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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七月十四日(五)

“妈呀——”我吓得尖叫一声,差点吓掉了魂。

那一刹,我从取景器里看到女鬼从椅子上匆匆忙忙地跳了起来,凶神恶煞地冲到了镜头前。

“噗”的一声,摄像机黑了。

我被吓晕了几秒钟,等我回过神来,看到阿琳正在调整机器,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她甜甜地对我一笑:“我说弟弟,你动滤色片干嘛呀,把我都拍成绿脸了,这要是播出去不成了播出事故了吗?”

我惊魂未定,心中想的全是女鬼,女鬼,鬼……节目开始了,我在外面胡思乱想。

刚才是幻觉吗?不,不是,我亲眼看见阿琳就是一个鬼!

突然,我一阵冲动,推门走进了主持人化妆间。

化妆间里没有人,只有阿琳的粉色手袋放在桌上。

我迅速打开手袋,看到了手机、钱夹、手帕,还有一个粉红色的小本子。

我慌慌张张地把小本子揣到兜里,把手袋按原样放好。

走出化妆间,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鼓了鼓勇气,翻开了鬼魂的日记……4月15,晴。终于接到电视台的录取消息了,我好高兴。

4月22,阴。真是个晴天霹雳,我被别人给顶了!据说,新主持人叫阿琳,是宣传部副部长的外甥女。我要疯了!

5月1日,多云。大家都在开心过节,我呢,应该没有再生存的价值了。我站在楼顶上,俯看着芸芸众生。该结束了,纵身一跳是我最好的结局。

5月18日,雷阵雨。我死去半个月了,我已经适应了冤魂的生活。其实,做鬼挺好的,飞来飞去,无牵无挂。在无数的雨点中,低下头,我看见阿琳从她的红色马自达轿车里走出来,边打手机边向直播室走去。我借着一道闪电,猛扑过去,把她打倒在地上。她被我击昏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我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躯壳里拉出来,用废电线把她连手带脚地捆了起来,扔到一口枯井里。“哼,臭丫头,这就是你和姑奶奶竞争的下场!”我钻进她的躯壳,好温暖!

好舒服!上天啊,我又活了!

5月19日,晴。我开始了电视主持人的生活。下午,我开车来到了金顶大厦的楼顶,又找到了我生前遗落的笔记本。我想继续写下去,写我的死,写我的生。

5月25日,阴转小雨。我发现我通过电话可以吸收别人的魂魄,作为补养品。于是,我建议开通了直播热线,以满足我不断增长的胃口。

5月29日。我每次停车都能听见阿琳在枯井里的哭泣和求饶声。

绑得疼不疼啊?活该!

“杨力!来收拾一下,节目完了!”导播在招呼我。

“哦,来啦!”我赶紧把日记揣在身上,向直播间走去。

迎面,正和阿琳打了个对面。阿琳笑着说:“弟弟,你手机多少号?晚上我请你去伊美园唱歌!”

我打了个寒噤。

下班了,我逃命般地跑了出去。

我们的办公楼外是一片阴森森的大园子,间杨千棵,方可佘亩。

周围静静的,只有阿琳的马自达轿车停在远处,像一只欲搏人的猛兽。

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在我耳边喊:“呜呜——啾——救救我——放开我!——呜呜呜!——”

荒草丛中赫然有一口废弃的管道井。

所有的一切都和日记里描写的一样。

我走近前好奇地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摊烂泥,什么也没有。

鬼魂的样子,还是要用那台神奇的摄像机才能看得到!

我又返回到直播室,把摄像机从三脚架上卸下来,提到了枯井边。

我屏住呼吸,把滤色片打到D档,通过镜头,我看到了真正的阿琳。

天哪,这是怎样一幅凄惨的画面!可怜的女主持人被粗黑的电线野蛮地捆绑着,她的双手被反捆在背后,几道线绳无情地勒进她的皮肤里,勒得她酥胸高挺;双脚和双膝捆得密密麻麻,两脚倒蜷在臀后,整个人半跪半卧着,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她扬起满是泪水的俏脸,哀求道:“放了我,好吗?”

“我,我怎么放你?”我也慌神了。

“你,你把那个假阿琳抓住,折磨得她神魂出窍,我就能再回到我的肉身了。记住,她怕痒……”

话音未落,我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说道:“小杨,你在拍什么?”

我悚然回过头,见阿琳竟站在我身后。

她的眼睛里泛着血色,脸煞白。

“我,我没拍什么……”我心里很害怕。

“你动我日记了?”

“我,我没有……”

“胡说!”阿琳恶狠狠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我。我顿时闻到一股尸臭,令人作呕。我想推开她,可她的力气很大,我丝毫动弹不得。

我被她摁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她伸出花瓣般的嘴唇,向我嘴上吻来。她要吸我的魂!

我左右摇摆着脖颈,拼命挣扎着。

真阿琳在井底大骂:“死鬼魂!放开他!你不许伤害他!”

阿琳狞笑着,撕开我的上衣,伸出纤纤的鬼爪,准备挖出我的心脏……我的双腿绝望地蹬动着,钱包从裤兜里滑落出来。

我的钱包里有一张普陀山开过光的护身符,阿琳一看到这张符,就像被火烧了一样惊叫了一声。

我乘机挣出手来,伸到她的腋下乱挠。

“晤……哈哈……”阿琳被挠得浑身乱扭。

此刻生死系于一线,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狠下心来,一个饿虎扑食把她摁倒在身下,两只脚踩住她不断挣扎的手臂,双手在她的腰间使劲挠动。

“欧——饶命……哈哈……晤!放手……敖!”阿琳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像条鳗鱼般在我身下蠕动着。

她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渐渐的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浑身也变得冰冷。

两个鬼魂的撕斗声在天籁隐隐传来。

良久,假阿琳恨恨地骂道:“算你狠,找来这么个九阳童子来帮你!我还给你!放心,我投胎后还会来找你的!”

我身下这个柔软的胴体又开始蠕动了。她“嘤嘤”地抽泣着,睁开眼睛说:“谢谢你……帮我揉揉,我的手脚都被捆麻了……”

一个月过去了,我们的广播大院里,一只野猫生下了三只小猫,很可爱。

其中有只白色的,很有表现欲,经常在院子里嬉戏。

有一天,省台的一位制片人来单位考察,看到了这只猫,惊呼:

“好漂亮!我要给它拍个记录片!”

说干就干,摄制组很快进驻大院,小野猫一跃成为了焦点。

《猫的故事》以其独特的视角、感人的情节上了央视。

阿琳却因为主持风格大变,呆板无灵气,被总监调到了采编部,我很少看到她了。

有一天,省台的制片人在我们频道接受专访,他特意把那只小猫也抱了来,给它扎上红领结。

我把镜头对准他们的时候,那只猫眯起眼睛,对我笑了笑!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滤色片……我看到制片人的怀里,根本不是那一只可爰的小猫,而是一具恐怖狰狞的僵尸!

(花残)

老宅里有鬼

突然,一道白光从我眼前闪过,一瞬即逝,接下来我就听到了幽灵般凄惨的哭声,那是女子的哭声,哭得很难听,哭得很悲怯。

老宅的主人不知更换了多少位了,由于这栋宅子总给它的主人带来晦气,所以但凡拥有此宅的人都会急于再将其低价出卖掉。日子一久,也就在当老宅接手到郭老这里,竟没人敢再买这栋宅子了。白送都未必会有人要,因为……因为这宅子里经常闹鬼。宅子附近已鲜有人家,住在这种地方没病也能搞出病来,谁还敢买这样的宅子呢?

——哪怕它再便宜。

其实这宅子还是有人敢买的,那就是我。我是一个读书人,一直苦于无法参透人情的冷暖和世态的炎凉,我喜欢孤独,也习惯了孤独,当我第一次看到这栋宅子时,我便知道我将是它的新主人了。

我就跟郭老谈这栋宅子的价钱,他居然还不肯卖。这倒让我大吃一惊,要说也奇怪,别人是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买下了这栋鬼宅的,而郭老呢,明明知道此宅有鬼,为何还要乐滋滋地买下?现在既然有我这个替罪羊了,他却跟我说此宅闹鬼,住不得。他是不是有病?还是他早已不是人,而是鬼了?

要说我这人吧,胆子也不大,我什么都怕,唯独就是不怕鬼,我很小的时候就跟云游道长太苍老人学过阴阳五形之术,后来太苍老人还送了我两道灵符——镇邪咒和广灵符。这两道符我也一直带在身上,从没离过身。

我仔细地观察着郭老的面容,他那干瘪而又深陷的脸庞衬着一对几乎都快掉下来的灰眼。但以我那微薄的道行来讲,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郭老是人,不是鬼。

我没能说动郭老把宅子卖给我,临走时,郭老还问了我一句,“小伙子,你知道这宅子有几层吗?”

我心下狐疑,这不明摆的就两层嘛!难道郭老中了邪,便胡说八道了?我回到家里,打开手提电脑,发了封E-Mail给周浩。周浩是我生意上的拍档,附带说一句,我是一边读书一边做生意的,我出资,周浩出力,周浩负责帮我打点生意上的一切,而我——只需按月收钱就行了。

我找周浩的目的一是让他帮我提五十万出来,再则也请他为我劝服郭老卖出那栋老宅。

你可别小看了周浩,他可是当今江东第一的名嘴,他这人可以说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精通。再难办的事,只要他肯出马,保证搞定。所以,我很庆幸有他这样的朋友。

第二日,我和周浩带着五十万现款,来到了城边的这栋老宅。

郭老正坐在门口抽汉烟,看见我们来了,点了点头。

我向周浩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说话。

周浩也向我使了个眼色,要我别太急。

郭老像是看出我们俩都有话要讲,他便先开口了,“年轻人,这栋宅子里真的有鬼啊!我这么大把年纪了,有必要和你们开玩笑吗?”

周浩蹲了下来,就蹲在郭老的身旁,“大爷,我的这个朋友非常想要这栋宅子,如果仅是因为闹鬼的问题,那就不妨事了,他打小便学过道术的。”

郭老看了看周浩,又看了看我,吸了口烟道,“道术?你们学的那点皮毛管什么用?哼!”

周浩把箱子打开,里面露出了一打打厚厚的百元大钞,“大爷,我们是真心想买这栋宅子的,难道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我真不知道周浩今天怎么了,他说的话连我都觉得没什么征服力。这栋宅子难道真的有魔力?让我这个一向最信赖的名嘴也失去了应有的风采与才略?

我发觉周浩已急得满身是汗,今天并不热,他也才只说了两句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浩把我拉到一旁,低声对我说,“兄弟,我看这个宅子不大对劲,我只站在门口就已心慌得发怵,我们还是别买了,好吗?”

周浩的反应的确很不正常,可我怎么没任何感觉?

“那是因为你身上贴有灵符,镇住了妖气,”郭老一边咳着一边道,“现在还想买这宅子吗,年轻人?”

“买!而且一定要买!”我说得斩钉截铁,我也不知道自己对这宅子为何如此痴迷,我更迷惑郭老怎会知晓我心中在想些什么。

好!我欣赏你,我喜欢你!我这么说你居然还敢买,这宅子我分文不要,送给你了。你马上就可以住进来,至于你能不能活到明天,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好自为知啊,年轻人!”郭老放下烟袋,站起身,指了指屋顶。

郭老突然的回心转意让我有些不知所措,郭老看来确是个怪人,当然,我也很古怪,我觉得这宅子非常适合我夜间读书。

周浩举棋不定地在屋外乱转,不时地劝我离开,我知道他再待下去定要生出莫名的病来,便嘱咐他先走了。

我把钱箱合起,双手递到了郭老手中,“郭大爷,这钱你拿着,要是嫌少,我们还可以再谈。对了,你刚才用手指着房顶是什么意思?”

