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大不如名大
直线立志,曲线成功。
宋濂以一介书生在明朝尽享大名,举世视之为“夫子”,皇帝尊他为师,风头盖过了当时所有重臣。
这是他老先生的谋略。
仕宦之道充满变数,往往打得头破血流不得一官做。宋濂巧走民间路线,因大名而巧施妙手,左右皇帝,影响时局。
一般人的干事业思维是:
读书——考试——做小官——做大官
这种思维纯属想当然,不见得你读一辈子书就有官做,更不见得做了小官就会做大官。
宋濂是一高人,他不屑于那样,而是自创一门绝学,足以施展平生大能,那就是:
读书交游——把名气养大——民间地位崇高——皇帝拜他为师。
你看,如此一来大官也到手了。
这就是谋略,谓之曲线成功。
下棋者总是不如观棋者看得明白,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也!
为官的人就是下棋入局的人。而入局者总是在具体问题上左右为难,不知所然。瞻前顾后是为官与办事之大忌。
因为瞻前顾后者总是一事不成,或不成大事。所以做官不如做个局外人。
宋濂以局外人的身份混入局中,便能操纵时局,实现自己的志向。
所以做官不如做人。做官是为棋中之小局,而做人者为人生之大局是也!做人比起做官来有更大的境界,有如宋濂是也!
宋濂为人谦诚恭敬,这使他出了大名。人们不佩服他学问好,而佩服他为人好。有如鲁迅曾说他老师章太炎:章太炎的学问哪里好世人不知,但大家都看到了章太炎力倡民国闹革命,大骂袁世凯,其为人当世佩服。
宋濂也是这样,他属以做人得名,而学问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宋濂为人谦和,这在明朝这个狂人盛行的时代分外讨好众人。
印光法师说:“诚与恭敬,实为超凡入圣、了生脱死之极妙秘诀。”宋濂大得儒佛两家之道,是诚动人心,以敬与人交,当然名气越搞越大。
做皇帝老师比做皇帝还好
影响最高层,操纵天下人。
宋濂作为一个有大谋略的人,当然也工于心计。刘伯温把自己比作诸葛亮,宋濂则把自己比作孔子。一个比一个厉害,牛都吹大了,为何世人只装作不知?这是因为他们不仅需要诸葛亮,更需要孔子!
蒙元衰败,汉人重新得势,那么这时具有深厚汉文化背景的人便受世人青睐,更是新皇帝首选的臣辅。
朱元璋深知打民族文化这张牌,一开国就大兴汉文化,这样旨在向世人宣布他并不是为他自己打江山,而是为了全体汉人,这样就大得民心,所以儒者在明代大受尊崇,如宋濂者竟为天子师,要是在元朝那是不可能的。
宋濂深知此理,以儒家自居,果然钓来了皇帝这条大鱼。
宋濂的手法跟刘伯温既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之处在于二人都是儒师。
不同之处在于刘伯温把自己定位为谋士,而宋濂把自己定位为纯粹的天子师。
谁都知道宋濂是皇帝的高级谋士,但谁都不这么说,心知肚明即可。皇帝一有事照样问宋濂,而宋濂一概对外宣称他不干政,只是教皇帝读书而已。瞧,这老先生多厉害,其手段之高明实在在明朝第一谋士刘伯温之上。
“不为谋士,只为儒师”,这是宋濂的超级谋略。
孔子一生也没有做过什么正式的大官,然而这并不妨碍孔子的地位,后世为官者往往先学孔子而历练于官场之中,但是他们又往往干得不彻底。
