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花园的双方发生了冲突。
先是李浩趁旺旺和武哥儿摘花的时候,将放在地面上的花篮子一脚踢飞。装在小篮子里那些白的、红的、黑的花儿便飞向天空,掉落地上,无数的花瓣铺在地面上,化为芳香扑鼻的美丽地毯。
旺旺惊呆了,武哥儿惊呆了,晓晓和曦曦也惊呆了。
梁丽蓉惊呆了。
四周侍候的下人都惊呆了。
李浩自己也惊呆了,心里后悔。他只是想警告旺旺和武哥儿,并不想将花儿弄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
梁丽蓉最先反应过来,拍着小手欢呼:“表哥,你做得对。就是要给他们颜色瞧瞧。”
旺旺也回过神来,心痛那散落一地且摔坏的花儿,气急败坏地指李浩:“你,弄坏我的花儿。你赔。”
弄坏别人的东西,自然是要赔偿损失的。
一时气极的旺旺,头脑有些短路,没有深想这些鲜花本就是从人家的花园里摘的,或者想这花园里有的是鲜花,再摘就是了。
武哥儿将手中的鲜花扔到地上,踏着花瓣冲向李浩,一拳将李浩打倒地上。被人欺负的时候,武哥儿喜欢用拳头说话。武哥儿晃动结实的小拳头,警告躺在地上的李浩:“不要欺人太甚。”
李浩一脚将武哥儿扫跌地上,然后跳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武哥儿,得意地笑:“你得意得太早了。”
武哥儿一跃而起,冲向李浩。
武哥儿自幼跟随祖父习武,是动作娴熟;李浩从小在名师指点下练武,身手也不弱。两个小男孩拳来脚往打得激烈。
梁丽蓉从来没有见到这种场面,尖叫着,喊王府的人来帮李浩。这里是后花园,护卫们不得进入,跟随来的婆子丫环硬着头皮上前,被李浩喝退。李浩警告说,谁敢插手,就将谁卖到深山去。于是,王府的人只有站在旁边劝说,不敢上前将两个小男孩拉开,有机灵的跑去禀报了。
旺旺见惯了武哥儿跟人打架,他便是跟年长几岁的人打架都不会吃亏,因此并不担心。旺旺见到两人打得激烈难分胜负,暂时忘记了被毁坏的鲜花,站在旁边呐喊替武哥儿助威。
最初,晓晓苦苦相劝,劝说两个男孩子住手。曦曦吓得哭了。晓晓便顾不上劝架,忙着抚慰曦曦。
小狗冲着武哥儿呲牙咧嘴狂吠,替李浩助威。
一时间,花园里劝告声、尖叫声、呐喊声、哭喊声、狗叫声响成一片,热闹非凡。
远处,一对老夫妇坐在高高的树枝上观望。
老奶奶看得担心,跟老伴商量:“老头子,要不咱们去将那两个小子拎开?这两个小子都是练过武的,年纪小不知轻重,别打得头破血流的。”
老爷爷看得高兴,咧着嘴巴乐:“你瞎担心什么。不过是六七岁的小孩子,又不拿棍举刀的,小拳头有几两重。守着这死寂的园子,好不容易今天有热闹看。”
看两个练过武的小孩子打架,就似看人家比武过招,还不必担心出人命。
老爷爷看得啧嘴感叹,不时配上精彩点评。老奶奶也朝那边张望,替两个混战中的小男孩担忧。
到底是六七岁的小孩子,打斗的时间一久,李浩和武哥儿都满头大汗,却都不肯停手。
众目睽睽之下,谁先停手,便是宣告认输的。地上那些花儿,绝大多数被踏得稀巴烂,借来装鲜花的小篮子也被踩扁踢碎了。
旺旺是百分之百支持武哥儿的,她手握一枝鲜花当作小红旗,摇动着呐喊:“武哥哥,打他。武哥哥,加油。”
梁丽蓉看到李浩挨了武哥儿几次拳脚,焦急得将母亲教导的仪态万方优雅娴淑抛到九天云外,握紧拳头扯开嗓子叫喊:“表哥,教训他。表哥,狠狠地教训他。”她叫喊得非常起劲,好像她叫喊的这些力气,可以添加到李浩身上去。
李浩和武哥儿比的是拳脚,旺旺和梁丽蓉比的是呐喊。
呵呵,助威的力量,不可忽视。
其实,世子妃早就接到下人的禀报,得知自己的儿子跟雷捕头的孙子在后面花园里打架。不过,她没有放在心上。自己的儿子小时候就跟随王府里的高手练武,身手了得,一般的小孩子绝非是他的对手。因此,她听到禀报后,仍然没事一般跟崔莹莹和雷五奶奶谈论有关观音阁的趣事。
世子也早收到儿子在后花园打架的消息,并没有放在心上。男孩子么,是顽皮些的,用不着大惊小怪。
收到一次又一次的禀报后,世子惊讶,将这事告知一同说话的客人。张锦煜、雷捕头听说武哥儿跟王府的大公子打架,都十分焦急,催着世子急忙朝后花园赶去。武哥儿自小练武人小拳头重,就是比他大三四岁的小孩子都不是他的对手,要是他将宁王府金尊玉贵的大公子打伤了,可怎么是好。
世子妃也将两个小孩子在花园打架的事说出,把雷五婶子和崔莹莹吓一跳,将武哥儿的厉害说出,慌得世子妃急忙朝后面奔去。崔莹莹和雷五婶子自然也跟去善后的。
男人腿长脚快,先来到园子。
此时此刻,武哥儿和李浩难分胜负,打得激烈。旺旺和梁丽蓉两个啦啦队喊得嗓子嘶哑。小狗冲两个混战的人“汪汪”乱叫。
