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184100000046

第46章

纪大军常骚扰薛玲,要和她恢复恋人关系,每次都被拒绝。薛玲对我说她实在无法忍受纪大军的狂暴性格。这家伙便常来找茬儿,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拳脚相加,薛玲总是忍气吞声。比纪大军高了一头年轻一半的小信显然下不了手,他最多让薛玲少挨几下却一直不敢和纪大军直接对抗。几次他们三人在房间里混战,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过去劝,薛玲隔着门说:“这是我们的事。”

据薛玲说,几个月前纪大军才从监狱出来。三年前,就因为一个男的和薛玲多说了几句话,纪大军用菜刀将此人割成了兔唇。纪大军家里有点背景,很快出来了。薛玲觉得纪大军的牢狱之灾毕竟和自己有关,对他有些怜悯,加上曾经的关系,柔弱的她总是忍气吞声。

一次,喝得烂醉的纪大军又来找薛玲,薛玲不在,就找我倾诉。说他如何爱薛玲,为了她去坐牢;又说薛玲以前如何爱他,为了他献了处女身,为他做了几次人流。我让他想开点,绝对不能打人,男不和女斗嘛,我还说感情不是打出来的。这厮说他想不通的是现在自己倒霉了,这娘儿们居然找了个臭外地的。我立即起身说:“我也是臭外地的,你就别和我这个臭外地的说了吧。”

这厮立马腆笑着支支吾吾地道歉,我回屋懒得理他,他自觉没趣,不声不响地走了。

一次,薛玲又被打得鼻青脸肿,无法上班,卧床不起。我劝薛玲报案,她始终不愿意,她说:“毕竟以前有一段,我一报警,他肯定又得进去。”

我责备小信:“你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别人嫁你啊?干脆回少林寺学几年功夫再出来混。”

小信气得一拳把茶几都打裂了:“戈哥,不是俺不敢,单挑他不是俺对手,薛玲不让俺下手啊。”

薛玲噎了他一句:“你下什么手啊,你下得了手你会把保安工作丢了吗?”

“他是心太软了,毕竟佛家弟子。”我说。小信满脸通红:“下次你看我的,师傅说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薛玲不以为然地嘘了一声。我对她说:“你不报案,总该让你们家人知道吧,要不找纪大军爹妈,这样下去早晚活活打死你。”

薛玲说:“没用,因为这两个男人,家里不理我了。我爸爸给了我这套房,撂下话我的死活跟他们没关系了。”

纪大军更加有恃无恐,不仅打薛玲,还经常在电话里威胁我,让我赶紧搬走,他说他已经看破红尘,啥事都能干出来。我强忍厌恶耐心劝他,他出言不逊,我便不再搭理他。我让薛玲赶紧妥善处理纠纷,薛玲总说那是虚张声势,现在是保外就医期间,他不过发点酒疯。我说:“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就算你这儿是旅馆,你也得保证旅客的安全吧?”

“要不你住一季度就搬走吧。”薛玲说。我抱怨:“这样下去可能两个月都住不满。”

薛玲的懦弱终于引来血光之灾。一个深夜,我正在电脑前写东西,突然门被砸得山响,接着是狂暴的叫骂声,薛玲和小信出来用力顶住木门,我也过去帮忙。然后是脚踹和锐器猛击,地动山摇中,木门开始裂口子,酒气飘进来。我对薛玲说:“我和小信顶着,你赶紧报警,再不报就晚了。”

薛玲很犹豫,突然一块木板被砍掉,我再次警告薛玲:“你不报我来报。”

薛玲厉声说:“不许打,这是我的事!”

我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木门就被砍裂了,薛玲和小信尖叫起来。我一看,锋利的刀刃已经穿透木门,两人不敢用身体堵门了,突然,门被撞开了。满嘴酒气的纪大军挥舞着菜刀疯狗一样冲了进来,小信和薛玲向卧室跑去。卧室门只有一个插销,纪大军先用刀砍,再舍生忘死地去撞,很快插销被撞脱落,纪大军冲了进去。厮打、叫骂、呵斥和捣毁家具的声音突然被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嚎叫盖过,毛骨悚然。隔着客厅的我看见小信拦腰抱住纪大军,薛玲捂着头披头散发地向我卧室跑来,她脸上头上浑身上下都是血,就像一盆鲜血兜头浇灌下来。薛玲一边跑一边向我这边哀叫:“快报警,快报警!”

