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无风岗,一轮惨白色的明月悬挂在夜幕的边陲,白皙到阴森森的月光笼罩着这片乱葬岗。
几只夜鸦带起一阵惨叫声迅速的飞过夜幕,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而林子底下却是密密麻麻的墓碑,一个个墓碑看上去年代久远,有的还断了半截,歪歪斜斜的插在黑土里。
一座隆起的土丘上,突然冒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头,云邪在空气中狠狠的饱吸了一口气,然后有些不满的朝着身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土坑啐骂道:“臭熊,你动作就不能干净利落点!”
“草!急个屁!老子在部队里哪干过这种操蛋活!弄得老子满嘴是咸泥巴,不爽你就下来咱俩换着干!”土坑内传出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细细一听,还能略微听到金属与土石碰撞的刺耳声。
“嘿嘿。我跟你开玩笑的,你继续挖,我先抽根烟放松一下。”云邪低下头对着土坑无耻的笑道,说完也不管身下那更加激烈的谩骂声,自个坐在盗洞边缘,美滋滋的点上一根香烟。
此刻,应该是午夜两三点,周围寒碜得可怕,形态诡异的松影倒映在地上,就像无数个幽灵一般,而那一尊尊年代久远的墓碑更是无比的邪乎,墓碑边上时不时飘起一道幽蓝色的鬼火。
这恐怖的一切对云邪来说却是家常便饭。
云家在改革开放初期本是云仙镇的一户富贵人家,凭借着祖上传承下来的当铺生意,云家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可好景不长,到了云邪他爷爷这一代,云家当铺入库了一枚祖母绿戒指,听说当时是从一个身患恶疾的乞丐手中典当来的,不到半年,云邪他爷爷就死于非命,而云邪的老爹同样逃不出这个厄运,以至于到了云邪这一代,云家早就从云仙镇除名了。
五年前,云邪一狠心卖掉了云仙镇的祖宅,带着那枚会带来厄运的祖母绿戒指去了燕京,然后在燕京的古董宝地潘家园里做起了小本生意。
三天前,曾经的死党,后来上过中越战场的臭熊找到了他,说是要带他去捞好东西。
臭熊这人,别看他人五大粗,脑子却机灵着,据他所说,他在越南战场上曾吃过死人肉喝过野猪血,甚至睡过一名死掉丈夫的越南寡妇。
后来,云邪才发现臭熊口中的捞好东西就是摸金!
这种损阴德的事在新中国成立后就被严厉禁止了,抓到了就要枪毙!但云家几十年来都被那枚恐怖的祖母绿戒指诅咒着,什么法律不法律的,在云邪的眼中那算个蛋蛋!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趁着夜黑风高,来到了这太行山脚下人迹渺绝的无风岗,传说这里可是埋葬着一名清朝的大官。
云邪伸出手摸了摸脖子间悬挂的一个绿幽幽的影子,正是那枚他祖上传承下来的祖母绿戒指,在月光的照射下,流光婉转,绿意盎然。
忽然,寂静无风的山岗一阵树影婆娑,一阵阴冷的微风从远处习习吹来。
云邪眼色有些慎重的看了看周围的夜色,无风岗不是传言每到夏季时分都是毫无风讯?这怎么就起风了?而且这风吹起来还怪冷森森的?
就在云邪沉思之际,脚下的盗洞终于传来一阵气喘喘的叫声:“云子,赶紧给老子下来!”
云子是云邪打小就有的外号,就好比臭熊一样。
云邪打了个激灵,现在正事要紧,莫要去胡思乱想,更何况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怪?
盗洞大概有半米宽,里面阴暗潮湿,而且有一股很重的霉味。
不到一分钟,云邪就钻到了臭熊后面。刚想说话,却见臭熊的身体有些僵硬。
云邪闪过一道不好的念头,但还是硬着胆子伸出手碰了下面前的臭熊。
臭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测过身子,左手有些颤抖着指着前方黑乎乎的一片。
“咋了,怕成这鸟样?”云邪问道。
盗洞里根本就没有半丝光线,他们出来也没带火折子,每人只是各带了几把强光束手电,只是不知道为何臭熊现在却把手电给关了?
“那里有……有……”臭熊声音有些颤抖,到最后竟然说不出话来。
云邪有些无语,就你现在这熊样,战场上就是个典型的孬兵,以前竟好意思在老子面前吹嘘。
云邪不等臭熊说完,一道手电光就照了过去,这不照还好,一照他猛地就吓了一跳。
灯光所到之处,可见墓室内空荡荡的,可当光线移到墓室正中央的时候,乍然出现了两副阴森森的黒木棺材!
