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易爆的“火药桶”
丘吉尔说,谁控制了巴尔干,谁就占领了欧洲。因此,巴尔干在历史上似乎总是不安定因素的策源地,并被不幸地称为“反复爆炸的长效火药桶”。
种族“屠杀”事件
1999年1月15日,南联盟塞尔维亚警察部队前往科索沃自治省拉察克和佩特罗沃两个村庄搜捕5天前杀害警察的凶手,当地阿族武装分子向塞尔维亚警察部队开了火,塞族部队进行了还击。随后,南联盟向新闻界宣布,塞尔维亚警察部队当场至少打死了15名阿族武装分子。
冲突事件发生后,欧安组织驻科索沃观察团团长、美国退役将军沃克尔16日深夜在科索沃自治省省会普里什蒂纳向新闻界宣布,经他亲自核查,南联盟警察部队于15日在科索沃的拉察克村屠杀了45名阿族平民。他要求海牙国际法庭在24小时内尽快派出调查人员,对屠杀事件进行调查。
南联盟塞尔维亚共和国总统米卢蒂诺维奇17日发表声明,指责沃克尔撒谎,粗暴地违反了欧安组织同南联盟政府达成的协议。米卢蒂诺维奇在声明中说,塞尔维亚警察部队是在无奈的情况下被迫还击的,沃克尔完全无视这一事实,把塞尔维亚警察部队被迫对阿族恐怖分子还击耸人听闻地说成是对平民的屠杀。
米卢蒂诺维奇指出,沃克尔的做法表明他不再像是一位国际组织的代表,而是分离主义分子和恐怖分子的代表和保护人。他说,鉴于塞尔维亚人民对沃克尔之流散布的这类谎言曾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因此再也不能容忍沃克尔继续这样干下去。
沃克尔的声明播出后,北约许多成员国纷纷谴责南联盟实行“民族清洗”政策。美国、意大利和瑞典三国领导人17日分别发表声明,强烈谴责科索沃发生的“平民被杀事件”。联合国安理会18日就此对新闻界发表声明,对此事件表示“强烈谴责”,并要求“立即对此进行全面调查”。科索沃局势骤然升级,北约随之也提高了对南联盟进行军事干预的调门。
在欧安组织观察团和塞尔维亚警察的配合下,南联盟司法部门调查人员18日将阿族人尸体运到普里什蒂纳法医研究所,对尸体进行了法检;普里什蒂纳地方法院女法官马林科维奇19日发表声明说,初步验尸结果表明,在拉察克村发现的40具尸体都是在战斗中被打死的阿族恐怖分子,而不是如沃克尔所说的无辜平民。为正视听,南联盟政府邀请芬兰和白俄罗斯法医小组前往普里什蒂纳,同南联盟法医一起对阿族人尸体进行进一步法检。
南联盟政府18日宣布沃克尔为“不受欢迎的人”,并限其在48小时内离境。南联盟政府驱逐沃克尔的决定在国际社会中引起强烈反应。俄罗斯外交部发表声明,呼吁南联盟政府重新考虑这一决定。安理会当月主席、巴西常驻代表阿莫里姆发表声明,对沃克尔在科索沃的工作表示全力支持,同时呼吁南联盟政府取消宣布沃克尔为“不受欢迎的人”的决定。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对阿莫里姆的声明表示支持。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鲁宾则称,南联盟政府作出这一决定“是在玩火”。德国外长菲舍尔19日以欧盟轮值主席国的名义发表声明说,南联盟的行为“不仅违背了南联盟1998年10月16日对欧安组织所承诺的义务,而且是对包括联合国安理会在内的国际社会的空前的挑战”。他警告说:“如果米洛舍维奇不改变立场,我们将不可避免地被迫制定新的政策。”
在国际社会的强大压力下,南联盟政府19日作出让步,表示接受欧安组织轮值主席、挪威外交大臣沃勒贝克的请求,允许将沃克尔在南联盟境内的逗留时间延长24小时,在欧安组织的进一步斡旋下,南联盟政府21日深夜宣布,驱逐沃克尔的决定暂停生效,此决定的有效期直至完全澄清沃克尔在南境内的所作所为时为止。
在没有足够证据指责南联盟的情况下,西方为沃克尔寻找台阶。沃勒贝克22日发表声明,沃克尔说自己是在“冲动情况下”宣布塞尔维亚警察“屠杀45名阿族平民”的。“沃克尔为保住职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
至此,拉察克村塞族警察”屠杀“平民事件以沃克尔言不由衷的道歉而告结束。科索沃紧张局势得以暂时缓和,但这并未能避免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继续寻找借口对南联盟进行疯狂的打击。
前南的历史沉积
科索沃问题是长期形成的一个历史难题,它既经历过上下两千多年的曲折演变,又遭受过列强的蓄意摆布。科索沃的控制权在本世纪就先后六次易手。关于科索沃的归属,塞尔维亚和阿族人各有各的说法。二战结束后科索沃随塞尔维亚进入南联盟,60年代成为南享有较多自治权利的两个自治省之一。
公元6世纪,南斯拉夫人的祖先塞尔维亚人和克罗地亚人、斯洛文尼亚人一道来到巴尔干半岛,并在那里定居下来。而关于科索沃的最早记载则是在公元3世纪。