孔子是第一个弃官为人师的。从此他便是所有大官小官并皇帝的老师。孟子得孔子真传,孟子说:“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果然是好为人师。
好为人师是把名气搞大、把影响搞深的重要手段,宋濂深知此理,走到哪里训到哪里,最后训到皇帝头上,皇帝也甘心被他训。宋濂训皇帝具体训了些什么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件事就够了!皇帝因此可以说:瞧,我多谦虚。宋濂因此可以说:瞧,我多有面子。于是彼此大悦,天下百姓欢呼不已。明朝江山就稳了。
做人的老师是做人之中最高境界。
人有高低上下之分。为民之师者,不如为官之师,为官之师者不如为君王之师。
为民之师者教人为民。
为官之师者教人为官。
为君王之师者教人为君王。
所以为君王之师是师者之大境界,要有教化天下的眼光,治国者不如治君,治君乃治天下。
一样读书,但有不一样的道路。
中国传统士子自身发展的道路,就是做官的道路。在这样的封建体制中,士子们做人如同做官,而做官就出仕而为人臣。在旧人看来,做官才是求学济世之正途。
宋濂是个士子,但他却不去做官。他不走仕途官宦之路,而是另辟蹊径。这里暗藏玄机,胜出其他士子们一筹。
与众不同容易被重用
鸡在鼠中,鸡也当鹤。
宋濂出现在历史舞台上,显示出了两处与众不同的地方,这当然使他脱颖而出,容易被重用。
宋濂与众不同之一:元末统治者为了讨好汉人知识分子、重开科举之道,高明如刘伯温者也未能免谷,趋之若鹜,试图赶上最后一班车。宋濂对此一概不理,绝不与蒙元合作,显示出了一个汉人应有的傲骨。
这,无疑为他在士林与百姓中赢得了极佳声誉。新崛起的各路英雄都很快听到了他的大名。大家因为抗元,因此宋濂很自然地被义军领袖引以为知音,一旦合作,必得重用。
宋濂与众不同二:宋濂隐居是真正的隐居,不是买名,而是逃名做学问。
宋濂是明初大儒,纯正的学问家。当时人心浮动,没有几个能静下心来做学问的,因此,宋濂就显得格外崇高了,容易唬住那些只会拿刀不会拿书的人。
刀与笔,从来是朋友,朱元璋特别重用宋濂,就是借助他的学问与名气。
随波逐流者,必被江河湮没。做人如果与别人同样,与一群人同走一个方向,必然会被这群人所同化。
越独立越有号召力
一树繁花,胜似满林繁花。
清朝居士罗状元说:“急急忙忙苦追求,寒寒暖暖度春秋。朝朝暮暮营家计,昧昧昏昏白了头。”讲的是世人随波逐流,瞎忙一生。真正的智者都是特立独行,然后与众人相亲,这才是进取之道,成功之法。
宋濂一生保持独立的姿态。
没出仕时,他深居书斋做学问,不与士人共沉沦。出仕之后,宋濂依然独立,他只是皇帝名义上的老师,并不做实事,因此不必依附皇权,让自己丧失自由。凡此种种,为宋濂赢得极大声誉。
人越独立就越有号召力。这其中的诀窍在于:独立之人,人人看得见,不但看得见他的与众不同,还看得见他招揽顾客的姿式。
一条街上只有一座商店,当然上门的就多了。
独立,是求发展,求新求变的另外一种途径。跟别人走一样的路,很容易走向死路。而走自己的路,一定能走出一条活路。
宋濂不肯与其他士子们一样在官场求发展,是正确的,因为混入其中,那将碌碌无为。
宋濂做人当然不肯碌碌无为,所以他不在元朝做官。尽管朝廷任命他为翰林编修,但他不肯屈就。他偏去山上著书立说,隐居起来。
他要做一树繁花,而不做满林繁花中的一棵树。从中我们看到,比一片繁华更繁华的就是只有一处繁华。
为何宋濂只向朱元璋讲左传?
