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纵被袁世凯调到北京之后，南山武装已经分崩离析，有些投靠了陕西军阀，有些成为河南军阀刘镇华的部下，而当年和王天纵关系比较密切的土匪弟兄大部分投到了王天横的身边。本来王天横和朱至贵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哥哥有书信，袁世凯又给他封了师长，张治公投靠朱治贵之后又亲自上山动员他，北京既然已经委任朱至贵为军长，提拔王天横为师长，他也觉得可以暂时接受，看一看情况再说。王天纵还密令弟弟万不得已不要离开洛阳，一切要从大局出发，等待有利时机然后铲除袁世凯的党羽朱至贵，让河南真正意义上成为孙中山领导下的地盘，而不是两面派刘镇华的天下。因为这些原因，王天横才随张治公下山投靠朱至贵，就任师长之职。朱至贵大摆宴席，款待张治公和王天横，说一定要通力合作，共同管好古都洛阳。张治公和王天横也难免说一些愿意听从朱至贵指挥，团结一致保卫家乡的话。
在王天横师长的官邸内，有一个很大的草坪，王天横的副官叫葛攀树，他是赛马蜂葛瑞的孙子，葛瑞当年随曹凤甲出征，死于乱军之中后，不久儿子也死了，撇下孙子葛攀树没有人照顾，王天横的父亲王太收留了葛攀树，供他上学，王太死后葛攀树由王太的弟弟王瑞亭抚养。葛攀树正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他比王天横的女儿洛梅、阳梅姐妹俩大五岁，十六岁那年因为打架打伤了人，仇家声言要打孽打了葛攀树，王瑞亭只好让他上山跟着王天纵当了土匪，后来一直跟在王天纵左右当马弁，王天纵到北京去上任的时候不便带着他，就把他托付给弟弟。他自从来到王天横的身边，因为曾经被王太和王瑞亭抚养过，把王天横当作叔叔看待，忠心耿耿，作战英勇，是王天横最贴心的人。
王天横的大女儿王洛梅正在草坪上舞剑，她剑眉入鬓，双目如电，面似梨花，英姿飒爽，只见她剑如白龙戏水，上下翻飞，十分娴熟，在舞剑的间歇还不忘掷出她的梅花镖，但是她不管是舞剑还是掷镖，多多少少有些花架子，功夫还不到家；二女儿王阳梅眼如秋波，眉似柳叶，面赛桃花，典雅大方，坐在凳子上正专心致志地为姐姐画像。洛梅和阳梅是王天横的大夫人曹秀英生的双胞胎姐妹，两个人的长相一模一样，别人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就连王天横有时候也分不出来。二夫人赵凤英嫁给王天横之后生了个儿子叫王洛生。二夫人赵凤英因为儿子小，没有在洛阳城里居住，住在老家王山寨。王天横虽然是绿林出身，但他是反对女儿练功夫的，他认为女孩子应该多学针线活，不应该舞刀弄枪，打打杀杀。阳梅比较听话，父亲不让她练武她就不练，洛梅不怎么听话，特别喜欢练武，总是背着父亲舞枪弄棒，王天横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洛梅舞剑有些累，就停止舞剑，来到妹妹阳梅跟前，阳梅已经把洛梅舞剑的飒爽英姿画成，姐妹俩共同欣赏，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王阳梅说：“姐，你舞剑的姿态像一个女侠。”
王洛梅也非常自信地说：“我就是要当一个女侠，像侠女十三妹那样惩恶扬善。”
王阳梅又天真地问王洛梅：“姐，你看我画得像你不像？像女侠不像？”
“像，太像了。”
“姐，真有侠女十三妹这个人吗？”
“有，当然有。”王洛梅学着说书人的样子说：“话说清朝雍正年间，权倾朝野的大奸臣纪献唐依仗雍正的宠信，迫害文武忠良，制造了许多人间悲剧。纪献唐欲霸占中军副将何杞之女何玉凤为儿媳，遭到何家拒绝，他竟然设毒计把何杞全家老少几乎全部杀害。何玉凤忍着悲痛，遵照父亲的嘱托，携带宝刀乘乱逃出，在深山密林之中避祸。她发誓一定要杀掉纪贼，报仇雪恨。何玉凤拜邓九公为师，不畏严寒酷暑，练就了一身硬功夫。邓九公为她取艺名十三妹。次年秋季，十三妹听说纪贼要归里省亲，便与师兄弟一起埋伏在纪贼必经之路。谁知纪贼已有准备，暗中偷梁换柱，十三妹刺死的只是纪贼的一个替身。十三妹知道上当受骗之后，又潜入纪府行刺，但因府内戒备森严，没有能够得手。从此，纪贼密令恶僧铁罗汉出山收拾十三妹。十三妹陷入铁罗汉的重兵埋伏中，险遭铁罗汉手下凶僧的毒手，终因势单力薄，被俘入狱。纪贼听说捕获十三妹，在府中大摆宴席庆贺。突然，舞女队中飞出一人，手持匕首，直刺纪贼，这人正是十三妹。原来在押解途中，十三妹被师兄们救出，混于舞女之中。纪贼罪恶多端，终于被十三妹结束了性命。夕阳下，十三妹告祭亡父在天之灵，了结心愿，骑上骏马奔向远方，继续在江湖上除暴安良，十三妹的名字也家喻户晓，成为巾帼英雄……”
“姐，十三妹的故事太凄美了，真有这个人吗？”
“当然有。我就是要学习十三妹呢。”
“那是不是应该让你拿把刀啊？我画的是剑。”
“拿剑更好，娘不就是爱舞剑吗？娘看了肯定喜欢。”
“走，让娘和爹看看去。”王洛梅一边看着妹妹画的画，一边拉起妹妹向堂屋跑去。
王天横的客厅，摆设古朴优雅，书香气十足。客厅里挂着一幅关羽读春秋画像，笔法细腻，栩栩如生。画面上的关公背倚青龙刀，手捧《春秋》，战袍飞扬，形神兼备，栩栩如生。上边的横批上“威振华夏”四个字，两边的对联是后人模仿乾隆笔迹写的：
军府旧开牙授受成仁心皎日；
神牌新表额御灾捍患水恬波。
上联赞颂当年关羽受命镇守荆州，忠义为国，杀身成仁，心地光明，与日月同辉；下联感叹父皇雍正御赐的“乾坤正气”匾额，说凭着关公的乾坤正气，来保佑荆州民众抵御各种灾患，风平浪静，恬波安澜。
