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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最朋犮的朋友(2)

跟薄熙来去美国几个城市招商的洪源栋说,美国什么样他不知道,因为他就知道从饭店到展场,从展场到饭店。连大商店都没去过。不过,比起牺牲了的同志,他不就是吃了点苦?一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感觉好像在听幸存的红军老战士讲粞牲在长征路上的战友。

跟随薄熙来工作,不啻是漫漫长征路。不过红军可以走出雪山萆地,薄熙来是看看走个差不多了,又给你再加上一段长征路目标不断前移。

长征路上的人就知道往前走,有没有病也一样得往前走。走,就有生机。不走,就没有退路。改革开放以前,东北相对滞后。迁就落后,保护落后,落后不犯罪,落后不招嫉。不,过去我们因为落后而挨汀,今天再不从落后中冲杀出来,那是对民族对祖国的犯罪!

我们一无退路一无办法!当薄熙来说准备少活五年十年的时候,已经没有生生死死的概念。洪源栋说他跟薄熙来干,如果哪天累死了,他会拍拍胸脯说:痛快!是的,我们没有退路!我们万众一心,前进前进前进进。

一屋子睡不着觉的人

新郞抱起穿着婚纱的新娘,在两边的鞭炮声中走进了新房。他们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真正中国式地拜完天地,然后主持人让他俩把手放在《圣经》上,问:你爱他(她)吗?

新娘把手收回时一看,那不是《圣经》,是《邓小平文选》。不不,最后这一句是瞎编的,是从前面那个真实的婚礼演义出来的。不管怎么说,两位大连年轻的市民,敢于把中西婚礼的重要组成部分全部采取拿来主义,有这样开放的心态是很可爱的。大连人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也令我感动。

有这样的追求,就会有真正的美好生活在招手。老是有人说大连真好,大连的基础好。基础好的话,会有这样手放《圣经》又拜夭地的婚礼吗?

麦克风里传出的讲话,不是薄熙来的声音。远远望过去,煤堆、矿渣、焦炭、工作服、安全帽、大鼓。两个起重机在工地上吊起一块牌,上写大连湾西部海域治污开工典礼。风吹红旗噼里啪啦响。同样大的风,在市里不觉得什么,在海边碱渣地,风打红旗响得就像一个劲儿噼里啪啦放鞭炮。

站在麦克风前讲话的那人,是薄熙来。可听声音怎么不是他呢?声音好像掺杂了碱渣味。哦,声音从他嘴里发出后,风挟带着碱味、渣昧搅和,再送到戴安全帽、穿工作眼的工人那儿,还送到废渣、煤堆、荒了的地和废了的海那儿。好像粗放的播种,种子随风撒出去,声音的回收率很低了。只能充足了气,把自身的音量开到最大,大到变形。

我在大连天天享受着绿草坪,一到这儿真觉得,大连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当然。会展中心和星海湾,一年前不是比这儿还糟吗?这就是大连的基础。

30年代建起的大连化学工业公司靠海,是因为海水取之不尽,而且可以往海里排放废水废渣。现在面对斑驳的碱渣要吹淤、要疏浚、要把大海还给大海,怎么做?

薄熙来在讲话:只要想到了,就能做到了,否则你(指化学工业公司经理)是大连的罪魁祸首,拉低全市人民的生活质量。我不信我们中国就做不了,我们非要攻下来。科委,把这列为重点科研项目攻下。

我还没把话说满。如果我们能变废为宝,在碱渣场上抱金娃娃,怎么不可能?我们在垃圾堆上建星海湾,我们在碱渣堆上也可以再造一个星海湾。所以这个工程是个工业项目,是个科技项目,也是个建设项,又是典型的薄熙来的讲话在一次讲话中,把任务进行量的甚至质的升级。也就是说,听他讲话好像看一部非同寻常的电影,看前半截的时候完全不能推想后半截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结局怎样。

