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镰读完说:“当法官难,当个好法官更难。法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可是好法官就是有高尚的情操,宽广的胸怀。” 程文源微笑地听着点点头说:“现在物欲横流,小心驶得万年船。大意不得呀,疏忽不得呀,不得不笃慎独醒。” “诗言志。程庭长,听说您发表过小说,让我拜读一下吧。”
“是短篇小说《未婚夫》,这是其中的一篇在全国性的报刊和杂志发表的。其他的在省报省刊露脸,很不好意思让你见笑。”程文源把《未婚夫》的复印件递给对方。 俩人都在品咂诗味,谈论文学创作。停了一会儿,程文源转了话题:“哎,对了,你跟那老三的恋爱谈得怎么样?” “几近要吹灭灯了。”潘金镰说。 “我看你们俩也不合适,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呀。” “为什么这样说,你早就看出来啦?” “你呢,传统,公道,宽容,有原则;而她偏执,自私,心胸狭小,要占便宜不得吃亏。”
“还是你了解她,最近我与她的距离越来越大。”
“没有不拉开距离的,越早结束马拉松无意义的谈恋爱越好,免得自己受苦也影响到她。”
“你说得对,‘没有完全的平等,就没有爱’,是一个俄国人说的,叫……” “屠格涅夫,俄国作家。梁庆既然不是你的准岳父了,你还为他案子平反的事那么执著,那么认真吗?” “法院‘业余大学’毕业的学生,不仅要懂法律,还要学会公道做人、公道办事。” “要公道办事。”程文源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感慨万千,“要公道办事,就先做公道人,现在能有这样认识和作为的人恐怕不是越来越多。” 半年前,潘金镰以梁庆的名义递交了要求再审梁庆强奸案的申诉状,中级法院院长作了批示。消息传了出去后,不久就有公安局原办理此案的现为治安科长、原检察院办理此案的现为起诉科的邱科长来法院反映,认为梁庆的案子是木板钉钉子,错不了,无须再审,后来还找了去年刚上任的厉院长,说此案如何如何是“铁案”。厉院长听罢,认为不是错案更好。
如果真的有错的话,也在我们法院这边。言下之意,法院是最后一关,有错在法院,用不着你们那么操心,要赔偿是我们法院的事。
“把材料,不,新证据给我吧,一说话就把正事给忘啦。”程文源说。 “我倒没忘,听您的指教不无受益。”潘金镰说着把西门妞的出生证和一纸证明函交给程文源。 “这是西门妞的出生证,这一张是作何用?” “是医院出具的西门妞的母亲田麦娇分娩时难产死亡的证明。我去了一趟医院,在院存档的资料中,查到田麦娇死亡时间的记载。死亡时间与西门妞出生年月日一致。” “你查找了她母亲死亡时间的记载,行,你确实精明。这样可以证实西门妞出生的时间为×年八月九日,不是原判认定的九月八日。西门妞被奸淫时,不,与梁庆发生性行为时已满14周岁了。” “梁庆强奸一案撤销,平反是有把握了?”潘金镰问道。 “希望是这样,愿望是这样,这才公道。”程文源对着潘金镰胸部捶了捶。 “程老,我请您吃饭吧,快到下班了。” “免
口罗,人家以为是一餐饭就把我打发了,才给梁庆平反了,我不好受。”
“那就改日再谢了。” 潘金镰开着那部“宝马”轿车离开法院,要去接回西门卿。西门卿两天前去探望母亲西门妞和外婆焦天菊。西门妞在焦天菊家,同焦天菊相处得十分和睦,似母女般融洽。焦天菊坚持每天为西门妞服药推拿按摩,想不到西门妞双手的拇指、中指和食指能活动,能捏住东西了,吃饭又能用汤匙,奇迹出现了,乐得西门卿合不上嘴,搂着母亲说:“苍天赐福,外公有灵。”焦天菊肚子也鼓起来。西门妞有经验,指点她注意饮食和防感冒生病。西门妞一连住了个把月,不想回到城里。她说:“在这儿习惯了,有说有笑,有伴有乐,在城里一个人在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孤单无聊。自己是住乡下的命,过不惯都市生活。”西门卿认为,妈在这里精神愉悦,病好得快。 潘金镰到了焦天菊家,见焦天菊、西门妞母女都很开心,自然也高兴。 “你的事办完了?”西门卿问。 “办完了,回一趟老家看看。没什么变化,给哥嫂、弟留点钱,大家健康就好。”潘金镰对去法院的事秘而不宣,守口如瓶。
焦天菊、西门妞见潘金镰有如此孝心和爱心自然夸上几句。 见潘金镰和西门卿要到村外走走,焦天菊和西门妞自然是高兴得满脸堆笑:“去吧,去吧,飞虫多,但空气新鲜。” 他俩沿着房前的小路走去。在哗哗流水的沟渠边,在梁庆承包建筑的乡间公路上漫步。
“卿儿,听说你把那几个女保安给涮了。” “嘻嘻,她们整个跟踪,我气也没用,倒不如跟她们玩玩,猫戏老鼠。”西门卿进美发店,洗头整发。两个女保安在外面候着。老板以为她们两个也要洗头,硬拉她们进来,浇上了水。西门卿起身走了。两个女保安满头是水来不及擦干跟着出来。还有一次西门卿进厕所,新来的两个女保安也跟着。天下着雨,西门卿与同厕一个女子商量好互换上衣,同遮一把伞,出了厕所。两个女保安还在外面候着,闻臭味,挨雨淋。西门卿说着又嘻嘻笑开。 “就数你鬼点子多。哎,你还打电话要挟梁庆吧!” “我说我要打官司。我还打电话给梁白菱,说我要跟你通电话,把潘金镰藏哪去了,故意气气她。” “梁白菱不会放过你的。” “让她来吧,当众打我两巴掌,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我得还她一拳。
