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哥随几个应聘的女孩走进一间大屋。里面主要有一部电脑，三张桌子，还有一小间被分隔开的档案资料室。一位秘书模样的小姐随即进来，对他们说：“老总吩咐，今日试用，各位自己选择自己能够胜任的工作。”
那位最年轻的女孩径直走到电脑桌前，看到已有一叠手写的材料放在桌子上，上面写着一句话：请把它打印出来。于是她微笑地打开电脑主机。
戴着深度近视眼镜、一看就知道学历不凡的那位女孩朝档案室走去……
还有一位好像下岗职工的女士，犹豫了半天，拿起了擦地板的拖把……
另外两位小姐，环顾四周之后，依依不舍又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乘电梯离开了公司。
黄哥胸有成竹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自己能胜任的工作”，除了我的本行外，我还能胜任什么呢？那张相对独立的、上面安装着电话的办公桌，不就是为我而准备的吗？除了我又有谁能够坐得了它？于是他稳稳当当地坐了下去，顿时心中产生一股优越感。
第一件事，他掏出自己的茶杯，给自己冲了一杯茶水。
第二件事，他取来报夹，翻出最新的报纸。
一边品茶，一边读报——多年养成的习惯了。浏览了几则新闻之后，他把眼光重点集中到那些逸闻奇事、史海钩沉上，脸上时而鲜花怒放，时而眉头紧锁。
“啪！”“哈哈哈哈……”拍了桌子，又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之后，黄哥觉得奇怪，不由得抬起头来，只看见电脑桌旁打字员像弹钢琴似的展示着她的优美动作，并听到从那里发出的噼噼吧吧的响声；一扭头，档案室里那位“学究”正躬身整理材料，而那个下岗女职工，则在收拾卫生间……
竟没有人顾得理会他！
太沉闷了！黄哥感叹道。过去坐办公室主任这把交椅的时候，只要自己打个喷嚏，就有人来问候；如果像今天这样发出笑声，大家会不约而同地地围过来，好奇地朝他打听详情，然后陪他一起嬉笑或怒骂一番，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打发掉了。那滋味……
今天就不同了，一点当主任的感觉都没有。你看这些傻乎乎的女孩子那个忙碌劲儿！可能她们怕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吧？其实只要老总不在场，我一个主任哪较这个真？
于是他以领导的口气对大家说：“你们歇一歇，喝点水什么的，劳逸结合嘛。”
竟没有回音，也难怪！像她们这样全神贯注地干活，怎么可能听见？黄哥叹口气，站起来去拿水瓶。但他马上又住手了。凭经验，愈是初次见面，愈要保留主任的架子，不然今后怎么相处？便对下岗职工说：“喏，你先别忙，给大家冲一怀茶。你看，大家都很辛苦，不喝茶怎么得了？你也喝一杯嘛。”
下岗职工唯唯诺诺地照办了。
黄哥又找到了过去当主任的那种感觉……
要下班了。上午那位秘书小姐推门进屋，道：“总经理请你们进去。”
关键的时刻终于来了。除了黄哥之外，大家都屏声静气，一脸紧张。
黄哥率先走进总经理室，朝靠在沙发上的老总嘿嘿地笑了几声，想说几句话，见老总板着面孔，就噎了回去。老总只冲大家点下头。待大家落座之后，老总问第一个人：
“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我把今天的文件都打印出来了，已经交给了秘书处。”
“你呢？”
“我已经分类整理了约三分之一的公司档案材料，并作了卡片。”
“你呢？”
“我将室内室外地板、玻璃和桌子擦了一遍，还打开水、订报纸……”
“那么你呢？”最后老总问黄哥。
“我？”黄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了一天办公室主任。”
“请具体一点。”
“看报纸、喝茶、领导她们……”
“你应该知道，我们公司的职员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明天……”老总打断他的话说。
黄哥急了：“老总，我不明白，偌大的办公室，怎么可能没有主任？”
“我们每个人都是在效益的驱使下工作，是效益在验证每一个人的工作。好了，该下班了。”老总站起来，夹着皮包，昂首走出他的办公室。
黄哥懊丧地掉在后面，不敢面对他人。已被录取的下岗职工回头对他说：“你应该到国有企业去应聘。”
黄哥脸一红。下岗职工有所不知，他正是刚刚被国有企业解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