扮重要角色,做轻松事情。
宋濂很有才华,很会读书,亦很会教书。初见朱元璋的时候,因为朱元璋是没有读过书的人,所以处处问宋濂书里所讲的东西,非常虚心。
宋濂明白朱元璋需要什么样的知识,于是便为他讲《左氏春秋》,浅白易懂,深入浅出,朱元璋总是听得津津有味,时而废寝忘食。
朱元璋对宋濂的学问和教导的方法很是佩服,不仅自己常常向宋濂讨教,并且又请宋濂作了太子朱标与其他皇子的老师。朱元璋全家人都奉宋濂为师,这好理解,这样节约成本嘛!朱元璋煞费苦心、精打细算才打下了大明江山,索性节约到底,把宋濂变成他们全家人的家庭教师。
朱元璋把宋濂从自己的老师变成儿子的老师,一来好听,二是降他宋濂一格,三是避免再被宋濂教训之烦。谁也不愿意天天被人训,朱元璋找宋濂来训自己,说白了是做戏。既然做得差不多了,就罢手吧。
宋濂当然知道朱元璋的打算,顺水推舟做了太子师。他也不是真正想教训朱元璋,差不多就行了。
这,就是宋濂为朱元璋讲《左传》的奥秘所在,那就是差不多就行了,又叫拣不重要的做。
如果宋濂为朱元璋大讲特讲四书五经,朱元璋会烦他,因为四书五经那套东西对一个皇帝来讲知道名字就可以了,千万不可当真。
那么,宋濂为朱元璋讲老子怎么样?庄子怎样?佛经怎么样?不行,统统不行,虽然宋濂也精通这些,但那样干不符合他的儒家身份,等于自己打嘴巴。
于是宋濂想出了个中庸办法,他很精明,专为朱元璋讲《左传》。《左传》有什么奥秘?
首先,《左传》本是注释孔子《春秋》的三传之一,宋濂为朱元璋讲《左传》就与四书五经沾上了边,因为《春秋》就是五经之一。沾上了边,做事就名正言顺,不失身份。
其次,《左传》里面基本上全是打仗的故事,正适合草莽出生的朱元璋听。还有,朱元璋好色,《左传》里夏姬等女子的故事深深吸引了他,朱元璋对马皇后等人的手段就是从《左传》里学来的。宋濂投朱元璋所好,大讲特讲《左传》这本好玩、但并不是最重要的经书,意在讨好朱元璋,也可以说煞费苦心了。
会了断才能创新
了断是为了自己不断。
《菜根谭》讲:“非上上智,无了了心。”所谓“了了心”,就是了断之心。这句话是讲只有具备大智慧的人才有了断之心,明白了断之可贵。
宋濂就善于了断,因为他明白任何事情只有先了断才能开始做新的。假如藕断丝连,则麻烦不断,轻则受损,重则为害。
了断是为了自己不断。
不了断自己反而会断。
这其中道理深了,总之了断是人生大法,必须要会。
做人与走路都要有眼光,且要有大眼光。宋濂在元朝时候,不肯去朝廷做官,这并非是魏晋风度与名士的风气,亦不是个人率性而为之。这是他善于了断的长处。他先与元朝了断,才好与新的时代接轨,做全新的自己,服务全新的主人。
这其中有一番深刻的人世寻机的道理。道理是,在做人的道路上,要把目光放远,要看清当世时局与形势,了断是做人的必要前提。
没有眼光、不敢了断的人,做人必将失败,如同瞽者,不见实物。宋濂是个有眼光的人,而且亦能看清局势。他的弃官归隐,正是他看清当时局势之后做出的必然选择。在他后来的道路选择中,亦可以看出来。
与高人为友身价更高
不嫉妒他人,即显示了学问。
宋濂的名气已经足够大了,但他还嫌不过瘾,忽然与刘伯温交往为友,欲效伏龙、凤雏故事。刘伯温心领神会,于是两者交往甚密,俨然是对双子星座,辉映士林。
此事于他们本是双赢,尤其宋濂,知刘伯温已名动新主,定有奇遇,宋濂与刘伯温交往,意在朱元璋。
截流大师说:“奋起一念如倚天长剑,使烦恼魔军逃窜天地。亦如红炉猛火,使霜雪销烁无余。”
此诗妙旨讲人要奋起猛进,不可冷了自己,半死不活,应如“红炉猛火”,销烁积雪。
宋濂本是书生,每天在书房里陶醉,有一天他忽然发觉世道大变,人心已然大坏,他要是这么再坐下去,必然要完蛋。
宋濂于是抛书而出,四觅良友,始知刘伯温实是先知先觉,应对时局绰绰有余,于是宋濂与刘伯温交往甚密,彼此大悦,心中已然决定出仕,只不过要等朱元璋出现罢了。
刘伯温是当世第一奇士,宋濂搭了刘伯温这条船,又有自己的绝学,可谓双保险。
与高人为友,身价必然倍增。
宋濂与刘伯温同时,而经历又不同于刘伯温。元朝时,他不曾做官,一度被任命为翰林院编修而不肯屈就,隐在龙门山著书立说。
后来,民间各地举事,宋濂和刘伯温一起投到朱元璋那里。朱元璋对他正如对刘伯温一样,尊称为“先生”,而不敢呼名叫姓,亦不敢用官职委屈他。宋濂积极人世,胜于坐一辈子冷板凳,而他与刘伯温一段交往,也大有意趣。
绝不同情落后者
无情无义,才能更新天地。
宋濂是个无情之人。在他生活的时代,前半生还是元朝的天下。按常理说,作为大元的子民,无论怎样应有些许合作,但宋濂不然。与其说这是他作为一个汉族知识分子的操守,不如说他为人太冷血。
宋濂绝不同情落后者,元朝已衰败,他根本看不起它,何必与一个没了前途的政权周旋?
