
程婴全仗大将军。
魏绛此事望老先生对孤儿说明方可行事。
程婴大将军但放宽心，说明孤儿，喏喏喏，包在我身上。
魏绛二堂摆宴与老先生压惊。
程婴这就不敢，告辞！(站起)
魏绛敢莫是见怪老夫？
程婴如此说来，恭敬不如从命了。
魏绛啊！
程婴啊！
魏绛哈……
程婴哈……(痛楚站立不稳，魏忠急扶)哎哟！
魏绛搀扶了！(程婴魏绛互相谦让下。魏忠随下)
第十一场
四小军、四校尉引赵武、屠岸贾骑马上。
屠岸贾(唱“西皮散板”)
豺狼虎豹俱丧胆，
我儿武艺果不凡。
拨住丝缰用目看，(雁鸣)
赵武(接唱)
大雁成行在天边。
弓来。
马上放出雕翎箭，
赵武射箭，一小军下。
赵武(接唱)箭射双雁落平川。(小军上)
小军双雁落到阴陵院内，小人不敢去取。
赵武却是为何？
小军阴陵之内有老王陵墓，无旨不能擅入。
赵武真真可恼！，
屠岸贾我儿不必烦恼，莫说阴陵，就是金銮宝殿，我儿只管前去！有人拦阻抓来见我！
赵武孩儿遵命。
屠岸贾我儿要早些回来。
(屠岸贾下。四校尉随下。赵武，四小军圆场。春来托双雁引庄姬公主、四宫女上。四小军下)
春来嘟！你是何人胆敢擅闯阴陵，宫娥们与我赶了出去！
庄姬且慢。你与何人讲话？唤他上前答话。
春来我家庄姬公主在此扫墓，还不上前见过。
赵武哦！庄姬公主在此，待我向前见过。公主在上，小将有礼。
庄姬小将免礼。(上下打量赵武)
赵武谢公主。
庄姬你到此何事？
赵武方才有双大雁被末将一箭射死，不想落在阴陵，我为寻雁而来。
春来敢莫是这一双么？
赵武不错，正是这一双。
庄姬你一箭能射双雁落地，但不知你今年多大年纪？
赵武一十五岁。
庄姬哦！一十五岁了！(唱“流水”)
这少年他言说十五岁正，
不由得触动了我想子的心情，
实可叹我的儿早年丧命……
赵武那双大雁乃是我的，请她还我吧！
庄姬(接唱)
如不然定与他一般相同。
见此子想姣儿心中悲痛，(哭头)我的儿啊！
赵武(唱“散板”)
公主落泪为何情？
庄姬把还与他。
赵武请问公主为何落泪呀？
庄姬这！是你不知，我有一子与小将军年纪相似，不幸他早年丧命。今见小将军，引起了想子之情，故而落泪。
赵武但不知他得何病症而死呢？
春来不是病死，是叫奸臣害死的！
庄姬你是哪家大人的公子？
赵武我生父并无官职，我义父在朝乃是司寇之职。
庄姬你义父他叫何名字？
赵武屠岸贾！
庄姬你生父呢？
赵武程婴。
庄姬唗！(唱“快板”)
原来你是程家子，
又与奸贼作螟蛉。
往事思来心头恨，
快快赶走这小畜生！
庄姬怒下，四宫女随下。春来将雁扔地随下。赵武不知所措，呆立。四小军上。
赵武啊！(唱“西皮散板”)
方才提起我父名，
公主为何发恨声？
此事叫我心不定，回！
一小军拾雁，一小军带马，赵武上马，小军下。
赵武(接唱)回家去见爹爹细问分明(下)
第十二场
程婴持画册上。入座。打开画册提笔准备作画
程婴(唱“反二黄散板”)
老程婴提笔泪难忍，
千头万绪涌在心。
十五年屈辱俱受尽，
佯装笑脸对(转“原板”)奸臣。
晋国中上下的人谈论，
都道我老程婴贪图那富贵与赏金，卖友求荣害死了孤儿，
是一个不义之人。
谁知我舍却了亲儿性命，亲儿性命，我的儿呀！
抚养了赵家后代根，