薛玲躲进我的卧室,和我以身体死死顶住卧室门。我看见污黑的鲜血像温泉一样从她头发里涌出来往下流,地下一片汪洋。我拿起电话,电话里没一点电流声,显然电话线已被砍断了。我试图去拿床上的手机,门一下被斗牛般的纪大军撞开,杀红了眼的他在我卧室里追砍着薛玲。我和小信奋力将他抱住,我一声猛喝:“你TMD想挨枪子吗?”

纪大军怔了一下,小信趁机握住了他的手腕,纪大军一边挣扎一边骂道:“关你丫的屁事,臭外地的!”

我也咆哮起来:“这是我的卧室!滚出去!”

我们终于合力将他血淋淋的菜刀夺下来。他又去追打薛玲,三人再次跑向对面卧室。很明显,这是一条诈疯的狗,他只砍只打薛玲,却没用刀攻击我和小信。短短几分钟,室内已经血流成河,地上、墙上、门上、床上、电脑上、键盘上和衣服上处处血迹斑斑,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停滞沉闷的空气里。我卧室地板上血最多,走路都差点摔倒在血泊中。

我跑了出去。午夜的街道,有一丝凉爽,我清醒了一些,报了警。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呼啸着开过来,我在院子大门处向车子挥了挥手,汽车在我身边停下,一个警察让我上车。一个警察警惕地看着我,命令道:“姓名?身份证?”

“你们什么意思?我是报案的。”我抱怨。警察冷冷地说:“报案也要你的身份证。”

“哦,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罪犯。”我自找台阶,说没带身份证,报了号码。

他们在笔记本电脑上输入我的号码查询一番,又警告我先待在车里别动。每个人都拔出手枪进了院子。不一会儿,他们带着三人出来。披头散发的薛玲跌跌撞撞地走在前面。她用手在头上按着一团毛巾,毛巾已经被血浸透;她半张脸上满是鲜血,已经凝结,模糊不清,连眼睛都盖住了;黯淡的光线让大量失血的她半边脸更加惨白,加上溅满了血的衣裙和晃悠飘忽的步态,活像一个吸血女鬼午夜游荡。纪大军赤裸上身,血淋淋的衬衣斜搭在肩上,他一言不发,眼睛里依然狰狞。小信垂头丧气地跟着走。警察殿后,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凶器。薛玲和小信看见我一言不发,纪大军恶狠狠地骂:“你丫活腻烦了吧,臭外地的!”

一个警察呵斥他:“你丫闭嘴!”

我也回骂道:“去你妈的!”

几个警察交流几句,决定先去医院,再去派出所。这时警察才告诉我:“你可以走了,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楼道的灯不亮了,我在漆黑中摸回地下室。凭借手机屏幕微光,在客厅里找到一个打火机和一支蜡烛。2002年一个盛夏午夜,北京城一个地平线下的旮旯里,笼罩着血腥和暴戾的气息。微弱如鬼火的烛光下,室内一片狼藉,家具厨具餐具床上用品四处散落,薛玲熬的粥也洒到地上,玻璃碴子四处散落。血腥扑鼻,墙上、地上、床上处处是血:墙上的血迹呈星点喷射状,还有几个不规则的手掌、脚印和刀砍印;地上的血迹如杂乱的微型溪流和浅水塘,被横七竖八的脚印毁坏了。几缕已经凝成血块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各处。我暗暗惊叹,如此娇小身体里竟有如此多的血。

我用墩布清洗卧室的地面,用湿毛巾将木门和电脑键盘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好一番工夫才清理干净。门上那个大洞,可以钻进一只狼。锁子、插销统统毁坏了,我就将沙发和柜子推到木门背后。我换了一张床单,准备睡觉。忽然薛玲打来电话,先表示歉意,说她还在医院缝针,纪大军被带去派出所了,她说他很快会被保出去,这人报复心极强,我最好去旅馆住一晚,她承担住宿费。

我想到旅馆,也想去附近杨星辰家里借宿一晚,最终放弃了。我到厨房找了一阵,没斧头,没钢管,没锉刀,最有杀伤力的依然是那把并不锋利的菜刀。我一声叹息,菜刀!TMD菜刀!我们就是这么缺乏想象力,无论是行凶还是自卫,都不得不借助餐具!还好菜刀没被锁在菜板上,我把它塞到枕头下。不到一个小时前,这里是一个激烈搏斗的血案现场,此刻,我独处其间,睡在一把菜刀之上,枕刀待旦。后半夜,我惊醒了好几次,每次都下意识将手伸到枕头下。

早上看见薛玲头上被剃光,包扎得严严实实,就像一个死里逃生的伤兵。她的脸色惨如白纸,她的嘴唇灰黑如泥土,她的眼睛宛如失去光泽的玻璃球。我问:“情况怎么样?”