这样的决定是痛快的,只有独具慧眼的人才能做出这一重大决策。
憨山大师说:“临崖勒马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
正是如此,宋濂绝不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江心补漏”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他不同情落后者,看似无情,其实多情。多情人偏为无情之事,为的是真正做出有隋有义的事情来。当时元朝气象衰败,大势去矣。在这样的时世当中,宋濂自然不肯为朝廷卖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而识时世者必将成为大人物。于此,识时世大于识时务。
识时务者识小,识时世者识大;识时务者识眼前识时世识眼前更识身后;识时务者不识世,识时世者既识时务而又识时世也!
同为智者而非同道也
不妒不争,人不能伤我。
宋濂只有一个,刘伯温也只有一个。二人同时效命于朱元璋,走的是不同的道路,要是宋濂事事与刘伯温一样,就无出息。因为既然一样,那么朱元璋有刘伯温就可以了,何必再要他宋濂?
宋濂深知此理,事事以刘伯温为尊,绝不在刘伯温面前抢风头。他越是成全刘伯温,越是显出自己的肚量与水平。
《梵网经》说:“恶事向自己,好事兴他人。”就是讲要成全别人,这样才能成全自己。《理趣六波罗蜜多经》说:“离贪嫉者,能净心中贪欲云翳,犹如夜月,众星围绕。”就是讲戒贪戒妒,才能成就一个真正的大人物。
宋濂居家时,于佛理研究极深,如今他处于刘伯温与朱元璋之间,便事事谦让,卑己而尊人,实是晋身荣己的最佳办法。一个人光有志不足以成事,要找到志同道合者,才足以成大事。宋濂深晓此理。在认识时世,而又明白成事之理的情况下,宋濂结识了刘伯温这样的人。
因为刘伯温与宋濂一样,都要做大人物,宋濂与刘伯温一同投到朱元璋的门下。朱元璋手下群雄众多,就缺乏像宋濂、刘伯温这样有见有识的谋臣。
他们可以为朱元璋指点江山,纵谈天下大事,并可以为英雄在战略和战术上都给予帮助。然而宋濂并没有在这方面给予帮助,他同样不随波逐流,他有他的干法。
宋濂让刘伯温去做谋臣,他只做文士,便超然于谋臣之上。
教化胜过权谋
教化是一种大权谋。
宋濂选择一条教化的道路。
同样是教书,教一样的书,但要教不一样的人,要教就教朱元璋这样的人。
从中可见宋濂是多么有眼光。宋濂正是利用尊师重道这种传统观念的传教,以“尊”字为操纵学,来谋图自己的大业。
朱元璋是个农家弟子,又做过和尚,并没有念过几天书,大字不识几个。
宋濂了解到朱元璋不曾读书识字,心中大喜,正好利用这一点来做文章。
教化就是同化,把异己者教育成为同道者,让之为自己服务。
权谋就是排异,排除异己者反而更多地迎来异己者,如此费力劳心,不如教化更讲实效。
权谋让自己敌人增多,教化让自己的敌人变少,权谋让自己势力缩小,教化使之扩大。
操纵时局不如顺应时局
顺水推舟,水虽不大舟也必达。
佛眼禅师说:“报缘虚幻,不可强为。苦乐逆顺,道在其中。”
讲的是人应该顺从天意,不要做无用的事。
宋濂心不大,胆也不大,所以事业要大。
大在何处寻?顺应时局也。比如江河一路顺着山势走,自然会壮大。