对于塞尔维亚人来讲,科索沃是他们古老的家园,是他们的宗教圣地,是塞尔维亚民族的发祥地和文化摇篮。在科索沃10887平方公里的大地上,有很多塞族的文化和宗教古迹,特别是在农村地区,塞族人的教堂和修道院星罗棋布,其中许多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事实上,塞族人常常称科索沃为”Kosmet“——科索沃与教会之地的合称。
塞尔维亚人称他们早在12世纪就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国家,阿族人只是在奥斯曼帝国入侵后才大量迁入的。阿族人则坚持认为,公元前4-5世纪在科索沃居住的原始部落伊里亚人是阿族人的祖先,因此,科索沃自古以来就是阿族人的领土;在历经奥斯曼帝国500年的统治和巴尔干战争结束后,科索沃才并入了塞尔维亚的版图。
塞族人和阿族人曾经共同在科索沃居住了数百年,他们甚至在1389年与土耳其人进行的科索沃之战中并肩战斗。然而,在这之后,大多数阿族人变换了信仰,改信伊斯兰教。
在土耳其人的统治下,阿族人受到宠爱,而仍然信奉基督教的塞族人受到压制。直至1878年,塞族人才重新从土耳其人那里获得独立,但是直到1912年,他们才收回科索沃。英国学者斯滕顿说,那个时候,阿族人很可能已经占了大多数。
由于列强的争夺,巴尔干地区各国的疆界在历史演变过程中,特别是在近现代,一再被重新划分。1878年俄土战争后,根据双方是年3月3日签订的《圣斯特法诺条约》,巴尔干地区除战败国土耳其外,保加利亚(包括整个马其顿)、塞尔维亚、罗马尼亚、门的内哥罗诸国的疆界均遭到改变。然而,在德国、英国、奥地利的压力之下,俄罗斯又于同年6月13日被迫同西方列强签订了《柏林条约》,这一条约将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均一分为三,其中的马其顿交还给了土耳其。经过1912-1913年的两次巴尔干战争和其后的两次世界大战,巴尔干各国的疆界又发生了重大变化。领土的不断变化,使巴尔干各国无不成为多民族的国家。例如在前南斯拉夫,除占人口总数36%的塞尔维亚族外,还有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马其顿、黑山、穆斯林、阿尔巴尼亚和匈牙利族等。
在奥斯曼帝国称雄巴尔干的500多年中,土耳其人曾以血腥手段强迫当地居民改信伊斯兰教,使得今天半岛上的宗教信仰成为”历史的重负“。从总体上说,在巴尔干地区现今信教的居民中,伊斯兰教徒占46.5%,东正教徒占38.2%,天主教徒占15.3%。几乎在所有巴尔干国家中,三教都同时存在。
在二战中,塞族人遭受了克罗地亚人的大屠杀,每一细节均与纳粹对犹太人种族灭绝大屠杀一样鲜血淋淋。今天活着的许多塞族人的家人被与纳粹结盟的军队杀害了。当时,亲纳粹的克罗地亚乌斯达莎政府制定了”种族灭绝“政策,约有70万塞族人、5万犹太人和吉普赛人被杀害。
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塞族人均丧失了对科索沃的控制权,而每一次,占领军都偏向阿族人,压制被征服的塞族人。
乌斯达莎的恐怖甚至让纳粹们惊骇不已。1942年初,盖世太保分子向党卫军首脑希姆莱报告说,乌斯达莎已经”大规模屠杀,或是残暴地折磨死“约30万塞族人。报告说,这些残杀活动”方式野蛮,不仅杀害达到入伍年龄的男子,而且专门杀害手无寸铁的老人、妇女和儿童“。
当欧洲和美国在南斯拉夫解体后正式承认克罗地亚和波斯尼亚时,它们可能忘记了这段历史,但塞族人未曾忘记。
曾任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顾问、现任拜伦勋爵巴尔干问题研究基金会主席阿尔弗雷德·舍曼爵士说:“一旦塞族人在几年前屠杀他们的人群中变成少数民族,他们便开始做出反应。”
因为拒绝再次生活在克族和穆族人的统治之下,塞族人在波斯尼亚被称为侵略者。在美国的首肯下,克族人从克罗地亚的克拉伊纳地区赶走了约30万塞族人。
1974年,科索沃被赋予更多自治权。阿族人利用自己的自治权将塞族人驱逐出权力机构,进而驱逐出科索沃。
对科索沃塞族人的压力在1980年铁托逝世后增大了。1982年7月,《纽约时报》报道说,5.7万塞族人因为阿族人的骚扰离开了科索沃,阿族人希望有一个“种族纯洁的阿族共和国”。
1989年,南斯拉夫政府将科索沃的自治权减少到1974年之前的地位。1990年7月,塞当局下令解散了科省议会和政府,派出大批塞族官员和军警接管政权,并通过修改宪法将科索沃重新纳入塞的管辖之下。处于弱势的阿族人对塞族当局一直进行着消极对抗,先后抵制了塞尔维亚共和国四次大选和人口普查。1992年阿族宣布成立“科索沃共和国”,并选出了自己的“总统”和“总理”。一些人后来建立了科索沃解放军。一些分析家认为,科索沃解放军与国际上的阿族犯罪网有联系,而这个犯罪网与全世界的海洛因交易有联系。