郭老把钱又递还给我,“我说了不要你钱就绝不会拿,还记得昨天我和你说的话吗?”

我记得,当然记得,你说‘小伙子,你知道这宅子有几层吗?’

可这宅子分明就只有两层呀。我也知道郭老这话定有玄机的,难道说这宅子不只两层?

那又该有几层呢?

“晚上你便会知道了,再告诉你一点,你身上的灵符若是待在这宅子的一楼,可保你安然无恙;若上了楼后可就难说了。想清楚了再上楼啊!”说完,郭老竟提着汉烟袋走了。

郭老走了,没再回来,我打电话给周浩要他派人给我送些生活必需品来,我还嘱他别忘了把我的那桌书全给搬来。

周浩立刻帮我打点了一切,但他告诉我他不再过来了,他害怕这个地方,他也叮嘱我晚上勿必小心谨慎,真要遇见鬼了,就打110求救。

我要的东西下午便全都运了过来,伙计们本打算帮我把书橱搬到二楼去的,可二楼的大铁门是锁着的,用铁锹也没能凿开,我也就作罢了。

这一个下午我都是在老宅的第一层转悠的,没感觉到有任何奇异之处,眼看就要天黑了,我还是没办法打开二楼的大铁门。伙计们都回去了,这郭老头也真是的,临走还把二楼锁起来,这不成心不想让我进去吗?

夜暮真的降临了,我打开了应急灯,从运来的箱包里取出一盒统一碗仔面,去厨房找开水,可厨房里哪里有开水,即没水瓶,又没碗碟,真不明白郭老是怎么吃饭的。我到处找水源,却连水龙头都没看见,这回完了,没有水我怎么下面?无奈之下,取出带来的非常可乐倒进面碗里——可乐面,不知味道如何,管它呢,将就着吃吧。

这可乐面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要多难吃有多难吃,但我也确实是饿了,俗话说饥不择食嘛,一碗可乐面竟被我吃光了。

突然,楼上传来了‘滋滋滋’的声音,那大铁门竟自开了,看来这个晚上我不会太寂寞了。

我从书橱里找出《牡丹亭》,便提着应急灯匆匆上楼了,我很清楚,一旦上了二楼,我的护身符很可能就不管用了,但那不要紧,生又何哀、死又何惧,大不了一死,也变成鬼而已了。

我推开大铁门,把灯往里面一照,奇怪!二楼的地板竟是空的,什么都看不见,竟似无底洞。我伸出一只脚试探性的往下踩了踩,果然打不到底,要不是我站得稳,差点就滑下去了。

我该怎么办?总不能不顾一切地往这无底洞里跳吧,这也有可能是幻像,但我并不能确定呀。

突然,一道白光从我眼前闪过,一瞬即逝,接下来我就听到了幽灵般凄惨的哭声,那是女子的哭声,哭得很难听,哭得很悲怯。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我的天哪!楼梯竟然也消失了,我还能看见——楼下书橱的门板被风刮的“巴哒、巴哒”直响,可我早已把一楼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哪里来的风呢?

我现在处于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进退两难。一楼下不去,二楼又进不来,好了,除非有三楼,否则……我取出广灵符往二楼地面掷去,这一掷可好,从地面蹦出四个青面獠牙的厉鬼,张着四张血盆大口就要向我扑来。

我迅即把应急灯报警开关打开,并把光源对准了离我最近的厉鬼,口练“魔落凸”,那个厉鬼便化成一团火焰,消失于无形之中,其他的厉鬼正欲逃脱,却被我刚刚掷出的广灵符给尽数收了去。

这种小鬼一点也不可怕,小时候太苍老人教我“魔落凸”口诀时,便是拿这种厉鬼做实验的。

而且,我这道广灵符中就不知已收了多少这样的厉鬼了,我还怀疑刚才那四个厉鬼是从符中跑出来的呢。

可我的怀疑很快就被攻破了,从二楼的楼板里钻出一条两米多高的人形蜘蛛,嘴里不断吐着紫青色的毒烟,八个爪子伸长了足有十米多长。

天那!我是来读《丹亭》的,又不是来降妖伏魔的,这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要是跟我玩车轮擂台战,我哪耗得过他们。唉!实在撑不住的话,就照周浩说的——打110吧——有困难找警察嘛。

可我就怕等到警察赶到时,我也变成厉鬼了。

蜘蛛还没向我攻击,它还在犹豫,它也没有把握能搞定我,我则在口中不断地重复着“魔落凸”、“魔落凸”、“魔落凸”。

这咒语好像对蜘蛛不管用哎!蜘蛛精看我念了个半天,也没念出什么明堂,便伸开了两只前爪向我抓来。

我知道只要被它抓到一下,我的小命就有可能不保了,想也不想就甩出广灵符护在我的身前。

只见广灵符金光一闪,从咒符里窜出一根银针,径直向蜘蛛精刺去,蜘蛛精立即闪躲,从口中吐出恶心的粘稠物,竞把银针给包裹住了。

这广灵符可不是普通寻常的咒符,这道符据说是吕洞滨得道成仙后苦练修得之仙符——降龙伏虎、斩妖除魔——全靠他了。

当年我可是磨破了嘴皮,磕破了响头才从太苍老人手里刮来的,他老人家还真合不得给我呢。

广灵符竟似也有人性,一计不成,再生一计。金光又现,蓝带镶边,只听一声巨响,子母雷从符中打出,直击蜘蛛精的身骨。

这一击还得了,蜘蛛精瞬间被打得混身漆黑一片,一股焦糊、酸臭味从其体内散出,真是难闻至极。

蜘蛛精的筋骨、节肢纷纷脱落,往二楼的无底楼板落去。

这时,我不知怎地竟联想起赵传等歌星合唱的那首歌,只不过对歌词稍作了些改动——东方蜘蛛,我的敌人,你就这样,没用的死去了;让广灵符吹散了五千年,每一条蜘蛛精都在用心瞪着你的双眼,黑色的脸……我还在走神,却发现楼板里又在往外冒东西,这回又是什么妖怪呢?该不会是黑山老妖吧!

让我瞠目结舌的是,我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妙龄少女,少女的腼腆与羞涩加上那份天生的丽质使我有些飘飘然了。

好在我胸口的镇邪咒在不断地抖动,向我发出了此女系妖精所变的信号,所以,尽管少女正在娇滴滴地向我近,我却羞羞嗒嗒地往身后退。

该死的广灵符,快发挥你的作用啊,让她现原形啊,广灵符,你要是再不行动,我就——我就打110了。

可怕的事发生了,少女抄起她那纤细的右手,竟把广灵符收在了手中,又递进了口里,咽了下去。

这个怪物,竞把我赖以降妖的广灵符给吃了,真气死我了。我用最快的速度从上衣口袋取出手机,拨号,“喂?110吗?我撞见妖怪了,快来救我呀。”

我却听那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朋友,我们只管灭火,不管灭妖,你别乱拨紧急电话,好不好?”

原来我慌乱中拨错了号,竞拨成119火警了,妈的,妖精不是怕火吗?你们来不也一样吗?干嘛挂断电话?——没有人情味。

看来今晚我难逃此劫了,好吧!这鬼宅是我自愿来的,找死也活该呀,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女妖在向我步步逼近,她还伸出长舌舔了舔嘴唇,畦!这是舌头吗?舌头上竞带着倒刺,小丫头可真不好惹,谁来救我呀?

与其等别人相救,倒不如自己拼死一搏了。人生能有几回搏?莫等闲,空悲切,绝不能未斗先败啊。

我的嘴里不停地念着“魔落凸”,镇邪咒已在我的胸前剧烈地跳动起来,我甩出镇邪咒,往少女头上贝占去。

少女只用舌头轻轻一舔,我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镇邪咒——竞也被碎成了纸沫。

镇邪咒可是太上老君吃饭时用的餐巾纸啊,就这么不经使?看来太上老君的道行也不高嘛。

少女伸出长舌向我舔来,我用双手护住脸庞,只等她来结果我的小命,可就在这时,我又听见了那凄惨的哭声,哭得更难听,更悲怆了。

“白日消磨断肠句,世间只有情难诉。”一位少女清朗而又润脆的歌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面,那不是《牡丹亭》里的诗句吗?

“二姐,住手,切莫伤了这位公子。”少女的声音清甜又美丽,简直好听极了。我把双手缓缓放下,只见原先的那位少女就在我的咫尺之间死死地盯着我,“谢谢公子的两道灵符了,足让我增强了七百年的功力呢。算了,看在丽娘妹的份上,我不吃你了。”

丽娘?丽娘!难道刚才的那个少女是杜丽娘的轮回转世?

“梦梅,是你吗?快上来。”这个女子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亲切。难道我上辈子真的跟她有缘?

红光闪过,二楼隔板的左边居然伸出一道长梯,直通三楼,这就是郭老所说的楼上楼吗?

我夹着《牡丹亭》,快步跑上楼,眈见一白衣女子正席窗而坐,手挽秀发、长思短叹。

“丽娘!原来是你!”我边说边向女子靠了过去。

“梦梅!过来,坐这!”女子轻柔地把我拉到她的身旁,“梦梅,你也转世了?”

我转世了?我有些迷惑,我并不叫柳梦梅,眼前这位绝色女子亦不该是什么杜丽娘啊。我刚才怎么说了这么多糊里糊涂的话?难到我被带进《牡丹亭》的场景中去了?眼前的这位杜丽娘是妖怪变的?我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会到这来的?

我在一瞬间竞突然迷糊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楼上楼?

学校里,课堂上,“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同学们正在大声朗诵着诗歌,唯独尹漠然在呼呼大睡,口水直流。

“尹漠然,醒醒!尹漠然,醒醒!”尹漠然身旁的赵听在不断地推着他。

语文老师怒目注视着仍在沉睡的尹漠然,“你们别推他,我倒要看看他睡到什么时候!两堂课一直在睡大觉,真是害群之马。”

赵听猛力用脚踩了尹漠然一下,想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丽娘,你长得怎么这么像我以前的同桌——赵听?”我又觉得自己清醒过来,我挽着丽娘的臂膀,高喝——白日消磨断肠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白衣女子斜依在我的身旁,“梦梅,我也觉得你像一人——尹漠然。”

啊!楼上楼突然抖动起来,我的脚已踩不到底了,楼上楼要塌了。

“梦梅,那是你的幻觉,不要为幻觉所困。”白衣女子站了起来。

我的心开始发慌,因为我的脚底似在打飘,老踩不到底,人像是悬空了起来。

“梦梅,别怕,我踩你一下,你的脚就能打到底了。”白衣女子抬起脚朝我的脚踩来。

“啊!——疼啊!”

“啊!——疼啊!”我总算醒了过来,原来刚才的一切竟是一场梦境。怪不得我一瞬间竟然变大了许多,可我的神智却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语文老师见我醒后竟大大方方地揉眼、抹嘴,丝毫没有一点上课睡觉违反课堂纪律后的歉意,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赵昕在桌底下用指甲用力掐了我一下,我竟鬼使神差地挽起赵听的纤手,“丽娘,你干嘛掐我?”

赵听被我这突如袭来的举动给惊羞得脸颊绯红,她把头埋在桌底下,竟自哭了起来,似在向我抱怨——你怎么不分场合,这可是在上课呀!