宋濂生于元末,顺应时局反元。朱元璋渐得天下,宋濂又顺应时局归朱元璋。大明朝建立后,朝臣争位,宋濂又顺应时局退下来。凡此三大作为,全是宋濂操“顺”字诀成功处世的。
操纵时局者,英雄也。顺应时局者,智者也。天下英雄无几,但人人可为智者。
智者不但要顺应时局,还应顺从英雄,才能全身而退。
宋濂做人以孔子为榜样,孔子顺天知命,于是晚境颇为不俗。学孔子也是宋濂的高明之处。要做人,更要做人的老师。孔子这样教书育人的道路,值得文人效仿,不仅可以以此建立自己的事业,还处处受到人的尊重,常常有人以礼相待。更能培养贤才,创造声誉。待到桃李满天下之时,亦是自己功成名就之时,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宋濂把做人和为人之师合而为一,他不是先为人而后为师,而是直接去做人的老师。做人的老师就是更好的做人。
操纵时局是劳力,而顺应时局是劳心。劳心者可以使用劳力者,而劳力者只能劳力。操纵时局只能针对一件事情做,而顺应时局,可以去做很多事情,操纵时局使自己成为工具,而顺应时局的人,则使别人成为他的工具。
宋濂为何只教书不干政?
以超然的方式介入。
宋濂操纵皇权的方式与刘伯温不同。刘伯温好像耍猴戏的人,牵着朱元璋的手说:“打他!打他!”他让朱元璋打哪里朱元璋就打哪里。宋濂则抱着朱元璋的手说:“别打他!别打他!”但朱元璋就是要去打。其实宋濂想的就是让朱元璋去打。
宋濂只教书不干政,这正是他干政的最好办法。森林里动物选盟主,众人都选老虎,老虎却选猴子,因为猴子最能跳。于是猴子跃然大喜,每天跳跃不已,然后去向老虎报告。老虎不用怎么动就掌握了情报,当然省事,到后来顺便也把猴子吃了。
宋濂当然不会吃了朱元璋,但他能让朱元璋不至于吃了自己。办法就是不与老虎争食。因此,宋濂终身不干政,所以能在风波险恶的明初政坛立下根基。
宋濂最擅长教书,这让朱元璋觉得安全。
宋濂早年著书立说,教书自然不在话下。并且他懂得用教书来争取主动权。宋濂好为人师,到了朱元璋那里,朱元璋自然虚心请教。宋濂心里清楚,眼下朱元璋需要什么知识,于是抓住朱元璋的心理,抢占了主动权。宋濂给朱元璋讲《左氏春秋》。《左氏春秋》大多是讲一些君臣故事与战争史事。这甚合朱元璋之意,令他大开眼界。
宋濂抓住了朱元璋的需要,并绘声绘色,深入浅出地讲解,使得朱元璋兴趣大增,时常请宋濂为他讲书。这样宋濂就成了朱元璋的老师。对于老师的学问朱元璋的心里自然叹服,更叹服的是老师明白他的心:他并不需要老师与学问,只是为了装面子。老师既然不揭穿,并且如此配合,当然是好老师。朱元璋亦因此不敢直呼宋濂的姓名,更不敢用官职来委屈他,对宋濂与刘伯温一样以先生相称,并请宋濂教育自己的后代。宋濂因此得到朱元璋的信任与重用,同时不为同僚所妒。宋濂做人攀高有道,居高有窍,操纵取巧,使得旁人不及。
会做文章就是政治资本
写文章的最高境界就是以后可以不写文章了。
宋濂文章写得好,很多文章或是一些公文,朱元璋都求宋濂代一笔,并且没有不满意的时候。
洪武二年,宋濂被任命为编撰《元史》的总裁宫。
洪武六年宋濂又在翰林院讲学。
宋濂不仅为朝廷办事,因为他文章写得好,所以很多人都求他写文章,宋濂总是不推辞,且很喜欢写墓志铭,文集诗集序、题跋小传等。于是深得人心。
宋濂经常为皇帝写文章,这样长期下去让人们产生一种错觉:他是朱元璋的枪手!