我只知道薄熙来的结局:每年总要拿出3年的生命。或者说,每天总要拿出3天的生命。离开西部海域,直奔大连起重机总厂(大起)。300米长的车间里是一个个巨大的桥式起重机的主梁,地下有电缆,头上有焊花。车间大得像一个钢铁的世界。满世界的钢铁又把你逼迫着,只能在钢铁之间的胡同里走,逼迫你只能直着走。钢铁局限了你,压迫了你。我们只靠一顶黄色安全帽,顶住灰黑的铕铁的撞击。

薄熙来总是快步走在第一。从后边看去,像一幅黑白电影,只有他那顶安全帽是黄色的。仅有的这一点亮色在灰黑的钢铁世界里,突出了一个人宇。又想起,薄熙来小学毕业以双百考上初中后,老师送他的那本《钶铁是怎样炼成的》。人可以多么叫人意想不到地聪明出色,多么难以想象地坚忍不拔。生产上不去的人,有没有把作为一个人的聪明和精力都用足了呢?

他们正在学邯钢。厂长、经理的岗位工资都拿掉了。薄熙来说:我还不同情你们。非得什么时候生产上去了!全国沿海港口发展快,设备(起重机)需要非常多,如果不能抓住这么大的市场,真是很遗憾!大企业的毛病一是改革力度不够,二是开放力度不够。不改革不开放,过得了今天也过不了明天。

从大起出来就杀到大重(大连重型机械(集团)公司)。这里车间的入口,像一个大方口。好像充满难题的国营大中型企业,谁进去就把谁吃进。薄熙来进去了,不过薄熙来从另一头出来了。

他说:企业下一歩怎么亍,三五年怎么干,你们讲的只是具体项目,不是战略目标。有一个战略目标,才可以围绕这个目标转型。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是一般的提口号,要全厂为之奋斗。

市场变化快,要求苛刻。市场格局的最大特点是嫌贫爱富,越好越好,越不好越不好。市场经济非常无情。你们懂英语的有二三十个,你们应该很好的组织招商班子。大连有那么多客户找上门来,你们也不去找,外经委也不去送。说明大家都太懒,都不动脑子。说明政府内部机制运作不够。以后你们每周和外经委碰一次,客户就是信息,就是资源。

国营企业走到这一歩,我很痛心。关键是思想意识问题,好像我们是国营企业,是共和国长子。或者我们是本科生——在市场竞争中,光有本科生的牌牌,顶个屁!李嘉诚过去卖水果,现在当老板。人活与不活,差得太远了。(只有最朋友的朋友,才会这样直说。)

你大起的头头,今年多大?50?50知天命?改革开放就是你的天命。你不是叫刘永胜吗?叫永胜也不能保证你永远胜利。把厂弄黄了就是黄永胜。以现在的设备状态,只是内部调整一下,不会有大出息的。院子里破破烂烂的,像抄家的祥子,把厂区整一整,给人一个过日子的样子,才能吸引外资。我还要杀河马枪。

大重是有可能振兴的,不可振兴的话,我也不费这劲儿讲了。我是激动了,请将不如激将。我讲的是真话,不是假话,而且也不很重,如果你们在利用外资方面没有重大突破,你们明年就要破产。你们这个班子都要下马。小平同志是绝顶聪明的,他就4个字:改革开放。一定要做好改革开放这篇文章。我们要的不是苟延残喘的企业。你们已经沉默多年了。鲁迅说,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只有最朋友的朋友,才会这样激昂。

薄熙来离开大重时对大重的负责人说:少睡觉,多干活。那负责人说:睡不着啊,薄市长!远处,空中飘撒着艾敬的新歌《追月》这是港台在中秋节前推出的。对了,今天是25日,27日是中秋。我想,在场的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这首《追月》。