语文老师惊骇于我的胆量——居然敢在他这个皇帝老子面前撒野,不得了,了不得。

我呢,还没醒过神来,直指着语文老师,破口大骂,“蜘蛛精,手下败将,不服气我们去楼上楼单挑!我还怕你个妖怪不成?”

语文老师已被我气得面无血色,口吐白沫,“楼上楼?我看今天你不做深刻检讨你就别想下楼,居然骂老9币是蜘蛛精,反了你了。”

我转向赵听,“丽娘,这位不肯承认是妖精,你喊你的二姐把广灵符还我,我定要将其打出原形,永不超生。”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语文老师接近不惑的人,竞被我气得号啕大哭,向校长伸冤去了。

同学们一起凑过来,“尹老大,我服了你了,今日楼上楼罚站,我们陪定你了。”

“对,陪定你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难道我们的学校也有楼上楼?不可能啊!难道是我仍然沉浸在睡梦中,依然没有醒来?不会吧!

(罗衣)

鬼节

那个黑团向我们走来,我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心里不住地后悔没有离开这个鬼地方!

关于鬼节有很多的传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但是鬼节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弄不清楚,但是那些关于鬼节的传说,至今还被人流传着也许在鬼节出生的人就是个不幸,石头就是在鬼节那天出生的。

石头和我是好朋友。

我们都是不爱说话的人,和他认识的那天正是一年一度的鬼节。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不时刮起冷冷的风,满地的沙尘随着风到处飘扬,在鬼节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显得那么诡异。

班主任晚自习把我座位调到了石头那里,之后就让我们自习,班上这个时候闹哄哄的,都在讲着鬼节的种种传说。

“听说鬼节是鬼放假的日子,让那些死去的人来阳间游逛,但是在晚上12点的时候他们必须回到阴间。”我前面的虎子对我神秘地说,我看出他眼神里的一丝恐惧和怀疑。“我跟你说,别信这一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那封建社会的东西。”我嘲笑他,给了他一拳。

旁边的石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里带着幽怨和悲伤,我看着他奇怪的眼神,他随即低下头,又继续在那里发呆。

我有点奇怪,但并没有说什么,他我是了解的,总是那么奇怪和寡言少语。

“可是你不觉得有点怪异吗?”虎子继续看着我,很专注。“可是我听到很多的故事都是很真实的,要不要讲给你听?”

“呵呵,只有你这个白痴才相信这是真的,现在的人总爱讲那些恐怖的事情,看到别人恐惧之后,他在一旁偷着乐,那是在看傻B呢。”我笑着看虎子,对于这些事情其实我也是半信半疑的,说这些,只是不想让人看出我内心的那点恐惧。

“你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石头抬起头看着我说。

我对他的突然发话吓了一跳,“当然了,其实鬼这个东西的出现就跟那些神话故事的出现是一个道理,或许是以前有些属于叛逆的人们编出与神话对立的玩意。”我突然讲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

“是吗?但是……”虎子还想说什么,但是又没有说出来。

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很调皮,但是今天他变得很正经,我还是不常见他这样的。

“龙,你想听我的故事吗?”石头严肃地看着我,还是那种眼神,但是却多了悲哀,让我不忍心拒绝他。

“好……吧”

“叮呤呤……”这时候下课的铃声响起,同学们轰闹着挤出教室。

片刻,教室里安静了下来,石头看看门口,又看看我,犹豫不决。

“我等你。”这时候我平静地说。

“……”石头低下头,在回忆着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他,我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郑重地对我说,我不想扰乱他的思绪。

“今天是我的生日……”许久,石头抬起头看着我,像是在期待我激烈的反应,随即又低下头,双手不停地互相摩擦。

“你在鬼节出生?”我感到新奇,“怎么这么巧?”

“是的,今天是我的生日。”石头保持着原来的姿态,默默地说。

“那又怎么样呢?我想这个时候出生的人会很多的,你只是其中的一个。”我似乎想安慰他,但是又找不出安慰他的理由,我只能这么说。

“可是,可是他们一定没有像我一样的遭遇!”石头忽地站了起来,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我对他的反应惊奇不已,抬头诧异地看着他扭曲的面孔,他低下头激动地看着我,随即又坐了下来,“对不起,我……”石头双手捂住头部,痛苦地说。

“为什么?你有什么遭遇?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不忍心看着他这副模样。

“你不能的,我……你看!”石头撩开他的衬衫,我看见石头左胸的位置有一块碗口大的黑斑,像是受到撞击留下来的。

“这是什么?”我不禁问道。

石头把衣服放下,然后用悲哀的腔调慢慢地说:“相面的人说这叫鬼胎记,它随着我年龄的增长会慢慢变大,当……当他布满全身的时候,我就会死……”

这时候,灯突然灭了,教室里漆黑一片,窗外渗透出一点点浅蓝色的光照在石头脸上,石头正看着我,还是那种悲哀的眼神,反射着窗外的浅蓝色。他的表情就像一个被欺负的小孩子,我不禁生出了一阵怜悯。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而且我的心里乱极了,在我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何况,除了同情,我能做什么?

“我们的路还很长,即使……即使这样,你也应该活得快乐……”

我只能这么对他说,接着我叹了一口气。

石头没有做声,只是看着我,脸上显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我描绘不出他的这种表情,就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们,他们不会让我快乐的”许久,石头喃喃地说。

“他们?谁?”石头总是这么奇怪,说些不着边界的话。

“我清楚地记得,我四岁生日的时候,我在房子上面玩。奶奶和我在一起,抱着我,我非常地开心,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奶奶突然把我从房子上面扔了下来,重重地掉在院子里的花坛里,我痛得大声哭,没人理我,只有我自己在那里。我爬在草地上,身上一阵阵的巨痛,好久,奶奶才下来,抱起哭着的我,搂着我,也大声地哭,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从奶奶的哭诉中得知,是他们,在我出生就这么折磨我,给我弄这么多的意外!”石头恨恨地说,手握成了拳头,很用力挨着大腿。

我没有看见过一个人这样的表情,石头这时候就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一头饥渴难耐的野兽正面对寻找已久的猎物。

“他们……他们是……”我心里一阵酸痛,我知道这是恐惧的反应,内心的真实的恐惧。面对着寂静黑暗的教室和发狂的石头,我用力克制自己心里的恐慌。

石头看着自己的拳头,好像在回忆。

我默不做声,等待着他,连同我的恐慌……钟表“嗒,嗒,嗒……”地走着,我抬头看了看,已经9点50分了。

教室楼已经安静地睡着,整个楼寂静一片。

“该离开这里了,恐惧,鬼……”我心里只有这些念头。

“你们在这里啊!”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教室门口处传来,惊了我一声冷汗……我机械地扭头往门口看去,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可笑,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教室里很黑,我瞪大眼睛,却只看见一个矮胖的黑团站在门口。

“谁?”石头的声音又让我心里一颤。我转过头来看着石头,石头正全神贯注地望着门口,石头的脸上又是那种古怪的表情。

那个黑团向我们走来,我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心里不住地后悔没有离开这个鬼地方!

“虎子?你怎么来了?”又是石头的声音,我不禁一惊,虎子?

我仔细看了看那个黑团,确实是虎子,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手往裤子上面擦了擦惊出来的冷汗。

“吓死我了,臭小子!”我笑着站起来向虎子走去,习惯性地给了他一拳。

不知道怎么回事,虎子没有反应,只是站在那里,侧对着我,我看着他头发,又给了他一拳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你没回家吗?”

虎子还是没有吭声,站在那里,侧对着我。

有些不对劲,我感觉到了这一点,松弛下来的心又紧绷了起来,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一股凉意又从脊背升起,“虎子……”我不由地叫了虎子一声,然后转过头来看看石头,现在只有石头会给减轻我的恐惧。

石头专注地看着虎子,奇怪的表情,似乎一直没有改变地保持着。

“你看我是虎子吗?”虎子转过头来,面目狰狞地看着我。

顿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血不住地往头上窜,我又退了一步,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我这时没有任何知觉,只喃喃地说了这句话。

“是你!?”这时候石头的话把我从空白唤回这黑暗的教室,我回头看着石头,他正狐疑地看着虎子,之后就是回忆……“石头……”我望着石头,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石头瞪着双眼看着他,怀疑,猜测……“我找了你很久了。”虎子说了这句话,但是声音却不是虎子的,他的声音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苍老,缓慢。

我疑惑地看着他和他。

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消磨,因为我看见虎子的笑。他不是虎子!但是……我能怎么称呼他呢?

“你?”石头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是他吗?”石头的话让我想起了他给我讲的故事,难道……他……是那个他?

“呵呵,不!”虎子的笑,很阴森,我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凉凉的直渗透到我的脊背。

“好像你已经发觉什么了,对吗?”虎子还是那种阴森的微笑。

“隐隐约约……”石头疑惑地看着虎子的眼睛,在洞察他的眸,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瞳孔。

“我是你的妻子,生活了几十年的妻”虎子柔柔地说,眼睛里泛出一丝奇异的光……“妻……子?”我心里头默默地念叨。

“你已经忘记了。”虎子幽幽地看着石头,又看了看我。他的眼光很慈祥,很和蔼。这不是虎子应该有的表情。

“鬼?鬼上身?”我看了看慈祥的虎子,又看了看石头。

石头_脸的平静,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他静静地看着虎子,在思考着什么……“什么意思?”石头平静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虎子。

“你忘记了……”虎子叹了口气,哀伤,爱怜。“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已经50多年没见面了。”

“前世?他们前世是夫妻?”我猜想着,后来发现我的答案是对的,虎子的话告诉了我。

虎子接着道:“我们在前世是生活了20多年的夫妻,我们非常的恩爱……”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们再生活在一起?天!”石头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手按着桌子,我看到他在颤抖。

我默不做声地看看石头,又看看虎子,他一脸的惊恐,轻咬着下唇,泪水在眼里打着旋。

我双手垫在背后靠着墙壁,凉凉的,我看着他们两个,我想仔细地看这我从没经历过的事件。

“你听我说完好吗?”虎子闪动着双眸看着石头。

石头没有说话,低着头,双手按着桌子发出嗤嗤的响声。

“我和孩子走的那年,你悲伤过度自杀了,你随我们一起走了。”

虎子接着说,看着低着头的石头。

“我很恨你这样,我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上,可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了……”

“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们在那里相处得也很愉快,可是我心里总是觉得亏欠你什么。”

“终于有一天,就是在鬼节,我趁他们给我们放风的时候,我把你推进了投胎井。”

“你又重新做了人,我在那里为你高兴。可是……”虎子顿了顿接着说:“我看见,他们没有放过你。我……我真的一个祸水!”虎子说到这,失声痛苦起来。

“当当当……”钟表的响声打破了石头的沉默,10点了,我看了看表。

“你……”石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这时候我和石头一样,看着哭泣的虎子我们束手无策。

“你是因为……因为爱他才这么做的,你不用这么自责……”我看着虎子冒出了这句话。

“可是……他们!”虎子放下双手,满脸的泪痕,在夜色中发出隐隐的光。

“没什么的,我来到这个世上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石头淡淡地说,“既然终究要死,我怎么会在乎时间的长短呢?今天我就跟你走吧。”石头一脸的平静和认真。

“不!”我发疯地吼道。“怎么可以!”我意识到石头想完结自己生命的时候,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但我却不知道怎么劝说石头不要这样。我只有双手抓住石头的双臂,转过头来看着虎子,等待虎子来打消石头的念头。

“是我让你来到这个世上,也是我让你陷入了痛苦,但是我不能再让你这么死去!你不能这样。”虎子擦干泪水,坚定地说。

“那要我怎么样!我不想再在这里忍受他们的折磨,你知道吗谁知道我的痛苦,每个夜晚,我是怎么样地受他们的惊吓!更没有人可以知道看着自己渐渐步入死亡的感受!”石头激动地叫喊着,双臂挥舞着,从我的双手中挣脱出来。

“这些是我造成的,我会一人承担他们的惩罚。”虎子说到这里轻轻地转过身去,然后扭头看了石头一眼,依依地说:“我……走了,你保重……”

石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站在石头傍边,静静地看着虎子,他转过身子,一阵风袭过,虎子咚的瘫倒在地上。

我跑过去扶起虎子,“醒醒,虎子。”我轻轻地用手打着他的脸。

虎子慢慢地睁开双眼,看见了我,突然站起来,猛地拉起我的手叫嚷道:“鬼!龙,我遇见鬼了!我的天,我吓坏了,我怎么在这里?石头!你也在这?”