” “卿儿,这场风波已过去了。你认为还有与梁庆合作的必要吗?” “我想抽回资金,另谋财道,但梁庆必须付出代价,违约金要付给我,还有‘联丰嘉园’,现在和将来的利润多少要划一些给我。这是起码条件。” “这样,你估算一下,梁庆除付还你本金外,至少还要付出500万吧?” “我看也差不多。反正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有利、有赚就行。一句话不亏本就好,你说是不是?” “是这样。” “哎,卿儿,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考虑很久了,我也老大不小了。” “结婚?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是我的人,我就爱你一个。我们共同闯天下,说不定往后更辉煌。”西门卿婉转推托。 “你一说就走题了。咱们什么时候结婚,亲爱的卿儿?”潘金镰说着拉住她的手。 “我们已同居了,要那个结婚证干吗?有没有结婚证都一样,我就不要那个形式的东西。” “那我们是非法同居,你知道吗?” “你我都是处男处女,什么非法同居。我要现在这样,我不连累你。” “说什么话,什么叫连累我?” “我达不到你所希望达到的做妻子的标准,你真才实学,我配不上,金镰。
”
“我看上的人一定不会差的,你很优秀,真的,卿儿。” “办结婚证,就把你给拴住了,会拖累你,我不想这么做。” “你是想要我花心,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呀。” 西门卿听罢哧哧地笑起来:“谁让你有这个想法。” “不说了,晚上回去再说,你看,这景色多美。什么叫田园风光,这就是。” 乡间一条弯弯的水泥路,很少过往汽车。偶尔有摩托车经过。斜阳里,红霞满天。小径、流水、村舍、瓦房都染上了金黄色,四周幽静,远山近坡,绿树清水,空气清新,晚风习习,泥土芬香,炊烟袅袅。“我知道你浪漫,富有想象,我可不行。”西门卿撒娇道。 斜阳衬托两个倩影挨得很近,几乎合在一块,缓慢地在乡间小路上移动。
“不办结婚登记,这样同居,万一有孩子怎么办?”潘金镰、西门卿连夜赶回市里,双双躺在床上,潘金镰开口。 “我才不怕,有孩子更好,哪个当女人的不想生孩子,当妈妈。” “那我们这样夫妻关系法律是不承认的,同居关系没有夫妻名分,名不正言不顺,知道吗?” “只要我们二人承认是夫妻就行了,别人爱怎看就怎看,我不在乎。
出生的孩子还不叫你爸,叫我妈,还会叫……”潘金镰捂住她的嘴巴。“好了,你没想好,我不强求,不强迫你,总之,我只爱你一个人,一直白头到老。” 西门卿听了,大为感动。心想,他不强加自己,是宽容,爱自己一个是专一,眼眶湿润了。侧过身,猛烈地吻着潘金镰的嘴。两人默默地亲着吻着。许久,潘金镰胳膊伸入她的脖子下,把她搂在怀里,不料,看到她后脖上刺青着一只“黑蝴蝶”,说:“你刺青一只黑蝴蝶,蛮好看的。” 西门卿先是一愣,后来漫不经心地说:“我外公说我后脖有黑痣不吉利,叫我去点化掉。后来我看有女孩在手腕上、肩膀上刺青些小动物蛮好看的,我也就文只蝴蝶。”她撒谎了,但说得有板有眼。明知她外公不在人世了,所以就说外公说的。潘金镰听了不信也信,信也不信。“文在后背给谁看呀,道理不通。”心想。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坐她的车时,她不让坐在她的后面,还挨她抢白一顿。“那你为什么怕人家看见呢?”潘金镰脱口而出。 “没的事,谁还来看女孩的后脖?” “大热天,你还穿有带帽的T恤,你以为我没注意呀。” “你真坏。
”她假意地捶了捶他的肩膀,又说,“后来想想,后脖有刺青并不好,会被人家认得,于是我有意穿衣来遮盖。” “第一次坐你的车时,我本想坐在你的后面,被你训了一顿后,坐在副驾驶位,你忘了。” “嘻嘻。不是的,我是想看看你的俊样。”两人说着,有意无意有心无心,双方都有数。他俩拥抱着、依偎着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潘金镰早醒,躺在床上想起昨夜西门卿说的话,觉得她言不由衷,怪怪的。两人彼此爱得如胶似漆,但又不同意结婚。说是会影响自己、拖累自己那是遁词。她后脖子明明是黑胎记,不是黑痣,有意刺青成蝴蝶,说是为了美,可又不让人看,自己又看不到,还得遮掩……身边的美人是一个谜。她到底想什么呢?看她熟睡的样,很美,是个睡美人。自己就爱这个像谜一样、纯真又圣洁的女人。 在邻省红光县法院的审判大厅里。“笃”的一声,法槌又一声响起。全场肃静,随着书记员一声“起立”,审判长宣读法院对洪大凯的判决。 “被告人洪大凯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但其在实施犯罪后,对受害人进行有力的抢救,酌情可以减轻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