睡不着觉的人怎么能追月呢。

26日,市政府就召开工业企业学邯钢暨企业改革情况汇报会。我进去的时候,找不到椅子。我看那满满一屋子人,心想,睡不着觉的人都来了。

薄熙来讲到学邯钢的革命性价值,讲把个人利益与对社会的贡献一致起来。过去原材料进口、产品出口,国家宏观管理好了。现在全抛向市场。如果厂长的思维方式,知识结构没变,如果不形成新的生产力,3、5年后的生存谈何容易,就可能是一堆破铜烂铁。你不成为专家,你起码得有这感觉,底下得有个班子。一把手必须有这感觉。(他询问利用外资,债务、思路、

推销意识)看来你们也没闲着。他笑起来。一笑就原形毕露,笑成一个大男孩。他讲,搞好企业集团的1、2、3、4,很多具体的举措。然后多少带点恶作剧地说,给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他再拉练。15家企业他要一家一家去看。

睡不着觉啊,薄市长!

以后一百年的事

世界经济的互动,正在引起一系列革命性的变化。比如航运结构的变化。一个集装箱中转一次就是200美元。货物运输的时间概念也就是价值概念。一个地区有一个枢纽港,形成规模,群体供料。10多小时卸完的货,再喂料给周围的普通港。世界都在建枢纽港。而且还可以组织陆上物资网络。因为一只集装箱就是一条小船。大连港,可以通过集装箱把功能延伸到哈尔滨、佳木斯、牡丹江、长春、吉林,然后海关结关,银行结汇,形成内陆干港。

大连的经济起飞是把口岸放第一位,还是把工业放第一位?在计划经济的体制下,大连成为工业城市。但是今后100年,大连未来的地位将取决于口岸经济的实施,取决于外向牵动战略。没有现代的港口群,大连这个城市对中国和世界的价值就大大贬值了!薄熙来说。

我不知道大连是不是由此会贬值,我只知道薄熙来就应该这样讲话,这样讲话的才是薄熙来。好像鲁迅对新生儿的父亲说:这孩子总要死的这是一种科学的、规律性的判断。

薄熙来在大连当宣传部长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家去港口参观,了解大连。问大家港口吞吐量、发展史、发展远景。他当大连市长后,大窑湾港这个项目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15年4月日,薄熙来接待了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不久新加坡方面决定把大窑湾港作为一个政府项目,总投资亿美元。中新合资的大连集装箱码头有限公司刚刚组建起来,国际上几家大银行就看好这家公司的前景,来问要不要融资?

薄熙来志在必得啊!大窑湾港负责人沈淳说:啊呀,我是真服了!他秃了的头顶越发显着天庭的宽阔饱满。他灵活的眉眼透着善良聪颖。明明是叫我一听就很亲切的上海口音,讲起薄熙来,偏偏用大连人的棒棰劲儿激动得叫喊着。那都是让薄熙来给害的。

我站在大窑湾港。蓝蓝的黄海,笑笑地和我对视。身后银灰的、红的、黄的、蓝的集装箱层层叠叠的如山峦。一个个集装箱,好像一个个待运的城市。而一排排桥式起重机如一个个现代的大牌坊中国走向世界的牌坊。

还有众多长颈鹿似的起重机,站在岸上船上,顶在高高的天上。长颈鹿好像在开一个海上研讨会关于口岸经济,关于以港兴市。长颈鹿在海里排得很远,仰着脖子,探着头,交头接耳,这研讨会就一直开到海那边似的。

17年月,美国《囯际先驱论坛报》社发起的大连经济发展战略国际研讨会将在大连举行。诙报亚太地区总裁靳洛夫对薄熙来说:我们愿意为宣传大连,让世界更多的人了解大连而努力。

桥式起重机,把集装箱放进集装箱车,集装箱一只只运走了。那一只只集装箱如同一块块彩色的砖,砌起大连未来的大厦。

未来的,开发区五年以后十年以后的,大连一西年以后的,薄熙来在想很多以后的事。以前,一年前,星海湾是垃圾堆。半年前,马栏河是臭水沟三年前,大连有如上一个世纪。那么再过三年,再过五年,再过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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