“小子,是我和石头给你开的玩笑,别害怕了。”我强做笑颜照例给了虎子一拳,然后转过对一旁的石头说道:“这小子太胆小了,是吧。”

(佚名)

南楼鬼事

借着斯琴擦着的火柴那一瞬间,我看见一个什么东西向我们扑来,我心里一阵紧,心咚咚的乱跳着。

升初三以后,我们的教室由北楼搬到了南楼。南楼毕竟是学校里的一个楼,我不能说它对于我非常的陌生,但我对它确实不太熟悉。

从来到这所中学以后,也曾到南楼来玩过一两次,但走进去我就会感觉那里阴森森的,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我不喜欢它,所以再也没来过。

这次是没办法了,教室搬到了南楼,无论我是否喜欢南楼,我都必须走进南楼。

看来不喜欢南楼的不只我一个人,而是几乎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说那里阴森森的,把它形容成地狱最恰当。南楼没有北楼大,南楼更没有北楼热闹,南楼只有初三和高三两个年级。初三和高三面临的是中考和高考,我想学校一定是有意把这两个年级安排在南楼的,为的是让他们躲开热闹的人们安心地学习。

搬到南楼的第一天,就听说在南楼二层的女厕所里曾有一个女孩死了,死得非常悲惨,样子非常的奇特。据说警方还是认为那女孩是自杀的。还听说,南楼每到下午放学以后必须马上离开,离开得晚了就会遇到鬼事——总能听到四层在开party,当然,当你走上四层时,你会发现四层的四个教室,好好的锁着门闭着灯,而那声音却像从四层的每一个角落发出。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人懂得害怕,害怕的同时又有很强的好奇心理。南楼确实让我害怕,有时上着课甚至会想,给我们讲课的老师会不会突然一下子变成厉鬼。然而下了课更强烈的是要去探究南楼的鬼事。

这天下午放学了,赶上我们做值日。哎,我们组这伙子人,干事要多磨有多磨,做完值日已经是六点多了,刚收拾好书包要离开学校,斯琴拍了我一下,说道:“你听,你听四楼的声音”。

我静下心来仔细地听着,“哪有什么声音?”

斯琴显得有些着急的样子,说道:“难道你就听不到一点声音吗?”

“听到了。”我认真地说道,“我听到的似乎是哀乐声,可能哪个班的同学出现了不幸,同学们在为他开追悼会吧。”

“你什么耳朵,明明是快乐的音乐,你硬说成是哀乐。”斯琴大声地说道。“我们看看去好不好。”

早想探究鬼事的我,马上同意了斯琴的建议。“好吧!”我们背好书包,锁上教室向四层走去。每上一阶台阶,哀乐声都显得清楚一些。我问斯琴,“听出来了吧,是哀乐。”

斯琴说道:“这样欢快的乐曲怎么会是哀乐,再说就算你不懂音乐,也该能听到主持人讲话的声音和笑声吧。”

“我也听到有人说话了,但没听到笑声,听到的是哭声。”

“没救了,你怎么连哭笑都不分。”斯琴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我心里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斯琴这家伙怎么连哭笑都听不出来呢?

说着话,我们已经来到了四层,我听到的追悼会声,对于斯琴来讲听到的party声,也变得清清楚楚了。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它包围着我们,使我们无法辨清它的方向。我们查看每一间教室,什么也没有找到,教室的门都锁得好好的。连厕所我们都没有放过,仍是一无所获。我看着斯琴,“回去吧,那么多年了,没人搞清楚的事,我们也搞不清楚的。”

斯琴和我都有些懊丧地往楼下走去。哀乐依旧清晰,哭声悲悲切切,走到三层和四层之间的拐弯处,我们看到了一个门,突然感觉所有的声音都是这道门中发出的。

“门?这里怎么会有门?”我和斯琴都望着那门觉得有些奇怪,我们来到南楼两个月了,从没发现过这里曾有一个门。而且刚刚上楼时从这里走过,也没发现这里有个门,更没听到所有的声音都是从这门里发出的,现在怎么就突然出现了一个门呢?

我轻轻地一推那门开了,门里漆黑一片。就在门开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一下子停止了,楼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我们呼吸的声音。

“斯琴,你敢进去吗?”

“有什么不敢,只是太黑了,我得去找个手电或蜡烛。”

“哪去找?”

“到我爸爸办公室,我早就偷偷配了一把爸爸办公室的钥匙,就准备着来探究鬼事时,到那里找点什么东西方便。”

斯琴的爸爸就是我们学校的生物老师,她爸爸的办公室就在离我们南楼不远的试验楼里。我和斯琴飞快地跑出了南楼,跑向试验楼,试验楼里同样是死一样的寂静,连人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一丝,我和斯琴走在楼道里的声音显得非常响。

在斯琴爸爸办公室里,我们没有找到手电,也没找到蜡烛,只找到了一盒火烧。

我犹豫了,斯琴,我们还是别去了,我害怕,那儿真黑。’

“胆小鬼,走!”斯琴硬是拉着我往南楼三层四层之间奇怪的门走去。

门依旧开着,站在门口感觉阴森森的,冷冰冰的似乎有一股股寒风从那里吹了出来。

斯琴“呲”的一下擦着了一根火柴,借着火柴的光,我们看清了门里是通往楼下的楼梯。一阵风吹来,火柴灭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斯琴拉着我的手,“走!”我很不情愿地跟着她,往那神秘的门里的楼梯走去。彻骨的寒气一阵一阵地向我们袭来,我的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斯琴大概也很冷,他不断地搓着手,而且不停地一根接着一根的擦着火柴。楼梯上非常脏,散满了废纸。那一阵阵寒风把那些废纸刮得也不再安份起来,它们在地上来回跑动着,有些在空中飘着。这些都使我感觉:我不该来这里,这里太可怕了。也不知斯琴她是否害怕,我想也许这些使她感觉更神秘吧。

按说神秘的门的位置是三层和四层的拐弯处,我们再下二层半也该到底了,可我们一层一层地往下走着,感觉已经走了很多很多层,但仍看不到底。

借着斯琴擦着的火柴那一瞬间,我看见一个什么东西向我们扑来,我心里一阵紧,心咚咚的乱跳着。那东西忽地一下子扑到了我的脸上,我不由自主地用手打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一张很大的纸。

我拉了斯琴的胳膊一下,“斯琴咱们还是回去吧,我真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斯琴打断了我的话说道:“你看,那里有光亮,我们就快探究清楚这么多年没人搞清楚的事情了。”

顺着楼梯我往下望去,的确,在那楼梯的拐角处隐隐地看到一支蜡烛,一跳一跳地发着昏暗的幽光。突然我看到在那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肚子被剖开了,肠子拖在地上,正冲我们笑着。

“呀!”我大叫了一声,我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

斯琴看了我一眼,“怎么了,你叫什么?”

我用手指着,“那里有一个女鬼。”

“哪有什么鬼?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我和斯琴说话的时候,突然感觉整个楼梯上下都亮了起来,似乎有无数支蜡烛一起点燃。

我和斯琴正奇怪,一个女孩的声音从楼下传了过来。“我当谁来了呢,原来是靖雪和斯琴呀。”接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走了过来。

我和斯琴都看清了这女孩,我心里想,“这不是表姐吗?可表姐已经失踪五年了,父亲为表姐的事跟表姐的继父继母闹了好几回,最后还告上了法庭,可父亲的证据不足终究没有告倒表姐的继父母,现在表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正在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时候,还没理出个头绪,斯琴却叫道:

“姐姐是你,从你失踪之后,我和父母不知打了多少架,现在好了,找到你了,咱们一起回家吧。”

我心里更加纳闷起来,表姐什么时候成了斯琴的姐姐了,难道斯琴就是父亲说的那个,表姐继父母的亲生女儿。

正想到这里,楼下传来了一阵咳声,接着一个苍老女人的说话声:“秀燕,谁来了。”

表姐忙答道:“妈,你放心,是舅舅家的小靖雪和我妹妹斯琴。”

怪事真的是多得不得了,早就听父亲说过,表姐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姑姑,在表姐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那么表姐在管谁叫“妈”呢?

接着我听到了开门声:“秀燕,还不快让靖雪进来,我们还没见过面呢。”

表姐冲我笑了笑,“靖雪,斯琴快请进吧。”

我和斯琴走下了楼梯,才知道这已经到底层了,底层有一个很大的房间,表姐把我们让了进去。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妇人走到了我和斯琴的面前,她仔细地看了一阵子,然后拉起了我的手,这老妇人的手真冷,一股寒意顺着她的手传遍了我的全身。

老妇人显得有些激动地说道:“你是小靖雪?”

我点了点头,“您是——”

“傻孩子,还用问吗,我是你姑姑。”

“可爸爸说,您已经……”

“你爸爸说,我已经死了。”说着老妇人笑了起来,“我只是身体总不好,不愿意拖累他们了,就自己悄悄地搬到了这里,你爸爸他找不到我了,就说我死了,别听你爸爸瞎说。”

这时表姐走了过来,“妈,你别拉着靖雪了,你手那样凉,她会受不了的。”

老妇人赶快松开了拉我的手,但我仍感觉那只被她拉过的手,已经冻成了冰棍。老妇人继续说道,“看我一高兴,忘乎所以了。”老妇人说着,又从手上退下来一枚镶着红宝石的戒指。“初次见面,姑姑也没什么送你的,你就拿着这个作个念想吧。”这次她没有抓起我的手给我戴上,而是放到了桌上,“小靖雪,你自己来拿吧,别让我这凉手再冰着你。”

我拿起了戒指看了一眼,这戒指光灿灿真的很好看,我想它一定很贵重,便说道:“姑姑,您还是自己留着吧,这样贵的东西,我……”

老妇人把脸一沉,“戴上,我这老婆子戴它有什么意思,你虽是个女孩,也是我郑家的后代,我这当姑姑的送你点小东西,你还能不要?”

看着老妇人阴沉的脸,不由得我心里一阵恐慌,不得不把那戒指带到了手上。

老妇人又说道:“不早了,回去吧,回去晚了,你父母会着急的。”

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斯琴和表姐。

表姐紧紧拉着斯琴的手,对老妇人说道:“妈,我这个妹妹学习不太好,我想留她两天给她补补功课。”

我心里又开始奇怪了,表姐这样多年不见,怎么竟然知道斯琴学习不好呢。

老妇人看了一眼表姐说道:“她父母也会着急的。”

表姐胸有成竹地说道:“我这就去给她父母送个信儿,让他们放心就是了,顺路也把靖雪送出去。”

老妇人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表姐放开斯琴,走到我面前,“靖雪走吧。”

我看了一眼斯琴,虽说是表姐把斯琴留下,但我还是很不放心,心里乱得理不出个头绪。我看了一眼斯琴,斯琴目光呆滞没有任何表情。

表姐似乎看到了我的心里,“靖雪,你怎么连表姐都不相信,她是我妹妹,表姐还能害她不行。”

“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走吧,什么意思不意思。”

我无奈地跟着表姐走出了房间。刚一出房间,迎面碰到了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我认识这男人,这就是表姐的父亲,我的姑夫。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姑夫是七年以前死的,那年我七岁。怎么会在这里又遇到姑夫了呢?不由得我心里一颤,莫非表姐死了,莫非我到了地狱。

那男人说道:“靖雪,你来了,咱们可是很多年没见了,你父母还好吧,还像原来一样恨我吗?”