关公是绿林好汉敬仰的神，受到很多人的虔诚崇拜，王天横一直尊奉关公的“忠勇仁义”精神，也经常以关羽的精神激励自己，因此他的字就叫恒忠。
袁世凯窃取革命果实之后，王天纵被袁世凯调到北京之后，王天纵原来的手下大部分投靠了刘镇华，一少部分投奔了王天横，反正没有人投靠朱至贵。段祺瑞扶植朱至贵，朱至贵兵不血刃接管了洛阳城。刘镇华投靠袁世凯并摇身一变成为豫西的剿匪司令，刘镇华劝说王天横到他手下当标统，王天横觉得刘镇华其人不可靠，没有答应。刘镇华又动员他驻守洛阳成为地方武装，王天横只好下山到洛阳和朱至贵成为搭档。但是因为原来的恩恩怨怨，朱至贵并不把王天横看作是自己的心腹，既想与他团结，使他成为自己的羽翼，又想将他的势力吞并，免得产生后患。王天横的长相有些像女人，因此他非常羡慕男性化特点比较明显的关羽，也希望自己能够眉如卧蚕，声似洪钟，身材魁梧，但是爹娘给他生就了女人像，他只好在心里崇拜关羽。
曹秀英原来也是一个爱舞刀弄枪的女人，现在基本上不习武了，一心做太太，因为自己没有生儿子，就多次和王天横商量让他接二夫人赵凤英来洛阳一起居住。王天横有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早晚是要和朱至贵翻脸的，那将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因此不想让二夫人和儿子洛生来洛阳冒风险。他是个极有城府的人，为了不让太太秀英担心，他的想法始终没有向太太说过，就连他最信任的葛攀树也没有告诉过。曹秀英正在试旗袍，扭捏着身姿让王天横看：“天横，你说现在都民国了，反而流行旗袍，你看我穿上旗袍好看吗？”
王天横端详了一下说：“好看，秀英穿什么都好看。”秀英虽然不丑，但是她没有二夫人凤英年轻漂亮。王天横一直非常尊重大夫人曹秀英，大夫人也不怎么吃二夫人赵凤英的醋，妻妾之间和睦相处，从来没有矛盾。
王天横正在品评夫人的旗袍，夫人不停地扭动着身姿，见女儿洛梅和阳梅相随跑了进来，急忙停止扭动，望着两个女儿。王阳梅说：“爹，娘，我给姐姐画了一张像，请你们欣赏欣赏。”
曹秀英瞪了王阳梅一眼说：“没规矩的丫头，应该说请父母大人指正指正。”
“好，那就请父母大人指正指正吧。”王阳梅笑着耍了一个鬼脸。
“来，来，拿来让我欣赏欣赏。”说着话，王天横从王阳梅手中接过画像欣赏了一番说：“嗯，画得不错，大有长进啊！”
王阳梅娇嗔地说：“真没劲儿，应该说画得很好，不应该说画得不错。”
王天横说：“嗯，那就夸奖夸奖，说不定将来我们王家要出一个女画家呢。”
曹秀英在阳梅的额头上捣了一指头说：“小东西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大家一阵开心地大笑之后，王天横说：“秀英，这两个丫头的性格像你也像我，咱们当年不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吗？如果知道天高地厚我们会造反去当土匪吗？人啊，有些时候就需要不怕天，不怕地的劲头。”
王洛梅说：“就是，还是爹爹的话有道理。”
王天横和曹秀英笑得很开心，一家人笑声不断，其乐融融。
第二天曹秀英正王天横商量接赵凤英带着儿子来洛阳住的事情。王天横的副官葛攀树进来向王天横报告，说朱司令携八姨太来访。葛攀树的一句话打破了鲁府的温馨宁静，大家立即紧张起来。
王洛梅和王阳梅姐妹俩来不及躲避，朱司令已经携八姨太梅如玉走进屋内，后边还跟着关向良和谢得胜。朱至贵已经接近五十岁了，现在胖胖的，满脸横肉；八姨太梅如玉打扮入时，搔首弄姿，略带几分轻浮。梅如玉是认识王天横的，在龙门山她被魏举义抢上山做了压寨夫人的时候就认识，后来魏举义被于姑娘杀死，她曾经想嫁给王天横，王天横觉得她是一个祸水女人没有娶她，放她下山了，她回到洛阳一直不敢去见朱至贵，害怕朱至贵算老账杀了她。后来她无意间发现王天横到洛阳去侦查，就密报给朱至贵，算是立了功。她还对朱至贵撒了谎，说自己在土匪攻破山庄的时候也逃出来了，亲眼看见土匪烧了龙门庄园，因为迷路走到了宜阳，在宜阳的亲戚家住了一阵子才回来，刚刚到洛阳正好看见王天横进城。于是朱至贵不再计较过去的事情，重新纳她做八姨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新近娶进门的姨太太。梅如玉现在装着不认识王天横，王天横只好也装着不认识她。关向良是朱至贵的警卫营长，二十多岁，面皮白晰，南方口音，显得文静干练。谢得胜是谢宝胜的弟弟，梳个偏分头，眼神有些狡猾，但是长相酷似他的哥哥谢宝胜。
王天横将朱至贵一行迎进屋内，毕恭毕敬地说：“朱司令和夫人驾临寒舍，王某不胜荣幸啊。”
朱至贵大大咧咧地说：“恒忠兄，你可是一个人才呢，现在又是朱某的左膀右臂，来看望你是应该的，咱们兄弟就不要客气了。”
“承蒙朱司令抬爱，小弟德得何能，永远都是司令的马前卒，你指向哪里天横就打向哪里。”
“哈哈哈，恒忠兄这话我爱听，以后洛阳的一切就是咱们兄弟说了算，只要咱兄弟精诚团结，任何人别想插手洛阳的事情。”
王天横急忙谦逊道：“哎哟，兄弟自从革命以来，深受兄台知遇之恩，却苦于没有机会报答，一直寸功未立，心中十分惶恐，十分惶恐啊！”
朱至贵笑道：“是朋友不在于认识的早晚，我朱某闯荡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就连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都见过，过去咱是大清国的洛阳县令，现在咱是洛阳的城防司令，这革命和不革命也没有什么区别嘛！唉，有些人他到死没有把咱老朱当成朋友，认识那么多年，就像路人一样，而咱们兄弟一见如故，这不就是缘分吗？哈哈哈缘分，至贵和你恒忠兄就是有缘分啊！”