“世子爷来了。”不知是谁突然叫喊。
李浩向来畏惧父亲,在他心里冷峻肃穆的父亲比穿龙袍的皇叔祖父还可怕。听说父亲来到,李浩本能地收手侍立,等候父亲大人训话。武哥儿没有料到李浩会突然收手,他一脚踢翻李浩,才发现赶来的大人。
世子、张锦煜和雷捕头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武哥儿踢倒李浩,冲倒地的李浩叫嚣。尽管李浩很快爬起来,让张锦煜和雷捕头松一口气,可看到的事实还是印证了他们之前的担心:野蛮的武哥儿欺负身娇肉贵的王府大公子。
“小兔崽子,到别人家作客,你还撒野。”雷捕头怒骂着走向武哥儿,准备教训孙子一番。
情况非常不妙。
得搭救自己的同伴,不能让那两个可恶的看笑话。
旺旺一时情急,哇哇大哭起来。起初是为了让武哥儿免除教训干号,看到地面上被踏得稀巴的鲜花,旺旺肉痛那大半篮子的鲜花,眼泪真的来了。为了让赶来的大人明白自己痛哭的原因,旺旺捡起几朵被踏坏的鲜花做道具,揉搓眼泪放声大哭。
呃,这行动太过幼稚了。不过,这具身子本就只有四岁多,本就是小孩儿,小孩儿本来就是幼稚的。
给自己找到充分理由的旺旺,更加使劲地哭。
明明是两个小男孩打架,这小女孩儿哭什么?这般伤心。
赶来的大人怔忡,刚才呆在这里的小孩子和侍候的下人也愣住了。
好吧,看来只用眼泪不足以扭转乾坤。
旺旺捧着被糟蹋得不成样的鲜花给父亲看,顺便也给站在父亲身旁的世子看,哭得伤心:“我的花儿,没了。我的花儿,没了。”
不等两个一头雾水的男子相问,旺旺便指向李浩控诉:“他欺负我。他踢飞了我的花儿。”看到两个男子傻子一样看自己,旺旺急了。
笨蛋父亲,还是探花郎呢,居然还没弄明白。你是一方父母官,有人欺负你的小女儿,赶快伸张正义呀。
世子爷大人,你是个聪明的,对吧,要不以后你如何掌控整个王府。你明白了没有?是你的儿子先欺负我,然后才暴发这场战争的,错在你儿子,武哥儿只是打抱不平。
既然两个说话算数的男人都没弄明白,旺旺自然有义务帮助他们。
“我们摘花儿,他走来,一脚,就踢飞了。我的花儿就没了。”旺旺抬起小短腿,笨拙地展示刚才李浩踢飞花篮子的情景,向两个男子哭诉,“他坏,弄坏我的花儿。他欺负人。”
展示用脚踢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四岁多且胖乎乎的小女孩儿来说,是有难度的。旺旺手脚并用控诉李浩罪状的时候,一不小心跌坐到地上,索性耍赖不起来,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父亲和世子爷。
我都这般可怜了,你们应该同情我的,教训他的,对不对。
旺旺的如意算盘生效了。在张锦煜和世了爷眼里,小女孩儿哭得泪水汪汪的,无助地盼着大人帮她,可怜又可爱,令人心酸。既然啼哭的小女孩儿可爱又可怜,那欺负她的人自然是可恶可憎了。
张锦煜心疼得一塌糊涂,抱起小女儿,轻轻地抚慰。
搂抱父亲的脖子,将面埋进父亲的肩膀上,旺旺哭得更起劲了。你们还没有主持公道呢,我这委屈怎能消。为了有足够的眼泪来配合行动,旺旺使劲搜寻难过的事来蕴酿感情。前世的事情已模糊了,这辈子旺旺自出世就有父母亲疼爱,两个姐姐尽职尽责地照顾旺旺,照料的下人唯恐不能让旺旺满意从来不敢怠慢,吃的穿的玩的也从来没短过,旺旺能够想起的不愉快的事只有两件:第一件就是人们嫌自己不是男孩儿,祖母曾当面说过要扔掉自己;第二件是李浩两次见到自己,都取笑说旺旺是小狗。
于是,旺旺便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我多可怜呀,他们嫌弃我是女孩儿,祖母差点儿就要扔掉我了。我差点儿就被扔到路边,活活饿死呀。我总是被人欺负呀,老是被王府的公子哥儿欺负呀。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就是我呀。”
于是,旺旺便有足够的理由,足够的眼泪,放声痛哭。
哭声是具有感染力的,特别是在一位慈父和两个喜欢旺旺的男子面前。听听,这孩子哭得多伤心,她受了多大的委屈。让她受委屈的人,太可恶了。
当世子妃和崔莹莹、雷五婶子气喘吁吁赶到时,有关李浩跟武哥儿打架的事已经盖棺定论了。
两个男孩子打架,武哥儿若无其事地拍打身上的尘土,李浩一身狼狈站在父亲跟前接受教训。世子妃眼睁睁看丈夫教训儿子,心中愤懑,却不敢吭声。
梁丽蓉躲得远远的,唯恐殃及池鱼。
旺旺停止了痛哭,两眼红红的,搂抱父亲脖子,咬着拇指头观看李浩被训。
哼,敢踢坏我的花,敢叫旺旺是小狗,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