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就是三个月不再相见。其实在那一段时间里,也不是没有听杨管家说起过,他说她过得一直很好,独孤云飞一直是她如珍宝,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没事的,只要她过得幸福,那就好。只要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那就好。
父皇死了,死得那么突然。走进冷如冰窖的皇宫,居然看到她和独孤云飞一起被拦在了宫门外。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进宫,但是他相信,他们绝对没有恶意。所以,放他们进来。所以,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去看她,不去理她,甚至在她跑去御花园的时候,也不加以理会。
天知道,自己其实多么想立即上前,紧紧地抱住她,一辈子不松手。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她的心里没有他。因为,她说,独孤云飞是他的哥哥。因为,他只想她过得幸福。
只是因为,所以如此。没有理由,只是应该。
“青青,如果有来生,我也希望可以再遇到你。遇见你,是我这一生中,最最快乐的事情。别怪我狠心,因为我注定,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爱你,保护你。青青,姐姐,我……爱你……”
曾几何时,说得心力交瘁;曾几何时,说得痛彻心扉。曾几何时,相见不如不见;曾几何时,再见只如陌路。
不是不爱,是不敢爱,是爱的太卑微,是爱,让人太累。
一个娇小的身影缓步走到牢房,对着那两个正在吃酒的狱卒使了个眼神,然后给他们放下一定金子,径直走到慕容清扬的身边。
轻声唤道:“清儿。”
是兰妃,他的母亲,危难来临之时,依旧对他不曾舍弃的母亲。可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只怕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如是想着,抬起头来,眼睛里总算是多了几分光彩。“母亲,你怎么来了?”
兰妃一身黑色的纱裙,头上的青丝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简单地挽起。看着慕容清扬的眼神中,有淡定,又心疼,却唯独没有慌张。
“清儿,让你受苦了。”她说,自己的儿子身陷囹圄,身为母亲,却无能为力,这种悲伤,只有亲身经历过,才可以明白。
慕容清扬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轻声道:“母亲,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受苦,他并不怕。只是一想到,母亲可能会因为自己而遭受连累,心里就很是过意不去。可是那天的情形,他……别无选择。别无选择吗?在自己心爱的女子和自己深爱的母亲之间,难以选择吗?
其实不是,这个选择,是母亲为他选的。因为懂得他的心,所以不希望自己成为儿子的负累,以至于做下令他悔恨终身的事情。可是她却自私地忽略了,在他的心里,同样见不得自己的母亲受到伤害。尤其是,当那种伤害,起源于自己的时候。
兰妃淡然一笑,笑容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就像空谷幽兰,令人难以触及。“我的清儿在这里,我这个做娘的,又岂能不到这里来。”
“这里太脏了,母亲素来喜欢干净。”慕容清扬愧疚地说道。
兰妃一笑,笑得淡然。“只要心里是干干净净的,那么在哪里,都一样。倘若心灵肮脏龌龊,那不管在哪,也会觉着脏。”
“今天的事,是清儿莽撞了。没有安排好母亲,就冲动,意气用事。”
“尽管如此,娘知道,清儿从没有后悔过,不是吗?”
“对不起……”慕容清扬将脸埋在双手之间,胡乱地拨弄着头发。害自己的母亲受牵连,这叫他如何原谅自己呢?
“清儿不必跟娘说对不起,这天底下,是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忍心责备自己的孩儿。”想起刚刚司徒皇后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模样,眼睛不禁垂了垂。她答应司徒皇后,看望了自己的儿子以后,就去给慕容瑾殉葬的。司徒皇后说,自己这一辈子独占着慕容瑾那么多年,后宫妃嫔怨声载道,为他殉葬,也是理所当然。当然,只是单纯得殉葬,而不是合葬。确切地说,是将她活埋于慕容瑾的墓穴之中,自生自灭。
那个女人,向来都是残忍的,不然慕容瑾一生,又怎会只有两儿两女。天知道,有多少妃子在侍寝完以后,被迫喝下藏红花。天知道,有多少尚未成型的婴孩,死于母亲的腹中。天知道,自己将清儿辛辛苦苦抚养长大,受了多少罪。
可是,这些,她都不在乎。只要自己的清儿活得好好的,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轻易放弃。殉葬就殉葬,那皇陵里面纵然密闭,可也不见得就一定出路都没有。倘若真的在里面死掉了,那也是天意注定。她不会怨恨,也不会不知抗拒。她相信,只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这人世间,总会有奇迹出现。
她是不会轻易死的,因为清儿一定会被叶子青和独孤云飞救出去。她莫名地,相信他们。如果清儿出去了,自己却不在了,那他该是怎样的伤心?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活着,都要拼上一拼。
此时的我,正和独孤云飞小心地走在街上。夜色下的林州城,莫名地散步者隐隐的诡异。正在这时,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死人,出现在我们脚下。
我顿时捂住嘴巴,险些失声惊呼。那个人……
我左手捂着嘴巴,右手轻抚着胸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地上的人,怕怕地咽了一口唾沫。“云飞,这个人,这不是……胡太医?”我疑惑着,转而看向独孤云飞,“他白天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