“司令言之有理，司令真是高人啊！”
朱至贵看见洛梅和阳梅姐妹俩，眼睛滴溜溜打着转说：“前天听说王师长有两位千金，能诗会画，貌若天仙，今日拜访王师长也让高某见识见识。”说罢再用淫邪的目光打量着王洛梅和王阳梅，看得姐妹两个低下了头，王天横为此一脸的不高兴。
曹秀英急忙岔开话题说：“八姨太年轻貌美，真是盖世无双啊！”
梅如玉一阵自豪之后却虚意谦恭地说：“大姐过奖了，比起你们家这两个含苞待放的千金，我梅如玉可真是自叹不如啊！”
王天横拉住朱至贵说：“司令请坐，八姨太请坐。”
大家落座之后，朱至贵看了看关羽的像点一点头，又看着壁上的一幅书法念道：“大柔非柔，至刚无刚”。念罢夸奖道：“大家手笔，大家手笔呀！王师长下山弃暗投明，使洛阳百姓免受战争之苦，胸怀大志，就像当年关羽投奔曹操一样，将来必成共和大业之重器。”
“司令嘉奖，天横三生有幸。”王天横很是谦恭，不过他觉得朱至贵自比曹操有些不妥，难道朱至贵已经怀疑他人在曹营心在汉？说什么下山弃暗投明，好像是他王天横不是听从刘镇华的劝告投身革命而是投奔他朱至贵来了，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
接下来朱至贵就无话找话地和王天横讨论起关羽来，朱至贵说：“有人说，关公是一种文化；也有人说，关公是一种精神。不然，在中国以至海外为何有这样多的关公庙啊！”
王天横是比较崇拜关羽的，见朱至贵谈起关羽，也来了精神：“听说至今保存最为完好的关爷庙有五六处：咱们河南洛阳的关林是最好的，另外湖北当阳关陵，荆州关帝庙，许昌霸陵桥关帝庙，山西关羽故里常平关帝庙，而规模最大、气势最为宏伟的，听说要属山西省运城解州的关帝庙了，它堪称天下第一关庙。”
“关爷因为义气，被历代帝王奉为义炳乾坤、万世人极的关圣帝君，因此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来洛阳的时候才特意拜祭的关公。其实关公最早也是一个像我们一样的普通凡人，谁知道我们将来是什么样子啊！”朱至贵笑着说。
“我哪里敢和司令你比啊，天横过去不过是一个土匪，现在只是司令的一个部下而已。”
“土匪怎么了？关羽原来不也是土匪吗？据民间传说，关羽最早并不姓关，因他杀了人才更名改姓。那年关羽刚十九岁，像你原来上山闹土匪的年龄差不多。”
王天横听朱至贵这么一说，正好旁敲侧击道：“听说关羽从下冯村来到解州城，想求见郡守，陈述自己的报国之志。可是，那个郡守因他是无名之辈，拒不接见。那天晚上他住在县城旅馆里，听到隔壁有人哭，一问才知这个哭的人叫韩守义，他的女儿被城里恶霸吕熊强占蹂躏。吕熊是个员外，勾结官宦，欺男霸女。当时，解州城由于靠近盐池，地下水是咸的，不能食用，只有几口甜水井散落在城里各处。吕熊叫手下人将城里的甜水井都填了，只剩下他家院里的一口甜水井。还规定了一条，凡是来挑水的人，只准年轻貌美的女人来，否则不许进。”
“哎呀，这个吕熊只怕没安好心啊。”梅如玉笑着说。
“是啊，到吕熊家挑水的年轻女人，不是被吕熊调戏，就是被他奸污。大家都很气愤，但因吕熊财大气粗，谁也奈何不了他。韩守义的女儿让吕熊霸占后，气得老人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只好独自悲泣。关羽听罢老人的冤恨，怒火中烧，提着宝剑就闯进吕家，杀了吕熊和他一家人，解救了姓韩的姑娘和其他良家妇女。之后，他连夜逃往他乡，途中路过潼关时遭到守关将军的盘问，情急之中他手指关口说自己姓关，以后就再未改变，一直姓关。”
“嗯，我一向佩服关公，他急公好义、扶危济困、替民行道，是历史上的千古名将。恒忠兄就像关公那样将义气，只是相貌有些像女人，因此才有玉面虎的雅号，哈哈哈……”
梅如玉其实是很敬重王天横的，看朱至贵那么一笑王天横有些不自在，急忙说：“司令啊，你没有听人说，男儿难得女人相，女人难得鸭子样嘛。人家王师长的相貌好呢，是大福大贵的相貌啊。”关向良和谢得胜一直不说话，听八姨太这么说也点了点头。
朱至贵逗梅如玉说：“老八，怪不得你走路像鸭子，这么说你也很主贵了？”
“那当然，不然你当年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了我？”梅如玉说了这话看着关向良和谢得胜笑。
朱至贵笑了笑不再逗八姨太，转脸望望王洛梅和王阳梅，然后对八姨太说：“看看人家这两个闺女，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得扔。”
梅如玉没趣地把嘴一噘，脸扭到一边说：“该扔就扔了吧，谁稀罕你这老头子！”
王天横一阵不安，一时又想不起合适的话题。曹秀英急忙打破僵局，喊吴妈摆上酒菜，招待朱至贵一行。
酒宴摆好，宾主落座，王天横端起酒杯说：“司令，八姨太，天横略备薄酒，不成敬意，权谢司令和太太光临，来，天横敬司令和八姨太一杯。”并借干杯之机，给站在夫人身边的两个女儿使眼色令其退避，王洛梅和王阳梅急急忙忙离开了，谢得胜用贼溜溜的眼睛看着姐妹的背影。
朱至贵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夹块肉放到嘴里吃着说：“有酒就喝，有肉就吃，有仗就打，这就是老子一贯的作风，这一点我和恒忠兄非常相似。”说罢回头去看王洛梅和王阳梅，见她们已经悄悄离去，不禁一阵失落。