这可不是小事情,这等于说宋濂是朱元璋的代言人!
不得了,所有的人都赶着去巴结宋濂,因为他们都怕宋濂背后的朱元璋。
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朱元璋只不过让宋濂为他做秘书罢了,并且宋濂也很满足于此职。但既然大家都那样认为,他也乐得默认了。
文章是操纵他人的利器
和事佬有大杀着。
宋濂教书之余,好写文章。要说他的文章有多好,恐怕难以折服此道高手。但宋濂并非为写文章而写文章,而是借以操纵他人。尤其那些对他心怀不满但又附庸风雅的人,宋濂往往是用一篇文章就搞定了。东晋王羲之曾有个政敌,此人讨厌王羲之,但又喜欢他的字,于是假装与王羲之辩论,骗来了王羲之的一封回信,于是收藏为传家之宝。
妙叶禅师说:“当方便制抑,自劝告自心。”好一个“方便”,为了方便一切都可以用来使,“自劝自心”就是为了更顺利地做人,何必死执一理,破除死执一理乃是人生第一大关。
宋濂常利用写文章来结交朋友,因为他文章写得好,别人来求写些文字,也不必拒绝。
试想有这样一个人,他是皇帝的老师、红人,又会写文章,又会写字,对人又好,爱交朋友,更妙的是此人从不干政,你说大家拿他有什么办法?可以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崇拜的份,只有交往的份,万无拒绝之理。
宋濂凭此道操纵群臣与士林,手段端的是不俗。看似笑菩萨,其实是罗刹。看似和事佬,其实有大杀招。
马皇后力保宋濂
可杀的理由万条,比不上不可杀的理由一条。
宋濂晚年,朝臣胡惟庸叛乱,宋濂因为自己的孙子宋慎与其有关系,所以自己亦受到牵连。
朱元璋想要杀宋濂,马皇后进谏道:“民家为子弟选师,尚始终相敬,况宋濂曾为君讲书,更亲授皇子,独不可为他保全么?”
朱元璋道:“既为逆党,何能保全。”
马皇后道:“弑师者,如同弑父也。”
朱元璋于是释放了宋濂。
宋濂为何免杀?
强者见杀,弱者免祸。
朱元璋者,魔王也。在与蒙元作战,与陈友谅等人作战时杀人如麻。明朝开国后,朱元璋依然嗜血成性,杀人如麻。这就是所谓明主的真实面貌。见老板这德行,刘伯温早早辞官归隐,以免被杀。
宋濂不辞官也可免杀。首先,他在官场上隐得较深,不与人争利,所以死敌是没有的。但没有死敌不等于没事,久而久之还得被某些事情连累。摆功臣架子?没门,朱元璋专杀功臣,再大的功劳,照杀无误。
宋濂免杀的绝活就是身份特殊。他是朱元璋的老师,等于是朱元璋的父亲,正如马皇后所说弑师如弑父。朱元璋为了他的皇位多坐几年,当然也不敢做这种大失民心的蠢事。
宋濂为人精明,凡事留一手以免后患。当初他不参政就是为了免难。他又积极为朱元璋父子讲书,才有了如今的福报。如果他当初托大,日后就麻烦了。
莲池大师说:“放开怀抱,看破世间,宛如一场戏剧,何有真实?”宋濂正因为看透了朱元璋的游戏,事先留一手,因此得以免杀,堪称高人。宋濂因为自己的孙子犯罪而受到牵连,朱元璋不念旧情而欲要灭族。马皇后从中谏言,以宋濂为君之师的名义,救下宋濂。正是因为有了师生这一层关系,朱元璋才网开一面,没有杀他。朱元璋并非感念旧情,而是维护自己的礼制。自己破坏礼制遭天下之人唾骂,岂不臭了自己的名声。于己不利的事,朱元璋自然不肯干。
宋濂正是利用这样的关系,扭转自己的命运。他知道自己的强处是别人的弱处,并努力将教书写文章这样的弱势转化为强势。教书写文章本是弱势,但是借给皇帝教书写文章的名义,就将弱势变成强势。以弱抗强,用强扶弱,正是宋濂操纵之学的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