小信说:“缝了十一针。”

“纪大军呢?”我问。小信说:“还在里面呢,他们家里已经去人了。”

我叹气:“你们这样下去怎么收场啊?”

两人无语。半晌,我问薛玲:“我怎么办?这事肯定没完没了。”

薛玲吃力地说:“你赶紧搬家吧,他肯定要回来找你寻仇。他就是个疯子。”

我接通了门框外被斩断的电话线,上网搜寻房源,当天就搬走了。一天后我给薛玲打电话,纪大军果然带着更大的菜刀去那里找我了。

一山不容二虎,一房不容二主。搬家后再次意识到和房东同住是极大的错误。尽管新房东好处得多,还是感到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更多是心理上的,你是房客,外地人,就得客随主便,处处谨慎。这个房子的格局也让我不满。北京老楼房有个通病,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极狭窄,尤其是厨房,简直跟螺蛳壳似的。做饭时,稍不留神不是碰倒了酱油瓶,就是打翻了切菜板,要不就是脑袋碰到了抽油烟机。卫生间轮流用问题不大,但厨房和客厅轮流使用就麻烦。常常是你饿得眼冒金星,主人还占用着厨房,好不容易轮到你时,又是一片狼藉,所以我干脆天天吃餐馆。我打定主意只住一季度,以后绝不和房东同处屋檐下。

书出版不到半月,盗版出现了。傍晚散步,在小区的天桥上,那本书赫然在目,我拿起来一看,印刷粗糙,每本叫价十元。因为担心这帮孙子粗制滥造,我蹲下来校对起来。果然,即使盗版者与时俱进电脑扫描,也有纰漏出现。女书贩怂动我:“这书有意思,性描写够火。”

“听说没什么性描写啊。”我故意说。女书贩翻到封底,说:“看,国内第一个作家裸体上封面,都上报了,还不够火啊。”

“这书卖得怎么样?”我压抑着笑。

“我一天卖二十多本了,哥,您说火不火?”女书贩神秘笑笑。我问:“你们在哪儿进的货啊?”

女书贩有些警惕,一把拿回书放到摊上:“哥,您买就买,不买就算了,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我买,我买。”我说。

一个地下通道的书摊,书被盗得更有水平——书名、内容一模一样;惟一的不同,是作者被替换成了一个大红大紫的官场小说作家,我在《人精》混时还采访过。

同类推荐
  • 十月围城(独家完结)

    十月围城(独家完结)

    【《十月围城》小说完结版7月15日12点独家发布,领先电视剧播出一步,敬请阅读。电视剧由钟汉良、刘小小主演,4大卫视热播中】清末民初的省港地区,一个草根小人物——车夫阿四的逆袭。宣统二年,同盟会在香港商议举行大规模反清起义活动。广东将军铁山奉诏刺杀孙中山。为了确保孙中山顺利召开会议并且安全离开香港,富商之子李重光甘愿作为孙中山的替身便于引开铁山等人的注意力,要求黄包车夫阿四故意拉着重光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亡,于是遭到了铁山的杀手层层围追堵截……
  • 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

    33岁的离异医生娄小娄,与16岁的孤独少女桑丫,对“中国方术之王”奇门遁甲都怀有强烈的兴趣,由此结缘并展开了一段洛丽塔式的爱情。可是幸福却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戛然而止,花样少女香消玉殒,深情男子悲痛不已,偶然间却窥破了天机,于是,去过去,来未来,开始了一场穿越时空的生命拯救。生命与爱情之花,在命运的雷电下,在死亡与绽放之间摇曳……
  • 醉眼

    醉眼

    黄昏将至。利县城大街小巷的路灯都亮了。当万家灯火的辉煌终于消融了夏日的余晖时,利县城这家坐落在龙河之畔的歌舞厅门前已经有众多俊男靓女出现在广场上了。就在这时从歌舞厅里走出来一个异常漂亮的小姐。
  • 红屋骑士

