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汗淋淋地出现在县城十字街口时，一个念头挡住了我的去路：兽药店在哪里呢？
我的鸭子们不留神闹了鸭瘟，整日里摇脑袋、扭脖子，两腿一蹬就呜呼，乡下管它叫疯鸭病，个个生命垂危，要不谁有空到这个小城里来？
“老师傅，请问卖疫苗的在哪里？”我冲迎面而来的一位背医箱的老大夫恭敬地喊道。
“什么？卖秧苗的？”老大夫站住了。
“是疫苗，给鸭子打预防针的。”
“哦，找药店。”
“不，找兽药店。”
“都一样嘛！着，你往前走，再左拐，第三号门就是。”
我谢了一声，拔腿就跑。跑了很远回过头来，见老大夫依旧在打手势指点着，吩咐我别走错了。我心存感激，心说这世上到底还有好人啊。
走近了三号门，我又愣住了。门上方明明写着“门诊药店”四个大字，中间还画着一个红十字，不是给人治病的地方吗？但我又转念一想，咱乡下药店的人药兽药都混着卖，没准儿城里也这样。就壮壮胆子走进去，朝卖药的柜台里瞄起来。
“买药吗？”
一个漂亮的姑娘站起来，冲我露出雪亮的小牙齿。
“有疯鸭疫苗吗？”我胆怯地问。
“没有疯鸭疫苗，只有疯狗疫苗，人畜都能用。要多少？”
“不要。”
“要就要嘛。”她晃着身子说，“你想，疯狗都能治，还治不了疯鸭？你是乡下来的吧？哟，长得真帅！你这么远跑来，不买一支疯狗疫苗多可惜，万一谁谁叫疯狗咬了呢？乡下狗多嘛。买一支，啊？说买就买吗！年轻人果断点，啊？我给你拿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撒着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眼看一件对我无用的东西就要溜进我的腰包，而那几张对我有急用的东西就要白白钻进别人的钱柜，我一狠心，拔腿就往外跑。
“哎，站住！”后面响起尖叫声。
我只管跑。但刚跑十几步，又听到一声怒喝：“站住！”这次我不得不站住，因为这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你买东西不给钱，还跑？”
“我、我没买呀。”我结结巴巴地说。
“要不你偷了东西？”
“没、绝对没！”
这时屋里的女店员发话了：“这人真是的，恐怕精神不正常吧？又没谁吃你，你跑啥？”
“妹，他买啥？”青年问。
“他买疯鸭疫苗，这里没有他就跑。乡下人真是的，一只疯鸭才值多少钱，谁还治这玩意儿。”
“有、有一支呀！”青年朝他的妹妹挤着眼睛，“在冰柜里，你忘了？上次养猪场用剩下的……”
“可那是给猪打针的呀？哦，我明白了。”女店员哈哈大笑。
就在女店员开冰柜的当儿，我撒腿又跑。我知道他们在玩花招。可那青年一把抓住了我：“哪里跑？”
“我不买了！我要走！”我挣扎道。
“你玩弄我呢？说买又不要。”青年瞪着我。
“我看这人精神不正常。怎么一会儿要买，一会儿又不买？”
“怎么回事？”
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心中一喜，因为这人就是我初来问路时遇见的老大夫。我想我终于遇上好人了。
“爸，他是个精神病。”女店员说。
我一愣：原来他们竟是一家子？便喊：“我不是精神病，我除了被你们折腾得有点头昏外，什么病也没有。我要走！”
“啊，你头昏？好好，快把他抱住，我要给他打一针消炎药。”
青年将我紧紧搂住，老大夫扒掉我的裤子，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注射了一针药水。我痛得咧嘴大哭。青年一松手，我就摔在地上。
“你们！”
我愤怒地瞪着他们，然后起身就跑。
“哎！别跑！”老大夫喊道，“快抓住他，每支畜用青霉素付款50元整。哈哈，今天总算逮着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