为孤儿我已然把心血用尽，
说往事全靠这水墨丹青。
画就了雪冤图以为凭证，以为凭证！
(赵武上，叩门)
赵武开门来。
程婴(闻声大惊)(唱“二黄散板”)
叩门声吓得我胆战心惊。
(忙整理画册)
赵武孩儿回来了。(程婴开门，上下打量赵武，面呈悲苦之状)
赵武啊爹爹。(程婴示意赵武进，程婴坐原位，示意赵武关门)
赵武孩子参见爹爹。
程婴坐下。
赵武儿谢坐。
程婴儿啊！你往哪里去了？
赵武孩儿今日前去打猎，在阴陵遇见庄姬公主。
程婴你遇见了庄姬公主？她与你讲些什么？
赵武是他言道，她有一子被奸贼所害。
程婴后来呢？
赵武是我提起爹爹和义父的名字，公主大怒，将我赶出来了。(程婴长叹)
赵武他子被害之事爹爹可知么？
程婴为父知道！为父这里有画图一册，你拿去看来。(赵武翻阅)
赵武原来是个故事。
程婴不错是个故事。
赵武好像穿红袍的与穿白袍的不和，穿红袍的把穿白袍的杀死了么？
程婴我儿看的不差。
赵武为何又有许多人被杀呢？
程婴我儿若问，听父道来！穿红袍的乃是一个奸臣，他用酒色诱惑君主弹打百姓取乐。这个穿白袍的，是一个大大的忠臣。他劝说君王，咒骂奸贼。奸贼怀恨在心，在金殿之上用恶犬将穿白袍的咬伤，是他言道：穿白袍的有欺君之罪，君王昏庸，就降旨将穿白袍的满门家眷三百余口俱已斩尽杀绝了！
赵武后来便怎么样了？
程婴这穿绿袍的官儿乃是穿白袍的儿子，也被奸贼所害，他的妻子乃是君王的胞妹，当时身怀有孕故而未被斩首，被带进宫去，在宫中生下一个婴儿……
赵武他生下个男还是女的呢？
程婴乃是一男儿。
赵武叫何名字？
程婴他他……叫孤儿。
赵武这个男孩儿长大成人定与他一家报仇哇！
程婴难难难啊！这个穿红袍的，他要斩草除根，带领校尉进宫搜孤……
赵武哎呀！那孤儿莫非也被杀了吗？
程婴那孤儿他……
赵武死了！
程婴他他……不曾死。
赵武被何人救了他呢？
程婴被一个穿青衣的人儿将他救出宫来了！
赵武这就好了，等这孤儿长大成人定能与他全家报仇！
程婴难难难，这个奸贼又张贴榜文，有人献孤赐赏千金，若无人献孤，便将晋国中全国的婴孩与孤儿同庚者俱要斩尽杀绝！是那个穿青衣的人儿，愿将亲生的儿子假扮孤儿，藏在穿黄衣的人儿家中，前去出首。穿青衣的言道，穿黄衣的隐藏孤儿不献，这奸贼大怒，前去搜查，搜出那个假冒的孤儿，他就摔、摔死了。这个穿黄衣的上前拼命，又被这个奸贼狠毒地一剑杀死了(唱“散板”)
实可叹一家人被贼抄斩，
那时节血成河尸骨堆山。
狗奸贼做此事天怒人怨，
这冤仇到如今一十五年！
赵武好奸贼(唱“散板”)
听一言气得我浑身打颤，
这真是千古恨万载奇冤。
听爹爹之言那孤儿还在么？
程婴在呀！如今已然长大成人文武双全。
赵武既是文武双全，为何不与他全家报仇？
程婴怎奈那奸贼势力浩大。
赵武啊！他他他……的势力浩大？
程婴正是。
赵武孩儿情愿替他全家报仇！
程婴我儿愿替他全家报仇？
赵武爹爹也曾言过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程婴好！我就对你实说了吧！这个穿白袍的是你祖父赵盾。这个穿绿袍的是你父赵朔。穿红袍的就是奸贼屠岸贾。穿青衣的就是我！庄姬公主是你亲生之母，你就是那奸贼屡害不死的孤儿赵武！