这两副棺材明显左边的比右边要大上一些,肉眼可见巨大的棺椁已有些发霉腐烂,一股浓重的尸臭味从棺材内隐隐飘出,难怪在盗洞内就可以闻到一股恶心的腐肉味,原来是从这棺材里面传出来的。微弱的灯光下,棺材板上似乎布满了无数条密密麻麻的黑线,那居然是茅山道士所用的墨斗线!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墓室的最角落里,还停放着一副小巧的棺材,只是棺材板已经被翻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行当,云邪脚步忍不住往后倒退了几步,但看见臭熊那鄙视的目光,他这才稳住脚步,脸上尽是冷汗。
尼玛的,果然当铺不比盗墓,一不小心还真可能碰到什么脏东西。
云邪压住心中的恐惧感,借助微亮的一小撮光线仔细观摩起那两副棺材,只见漆黑的墨斗线上也是长满了浓密的青色霉菌,从巨大棺椁的腐烂边缘露出了里面棺材的一角。
好家伙!这下子发大财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埋葬在此地的清朝大官无疑!云邪渐渐的面露喜色。
“我说臭熊,你小子怎么这么怂?不就两副棺材嘛,怕个屁啊!”云邪还以为原先臭熊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棺材给吓的,于是嘲讽道。
这时想必是麻木了,臭熊终于恢复了原先的粗犷,恶狠狠的瞪了云邪一眼,只是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道:“滚蛋!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还能有什么?不就两副黒木棺材而已!”云邪不屑道。
臭熊仿佛没有听到云邪的调侃一般,嘴巴呢喃着,自言自语道:“我看到了一个小孩!”
“小孩?”云邪没听清,只是跟着念了一遍,随即脑子一震反应过来,只觉得头皮发麻,这阴暗潮湿的墓穴之下怎么会有小孩?难不成有……鬼?
云邪心里一阵发憷,但仍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喂!臭熊会不会是你眼花看错了?”
臭熊眼珠微转,片刻放下手中的洛阳铲,道:“嗯,我可能是干这鸟活太上火然后出现幻觉了。”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话音里的不自信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听明白,一个上过战场的铁骨汉子又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累到呢?
“管他什么鬼东西,小爷的一根黑驴蹄子就让它立马上西天!咱还是早完事早收工。”云邪拍拍腰带里别着的一大团黑布袋道,里面还装满了从土地庙求来的各种开过光的符篆。
“对!早完事早收工!”臭熊闻言一喜,一下子来了精神劲,和云邪两人顿时来到了棺材边缘。
“奇怪,一个墓穴里面怎么会出现两棺同穴这种事?难道是传说中的夫妻合葬鸳鸯穴?”云邪毕竟祖上是做当铺生意的,对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如今他心里很是疑惑,一般来说,即使是夫妻合葬,在等级森严的封建古代,妻妾的棺椁一般都是安置在偏殿,墓室主殿则是男主人的所放之地,从这点上来看该墓穴就显得有些诡异。
“云子,你快看,这棺材板上面的痕迹有些眼熟啊!”臭熊忽然叫道。
闻言,云邪瞥了一眼,随即道:“我说这么明显的指甲抓痕你都看不出来,你不记得小时候你背上总被隔壁村的翠花给抓得血迹粼粼了吗?”
“指甲抓痕?”这空荡荡的墓穴里怎么会有指甲抓痕?云邪脑子里闪过一道不妙的念头,正要提醒臭熊赶紧逃跑的时候。
眼前一直静悄悄的黒木棺材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咯吱咯吱”,这道平日里熟悉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地底下却又是无比的阴森恐怖……
云邪俩人都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无比惊恐的神色,他们都是阅历丰富之人,什么毒蛇猛兽、枪械弹药都不怕,唯独却怕这些未知的恐怖事物,这也是人类的一大本性。
不待俩人做出反应,两个原先就有些腐烂的棺椁眨眼间被撞得稀巴烂,随着剧烈的两道震动声,两个棺材板同时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整间墓室顿时一片尘土飞扬,视线模糊。
透过模糊朦胧的尘雾,隐约可见两个似乎是人类的身影,其中一个穿着清朝的官服,面部已有些腐烂,而另外一个却是一位古代美妇,肌肤苍白无血,黑色的指甲足足有半尺长!
“快跑!有僵尸!”云邪率先惊醒过来,忙拉着臭熊赶紧就往盗洞的入口处逃去。
两人根本就不敢回头看,也没有时间允许他们那样做,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逃命!什么古董字画的都不如小命要紧!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被僵尸咬死前找到他们刚才进来的那个盗洞,然后钻出去,那小命就算保住了。
在模糊的视线中,凭着原先的记忆,盗洞出口应该就在左手方位五六十米的地方,两人此刻的动作都快超越了世界纪录。
云邪手里的光束手电已经快要没电了,微弱的灯光照着前方近在咫尺的洞口,甚至云邪两人脸上都已经露出了劫后重生的微笑。
然而,这时,微弱的灯光中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一米多高,黑影背后一根小小的辫子特别显眼,就像是一个——人类小孩!
云邪终于知道原先臭熊为什么那么怂了,因为当他看到那黑影后,一下子也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