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七爷上了年纪后,就干不了田里的活儿了,队长没办法,只好让他“看青”。
看青在生产队里可是个美差,不用出苦力不说,还能交人呢。
从打种子下地,瘸七爷就忙开了。他整天用双手拄着那根“丁”字拐,一拐一拐地围着庄稼地遛。
要是谁家的鸡刨了包米籽,哪家的猪拱了庄稼地,瘸七爷就往小本本上一记。第二天,这家户主的工分账上就会被会计扣去工分,少的扣三五分,多的要扣十分。那年月,好年景十个工分能值两三毛钱!可别小看这两三毛钱,要是买盐,够一家人吃好几个月的。
小苗出来后就省心多了。怕只怕到了秋天,包米熟了,家家户户的粮囤子也空了,就有人惦记生产队地里的包米了。
从打包米灌满浆能煮住,一直到老秋,天天有人偷包米。那时叫“偷秋”,是稀松平常的事儿。话虽这么说,但可别让看青的给抓住,抓住就往死里罚,还要开批斗会。
那咱种包米时兴“一埯双株”,就是一埯留两棵苗。一般一棵包米秆上能结两穗包米,也有结一穗的,所以,要是隔三差五地掰去一穗也不怎么显眼,怕只怕挨排掰。
顶数村后那块地的包米丢得邪乎。瘸七爷知道,都是后村儿那些穷鬼干的,得着就挨排儿掰,一到割包米秆时就露馅儿,为这,瘸七爷没少挨队长训。瘸七爷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要是自己村里人掰点儿吃也就吃了,凭啥让外人捡了便宜?
庄稼长高了,碍眼。瘸七爷有办法,他不在外边遛,就像现在的警察抓罪犯似的,守着。
瘸七爷下了狠茬子。天不亮他就起来,不吃不喝,把房门用棍子一顶,就一拐一拐地上地。他从地南头进去,一点一点往北挪。估摸差不多快到地头儿了,把箍了铁头的“丁”字拐往垄边一放,坐下守着。有时,一守就是大半天。
这天,瘸七爷还像往常一样,正在地里坐着打盹,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瘸七爷一机灵。接着,又是一声脆响。
“狗日的!来了……”瘸七爷躬起身,抓起拐杖,朝着响声爬去。
近了,是个女人。
“咔!”包米被掰下来时发出的声音好清脆。
“谁!”瘸七爷直起腰身,左手拄着那条短腿,瘸瘸地冲过去。原来是后村儿的马寡妇。
“我的妈呀——吓死俺了!”马寡妇没跑,反倒一屁股坐在垄台上,如释重负般,把一棵包米秆压得向后倒去。马寡妇低着头,掀起大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你呀!偷几回了?说!”瘸七爷手拄“丁”字拐,威严地喝问。
“七爷……七爷?小,小声点儿。”马寡妇仰起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小声点儿?还有你掰包米的动静大?离二里地都能听着——走!跟我上生产队。”瘸七爷用拐杖点点地上的三角兜,里面装满了包米,足有十五六穗。
“七爷,俺老爷儿们死三年了……”
“那就偷?”
“俺家一粒米都没有了。”
“那咋不上你自个儿队的地里偷?”
“我知道七爷心善,才……”
“啥?寻思我腿脚儿不好抓不住你,是吧?——少啰唆,赶快跟我上生产队!”
“七爷,我,我才二十八……”
“我都四十八了,也没偷——”没等瘸七爷说完,马寡妇双手一拽衣襟,一排扣子“扑扑扑”地开了,瘸七爷定睛一看,马寡妇露出一对儿圆鼓鼓的奶子。
瘸七爷一愣,马寡妇伸手一拉,瘸七爷就扑倒在马寡妇怀里。
瘸七爷一双糙手胡乱地在马寡妇的胸前抓着。
“七爷……来……”马寡妇喘息着。瘸七爷也喘息着。马寡妇腾出手解瘸七爷的裤带。瘸七爷一个机灵坐起来,向后“委”了一米多远,抓过拐杖站起来。
“七爷,俺愿意……”马寡妇表情怪怪地望着七爷。
“你,扣好衣裳,走吧!”瘸七爷把脸扭向一旁。
“嗯哪。”马寡妇答应一声,赶忙摁上衣扣,把包米往地上一倒,拿着三角兜就走。
“回来!”
“七爷,让我走吧,要不俺今晚上你家去,中不?”马寡妇哀求着。
“把包米装上,拿走!”瘸七爷身板挺得直直的,“就这一回,下回再让我抓住——哼!”
马寡妇撅着肥硕的屁股,铺开三角兜,把散落在地垄沟里的包米装进兜里。
“谢了七爷,你可真是大好人哪……”马寡妇说着,抱起那兜包米,慌慌张张地逃出包米地。
瘸七爷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妈的,还大好人——我要是能行,日不死你!想得美……”瘸七爷自言自语,说完,一拐一拐地向地边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