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一次会议通过了修改《个人所得税法》，决定对居民储蓄存款利息所得开征个人所得税。在人大常委会做出此修改决定前，人们对是否要征收利息税曾有过不少讨论，意见各异。既然已经决定要开征，这个问题就不讨论了。需要谈一谈的是征收利息税与降低存款利率有什么异同。
这次决定恢复征收利息税的背景，与近两年先后七次降息的背景是相同的。这就是，我国经济出现了通货紧缩，需要增加有效需求，以拉动经济的增长，而在增加有效需求中，增加居民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又是重要的一个方面。在当前的通货紧缩中，居民的消费倾向很低，相应地，储蓄倾向很高。据国家统计局徐雄飞同志的一篇研究报告，1997年，我国居民每100 元可支配收入中约有70 元用于当前消费，约有10元用于建房和个体经营者的生产投资，约有20 元用于存款、购买证券及保险等净金融投资（见国家统计局统计科学研究所编《研究参考资料》第124 期）。居民的银行储蓄存款增长很快，不久前已近6 万亿元。为了增加居民的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政府想方设法要把居民的一部分储蓄从银行“赶”出来，让居民用于增加消费，增加购买有价证券等投资。已经采用的办法是降低银行存款利率、推行银行的消费信贷、降低房地产的税费、刺激股市等等。这些办法对刺激消费、刺激投资有一些作用，但不如预期那样大。这里不分析其原因。今年（1999 年）第二季度以来，上年政府采取的拉动经济的措施的作用逐步衰减。为防止经济的继续下滑，政府又采取了进一步的措施，其中一项就是征收利息税。征收利息税的一个目的就是想降低居民的储蓄倾向。刺激居民不再进一步增加储蓄，而是把银行中的存款尽可能多地用于当前的消费，用于购买住房，用于投资。
由于各种实施条件的限制（如未实行存款实名制等），当前只能按比例征收利息税，那就是说，不是实行累进税，不论存款利息多少，都按同一的税率征收。既然实行比例税，这种利息税作为个人所得税的一部分，就不像个人累进所得税那样能有力地调节居民间的收入分配，缩小收入的差距。从对居民存款孳生的利息收入的数额的影响来说，按同一税率征收利息税与降低存款利率的结果是相同的（不同的是，不同类别的存款的利率降低的幅度不同，而它们的比例的利息税率是相同的）。就1 年期存款（利率为2.25%）来说，按20%征收利息税，等于利率降低0.45 个百分点（即2.25×0.2）。这就是说，1 年期存款的利率降低0.45 个百分点，与征收20%的利息税一样，都使居民的利息收入减少20%。但是，实际上二者的结果和作用还是有差别的。
一个差别是，谁从居民减少的这笔利息收入中得到好处？或者说这笔收入进入了谁的口袋？如果用降低存款利率的办法，首先银行减少了对居民的利息的支付，也就是银行得到了好处。其次，随着存款利率的降低，银行贷款的利率也会不同程度地降低，那么，不考虑企业在银行的存款利息收入的变化，那么，企业也得到了好处。企业减少了对银行贷款利息的支付，降低了经营成本，相应地增加了企业的利润或者减少了企业的亏损。征收利息税则不同，居民支付利息税，减少了他们的利息收入，从中银行没有得到好处，企业也没有得到好处，而是财政得到了好处，即增加了财政收入。当然，财政增加了这笔收入，就可以增加财政支出或者减少财政赤字，那对国民经济的发展也会带来好处。有关人士说，财政征收的利息税将集中地用于增加国有企业下岗职工的生活补助、城镇居民的最低生活保障、补发离退休人员的养老金以及加大对农民的扶贫力度，增加低收入者的收入。这样，这些人士将从征收利息税中得到好处，同时，征收利息税就有调节收入分配的作用。这是降息的办法所不具备的。当然，能否做到这一点要看财政的实际操作。
另一个差异是对拉动经济增长的作用。虽然实行这两项措施都着眼于拉动经济的增长，但其作用的机制和作用的结果是有别的。降低利率，是一种扩张性的货币措施，它的作用在于降低资金的成本，从而刺激企业增加从银行的借款，进而促进企业生产的增长和盈利的增加，也促进投资的增长。企业的生产增长了，投资增加了，不仅增加了有效供给，而且从企业的购买和职工的消费两个方面增加了市场的需求。这些都对拉动经济的增长、扭转通货紧缩起到积极作用。同时，降低利率还有助于刺激证券市场的扩大和股票价格的上扬，从而也有助于促进经济的发展。至于在我国降息的这种作用还不显著，那是由许多因素造成的。从减少居民的利息收入来看，征收同一税率的利息税与降息有相似之处，但应该说这是从财政收入方面实行的一种紧缩性的财政措施，而不是扩张措施，因为征收利息税的实际结果是减少了居民的购买力，也即减少了居民的有效需求。即使政府将增收到的利息税全部用于上述那几部分低收入者，除非后者在得到财政的资助后多用于消费而少用于储蓄，才有助于增加居民的消费需求。那么，在增收利息税后，是否有助于刺激居民去购买住房呢？那是有可能的。因为用一部分储蓄去买房，可以避开继续储蓄而将被征收的利息税。但是，应该说，为刺激住房销售，降低利率的作用更大，更直接，特别是居民利用银行贷款买房时更是这样。那么，征收利息税是否会刺激居民提出存款到证券市场去投资呢？这就很难说了，因为投资股市的居民毕竟是少数，而且他们是否因而增加对股票的投资会有许多考虑。由于投入证券市场的保证金的利息（按活期存款利率计息），一些人有可能提取银行存款放入在证券公司开户的个人账户，虽然只能获得活期存款利息，但不征利息税，比作为定期存款存入银行利息收入减少不多，如遇股市行情好，炒一把就赚回来了。由于国债的利息收入不征税，人们会提出储蓄去买国债，但国债的发行量是有限的。至于说征收利息税是否会促使居民降低储蓄倾向，提高消费倾向，这也是难以断言的，不同收入者、不同职业者、不同年龄者等等都会有不同的选择。
1999 年9 月2 日
原载《广州日报》，1999 年9 月22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