表姐看着我说道:“靖雪,别理他。”

那男人说道:“秀燕,你对爸爸总是这个态度,爸爸说了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表姐一句话不说向楼上走去,我看了那男人一眼也跟着表姐向楼上走去。让我感觉奇怪的是,我和斯琴来时,走在楼梯上感觉这楼梯又脏又乱,可现在竟然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楼梯擦得亮得反着光。

没走几层,我感觉比来时走的少得多,面前便出现了一道门。表姐对我说道:“我不送了,你自己走吧。”

我冲表姐微微一笑,“表姐再见。”便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出去,我才发现,我已经在南楼的外面了,回头看去,身后是墙,哪里有什么门。心里又是一阵紧张和害怕。天已经黑透了,校园里静静的,我急步奔向校门外。

“靖雪你怎么回事,今天这样晚?”这是爸爸的声音,爸爸来接我了。

看见爸爸我心里踏实了很多,“爸爸,我,我去姑姑家了,我看见了表姐,姑姑和姑夫。”

“胡说,你见鬼了吗?”

“爸爸,你要是不信,你看这个。”说着我从手上退下了姑姑给我的那枚戒指递给了爸爸。

爸爸接过戒指,从爸爸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也是觉得这事很不可思议。爸爸把戒指装到了他的包里说道:“走吧,回家,以后无论去哪儿,都要跟父母先说一声,免得父母着急。”

我点了点头,跟着爸爸回家了。第二天,我又准时来到学校上课,斯琴果真没有来。我特意去三层和四层之间看过,那里雪白的墙,根本就没有什么门。我搞不清楚昨天那门是怎么出现的。

斯琴失踪的消息传遍了学校,我不敢说我遇到的事情,我知道说了也没人会相信。虽然不敢说,但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总觉得斯琴的失踪跟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总是低着头回避着所有人的目光。

无意中我在我的课桌里发现了一封信,那是表姐写给我的信:

靖雪妹妹:昨天,你突然来到了我们的这个世界,看见你,我和妈妈都很高兴,但你千万记住不要再来了,这里对你不安全。我告诉你,你不要害怕,你看到的不是你所在的那个世界,而是冥界。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五年了,表姐的一生是不幸的一生。

从我出生不到一岁母亲就离我而去,父亲又给我娶了继母。可是继母根本就不爱父亲,更别说我了,她爱的是父亲的钱。她虽然嫁给了父亲,在外面却有着情人,他的情人就是你们的生物老师。我八岁那年继母怀孕了,这时父亲不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而是继母跟他的情人的。后来父亲也发现了继母不够检点,于是他们经常发生矛盾,后来发展到吵架是他们的常事,在我上高中那年父亲糊里糊涂地死了。

还好父亲留下了遗嘱,他的所有财产归我,我的舅舅也就是你的父亲,把我接到了你们家里,帮我找律师,准备从继母那里要回父亲的遗产。可是这时继母也找了律师,为了父亲的遗产不落到我的手里,她争取到了我的监护权。

父亲死后,继母很快与他的情人结了婚,可怜的我不但有了继母,而且又了有继父。两个与我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人,却荒唐地成了我的父母。

如果他们是好人也就罢了,可他们不是好人。

有一次,你们学校,实际上也是我的学校,叫继父去为生物实验室购买一个满八个月的死胎儿做标本。他把这事告诉了继母,没想到继母想出了一条狠毒的计策来……这计策,不但使学校购买死胎的钱落入了他们的囊中,而且又能彻底毁掉我。

那时我很幼稚,只觉得他们不敢对我怎样,因为家里用的钱几乎都是我的,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直到我感到自己怀孕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我荒唐地想,也许真的有上帝,否则圣母玛莉亚又是怎样怀上圣婴耶酥,也许我真的是有福份,怀上是新一代圣婴。

继父母发现我怀孕了,骂我打我,羞辱我,说我败坏了他们的门风,把我关了起来,不许我上学,不许我出门。这时家里唯一关心我的人就是斯琴了,那时她虽然还小,但还是每天隔着门陪我说话,用她幼稚的语言安慰我。她总是一次又一次试图偷出钥匙放我出来,但继父母管得太严了,她的一次次努力都失败了,直到我腹中的孩子已经8个月了,她才偷到了钥匙放我出来了。

我离开家以后,不知该往哪里去,只希望顺利生下我的圣婴。不知怎的,我不知不觉向学校走去,假期里校园很安静,正好我也怕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我悄悄向我们班教室走去,我们班那时就在南教学楼。当我慢慢走进南教学楼时,我听到了开party的声音,我听到了我熟悉同学们的声音。这时我才突然想起,高考已经结束了,同学们这一定是最后一次聚会。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悲哀和惆怅起来,我不知道我怀的这个圣婴给我带来的是喜还是忧。我走到教室前,听着同学们的声音,眼泪悄悄在脸上流着。

突然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我想我该离开这里,我该去医院。但当我走到二层时,我再也坚持不住了,腹痛得像要裂开一样。我不得不向厕所走去,刚刚走进厕所,我就痛得跪在了地上,就这样我生下了我的圣婴——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就在我看着这小生命不知所措的时候,继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抱起了我的孩子。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一定不会好好待我的圣婴的。我用微弱的声音喊着,“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圣婴。”

继父哈哈一笑,脸上略带讽刺地说道:“什么圣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圣婴。”

我大喊着,“你胡说。”

他蹲下来看着我苍白的脸说道:“想知道这是谁的种。告诉你,这是我的种。”我愣住了,羞辱和愤怒充满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他继续往下说,“想知道为什么吗?你不会没听说,学校想买一个死胎做生物室的标本。学校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买,我把那钱装入了我的口袋,自己在你身上造了这个孩子,再搞一张假发票,一切齐了。”他站起来,“嘻嘻”的阴笑着,继续说:想知道,我是怎样做的吗?

我在你的饭中放了安眠药,所以你什么也不知道。最近我又在你的饭中放入了催产药。连今天斯琴能拿到钥匙都是在我的安排之中。说完他向我的腹上猛踩了两脚,嘴里说着:“死去吧!”后来,他剖开了我的肚子,又造成我握着刀柄的假像,好像是我自己剖腹自杀的。

直到今天我的孩子尚被浸泡在福尔马林的药液中,福尔马林不仅封住了我的孩子的幼小身躯,而且也封住了我孩子的灵魂,使它无法投胎转世去。福尔马林是灵魂的克星,鬼是不敢接近它的。否则我早就打碎那瓶子,放出我孩子的灵魂。现在我扣住了斯琴,并且给继父送去了通知,告诉他,让他好好安葬了我的孩子,我便放回他的女儿。表妹放心,我不会伤害斯琴,而且真的会给她补习功课。表姐我当时上学时学习可是最棒的呀。

靖雪表妹,我知道你看到这里一定为表姐不幸的一生流下了眼泪,当你的眼泪滴到这张信纸上时,信纸会一点一点从你手中消失的,千万别害怕。

真的,我看完表姐的信,我哭了,我不知道,世界怎么会有如此悲惨的事情。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了信纸上,信纸从我手中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我不知道生物老师是否接到了表姐的通知,但生物老师的宝贝女儿斯琴丢了,他急得六神无主,不知怎地慌乱中他打碎了装有胎儿标本的玻璃瓶子,胎儿从里面掉了出来,他没有请示任何人,便找出一个小木盒把胎儿装在里面葬了。

又过了两天,人们发现了斯琴,她就躺在三层和四层之间那里。

当她醒来时,她却一点也记不起,她是怎样到这里来的了。她也想不起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记得她去哪里补课去了,那老师很高明,现在她不再害怕那些数学、物理题目了,不再害怕考试了。

又过了几天,斯琴家里又出事了,她父母莫明奇妙死在了家里。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要说斯琴的父母那样坏,真的是该死。可她父母死了,对于她的伤害却又是那样的深,斯琴毕竟是一个好孩子,我的好朋友,我不愿意看着她伤心。可又想一想表姐的仇也真的该报。

这天,我又接到了表姐的一封信,她对我说,她不管她的孩子是圣婴还是耻辱,她仍然爱那孩子,因为孩子是无辜的。现在她们团圆了,而且父亲也为她报了仇,一家人很开心,她们一家马上就可以离开冥界投胎返回人间了。我看到这里眼泪又流了下来,而她的信又在我的泪水中消失了。

我双手合拢放在胸前,默默为表姐祝福着,希望表姐来世不再有不幸,而是一个快乐的女孩。

中考来得真快,没有几天我们就要迈进考场去拼搏了,而斯琴突然对我说她不参加中考了,而要直接去参加高考。

几个月后我顺利地升入了重点高中,却听说斯琴考上了北大。

(佚名)

鬼黏土

韩策挣扎着望向自己的身体,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在惨白的肋骨下,五颜六色的内脏正在努力地蠕动着。

“咯吱……咯吱……”厚厚的积雪在脚下发出无力的呻吟,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慢慢地移动着。要问有多少人为什么会喜欢冬天,答案可能会是多种多样的,但是对于蔡新阶来说,答案只有一个:“不喜欢。”

一身黑色防寒服的蔡新阶迈着艰难的脚步在雪地里挪动着,他的目标是眼前那座老旧的四层楼房,一座解放前便落成的楼房。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它的来历和用途了,只知道现在的用途是美院的雕塑教室兼工作间。

拍拍身上的雪花,蔡新阶大步走进楼房,转了个弯,突然停在了一个门的前面。那是一个包着铁皮的门,刷着暗红色的油漆,空气的氧化侵蚀令这些油漆变得黯淡而斑驳,门上挂着一块牌子“雕塑工作间A”。蔡新阶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只见房间里堆满了各种怪异离奇的雕塑品,日光灯洒下冷冷的荧光,在这些扭曲的雕塑品上留下一种诡异的光晕。房间的中间摆放着一个雕塑台,一个佝偻的身形正在缓缓地摆弄着一个半成品的泥塑,安静的房间中只听到一种黏稠物的拽离声和挤压声。

蔡新阶蹑手蹑脚地绕过那些诡异的雕塑品,接近雕塑台,“啪”

地拍了一下台边那人。那人并没有如蔡新阶预期的那样跃起惊叫,而是缓缓地转过身抬头望了望他,一脸的死灰。

“你来啦。”生硬的声音中丝毫没有一点生气,平直的音调不辨喜怒。

“韩策,这样吓你都没反应。”蔡新阶显然很担心这个名叫韩策的人,“没事吧?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啊。”

“三宿没怎么睡了。”韩策打个哈欠,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灰浆,慢声说道,“也就是我了,换作你小子的话肯定早变干尸了。”

“行,还有力气开玩笑。你小子还没背过气儿去。”蔡新阶笑了笑。

“不过,也快了,这最后一个作品做了三天都做不出感觉。”韩策郁闷地说道,“再这么下去,不用背气儿了,应该直接断气儿了。”

“你不是吧?”蔡新阶一脸诧异地望着韩策,“我的韩大高材生,你可是咱们系里首屈一指的鬼斧神工,这次的个人作品展可是全民期待,连媒体都惊动了。你最后那个什么作品要这么费神啊?你可别因小失大。”

“你有没有听说过‘两面鬼’?”韩策略带神秘地说道,原本疲劳倦怠的双眼此时炯炯发亮。

“你是说那个正面凶神恶煞,侧面慈眉善目的江户时期木雕鬼神像?那可是国宝级的艺术品,你最后这个作品该不是想做成这样的类型吧?”蔡新阶着实吃了一惊。

“说实话你手上的技术虽然不是很过硬。”韩策看着他叹道,“但是我真的很佩服你小子的博学广记,这个两面鬼的木雕像很少有人了解,你居然一下就能报出其中的奥妙。”

“呵呵,别给我戴高帽,我也就喜欢看看这些偏门资料罢了。”蔡新阶不以为然地笑笑,“你是不是把握不好作品的视角造型变换,所以无法做出两面鬼的那种效果?”