    红屋骑士

    这是大仲马又一部艺术性、可读性都很高的长篇佳作。作品以法国大革命为历史背景,描写了一个悲壮凄婉的爱情故事。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和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被革命党抓住后判处死刑,王后的崇拜者红屋骑士莫朗在朋友的帮助下几度冒死营救,总是功亏一篑。最后王后处死,骑士殉情。
  • 逐鹿北京

    逐鹿北京

    小说虽然是以出版业为载体展开故事,但实际上讲的都是“外地人”在“大城市”如何打拼谋生的故事——这是一个当下时代的热点题材。做传销起家的老曹带着资本来到北京加盟了孙军创立的的AAA文化公司,经过一番博弈较量,孙军成功地全身而退,老曹则如愿地接手公司,在石大兴和阿漆的辅佐下,不仅顽强地生存了下来,而且把公司进一步做大。之后,羽翼渐丰的石大兴、阿漆分别以不同的方式离开公司自立门户,老曹开始走下坡路,他奋力挣扎,直至最终关门倒闭。另一边,石大兴、阿漆艰难打拼,逐步成长为新一代民营出版商,沉稳的石大兴越做越大,阿漆则始终在谋求突围与振兴。
热门推荐
  • 药性赋

    药性赋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散文杂拌

    散文杂拌

    本书作者邓友梅著名“京味作家”,作者本人内心深处坚守的情感,也是他作为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放眼世界的文化积淀,呈现给读者的是一个虚怀若谷、谦德满怀的老作家一路行走一路自立的风骨与精气神。《散文杂拌》收入作者的多篇中短篇作品,各个写作时期的重要作品,基本反映了作者创作的全貌。
  • 龙零

    龙零

    龙零之前无数魔法,龙零之后永无魔法!龙与魔法,《龙零》——永无止境的魔法……
  • 沐火重生:穿越,唯我独尊

    沐火重生:穿越,唯我独尊

    沐子忧被组织抛弃,在大火中香消玉殒。这一世,斗气、魔法、音攻......她是全能王妃。彼岸成寂,细数流年,她还有多少个千年可以耗费?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既然涅槃重生就必定要做浴火凤凰,惑人心魄的茶眸下掩盖住的是何等腥风血雨,披一头白霜杀遍天上人间!淡看花开花谢不是她的作风,她唯我独尊,她的传奇千古颂。一将功成万骨枯,王者的游戏,看谁笑到最后!
  • 霸道先生宠妻记

    霸道先生宠妻记

    逃离三年,异市狭路相逢,他说:简殊,回到我身边来。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承诺,更是一段羡煞旁人的情缘,于是她自投罗网。只是,当爱情遭遇阴谋,当真情换来假意,这一切究竟是三个女人上演的“宫心计”,还是一群男人之间的“无间道”?!
  • 月夭阁之桃之夭夭

    月夭阁之桃之夭夭

    「月夭阁」系列第一部(卷一)-桃之夭夭“你听说过「月夭阁」吗?”“那是什么?新一任地狱少女的家?”“当然不是,是收留魂魄的。”“你看地狱少女看太多了!!!”我叫桃夭,下面就让我描绘出这如梦境一般的十年......
  • 英雄联盟之打野爸爸

    英雄联盟之打野爸爸

    野区之王,无人可挡。你敢相信,那些叱咤风云的职业选手,都是有人教出来的?真的有打英雄联盟隐居不出山的神人!师傅曾经对一人说过一句话,打野就是养别人的猪,之后便出现了一代战神。而他今天对我说……
  • 来自仙空的你

    来自仙空的你

    千年的相恋,万年的等待,转眼之间,风信子的泪珠凝于心间,相思的牵挂揉与心怀,携手同行,莫爱无间。。
  • 白是一种重

    白是一种重

    诗集分“魂系潇湘”、“缘于真爱”、“源头的水”、“无关风月”、“返回真实”共五辑,收录了作者在大学时期创作的部分诗作。他写故乡,写亲人,写爱情,写永州的山山水水,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热爱之情。为什么取这个书名?一番的解释是他自己对诗歌创作的一种理念,他认为诗歌是一种信仰与追求,白色是一种最干净纯洁的接近于灵魂的颜色,而他一直强调的是用灵魂与心在写作,所以白色又是一种诗歌追求的高度。
  • 宋州从政录

    宋州从政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