觥筹交错，猜拳行令之间，朱至贵说：“恒忠兄，我经常在思考一个问题，不知道你对官场联姻怎么看，我觉得官场联姻是个好事情呢，因此官场上的联姻就非常重要了，你看过石头记没有？”
“不好意思，没有看过，我是个粗人，没有多少文化，不像司令你能文能武。”
“石头记后四十回写的就是探春嫁给了海防官员的儿子，这个官员立功进京，探春回家探视。那时老贾家已经被抄了，但是探春婆家很风光。这样老贾家的女儿探春就能多少照应一下娘家。这种事情在老贾家和老甄家之间发生过。老贾家被抄家，贾母说老甄家有笔银子藏在她那里，现在要把这些银子送回去。这老甄家为什么要把银子存在贾母那里呢？因为老甄家也曾被抄过。老甄家一定预感事情不好，在抄家之前，把银子运到贾母处藏匿。那时候老贾家正得意，老甄家的银子就是藏在老贾家，也没人敢去告发。所以在官场上这家族网络着实重要，而且亲疏都有用，得意的时候沾光，衰败的时候能够照应。恒忠兄，从历史上看，这亲戚网络最终连皇帝都能战胜啊。”
王天横不明白朱至贵这话什么意思，就附和道：“那是，是亲三分故嘛！”
朱至贵好像很有城府地又说：“你知道袁世凯为什么能够成为不倒翁吗？”
“不知道，我没有去过北京，孤陋寡闻的很。”
“我听人家说，袁世凯当年专门养了一个老太太，让那老太太专门到偏远山区寻找穷人家的小女孩，通过拐骗买卖把小女孩弄到北京，让漂亮一点的女孩子认他作义父，把女孩养大成人，再买几件好衣服把女孩打扮起来，哪个人在官场上得势了，年轻一点就招作女婿，让义女做人家的姨太太，年龄大一点的只要有儿子，就主动攀龙附凤作亲家，如此这般使袁世凯在官场上的势力越来越大，连孙中山都没有办法这个七十二变的不倒翁啊。”朱至贵深知这个道理，因此才让自己的儿子朱成材娶了袁世凯的义女为妻，和袁世凯挂上了钩，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王天横只是啊了一声，他不知道朱至贵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朱至贵这个时候摊牌了：“恒忠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直说了吧，我有一个妹妹叫朱至红，原来是知府文悌的姨太太，现在文悌死了，她正值青春，孀居多年，也没有孩子，又一直没有遇合适的人，她是见过恒忠兄的，也一直仰慕恒忠兄是个英雄，我很想让小妹作你的三夫人，咱们也成为姻亲关系，你觉得怎么样啊？舍妹可是很仰慕你的。”
王天横不是一个好色的人，况且他没有政治家的头脑，对于朱至贵的为人他看不起，对于知府文悌的姨太太他更是心存厌恶，因此说：“谢谢司令抬爱，可是我已经有两房夫人了，不想再娶了啊，再说司令的妹妹怎么可以做小啊。来，司令，咱们喝酒，这可是我家乡产的杜康酒啊。”曹秀英急忙拉一下王天横的衣服，意思是让他答应下来。可是王天横像没有感觉似的，端起酒开始敬酒了。
朱至贵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再说话一个劲儿地喝闷酒，不时称赞着杜康酒好。一个时辰过去了，在王天横夫妇的劝敬之下，朱至贵和梅如玉均有八分醉意。梅如玉不停地用媚眼去看关向良，关向良不好意思地低头不语，他并不正眼看梅如玉。
关向良是朱至贵一个亲戚的同学，两个人关系非常好，他把关向良介绍到朱至贵身边，深得朱至贵的信任。他是个比较有正义感的人，现在对朱至贵的为人很看不惯，想离开，但是现在军阀混战，他也没有好地方去，就留下来了。
朱司令醉了。他用寻觅的眼神望着王洛梅和王阳梅离开的方向说：“王师长，王老弟，你好福气呀！你那两个宝贝闺女长得貌若天仙，楚楚动人，我也没见过那……什么西施呀，杨贵妃呀，她们长得也不过如此吧？”
王天横急忙站起身搀扶住朱至贵道：“司令，你喝多了。”
“恒忠兄，我没有喝多。王老弟，咱们两家可是世交啊！我父亲朱天宝和你父亲王太是朋友对不对？你岳父曹风甲是我师父对不对？咱们两个是师兄弟对不对？”
“这个当然，当年我到你府上和谢宝胜比武的事情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谢宝胜不行，他不如弟弟谢得胜。人，不能愚忠。大清国已经不行了，再说我们是汉人，人家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有什么错？他谢宝胜为大清国以身殉职我说不值得！你看一看谢得胜吧，在大清国当差吃香，孙中山的革命军来了他还吃香，袁世凯当政他更吃香，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我敢说，谢宝胜如果活着，如果投靠袁世凯大总统，官职绝对要比他刘镇华大，本事也比刘镇华大！”
“唉，如果论欣赏，我更欣赏谢宝胜！得胜，你可不要在意我们说这些话啊！”
谢得胜急忙说：“反正都是夸奖我哥哥的嘛，我也佩服我哥哥。”
朱至贵突然说：“难道你不欣赏我朱至贵吗？姓王的，你听着，我把孀居多年的妹妹朱至红嫁给你，是抬举你，你不给朱某面子是不是？我倒想让她作你的三夫人是为了联姻，这叫政治，你知道不知道？”
“朱司令，我哪里是不欣赏你啊？就是令妹我也十分喜欢，只是我已经有两个夫人了，实在是不想再纳妾了啊！”
“王太横，你听着，既然你不娶我的妹妹，那我就要娶你的女儿做九姨太，十姨太，你说中不中？”朱至贵嘴里说着话，脚下一滑，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把一口酒吐了出来，他的衣服上是酒，地上是秽物，弄得满屋都是酒臭味。