“是啊。”韩策点起一支烟,猛吸一口,注视着幽蓝的烟雾沉默了起来。

两人一站一坐,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对了!”蔡新阶从沉思中如梦方醒般地脱离了出来,“我记得以前在一本描述古代艺术品的书籍中提到过,两面鬼是采用双剖面打样雕刻的,也就是说先完成侧面的视觉效果,而后完成正面,与我们通常的黏土雕塑手法相反。”

“哦?!”韩策的眼中闪现出一种狂热的光芒,“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从一般手法来看,正面结构完成而后修饰制作侧面结构,再转向正面效果,再转向侧面效果。这样一来无论怎么调整也无法达到完美的效果,因为这个方法根本就是在合本逐末。”

两人短短地对视了几秒,会心地笑了笑,立即默契地重新制作起韩策心中的理想作品。

在蔡新阶做助手的情况下,兴奋异常的韩策在一个小时内便完成了打样工作。

“该死!”韩策突然狠狠地将手中残余的泥块掷在雕塑台上。

“你预估的材料量也太少了点吧。”蔡新阶盯着雕塑台上的半成品,晃晃手中几近空竭的料桶,“明天去材料室再弄些,这会儿也快十二点了,我们明天再来做吧。”

“材料室的料都被我弄到这里未了。”韩策挠着一头乱发说道,“下这么大雪,等他们采购回新料也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那也没办法啊。”蔡新阶耸耸肩,“现在是半夜,哪找地方给你搞材料去?再说离作品展还有半个月呢,来得及的。”

“不行,现在灵感正强,过几天状态不会有这么好的。”韩策执拗道。

“唉。你小子又犯驴脾气了。”蔡新阶苦笑了一下,“有个损招我以前用过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什么招?你说。”韩策激动得差点拧断蔡新阶的手臂。

“我说你轻点儿。”蔡新阶痛得一咧嘴,“教室的储藏室里有些过去的作品,已经无人问津了,拿过来调和一下就可以重新利用了。”

韩策锤了蔡新阶一拳:“臭小子,就你鬼脑筋多。走,我们快去快回。”

所谓储藏室其实是这座楼房的一个不足一百平米的地下室,应该是战争时期用以预防空袭的掩体。可能是由于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储存的关系,储藏室的门并没有上锁。两人推门进去,随手打开了灯,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个地下储藏室显得格外阴森。

“我还没有在晚上进来过呢。”蔡新阶嘟囔着,“虽然同样不见天日,但晚上的感觉就是比白天阴森。”

“瞧你那青蛙胆儿,一点大无畏精神都没有。”韩策一边嘲笑着蔡新阶,一边在凌乱的储藏室内搜寻目标,“嗯,这个大家伙不错,料足。来帮我一下啊。”

韩策选中的是一个真人大小的雕塑,由于保管条件的关系已经面目全非了,仅能依稀辨出是个人体雕塑而已。

两人抬着雕塑回到了工作间。蔡新阶在地上铺上了一张油布,把雕塑平放在油布上,用砌刀小心地除去雕塑表面的无用部分。韩策拿来两个暖瓶,和蔡新阶两人均匀地将热水倾洒在雕塑上。片刻之后,在热水和屋内暖气的作用下,原本死硬的雕塑开始软化了。两人开始将雕塑上的黏土一块块地撕扯下来,放进早已盛好水的料桶里。

“嗬……”一种奇怪的呻吟伴着黏稠的拽离声响了起来,韩策不由一愣,疑惑地向蔡新阶望去。

“什么声音?”韩策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

“呵呵,这回轮到你疑神疑鬼了。”蔡新阶撇了撇嘴,扬起手中的一块黏土,“这黏土虽然已经开始软化了,但是由于存放时间的关系,里面有些地方已经硬结得很厉害了。刚才的热水还没有完全把它浸透,我们撕下黏土的时候会有少许水分渗进那些部分,你听到的就是这个怪声。”

“我还以为是你小子在装神弄鬼呢。”韩策佯装责备地回了蔡新阶一句,掩饰自己的胆怯,“这料的质地不错,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这么一掺水就软化了,黏韧度也恢复了,比现在的那些所谓好料强百倍呢。”

“呵呵,你大概没有听说过吧?”蔡新阶停下手,冲着韩策神秘地眨眨眼,“咱们美院以前用来雕塑的黏土料都是从西北角的一个土丘上采来的,据说那里的料就是这种品质。后来校区扩建,那里就被推平建校舍了。这个雕塑用的料估计就是那里采来的,所以才会这么好。”

“哦?那么好的产料地美院不好好利用,干嘛平掉它啊?”韩策好奇地问道。

“这个说出来就有点诡异了。”蔡新阶压低声音说道,“据说那个土丘原本是个乱坟岗,有很多无主尸体都葬在那里。我听学长们提起过,说是尸体腐烂后分解出的物质可以使得这类黏土的质地更好。”

说到这里,蔡新阶突然低呼了一声,原本蹲着的韩策不由得浑身一颤,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地上的人形雕塑已经被他们扯掉了不少黏土,就在大腿部分,赫然显露出一截白色的柱状物!蔡新阶的低呼就是触到了这个东西而发出的。

“这……这是什么?!”韩策话都说不清了。

蔡新阶一言不发地把周围的黏土扒开,拿过一把砌刀在柱状物上敲了敲,“笃笃”一种空洞而又实在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木头。”蔡新阶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这是以前的雕塑者为了定型而安放的木质支架。”

韩策一愣,起身给了蔡新阶一下,蔡新阶痛得哇哇大叫。

韩策铁青着脸说道:“你要再开这种玩笑,我就把你做成雕塑。”

蔡新阶吐吐舌头,闭上嘴,低头忙碌起来。不一会儿,整个雕塑上的黏土都进了料桶里。油布上只剩下一个人形的木质支架。韩策一言不发地把料桶里的黏土细心揉和起来,蔡新阶则饶有兴致地翻看起地上的人形木架。

一小时后,栩栩如生的两面鬼作品完成了。韩策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成果,完全不再理会身边的蔡新阶。

“完美啊,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作品。”韩策喃喃自语道,“这次作品展将是我艺术生涯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嘭”韩策只听脑后传来一声闷响,而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唔……”不知过了多久,韩策渐渐恢复了意识,遍布全身的剧痛令他不由得哼出声来。很自然地,韩策伸手去抚摸疼痛的部位,但手丝毫却不能动弹。

他的意识突然间清醒了,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情形:自己全身赤裸地被绑在了雕塑台上,蔡新阶愉快地哼着小曲,正用滚烫的热水细心而均匀地倾洒他的全身。

“啊……”在眼前的诡异和烫伤的剧痛之下,韩策除了惨叫之外,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

置若罔闻的蔡新阶继续愉快地哼着小曲,用刮刀将韩策身上已经烫得溃烂的肌肉一块块地撕扯下来,放进早已盛好水的料桶里。韩策恐惧地看着蔡新阶把料桶里原本属于自己的肌肉像和制黏土般地细心揉和,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当韩策再次醒来时,身上的剧痛消失了。蔡新阶正忙碌地把料桶里调好的料附着到那个木质的人形支架上,一个栩栩如生的人渐渐地显现了出来。

韩策挣扎着望向自己的身体,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在惨白的肋骨下,五颜六色的内脏正在努力地蠕动着。韩策再次惨叫了起来,但是这次他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的嘴张不开了。他瞪着眼睛,找到了原因:他的下颚已仅剩下惨白的骨骼。

韩策木然地再次望向蔡新阶,那个栩栩如生的人形雕塑已经完成,蔡新阶则正亲热地和“他”嬉笑着。那雕塑的脸非常熟悉,似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在哪里见过呢?韩策的思维开始迟钝了。

对了,韩策忽然间想了起来,是在镜子里。

(张震)

鬼咒新娘

没有人看到,在新娘火红的轿顶上,垂下来的金色流苏中,有一滴暗黑的血,正顺着丝绦缓缓流下,转眼间,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风尘……

一、轿帘上滴下的血

红红的喜炮,红红的轿,红红的新娘,红红的桥。

庄家娶亲,那排场几乎要惊动全城的人。一路上震天的鼓乐齐鸣,红纸金粉洋洋洒洒从城东辅到城西的街。

庄家是城里的商贾大户,庄家唯一的少爷娶亲,亲家自然不是等闲。

翁家,京城里退下来的大官,至于这官到底有多大,老百姓谁也不知道。庄家少爷结的这门亲,就是翁家唯一的小姐——沉香。

这强强联手的亲事,其排场,可想而知。

小城沸腾了,每一个不相干的人都激动得仿佛喝了十杯烈酒。

生活总是枯燥无味的,能够寻得一点值得高兴的事,即使是为着不相干的人,自然也是有趣得很。英俊年少的庄家少爷凯渊,坐在雪白的红绸大马上,身后的喜轿描金流苏,透着那说不清的风流喜气,跟在轿两边的喜童,手中提着碧色的玉篮,扶轿走一步,便从篮里抓一把金粉红洒一把,空气里刹时飘满甜甜的香气,有好事的妇人立刻闻出那是京城最大的脂粉行“香流坊”的最好脂粉,对庄家这样的排场,自是羡慕得连眼珠都红了。

喜轿经过的地方,人们争相伸颈,叽叽喳喳赞着庄凯渊的一表人才,猜测着新娘子的凤颜娇貌。

就在这时,一阵风,突然平地滚起来了。

两个扶轿的喜童突然不约而同地一声尖叫,玉篮“叭”的一下摔在地上,篮里的金粉彩线却无故抛得老高,直冲上半空之中,瞬间风沙大作,只听一片慌乱之声。

这江南小城,平时虽然少晴,但也只有和风细雨,突然晴空一阵恶风,哪里有人扭架得住?

庄凯渊听到轿内的新娘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时,他的背上无缘无故出了一阵细密的冷汗。

他不顾风沙迷眼,挣扎着翻身下马来,直冲向喜轿。

说也奇怪,就这一刹那的工夫,那恶风竟然忽地停了,如果不是满地的金粉线狼籍和人们惊惶失措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奇景。

风,仿佛有着生命一般,从街尾至街头,滚滚而去。

庄凯渊顾不得那许多礼节,一边唤着新娘的名字,一边伸手急掀轿帘。

突然,他的手碰到了另一只冰凉的人手。

轿里同时响起了一个温软如玉的低声娇语:“别……”

一只雪白的小手从轿里伸出来,抓住了轿车帘的边,不让他掀开。

庄凯渊心里咯的一下,那娇软甜香的声音,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让他的声音瞬间也变得柔软如波。

“你……没事吗?”