赵武哎呀！(唱“二黄导板”)
听此言不由我肝肠痛断，
祖父爹爹恩父哪！(唱“散板”)
咬牙切齿泪不干，
奸贼做事人恨怨，
拔剑杀他报仇冤。
程婴(唱“散板”)
你一人此去难称愿，
定计杀贼方周全。
此事不可莽撞，必须定计而行。
赵武怎奈孩儿恶气难消！
程婴暂忍一时，为父自有安排。唉！(念)
被屈含冤十五秋，(程婴出门，赵武随之出门)
赵武杀贼定要报冤仇！(赵武拔剑欲去杀屠岸贾，程婴拦阻，赵武哭)
程婴耳目甚众忍耐了吧！(赵武程婴同下)
第十三场
四军上，过场下，魏忠、籍偃过场下。
第十四场
二家院捧酒上。
院子有请老爷！(程婴上，检视)
院子（内）大司寇到，大司寇到。
程婴有请。(屠岸贾四校尉上。)
屠岸贾(唱“西皮散板”)
程婴请我来赴宴，
程婴大司寇！
屠岸贾(接唱)
你又何必礼太谦，
今日相请为了何事？
程婴今日清明佳节，小儿打来野味，一来祭奠先灵，二来共尝佳味！
屠岸贾但不知还有何人？
程婴并无外人。
屠岸贾你等退下。(四校尉两边下)
程婴大司寇请！(赵武气势汹汹上)
赵武参见爹爹！
程婴
屠岸贾（同时）罢了，一同坐下。
儿啊入席同饮。
(赵武呵呵呵苦笑，暗中拔剑欲杀屠，程婴摆手暗止)
程婴请！(魏绛上)
魏绛大司寇也来了！
屠岸贾老夫早就来了！(疑虑，出座欲退)告辞！
魏绛且慢，老夫还要与大司寇痛饮几杯！
程婴是啊，还要与大司寇痛饮几杯，请坐！
屠岸贾、程婴、魏绛、赵武同入座。屠惊惶不定，频频目视赵武，赵武暗中以右手拍胸，并竖拇指向后指，示以尽管宽怀安坐，万保无虑。
魏绛来，来，来！敬大司寇一杯！
(共同饮酒)
魏绛我出镇边关一十五年，为何不见赵家父子在朝奉君？
屠岸贾再休提起，只因赵盾欺君误国，先王在世将他全家斩首。
魏绛新主登基，可曾问过赵家父子的功劳么？
屠岸贾虽有些功劳，也功不抵过！
魏绛啊，大司寇，那赵家可有后代？
屠岸贾那庄姬公主曾生下一子，也在首阳山死了！
魏绛斩草除根，干净得很哪！
程婴干净得很！请！
屠岸贾天已不早，老夫告辞了！
屠岸贾撤座。
程婴且慢！还有一位贵客要见大司寇！
屠岸贾哪位贵客？
程婴来，来，来！你抬头观看！
启蝴蝶幕，庄姬公主端坐正场大座，魏忠、籍偃拱卫，四宫女及四军士分站两侧，屠岸贾大惊。
庄姬老贼，你的死期到了！
屠岸贾急呼侍从救护，四校尉两边上，
魏忠及籍偃分头迎出，架四校尉两边下。
屠岸贾(念，扑灯蛾)
今日仇人见了面。
魏绛(接念)叫你这老贼尸不全！
屠岸贾急呼赵武。
屠岸贾(接念)我儿快快将他斩，
(赵武出剑刺屠岸贾头)
屠岸贾(接念)刺杀为父为哪般？
程婴(接念)我为救他把子换，
赵武(接念)我就是你害不死的赵氏孤儿报仇冤！(刺死屠岸贾)
程婴踢屠岸贾尸，三笑。赵武先拜庄姬公主，再拜程婴。
——剧终
（选自《经典京剧剧本全编》，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6年2月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