梅如玉听了朱至贵的话，马上变脸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把我抢到你家这才多长时间就玩腻了？天哪！我不想活了，我这就死给你看。”说罢要去撞墙，被关向良和谢得胜拦住。
王天横一脸怒容地说：“朱司令和八姨太喝多了，向良、得胜，你们快把他们送回去！”
谢得胜去搀扶八姨太，梅如玉很不高兴地推开他的手，然后抓住了关向良的手，关向良只好极不情愿地搀扶了她。谢得胜只好没趣地离开八姨太，去搀扶坐在地上醉醺醺的朱至贵。朱至贵踉踉跄跄站起身又吐了一口酒说：“王老兄，不，我未来的岳父大人，咱们一言为定，这个事情就这么办，明天我就派人来下聘，咱们结成姻亲，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我共同掌管洛阳的防务，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敢欺负咱们，老子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梅如玉一步三摇地说：“好酒，我没有醉，我再喝一碗也不会醉……”
朱至贵和梅如玉被搀走后，王天横和夫人曹秀英既生气又担心地坐在客厅内。曹秀英埋怨着说：“天横，你也是的，娶了朱至贵那个寡妇妹妹又该如何？”
王天横皱着眉头说：“纳凤英为妾，我王天横就已经对不起你了，怎么能够再纳妾啊？”
“你怎么那么傻？为了联姻那个三步紧朱至贵要娶咱们的女儿呢，这样你就对得起我了？”
“他休想！惹恼了老子就来个你死我活，不行还到南山当土匪去。”
“天横，现在可不比过去了，有儿有女拖累着，你可要三思而行啊！”
王洛梅和王阳梅早已偷听到朱至贵的话，想向父母哭诉她们坚决不嫁朱至贵，看见父母忧愁的样子又不忍心火上添柴，就跑到闺房中痛哭起来。她姐妹俩撕裂心肺的哭声从远处传来，使得王天横悲愤交加，拳头紧握，一言不发。曹秀英无奈地叹着气抹眼泪，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好。
王天横望着关羽的画像叹口长气，终于把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咬着牙骂道：“朱至贵这个王八蛋，真是个流氓无赖，不行老子就反了！”
曹秀英急忙来到王天横身边，挽了他的胳膊，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朱至贵只是酒后出狂言，我们不要信以为真，他都多大年龄，比你还大几岁呢，怎么能够娶咱们的女儿呢？这不是笑话吗？你千万不要信以为真！”
王天横道：“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朱至贵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怕他一旦来真的怎么办啊？”
“应该不会吧？”曹秀英自言自语地说。
王天横今天也喝了不少酒，现在酒意犯了上来，有些头昏眼花，只好在夫人的挽扶下回房休息。
在晚饭的桌上，王天横一家四口谁也吃不下饭，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王洛梅和王阳梅谁也吃不下早饭，她们的心揪得紧紧的，表情凄凄惨惨。她们虽然从小就经历了与其他少女不同的岁月，胆量比较大，但是平生第一次遇到逼婚的事情，早已乱了方寸。父亲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会被一个朱至贵逼的抑郁寡欢，一筹莫展呢？自己难道真的要遭受不幸吗？她们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慌，悲愤的激流在不停地冲击着身心。王洛梅没有哭，而王阳梅却不停地流泪。
曹秀英怕丈夫难过，就看着阳梅安慰道：“梅，事情也许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哭什么？你大伯在北京是个大人物，他三步紧未必敢胡作非为！你的性格就是太懦弱，以后要向你姐姐学习，人，不能太懦弱，知道吗？”她这样劝女儿，其实她的心里一样难过。
“天无绝人之路。”洛梅插嘴道，“他朱至贵未必就能一手遮天，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他的！”这个一直非常自信的姑娘，还不知道横祸确实就要临头了。
“娘，我心里有些害怕。”
“阳梅，不要怕，不行我们再跟着你爹上山当土匪去。”
王天横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好，他也幻想着朱至贵未必敢把自己这个玉面虎往死路上逼。
“等等看吧。”曹秀英接着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朱至贵不会善罢甘休。”
王天横站起身准备离开饭桌，忽然又觉得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他如果离开，别人肯定都不会吃饭了，于是又坐下拿起筷子说：“吃饭，吃饭，天塌不下来。”大家仍然不吃饭，王天横把筷子一推离开餐桌，洛梅急忙去陪父亲，害怕父亲真的拿了手枪冲出去和朱至贵拼命。