“嗯。”新娘无限娇柔的一声低应,引得少年郎心里如春花齐放,刚才因为恶风引起的不快已经迅速抛到了九霄之外。

迎亲队伍又出发了,人们重新活跃起来,两个喜童惊魂未定,但已有人飞快地送了新的玉篮来,小童也就咧着嘴笑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庄凯渊,他本是含玉出生,庄家又只得他这一脉独苗,自然少不得那些世家子弟的风流习气。那桃红院的桃桃、碧香院的苇苇、周家小姐、黄家妹妹……哪一个不是娇滴滴的盼着做他家妇呢?然到头来,是没有他选择的余地啊,迎娶从未见过面的翁家小姐,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件七上八下的事情。

她可否美丽?她可否温柔?她可否会是让他归心的沉鱼落雁?

他心亦是没底的啊。

可是刚才那一阵风,那轿帘盖下的一瞬艳红,那柔弱无骨的莹白小手,那娇喃低软的声音,已让这猎艳无数的风流少年吃了一颗定心丸——那样美丽的小手与声音,她的主人也定会是个可人儿吧?

他嘴角含笑,甚至哼起歌来。

在冲天的锁呐声中,有火红的爆竹争相引爆自己的身体,漫天卷起的浓烈白烟里,跳跃着阵阵绝美的支离破碎。

没有人看到,在新娘火红的轿顶上,垂下来的金色流苏中,有一滴暗黑的血,正顺着丝绦缓缓流下,转眼间,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风尘。

二、大宅院里的秘密

烛泪轻挑,柔光微摇。

幻似的红纱下,是新娘如玉低垂的面容。

呵,那一点点掀起,桃色的樱口,水漾的耳珠,碧蓝的蝶钗,云柔的青丝。

还有那,似烟非烟轻拂的深长眼睫下,两点比星更亮的眸,正偷偷看他一眼,如最最可人的小兔一般,含嗔带羞。

凯渊的心在那一刹那被火燃着了一样,一种原始的狂野与喜悦涨满了他的双眼,几欲喷出。

唤一声新嫁娘,唤一声新嫁娘。

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更柔、更美、更媚。

啊,从此,这绝色便是他的妻。

他轻呼出声:“呵,你……”

他醉了,他狂了。

只待低吼一声,十六岁的沉香已经被温柔而粗暴地揉入了火热的胸膛。兰花帐下,红绣床,巫山云雨如烟般翻翻又滚滚,如大漠狂沙,又如惊涛骇浪,转眼落尽了一地红妆。

他把香汗湿身的她爱怜地裹在胸前,微哑的嗓子带着未尽的火苗低喃:“沉香……沉香……”

惊涛过后的她亦如雪色的小狐,软似无骨地被他包容着,仿佛惊魂未定的丝丝娇喘透着说不尽的楚楚可怜,令他爆裂颠狂。

这般的风流年少。

清晨,薄雾。

庄凯渊爱怜地握着新娘沉香的小手,站在祀堂大厅给老祖宗请安。

他实在是太得意了,得意的当然不仅仅只是她的美丽,经了昨夜,她的好,只有他尽知道。

想到这里,他英俊的嘴角又挑起了一丝坏坏的笑,手不禁轻轻紧了紧她的腰带。

一道森冷的目光蓦地制止了他的轻狂。

那目光,比冰更冷,比刀更利。

沉香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抬起头,正看到正椅上那黑衣的如尸般森冷面目的老太太。

“任是谁家娇贵的女儿,进了庄家门,就是庄家妇。从今后,你的任务,就是尽快为庄家传下一脉香火,知道吗?”

“是,老祖宗。”她惶惶低头,却感觉他的掌,也在微微的抖。

午后,他睡了。

沉香提着裙,轻轻溜出房门,阳光正好,这偌大的园子安静得能听见头顶飞过的鸟。

在园里转过几圈,突然听得细细的语声,仿佛是两个丫环在说话。

“你说,她会不会很快怀孕?”

“呵呵,有我在,她当然会。”

“那她不是很惨?”

“是的,那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什么丫环?竟敢在园里说这些大逆的话,她们在说谁?!

翁沉香的背后突然密密的冒出一层冷汗,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背后盯着她的那种森冷感觉。

她突然走出花丛,走到那人语声的地方来。

她要看看到底是谁。

阳光,白晃晃的照着地面。

没有人说话。一个人影也没有。

头上的环翠叮叮作响,没来由的,沉香在发抖。

三、谁是秋天的秋

夜,已经成了庄凯渊最期待的时刻。

不仅是夜,即使是白天,他也恨不能时刻与那娇娇的小新娘粘在一起,登峰云雨,天作之合。

初见时,她如那雪白的兔,柔顺可人,然而相处一久,竞发觉她如同那吸人的狐,风情入骨。她的眼、她的语、她的身、她那狐一般令人绝望的轻颤微摇,每一夜、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能让他与她抵死痴狂。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此迷恋一个妖精般的女子,简直可以不要性命。

他庆幸那妖精是他的妻,西洋小钟敲了七下,她坐在桌边,抿一抿香唇,咽下一块精致果脯,真甜。

她知道他要回来了,商铺里的事情,实在不能不去了,他终于恋恋不舍地去了一天,这是他们新婚以来分别的最长的时刻,还不知他要如何想念她。

她微笑了,那笑里,有着说不出的隐约的媚。

拈一枝碧蓝的钗,盘一头如云的丝,抿一个香艳的小嘴,染一抹橘色的眼妆。

轻轻一个旋身,那般的风流标致,迷死个人。她轻轻笑出了声。

凯渊几乎是闯着进屋来,一天未见,他已快要念死了她。

哦,那可爱的小狐狸,竟然妆着那样媚人的风情,在等他?

几乎来不及诉说那相思之苦,她已经被他丢进了柔软的香艳红纱帐。

恍惚间,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怀里的人儿,辗转着,雪一样的臂缠着他的颈,柔滑若蛇,风情万种地唤他:“少爷,哦,少爷。”

她唤他少爷,这称呼,真真让他意乱又情迷。

他陷着她,忘情地呢喃:“呵,你叫什么名字?”

“少爷,我叫小秋,秋天的秋。”微微扬起的秀眉下,一双亮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真真调皮。

小秋,呵呵,跟了少爷我,以后,你不用再吃苦了。’

“嗯,少爷……”这讨人喜欢的小脸呵。

“小秋……小秋……”

夜凉,一点一点袭上身来。

他惊醒的时候,嘴里仍然不由自主地唤着“小秋”,清冷的夜风却一下子让他浑身凉透。

他惊极一声大喝。

身边的人儿亦是惊声而醒,惺松地用一双美目望着他,刚刚从被里伸出手来,又因为感觉到凉,而嘤的一声缩了回去。

他又惊叫了一声,同时几乎是用弹的姿势离开身边的人儿。

“小秋!你……你不是已经……”

“谁?谁是小秋?”她不乐意了,嘟起粉色的小嘴,很怨地望向他。

啊,是他的沉香。

他的心逐渐定下来,俯身过去,抱住她,任她委屈地往他怀里缩。

“少爷,我叫小秋,秋天的秋。”微微扬起的秀眉下,一双亮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真是调皮,不,不会是她,她已经死了,她的骨,也已经锉成灰。

他相信,那一定只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

四、沉香是谁家的沉香

“少奶奶有喜了!”庄园里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四下传开。

“不错。”那古尸般的老太太把冰凉的手放在她的腹部,面部露出满意的微笑。但那手和那笑,却让她有一种临近死亡的恐惧。

“真快。”走在园里,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

她怨怨地望着他,如此不分日夜地粘着她缠绵,怎能不快?

他只是望着她坏坏地笑,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的忧伤。

入夜,她轻轻起身,推一推熟睡的他,没有反应,她轻轻走出房门。

她想要了解一个秘密。

夜,仿佛有着一团一团的黑雾,把周围的一切都罩在其中。穿过拱门,走过廊桥,前面,是挂着血红色灯笼的祀堂大门。

她白天看过了,凯渊家的族本,就供在老太太坐的坐椅后的台上。

沉重的木门,吱的一声,缓缓推开一条缝,里面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

她打了个冷战,把身后的灯笼拿近,咬了咬牙,朝里面迈去。

举起灯笼,那一点晕红的光不能照到深处,偌大的祀堂,反而因此更加暗影重重。

沉重的门在身后吱的一下合拢了。

她的寒毛,在刹那齐齐竖起。

她已经不能后悔。

她看见了,那正中的椅子上,隐隐绰绰坐着一个人。

“你来做什么?”森冷的声音,将她从瘫倒的境地徐徐拉回来,恢复了一点点神智。

沉香听出来了,竟然是老太太。

她仿佛一直坐在那里,从白天到晚上,根本没有动过。

她难道是一个活人?

沉香支起身子,横下心来,声音颤颤地答:“我……我想来查一查,小秋是什么人。”

“小秋?你如何知道小秋?”

“凯渊夜里唤她的名字。”

“这样……”老太太突然阴阴地笑了一声,“那个贱人,他还记着。”

稍停片刻,她的声音又幽幽传来:“你想来查族本!呵呵呵……小秋,在族本里是查不到的。因为,她只是一个贱丫头,庄家的贱丫头,根本不算庄家的人。”

沉香不敢应声,但她的耳朵,却时刻捕捉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她是前年新进的丫头,长得有几分颜色,居然痴心妄想,勾引少爷。凯渊年少无知,竟然被她不小心得了手,还怀了个孽种,呵呵呵,幸好老天爷有眼,将她们母子都收了去,锉了骨,扬了灰,一干二净。”阴冷的笑声在大厅里飘荡。

沉香颤声问:“她,她是怎么死的?”

声音突然停止了,沉香屏住呼吸,耐心地等着。

记住,不要问太多不该问的。比如,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是谁。

只要你老老实实把孩子生下来,我不会追究。阴冷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这一次,却是响在沉香耳畔。

血红的灯笼叭地落到了地上。

在昏迷前,她看见了那张永远不会记忆的、恐怖的、狞笑着的老妪脸。

五、摘一朵野菊送给你

庄家有一个世传的规矩:每当世家男丁娶亲后产下子嗣,就必须去海外打理家族的产业。

庄家偌大的家业,其实真正的根基是在那遥远的夷国,穿过海、越过洋,总有源源不断的金银回来,只是,很少有男人再能回来。

庄家所有的新妇,都在遥遥无期的等待中白了青丝,暗了容颜,最快活的,也不过是那新婚时的一年几月。

也因了这个原因,到了这一代,一脉独苗的凯渊更加躲不了这样的命运。

他的年少风流,无尽轻狂,终究也是饱含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与忧伤。

因此,到了十八岁,即使他风流之名已经扬遍全城,在外不知多少莺莺燕燕红粉枕边,在庄家庄园里,他却始终是滴水不漏地恪守着礼节,绝不让把柄落在老太太手中,只因父辈的悲剧早已让他深知,能拖一时便一时,一旦有了子嗣,他那茫茫无归期的海外之行也将不可避免了。

再怎么小心,却终究没有躲过新来的丫头小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那提裙时一转身的娇俏,碎铃般细细的轻笑,秀眉轻轻一挑,亮亮的眼睛里满是调皮,唤一声“少爷”,甜软的声音,瞬间入了他的骨。

她是这死气沉沉的庄园里,他从未见过的轻灵美丽的生命。

秋日的阳光下,一身白衣英俊异常的他忘情地握住了她的手,云儿像轻纱一样披着整个大地,她就那样笑着,点燃了他的火,转眼压碎一地野菊。

也曾海誓山盟,也曾红袖添香,甚至也曾他让对那些墙外野花动过收心的念头。

更可喜的是,竟然没有人像戏文里唱的那样,阻拦他们的相恋,连老太太的眼神,也是如镜里的水,看不出一点喜怒。

于是,他忘形了。

直到小秋含嗔带笑地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他的孩子。

老太太没有表情地说,生下来吧,只要愿意,那就是你的孩子,她就是庄家的媳妇。

石破天惊。

他终于了解为什么没有人阻拦他,那狡猾如鬼的老祖宗料定了他不敢要那孩子,不敢要她!

