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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从各类专家及各种媒体,一沾上禽流感的边儿,就拼命把话往大里说。可人们为什么依然皮松肉紧,从心里并没有紧张起来呢?市场上的禽类食品,无论生的熟的,购买者依旧踊跃。我曾就此请教一位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老者:您就不怕染上禽流感?他大大咧咧地说:现在才正是吃鸡炖鸭的好时候,禽流感闹腾得越厉害,国家查得就越严,鸡鸭食品反而更安全!妙,天津爷们儿想问题就是不一般。这跟两年前闹非典的时候大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人们是真害怕,人人自危,全力防范。

信息爆炸的时代,爆炸连连。人们第一次挨炸,心惊胆战,蒙头转向;第二次挨炸,仍能享受刺激带来的痛感或快感,却已稳住了神;第三次挨炸,就能穿皮不入肉,抱着听新鲜、看热闹的态度……久而久之便生出了抗炸性,说不说在你,信不信由我,甚至你越说得天花乱坠,我心里就越要打个问号。

信息为了能继续引起爆炸效应,便不得不加大当量,倘本身的药力不足,就只能在烟雾和声音上做文章,虚饰、夸张,以期引得人们注意。常此以往,就形成了一个大话文化:话往大里说,一个比一个敢说,谁发布个什么信息,都想追求爆炸效应,恨不得扔颗炸弹,不炸你一通、不吓你一跳,不算本事。

比如由国际知名的科学家和学者评选出来的《2004十大科学预言》中宣布:由于全球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到二〇二〇年,东京、伦敦、纽约等世界名城都将被海水淹没,从地球上消失……真敢说呀,这可不是说说就完事了,大家都在看着哪。还有十五年的时间,转眼就到,可上不许悔棋述城市里的人都活得好好的纽约正在着手重建世贸大厦,伦敦争得了二〇一二年的奥运会举办权,都不见有丝毫准备撤离的迹象。

至于在当今商品社会里,大话文化更是俯拾皆是。市场叫超市,明明是业余歌手却叫超级女声,稍微出色一点就是超一流,强壮一点的男孩叫猛男,白净一点的就是帅哥,到处都是超级。热水器叫热霸‘做鞋的称鞋王,似乎谁都敢称王称霸。有两三把理发的椅子,就敢叫美容中心的牌子,大小是个公司就挂个集团的牌子,可谓遍地集团,处处中心。放七天假叫黄金周,大有遍地黄金、日进斗金之势。即便是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也充斥着卡通、戏说……满眼满耳都是大呀、绝呀、变形呀、魔幻呀,等等、等等。

大话文化,是消费时代无孔不入的广告意识的滥觞,更有媒体的推波助澜,一切都是商品,一切皆可推销。广告做过头,会适得其反,大话说过头,也能引来实祸。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就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一句大话,却引发了实实在在的灾难频频的伊拉克战争。人们天天在满天飞的大话轰炸之下,心理上不可能不受影响,一惊一乍,忽上忽下,完全相信,容易神经崩溃或精神抑郁,被吓出个好歹来还真不新鲜。不信吧,又怕被这些大话不幸而言中。

这样吓唬来吓唬去,神经脆弱的就染上了精神疾患,据世界卫生组织最新发布的消息,全球有一点二亿人患抑郁症,中国则超过二千六百万人,自建国至二〇〇三年,每年有二百四十万人自杀,其中的百分之十自杀成功。专家们总结其原因,排在第一位的是文化和社会背景造成的。(见二〇〇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人民日报》这岂不是说跟大话文化也有点关系?而神经粗硬者,久而久之反被大话吓唬皮实了,大话那么多,信是死,不信也是死,索性就随他去吧。老被吓唬,恐惧变成家常饭,也就不再恐惧了。不怕还关系不大,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这就是大话文化所造成的信任危机、神经麻痹。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可以说是现代人的定力增强了,民间反应竟跟大话文化的风行形成强烈的反差,构成对-大话文化的反讽。可见,大话并不培养行动的巨人,甚至相反,爱说大话者常常做小人。

大话文化能得以盛行,腐蚀的是社会精神和公众道德。过去有句俗话:说大话不上税。如今却未必,眼见当今世界正在为大话文化付出代价,这代价有经济的,更有甚者是社会的凝聚力、媒体的诚信度以及公众的信任感,都大打了折扣。

2004年的语录新年初旧历年尾,正是睡前顾后的时候。差不多每个人都会对刚刚过去的一年总结一番、体味一番,对刚刚开始的一年,【即将到来的农历鸡年规划一番、祈祝一番。我有个最简便的方法,只要检索一下上一年的经典性语录,就可对过去一年的重大事件了然于胸。这些语录曾经像轻风般掠过二〇〇四年,飘落在人们的记忆里,重新栋拾一番,有实际性,也有思辨性。它们经得起再读,也经得起再思索。

二〇〇四年男女结合盛行老少配,有些老少配还造成了强烈的社会轰动效应。深圳某年轻俊男娶了一个大款老太,面对众人的困惑,他自揭链底:用钞票的时候,还需要关心它的发行日期吗?