这里只剩曹秀英和王阳梅母女两个，王阳梅失声哭道：“娘，我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我是不是太懦弱了？我们为什么不随伯父到北京去，留在洛阳受人欺负？以后我要锻炼坚强的性格！”
曹秀英见女儿面色发白，赶紧来到女儿身边说：“不要怕，有你父亲呢。”平时外表那样冷静和稳重的女儿竟然害怕到这种地步，曹秀英不禁一怔，她凭慈母对娇儿心心相通的直觉，看着阳梅的脸，同时也把心揪了起来。确实，她们母女多少年来一直在山林里过日子，生死相依，担惊受怕，与那些平平常常的母女不同。曹秀英的一对孪生女儿性格也不一样，洛梅比较刚强，阳梅比较懦弱，但是她也知道阳梅的懦弱背后也有刚强，两个女儿的性格既像她也像天横，再大的困难也不会压垮自己的女儿，这一点她很自信。
阳梅独说独念道：“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曹秀英心里一阵酸楚：“可怜的女儿啊！”她把女儿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
听母亲这声低吟，阳梅抬头望着母亲，揣摩着她脸上的表情，然后问：“娘，爹为什么不娶朱至贵的妹妹朱至红做三姨太呢？是不是娘不同意？”
“唉，哪里是娘不同意啊！那是你父亲爱你们的娘啊！他怕娘受气，怕朱至贵的妹妹对你们不好，听说她是个淫荡的女人，你父亲怎么会去爱一个泼妇啊！”
“难道我父亲就忍心让他自己的亲骨肉去当小老婆吗？难道就没有好办法了吗？”
“不会的，孩子，按理说朱至贵不会的。相信你父亲那样回绝人家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那个朱至红确实不是一个好女人，她不值得你的父亲爱！”
母女两个唉声叹气地坐着，说着家务事，说到二夫人赵凤英，说到聪明可爱的小儿子，又说到老家王山寨，再说到曾经教两个女儿读书的二爷王瑞亭。说到王瑞亭，曹秀英准备把两个女儿送回老家去，让二叔王瑞亭继续教他们读书，在乡下要相对安全一些。阳梅看到一夜之间母亲有些憔悴不堪，好像脸上忽然增添了许多皱纹，平时绽放光彩的脸已经满布沧桑，她又流泪了，母亲也流泪了。
这时葛攀树一脸不高兴地带领关向良进来了，关向良的手里还提着聘礼，看王天横不在，就报告了一声。王天横闻声和洛梅来到客厅。
关向良见王天横一家都是凄凄惨惨的样子，已经把他当成了不受欢迎的人，便主动解释说：“王师长，在下是奉了朱司令之命，特来下聘的，卑职实属无奈，也知道这个事情有些荒唐，望师长见谅。”
王洛梅杏眼圆瞪，怒视着关向良说：“关向良，我原以为你是个谦谦君子，谁知道你竟然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小人！”关向良红着脸低下头。
王天横斜了关向良一眼，愤怒至极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真流氓！现在我终于看清了三步紧朱至贵的丑恶嘴脸，早知道这样，老子仍然当土匪，拼个死活也决不下山进洛阳城，决不和豺狼为伍。”
曹秀英也怒视着关向良，把关向良看得不敢抬头，一脸羞愧。王阳梅“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家人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厄运真真切切地到来了，事态已经非常严重，又一时无计可施。王天横这个时候反到冷静了许多，坐在桌子边不说话，脸色铁青。
关向良很尴尬地说：“王师长，卑职也是奉命行事，朱司令说了，王师长如果不能割爱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他，只嫁一个也行。不然的话，朱至贵的为人你们也是知道的，他说翻脸就翻脸，况且人家现在可是北洋的红人，有靠山啊。王师长，你能不能听在下一言，还是娶了朱至红吧，她朱至红就是一个狐狸精你也把她娶过来，一个女人她还能翻了天？娶了她不就万事大吉了？何必那么较真呢？”
王天横拍案而起吼道：“我一个女儿也不嫁，这个老色鬼他妄想！我也绝对不娶他那破鞋一样的妹妹！什么东西，原来和文悌狼狈为奸，坏事做尽，我如果娶了她岂不让天下人都耻笑！，真要逼老子拼命啊？那好吧，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不行老子就到北京找我哥哥王天纵去，王天纵如果也管不了，老子干脆不当这个破师长，再上山拉杆子当土匪去！”
曹秀英擦着眼泪说：“关营长，从年龄上说，他朱至贵都可以作我女儿的父辈了，他已经有八个姨太太了，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作贱我的女儿吗？”
关向良长叹一声：“夫人，这些道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也知道人下做人多么难哪！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呢？洛梅和阳梅两位小姐如花似玉，如果嫁给他朱司令那样的人，可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可是不嫁怕也不行啊，临来的时候朱司令说了，山海关二师的弟兄们和东北人打仗全军覆没了，师长也在战场上殉难，原因就是师长原来不是朱司令的手下，现在和朱司令离心离德，才被推上火线的，末了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全师的弟兄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因此卑职认为如果王师长不答应这门亲事，朱司令可能真要夺了你的兵权，让那个谢得胜代行师长职务去攻打山海关呢。王师长，那里的仗打得很惨，我觉得把弟兄们交谢得胜那样的人，等于是要葬送兄弟们的前程和生命啊！”