躲啊躲,躲到十八岁,却仍然逃不过这一关。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还是那样的云儿下,他对她说:“小秋,乖,拿掉他,我们不要他。”

他没有想到,只是个丫头命的她,却有比天还高的心。那曾经令他着迷的小小秀眉,那样紧紧地锁着,也不哭,也不闹,只是重复着:“我要他,你不要,我要。”

哪里能有她选择的余地?她要就是他要,他明白这个道理,那孩子一旦坠地,就是他启程的开始。

她甚至对他说:“少爷,我不怕那些家规,我要生下我们的孩子。你去那夷国,我也跟了你,你去哪里,我都带了孩子跟了去!”

他惊极,瞬间觉得她的恐怖。

她,竟然敢说出这样大逆的话来,那一代代传下来的家规,是可以更改的吗?

当然不可以,当然不可以!

阴森森的祀堂里,那如尸般森冷的老祖母轻搂着他,他头一次感觉她的亲近。

他喃喃地向她求救。

她没有表情地吩咐下人:“把药拌在她碗里,让她吃。”

一言既出,他不敢迈出那大门一步,他的心里,有着冰凉的水一波波漫透。

那样烈性的小女子,她会挣扎吧?她会怨恨吧?她会叫他的名字吗?

三个时辰后,下人来报,小秋宁死不肯服药,喊着少爷的名字,一头撞死在廊柱上。

意料中的结局,却仍然有着不可承受的哀伤,他挣扎着哭泣,“我要去再看她一眼。”

那老祖母意味深长地按住他,吩咐下人,尸身抬进来,给少爷看。

他至死也不能原谅自己最后想见她一眼的冲动,他悔极看了她的尸身。

那头项的大洞,那从头到脚的血,那曾经让他迷恋此刻却如鬼一般瞪着血目,那不是他可爱的小秋,那分明是厉鬼索命!

他惊叫起来:“我不看了!我不看了!我再也不要看了!”

他感觉老太太枯树一样的手落在他的头上,她一字一字慢极地说:“少爷说,再也不看了,抬下去,烧了,把骨头锉干净,洒到田里作肥,再也不要让少爷看到。”

六、只为能够把你瞧一瞧

沉香要生了。

庄家上下一片忙碌,在这如死一般的庄园里,也只有少爷出生和少爷娶亲这两件事情可喜、可忙,其他的时候,都是行尸走肉般活着。

凯渊不顾禁忌,执意要进产房陪伴沉香。

但是,他又一次后悔了。

那凄厉如死的惨叫,那汩汩流出的鲜血,一切都令得他双腿发软、头晕目眩。

沉香在半昏迷的剧痛里挣扎着,她的眼睛还在望着凯渊,只有他能够让她有着继续的勇气。

在她的心里,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恐惧,仿佛就在她生产的这一刻,即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她却在泪眼朦胧里看到视她如宝的那个男人在步步后退。

血……呕……够了……够了……凯渊几乎站不稳。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房间。

但是,就在他想要退出房间的那一刻,突然,他听到了一阵突然响起的奇怪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呼呼咯……呼呼咯……世界突然间沉静下来,没有产婆的呼喝声,没有小丫头的奔跑,没有沉香的惨呼。

咯咯咯……咯咯咯……呼呼咯……呼呼咯……凯渊挪不开自己的步子,他像木偶一样被迫地缓缓转过身。

所有的产婆和丫头都昏倒在地上,沉香似乎也昏了过去。

满地的血,触目惊心。

从沉香双腿间蜿蜒出来的血路……中间……有着那个东西,那个在动的东西。

她缓缓抬起了头,暗黑的血顺着长发一滴滴蜿蜒在她惨白的脸上,她朝他笑着,她终于,又看到了他。

曾经,穿上最美丽的衣裳,妆着最甜蜜的容颜,只为能够把你瞧一瞧。

只为能够把你瞧一瞧。

那白衣风流的少年郎,那含情带宠的眉眼、他的微笑、他的疼爱、他的皱眉、他的拂袖,一切一切,都曾经是她的命。

她是那样地爱着他,死也要爱着他。

“少爷……”吵哑的声音从长发女人的嘴里滴着血唤出来,那个东西,血污满面的女人的头,只是一颗头,因为从脖子以下是一团血块似的蠕动的物体,她竟然唤他,唤他少爷……他在那瞬间想起了小秋。

不,不是小秋,那不是小秋的脸,那张脸,于他是完全陌生的。

她朝他笑着,咯咯咯,沙沙沙,一点一点,爬向他……那是,沉香生下来的东西……他的喉像被人死死扼住了,只发出一阵阵咯咯的声音,和那个东西发出的声音,仿佛是一种可怕的回应。有热热的东西顺着他的腿往下流,往下流。

“少爷……我是小秋啊……”那个东西咯咯地笑着对他说。

她爬过来,爬过来……“少爷,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从今以后,你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都会是我,都会是我,咯咯咯……多好啊,你再也不用去海外了……”那个东西还在说。

不,不,不。

他恨自己为什么还不能昏过去,结束这场恶梦。

那个东西突然停下来了,女人的头,血块一样的身体,蠕动着,转而向床上昏迷的沉香爬去!

他想喊,但是仍然只能发出自己都听不清的咯咯声。

“侍香,我来了,我们也不会再分开了,咯咯咯,你满意了吧……”那个东西的脸,渐渐俯近沉香的脸,暗黑的血,一滴滴落在她的面上。

沉香的眼睛睁开了,那个东西就俯在她的眼前……七、花开两朵各香一枝……翁家唯一的小姐沉香是奇丑的女子,这是翁家上下一致对外守口如瓶的秘密。

但是她的贴身丫头侍香,却生着沉鱼落雁的貌。

最难得的是,沉香与侍香的关系不似主仆,倒似亲姐妹。

这倒不是因为沉香不妒,而是养在深闺,并没有哪个男人来评头论足,自然也少了那份针一样的心思,再加上,侍香虽然美丽乖巧,但对文墨一窍不通,而沉香则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两人如姐妹一般相伴长大,各香一枝,也是翁家的一个奇景。

有时两人一起出游,得那好事者远观,即使不小心看得真切,也只认为侍香是小姐,而沉香是丫头,因此,城里竟也渐渐传起翁家小姐才貌双全的话来,最后连城里商贾大户庄家也来为唯一的少爷提亲。

庄家儿郎庄凯渊,年少英俊,家底丰厚,是无数少女的梦中天子,那年上香时轿内一瞄,早已让一向心高的沉香倾心,心心念念,诗诗画画,早已经全部是他。

谁料,侍香为她博来的艳名,竟凑成了她的好姻缘。

她自然喜极,愿极。

碍得自己女儿的真容,翁家结这门亲,自然也是暗喜的。

然而出嫁前夜,却有着亲如姐妹的侍香,哭得如同梨花带雨。

“为何要出嫁?那男人,哪里会懂得你的好?”侍香带泪的眼,即使是女人,也不能不心动。

“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好吗?”她求。

而沉香的心,早已是飞到了那白衣少年的身上。

她烦了,第一次拿出小姐的架子,把她赶出门去。

红红的喜炮已经响起来,端坐在梳妆台前的沉香,满颊发烫,她甚至已经忘记了侍香的存在,但是,侍香却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在她的身后。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侍香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把她吓一跳,掀开盖头,拉着她的手,沉香轻叹:“等明年,也为你寻个好人家。”

“嫁人有什么好,那些男人,哪一个配得上我们。”她仍是哭。

沉香又烦了,大喜的日子,这丫头真是扫兴。

“小姐,带我去好吗?”侍香最后一次哀求。

“出去!”沉香喝斥。

再不敏感,她也能知道相貌平平的自己,带着这样貌美的丫头出嫁,只会是祸害。

侍香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她缓缓地从头上取下那枝沉香送给她的金钗,猛地朝着沉香的颈后刺进去。沉香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那样倒了下去,颈上金钗全没。

侍香一点一点,脱下沉香身上的凤裙喜袄,为自己苍白的脸,扑一抹柔红的胭脂,抿一弯蜜色的小嘴,她朝着镜中的自己笑一笑,然后端端正正的,为自己,将那原来属于沉香的红盖头轻轻落下。

不多时,便有人进来,扶着她,一路喧哗着上轿。

她听到老爷在问:“侍香这丫头呢?”

夫人答:“可能躲哪哭去了,这丫头,跟沉香感情好着呢。”

她在红盖头下,安安静静地笑,再好的感情竟然也敌不过一个男人,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是何许人也。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他掀开红盖头的一刹那,她望向那个曾经让她恨极的男人,竟然有着电击般的触动。

她赖上他,他的笑、他的眼、他的抚摸、他的低语。

他甜蜜地叫她,沉香、沉香……我的小狐狸,我的小沉香……那样醉生梦死的感觉,竟是和沉香在一起时也从未有过的啊。

怪不得,沉香一定要出嫁,原来,这就是男人。

她决定了,从今以后,她就是翁家小姐翁沉香。

八、谁和谁永远不分离

侍香,你没有想到吧,你刺死我的那一刻,我的灵魂竟然飞出体外,我看着你把我的尸身扔进枯井,然后代我上了轿,你知道吗?

我有多恨……真正的翁沉香咯咯咯地笑着,贴在侍香的脸上,血污蹭满了她的脸,但侍香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在半路上想杀了你,可是,我一个鬼的力量太弱,根本不能奈你何。”庄凯渊这时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娶亲时的那阵怪风。

“可是谁知道,我跟着你一路来到庄家,竟然遇到了同样冤死不肯投胎的小秋,咯咯咯……”翁沉香继续在侍香身上爬动着。

“一个鬼不能报仇,可我们是两个不肯投胎的冤死鬼……咯咯咯,所以,我和小秋决定一起送庄家一份永远的礼物,从今以后,我们会永远跟庄家在一起,庄家女人生下的孩子,将永远是我和小秋的结合体……咯咯咯,怎么样?我的样子好看吗?”沉香狂笑着,突然把脸紧贴在侍香脸上,“好看吗?好看吗……”

没有声音回答她,侍香的瞳孔,已经涣散了。

而与此同时,庄凯渊看到那个东西又转过了头,它开始朝他爬来“少爷,我来陪你了,我们永远不分开了啊……”

咯咯咯……沙沙沙……三个月后,一个道士经过庄家大墙外,看到一股血气冲天。

他自言自语地轻叹:“冤啊……”

旁边的好事者经过,立刻神秘地拉住他,说:“这庄家人真邪了,一年前还风风光光娶亲呢,这会儿,庄家少爷和新娘子竟然一起疯了……啧啧啧,连老太太也突然死了,这么大份家业,你看看……”

道士走到门前,刚想推门,却又收回手来,微微一叹:“自己的冤孽,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吧……”

他转身飘然而去。

身后的大门里,隐隐传来女人的轻笑。

“小秋,今天轮到我做新娘了……”

“不要啊,让我做啦!少爷,你看我盖着红盖头的样子,好看吗?”

咯咯咯……沙沙沙……

(雨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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