―这是个别的,还是道出了其他一些老少配的部分因由?

上一年性丑闻、性交易、性官司比较多。漫画家朱德庸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定义如下:男人的一半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剩下的一半是各式各样别的女人。

民间的《新威胁论》说:已婚的女人威胁老公,单身女人威胁已婚的女人。

美国一家研究机构也凑热闹,公布了他们多年的研究成果:胸部丰满的女性,智商要比普通女性高出十点左右。

―难怪娱乐业的女子都千方百计地在胸部出奇制胜。只是这家研究机构还缺乏一个有力的证据:世界上的知名科学家有多少是大胸女人生的?在第76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上届影后妮可,基德曼颁发男主角金像奖,借介绍入围五部影片男主角的特点,顺便就概括了当今全世界通行的男女关系:一个浪漫热情的小伙子,一个臭脾气的超龄坏孩子,一个有权威的一家之主,一个海盗,一个陷入中年危机的男士。对女人来说,他们是不同年龄段的约会对象。

老天哪,这就叫通吃!中国的许多学校在二〇〇四年展开了有声有色的性启蒙教育,性知识带来性感觉,性感觉带来性麻烦。某大学的顺口溜是:开着灯的打麻将,关着灯的搞对象……成都一个参加高考的男生,抱怨前排的女生穿着太暴露,影响自己发挥水平:写作文时,一抬头就看见她的光背,再加上浓烈的香气,实在有些受不了……一位陪女儿去医院的母亲对医生哭诉:我十七岁时不知道什么是恋爱,可我十七岁的女儿却要做人工流产。《羊城晚报》的记者评论说:十七岁不知道恋爱和十七岁就要流产,都挺悲哀的。

二〇〇四无疑还是经济年,诸事要靠经济调节、经济推动,这从农村的大标语可以看出来。

少生孩子,多养猪!结致富的扎,上脱贫的环!一人超生,全村结扎!与缅甸的都龙庄法师合彩。

如果又想超生,又不挨罚,怎么办?求助于科学。据《哈尔滨日报》一月六日报道:在哈市一家医院,二〇〇四年十月至月间的短短四十天里,接生了七对双胞胎。一个叫小玉的二十九岁女人,经人介绍大剂量地服用一种价格仅十几元的促发排卵的药物,竞怀上八胞胎!真是低成本,高产出。

马也先生评论道:人有多大胆,肚有多大产!外国人也有穷疯了的,俄罗斯一个叫奥斯皮夫的律师,向当地公证人办公室递交声明:我申请对世界各国上空的云朵拥有所有权,我已经在全世界的法律行业中开创了一个先例。

针对二00四年的各种重要社会现象,老百姓都有精彩的语录。

―评价一些千部读在职研究生:一是认认人儿,二是学学词儿,三是养养神儿。

事故、灾难、污染、艾滋病……百姓这样表达对生活的无奈:安全带、安全帽、安全套……现代社会里能给人安全感的,不是人际关系,而是塑胶制品。

城市的垃圾桶前贴着这样的标语:垃圾分类,由我做起!这好像说我就是垃圾。

南京大学的公告栏上贴出了一封辛酸父亲的来信:自从你考上大学,成为我们家几代里出的唯一一个大学生之后,心里已经分不清咱俩谁是谁的儿子了。

在检索去年语录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漏掉一些政治人物的妙语。它们真实地反映了这一年的国际政治形态。二00四被称为选举年,马来西亚前总理马哈蒂尔在评价美国大选时说:美国的选民看起来愿意接受一个说谎者并选举他为总统。美国人民基本上都很无知,他们认为美国。

去年三月,法国媒介举行一次特别的专题采访,七位法国前总理都参加了,并一起向公众大倒苦水,讲述担任总理的种种辛酸:法国总理的生活如同下地狱。

英国首相布莱尔面对媒介的采访则说的更形象:我现在非常疲惫,就好像有一千个人在不分白天黑夜地踢我的屁股。-十一月十二日,他和布什联合举行新闻发布会,有记者当场问布什,他是否认为布莱尔只知道追随他?布莱尔壜尬地请求布什:千万别说我是你的狗。

二〇〇三年在奥斯卡金猴奖的评选中,获得终身成就奖的世界恐怖主义一号人物本,拉登,二〇〇四年继续在大山里钻来钻去,周围只休里穸人鉍處窗人-我的人生笔记236有石头和山洞,有好几个月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于是,他在八月公布的一盘录音带里抱怨说:如果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请立即告诉我―这就叫找不到北了。会藏的人,藏来藏去竞真的把自己给藏丢了。

语言是最基本的信息载体,也是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它随着社会的产生而产生,也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人们都軎欢将生活经验倾注在简短的俏皮话里,将无奇不有的种种社会现象凝固在冷峻的瞀句中。这就是语录的作用。

最后,还是摘录一段二〇〇四年末尾的手机短信,作为此文的结束:有件急事吿诉你,你要冷静,做好思想准备。有帮家伙到处打听你,还说逮住你决不轻饶,他们一个叫财神,一个叫顺心,领头的叫幸福。