曹秀英问：“为什么不让张治公的一师去呢？”
“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张师长现在和司令关系密切吧。”
王洛梅愤然站起说：“爹，不能让官兵弟兄再去为这不义的军阀战争送死了，你如果不娶朱至红，我情愿嫁给朱司令。”
王阳梅也哭着说：“不，要嫁还是我嫁吧，姐姐能文能武留在爹身边还可以更好地照顾爹。”
王天横一拍桌子吼道：“别争了，我既是个军人，还能怕死吗？多少刀山火海我都闯过来了，死就死吧！我怎忍心用女儿的终身去换取我这条老命呢？就是官兵弟兄们也不忍心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交易。，朱至贵是北洋军阀的红人，那么王天纵是不是袁世凯的红人？还不一定谁斗过谁呢！我不可能把弟兄们交给他谢得胜，大不了老子去山海关打仗就是了！”
曹秀英哭着说：“不，不能意气用事。天横，你可要为这个家想想啊！关营长，你回去和朱司令说一说，就说天横同意娶他的妹妹，好不好？她朱至红想风风光光地嫁过来也行，什么条件咱都答应！”
“夫人，你……”王天横急忙制止。
“天横，这个事情你别管，我做主了，她就是个母夜叉你也把她娶回来，大不了我以后捧着她、哄着她就是了。”曹秀英很果断地说。
王天横怒不可遏地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把那个骚娘们弄过来，从此就家无宁日了！”
“没有宁日就没有宁日，大不了我们都回老家去种地去，让她一个人在洛阳陪你总行吧！”
王洛梅和王阳梅一齐跪下求他们的爹爹：“爹，你就娶朱至贵的妹妹吧，我们情愿叫她三娘。”
王天横一跺脚，挥一下手说：“关向良，你回去告诉朱至贵，我决定娶他的妹妹了，答应不答应是他们的事情，反正老子不会把女儿嫁给他朱至贵，我已经派人去北京联系我哥哥王天纵了，没有我哥哥的命令我既不会出征山海关，也不会嫁我的闺女。”说罢出门去了。
关向良手中的彩礼掉在地上，然后无可奈何地望了王洛梅一眼退了出去。他知道王天纵在北京虽然没有多少实权，但是比起洛阳这个朱至贵来就厉害多了，听说张勋和段祺瑞都害怕王天纵几分，一个小小的洛阳守备司令朱至贵就更不在话下，他要立即回去把这些情况汇报给朱至贵。
在王天横的府邸内，王洛梅和王阳梅仍然在啼哭，曹秀英就劝两个女儿说：“不要哭了，我说你们的父亲有办法吧，这办法不是来了，他朱至贵即使不怕你们的父亲，也会怕你们的伯父王天纵，王天纵是什么人他朱至贵不知道？得罪了王天纵这洛阳都要血流成河的！”
两个闺女不再哭了，她们相信王天纵是可以依靠的，在母亲的催促下开始吃饭。一边吃饭，曹秀英一边给两个女儿讲王天纵的故事，以此来安慰两个女儿。吃过晚饭，吴妈把餐具收拾走了。曹秀英为了让女儿开心，又拿起女儿的画在看，王阳梅一把夺过来画撕得粉碎，拉上洛梅说：“姐，从今天开始，我开始练剑了，走，你教我去！”
曹秀英点点头说：“这样也好，咱们王家的女儿就要巾帼不让须眉！”
王洛梅惊喜地说：“这样也好，咱们姐妹俩习武，从此姐姐也不孤单了！”王洛梅拉着王阳梅出去了，她们来到草坪上，开始练习武功，洛梅一招一式地教妹妹阳梅。此时月明星稀，天籁寂静，整个王府笼罩在夜幕之下。
其实王天横并没有派人去北京，他是想借王天纵的虎威来吓一吓朱至贵，再说朱至贵如果真让他到山海关打张作霖的队伍，他就可以顺便绕道北京和王天纵取得联系，谋划如何收拾这个朱至贵了。
朱至贵确实是想把寡妇妹妹嫁给王天横的，他非常欣赏王天横的人品和能力，想以此拉拢王天横，巩固自己在洛阳的势力。谁知道王天横竟然不知好歹，一点也不给面子，他恨得想暗地里收拾王天横，又觉得王天横这个玉面虎不好惹，就派关向良去投石问路，如果王天横识时务答应娶朱至红，那就万事大吉，如果人家硬不答应，他也不准备马上和王天横翻脸，一切还要从长计议。他威胁说要娶王天横的女儿，也只是耍无赖的一种手法，仍然是投石问路。最近张作霖的队伍不断骚扰北洋军阀，袁世凯想让老乡朱至贵的部队多历练、多立功，将来重用他，就不断调他的部队到山海关去抵抗张作霖，虽然死伤比较大，一个整编师都报销了，袁世凯也在所不惜。当然河南被提拔的军官也多，现在朱至贵是军长，师长好几个。朱至贵让王天横到山海关去打仗，可不是想提拔他，是想让他替自己卖命，知道他能打仗。如果王天横立功，功劳当然是他朱至贵的，如果王天横战死，那是他命该如此，到那个时候只怕不光王天横的女儿得嫁给他朱至贵，就是王天横的所有房产也将成为朱家业产的一部分了，至于部队的大量减员他不怕，在豫西这地方种庄稼都没有招兵买马容易，只要有建制，就不怕没有扛枪打仗的兵。
朱至贵正在家里抽着水烟等待关向良的消息，看见关向良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他没有暴跳如雷，他已经猜想到这个结果了，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等关向良汇报了说媒经过之后他装出生气的样子骂道：“，我看他王天横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敢和老子叫板？我在袁世凯大总统那里动一动嘴，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信？”