1997年阿尔巴尼亚政府的垮台使阿尔巴尼亚变成了现成的大型军火库。1995年,北约替波黑穆族出头进行干预,这给了科索沃解放军以希望:北约有可能为受塞族压制的其它民族做同样的事情。
据《简氏国际防务评论》报道,1997年7月,塞族军队截住了一支从阿尔巴尼亚进入科索沃的,50人组成的游击队。这支队伍中包括一名也门人,16名沙特人。报道说:“其中6人拿着写着马其顿阿族人名的护照。”同年12月开始,科索沃解放军加紧了对塞族人的进攻。米洛舍维奇予以的回应是镇压——击败了战场上的科索沃解放军,但在西方媒体中遭到惨败。科索沃解放军得到了全世界阿族和穆族人的支持。
二、巴尔干人心头之痛
巴尔干的血泪史造成巴尔干国家无一例外地成了多民族国家。在这个痛苦的过程中,各民族人民不仅饱受列强蹂躏,它们之间也结下了很深的民族矛盾。
政策失误导致各族间的仇恨
南斯拉夫塞阿两族矛盾的激化与南领导人的民族政策有着直接而紧密的关系。无论是铁托推行的扶持阿族的政治、经济和人口政策,还是米洛舍维奇实施的简单粗暴的民族高压政策,无一不激起了科索沃阿族分离主义者的独立情绪,客观上加深和激化了塞阿两族的民族矛盾。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身为克罗地亚族的南领导人铁托曾提出“各民族不论大小一律平等”的民族政策,因这一政策带有扼制和削弱大塞尔维亚主义的目的,因而遭到了“塞尔维亚霸权主义”势力的抵制。后来,这一政策又被其他民族极端主义分子所利用,在科索沃问题上则相当大程度助长了阿族分离主义倾向。1963年,南修改宪法,进一步扩大了科索沃阿族的自治权,给予其“准联邦单位”的地位,并且事实上剥夺了塞尔维亚在科索沃行使主权的权利。铁托实行的鼓励生育的人口政策又导致了科索沃阿族人口激增(科索沃的人口自然增长率达24‰,居欧洲之首)。1981年,即铁托逝世的当年,科索沃局势便发生动荡。此后,带有强烈阿族分离主义色彩的骚乱事件此起彼伏。
铁托在前南推行的民族政策,曾被誉为欧洲成功解决国家多民族问题的楷模。但是前南国家的分裂,特别是波黑内战和科索沃战争正在促使人们对铁托的民族政策进行反思。一些专家认为,铁托主张的民族平等,是在当时历史条件下解决像前南这样的多民族国家的问题的样板,显然具有一定的理想主义色彩。
在政治上,铁托生前曾做出过两个重要决策。一是在1971年把波黑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斯林封为“穆斯林民族”,这在世界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而论民族属性,这些穆斯林分别应为皈依了伊斯兰教的塞尔维亚族人或克罗地亚族人。从那一年起,波黑的人口统计中,“穆族”取代塞族占据了首位。到了1992年,当波黑就是否脱离前南举行全民公决时,占人口43%的穆族占了上风,这也是导致波黑战争的原因之一。
铁托的另一个重要举措是逐步扩大了科索沃省的自治权利。科虽然仍隶属于塞尔维亚共和国,但南1974年修订的宪法却使它与南联盟的6个共和国平起平坐。根据“机会均等”和“轮流坐庄”的原则,科索沃自治省可以向联邦和中央机构派出等额的代表并有否决权,尽管它在联邦中的人口比例很小。它甚至还拥有一个特殊的权利:塞若修改宪法必须征得科同意,而科省修宪却无需塞首肯。这种“只要平等权利,但不必承担平等义务”的做法导致民族间对立情绪加剧,多年来塞尔维亚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在经济上,铁托为了缩小各民族差距,也提出了一种指导原则,这就是“南各族人民的政治平等必须用经济平等来补充”。为此南从60年代起设立了“援助不发达地区联邦基金”,规定发达地区每年必须将其生产总值的大约1.6%用于无偿或以低息贷款方式援助不发达地区,其中科省所占比例最大。为了拉平经济发展水平,南平均每天要向科省提供120万美元的援助。而科不是想办法用这笔钱摆脱不发达的地位,而是千方百计保住这种地位,同时斥巨资兴建豪华饭店和壮观的银行与图书馆大楼。“基金”建立了30多年,科一直是前南最贫穷的地区。科这种一味强调“无偿援助”而不把建立“基金”同经济机制和市场规律挂钩的做法早已引起联邦内其他共和国的不满,这也是后来最发达的两共和国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率先脱离前南的经济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