2005年的语录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国际上还有个全球语言监测机构,不知他们对种类繁多、浩如烟海的全球语言是怎样进行监测的,最后选出在二〇〇五年全球使用频率最高的词语:难民(「打叩)、海啸05叫317、教皇(纪念保罗二世教皇去世、中国英语…卜1(195卜中国式的洋泾浜英语、禽流感⑴5?1、巴黎骚乱、卡特里娜、共同创建环境网站、手机短信、叛乱分子……排在前十位的有六个灾难,一个死亡,足见对全球来说刚刚过去的一年颜色偏黑,晦气重重。但仍有透亮,世界并非一锅粥,有暗就有明,有办丧事的,也有办喜事的。

我平时也軎欢搜集有见地、有趣味的语言,到年底归纳一番,分门别类,一年的脉络便淆晰可见,足堪玩味。兹选出一部分抄录于后,看读者诸君是否有同感?

现代社会文化大致可分为三块:官场(政治1文化、市场(经济文化、情场(伦理道德)文化。那就先说跟官场有关的语录。

去年世界上灾难频频,出丑闻的总统和官员也多,因此媒体借纪念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发表一百周年,重新刊载他临终前对自己女朋友说的话:

蠢货的统治是无法撼动的,因为蠢货那么多,而他们的选票又和我们一样算数。

或许还是更算数。因此一个中国律师公开说:你遇到一个法官,请他吃饭不去,送钱也不要,这是最可怕的了。因为你不知道他是真的请廉,还是对方已经送过了。

而姚元忠先生则说:要让老百姓不怕官很简单,让官怕老百姓就行了。

二〇〇五年七月十日,在成都召开的和谐社会成都论坛上,专家们对中国当前的社会阶层重新作了划分:一、国家与社会管理者阶层;二、经理人员阶层;三、私人企业主阶层1雇佣八人以上;四、专业技术人员阶层;五、办事人员阶层;六、个体工商阶层;七、商业服务人员阶层;八、产业工人阶层;九、农业劳动者阶层;十、城乡无业、失业、半失业阶层。

清华大学科技与社会研究中心的王浦生公开宣称:自行车污染比汽车大,中国城市环境污染不是汽车造成的,而是自行车造成的,引起交通不畅,导致汽车停滞,排放更多尾气。

这就叫霸道,还有点得便宜卖乖。在世界上人均土地占有里很低的中国,又拿出许多土地用钢筋混凝土覆盖,修建了一条条高速公路、高架路、快速路,哪一条是为自行车修建的?恰恰相反,城市里有些飞机场般的大道却取消了自行车道。

《燕赵都市报》曾著文介绍说,我国每年公车开支三千个亿,超过教育、医疗经费的总和。其文使用了一个醒目的标题:《多尊贵的臀部啊!》再看经济类方面的语录。去年在经济界流传最广的一句话带有天津味儿:买嘛嘛贵,实嘛嘛便宜。一买一卖见时尚,黄金涨价,文物涨价,到年底北京、广州清属排长队,为了买金条贺岁。

有钱的人越来越多是好事,为了适应越来越多的有钱人,上海开发一千万元的高档别墅,购买者可获赠价值三百万元的直升机使用权,像出租车一样随叫随到。

可能是因为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的缘故,去年是经济学家最老实的一年,有媒体形容是集体失声。于是媒体重新发表王瑶先生评价鲁迅的话:什么是知识分子?他首先要有知识;其次,他是分子有独立性。否则,分子不独立,知识也会变质。

晏阳初也说过:富有的人和富有的国家,必须认识到,只有贫由的人民和贫穷的国家满足了,你们才是安全的。你把这叫做明智的自身利益也可以。

社会学家李光天说:转型期的心理调试,应是社会全方位的,有钱的人要克服有钱的麻烦,没钱的人要找出没钱的快乐。

第三类是情场语录。二〇〇五年中国出现了同性恋家庭,贺曼公司推出了同性恋结婚贺卡,上写:两个新娘成双对。我想还应该有两个新郎成双对吧。

那么异性婚姻的状况如何呢?有这样一些比较极端的段子:有心的无力,有力的无钱,有钱的无情,有情的无缘,有缘的无分,有分的正闹着离婚。说真话的男人大半打光棍,说假话的男人正在闹离婚,说半真半假话的男人大都艳福不浅,被女人奉为好男人。

法律规定:男人二十二岁可以结婚,但十八岁就能当兵。这说明三个问题,一,做人比做事难:生活比打仗难;对付身边的人比对付敌人难。西北师大旅游学院的讲师徐兆寿,在他自己开设的《爱情婚姻家庭社会学》的课堂上,让一百多个学生重复地同声大念一个字:性一像搞传销,性确实是当下最畅销的产品。

根据现行《婚姻法》修改起草专家小组主要负责人巫畕祯教授统计:被查处的贪官污吏中百分之九十五都有情妇,腐败的领导干部中百分之六十以上与包二奶’有关。而作为后一代的代表、少女作家春树更有惊人之语:有关系就是有关系,没关系有了关系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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