关向良急忙劝道：“司令息怒，咱们且不说王天横还有一定的势力，就说他那个哥哥王天纵吧，连孙中山都说他是中州大侠。辛亥革命后，袁世凯做了大总统，王天纵因为有功升任北京军警督察处副处长，是个中将呢，袁世凯大总统都不敢小看他啊，咱们何必得罪他……再说他们镇嵩军和刘镇华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哈哈哈……你小子少见多怪了不是？那督察处有什么好？看起来权势挺大，屁，实际是个闲职，是个摆设！袁世凯也真会忽悠那个王天纵，让一个山大王去维持街道秩序，滑稽，真是太滑稽了！那个刘镇华有什么可怕的？他是军长，老子现在也是军长，其奈我何？唉，不过还是袁世凯有办法，人家玩起权术来那才叫得心应手，炉火纯青啊！大清国那么多皇亲国戚厉害吧？不是老袁的对手，一个个俯首贴耳！孙大炮厉害吧，也不是老袁的对手，把大总统位置乖乖拱手相让！王天纵，刘镇华，哈哈哈……他们算个屁！他们不过就是一介武夫，在政治上可嫩多了，什么叫虎落平原？什么叫凤凰落架？王天纵、刘镇华在洛阳是虎，到了北京就是一只羊，羊早晚还不是袁世凯餐桌上的一盘肉？听说王天纵现在也有些心灰意懒，就像当年那个迷恋妓女小凤仙的蔡锷一模一样，天天沉湎于酒色，中州大侠现在已经废了，不值一提了，哈哈哈已经成锅中大虾了，早晚要成为美味佳肴；刘镇华现在在汝州进退两难，无路可走了。你知道不知道？孙中山闹什么“二次革命”，国民党首领黄兴派代表携密信由南京到汝州去，联络刘镇华反袁。刘镇华两边观望，左右逢源。他先收到黄兴的信后，即派人在信使赴陕西见张伯英的路上将信使杀害，把黄兴给张伯英的信密告袁世凯，从而获得袁世凯的信任。这样的人你说袁世凯会信任他？河南宝丰县有一个白朗你知道吗？发动了大规模颇大的造反，活跃在豫西一带，与袁军作战，刘镇华也奉袁世凯之命率镇嵩军前往镇压。后来白朗在宝丰鲁山与刘镇华作战阵亡。刘镇华得知白朗的埋葬处后，即派张治公割下白朗的头，并捏造‘击毙白朗的经过’，向袁世凯‘报捷’，骗得赏银十万元，被袁世凯授予陆军中将，获勋五位奖章。没过几天袁世凯就知道真相了，刘镇华知道张治公在那里站不住脚了，才让他来到洛阳驻守，被本司令击败，又归顺了本司令，你通过张治公的所作所为，就知道刘镇华什么样子了。你认为张治公会死心塌地追随我？他现在是没有办法，没脸在汝州驻扎，才委曲求全在洛阳栖身……”
关向良又说：“司令说的也是，像王天纵那样山大王出身的将军，现在没仗可打，一天到晚陪着媳妇过闲散日子，肯定是手痒痒的滋味不好受，久而久之，不死也得病倒啊！”
“哎，你说了半天，到底姓王的答应了个什么？”
“他答应娶咱们家姑奶奶了，说要风风光光地娶。”
“嗯，这还差不多，我这个妹妹可是个可怜人，也是个多才多艺的贵人，这一次我要叫她风风光光地出嫁，不能像嫁给文悌那样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你吩咐下去，让他们赶紧准备嫁妆吧，明天就是吉日良辰，明天就让我妹妹出嫁，她的苦日子也该到头了。”关向良答应一声出去了，朱至贵皮笑肉不笑地说：“嘿嘿，只要你王天横娶了我的妹妹，你就是我手掌里的玩物了，我朱至贵以后就是洛阳的万岁爷，你们都得对我俯首称臣，咱们走着瞧！”
朱至红寡居多年，现在哥哥说让她嫁给王天横，她也满心欢喜答应了。因为王天横是她仰慕已久的英雄，现在又是个师长，在洛阳除了她哥哥，谁还能够比得上王天横？就是一师的师长张治公也比不上三师师长王天横。她也准备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在哥哥的大力支持下，开始准备她的嫁妆。
王天横娶三姨太朱至红这天，曹秀英带着两个女儿回老家躲避去了，整个王府只有王天横和吴妈。王天横为了照顾朱至贵的面子，他亲自到朱府去迎娶新娘子。朱至红本来就是个皮肤白皙的美人儿，从朱府出来上轿的那一刻，王天横看见华丽的凤冠下，她的两只手像嫩藕一般白净，要说这样的美人也值得他爱，一时间心里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新娘子起轿，王天横骑着大马，披红挂花在前边走，朱至贵满面春风在后边送，洛阳大街上观看的老百姓人山人海，都说这一次朱家小姐可真是风光了，王副司令娶她，朱司令送她，这在洛阳城里寡妇出嫁这么风光还是头一次。
娶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朱府来到王府，王天横和朱至红在人们的簇拥下进了洞房。
夜深人静，云消雨散，朱至红的身体依偎着王天横，娇乏无力，渐渐合上了丹凤眼，发出疲惫的鼾声。王天横侧身躺着，望着女人娇美的睡颜，心里却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他想起了道貌岸然的知府文悌，想起了在山寨当土匪的峥嵘岁月，也想起和曹秀英新婚燕尔的幸福甜蜜，更想起和赵凤英同床共枕的朝朝暮暮……他觉得自己每娶一个姨太太，都是对曹秀英的一次伤害，不要看她表面并不反对，甚至还主动劝他纳朱至红为妾，但是心里肯定暗暗在滴血。他也知道这个朱至红并不是一个省油灯，娶了她，就预示着自己日日夜夜被人监视控制，就预示着他这个家庭从此不会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