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468900000011

第11章 站在岩岗上的人

上一章节选的是我的日记,已经叙述到十月十八日了。那时正是这些怪事开始迅速发展,快要接近那个可怕的结局的时候。随后几天所发生的事情都铭刻在我的记忆之中,不用参考当时记录我就能说得出来。现在,我就从两个极为重要的事实的次日说起吧。所说的两个事实之一,就是库姆·特雷西的劳拉·莱昂丝太太曾经给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写过信,并约定在他死去的那个地点和时间相见。另一个就是潜藏在沼地里的那个人,可以在山边的石头房子里面找到。根据这两个线索,我觉得我可以使这些谜团稍漏端倪了,不然我就太低能了。

昨天傍晚,因为摩梯末医生和他玩牌一直玩到很晚,我就没有告诉准男爵关于莱昂丝太太的事。今天早饭时,我才把我的发现告诉了他,并问他是否愿意陪我到库姆·特雷西去。起初他很着急要去,可是经过重新考虑之后,我们两人都觉得,如果我单独去,结果可能会更好一些。因为访问的形式愈是郑重其事,我们所能得知的情况就会愈少。于是我让亨利爵士留在家里,自己一个人驾车出发了。临走时还有些不安,让亨利爵士一个人在家确实有些不放心。

到了目的地以后,我先让波金斯把马安顿好,然后就去打听我要找的那位女士了。我很容易就找到她的住所了,位置适中,陈设也好。一个女仆很随便地把我领了进去,当我走进客厅的时候,一位坐在一架雷明吞牌打字机前的女士迅速地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得对我表示欢迎。然而当她看到我是个陌生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立刻收回了,并坐回原来的位子并问我到访的目的。

莱昂丝太太最冲击人眼球的就是她美丽的外表了。她的两眼和头发都发深棕色,双颊上虽有不少雀斑,然而有着对棕色皮肤的人说来恰到好处的红润,如同在微黄的玫瑰花心里隐现着悦目的粉红色似的。我再重复一遍,首先产生的印象就是赞叹。可是随后就发现了缺点,那面孔上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头的地方,有些粗犷的表情,也许眼神有些生硬,嘴唇有些松弛,这些都破坏了那一无瑕疵的美貌。当然了,这些都是我后来的想法,当时我只知道我是站在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的面前,听着她问我来访的目的。当他问我来访目的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任务是多么重要。

“很荣幸和您父亲相识。”我说道。

这样的自我介绍显然很牵强,从那女人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

“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她说道,“我不欠他的,他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朋友。如果没有已故的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和一些别的好心肠的人的话,也许我早就饿死了,他哪管我的死活啊。”

“我来这里是为了已故的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的。”

我的话让这位女士的面孔变得苍白起来,雀斑因而变得更加明显了。

“关于他的事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她问道。她的手指神经质地玩弄着她那打字机上的标点符号键。

“你们认识,是吗?”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非常感激他对我的照顾。我之所以能自立生活,多半是他帮助了我。”

“您和他有书信往来吗?”

她迅速地抬起了头,棕色的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芒。

“您问这有何用意呢?”她厉声问道。

“我是帮您避免丑闻的传播。在这里问总比让事情传出去弄得无法收拾要好一些吧。”

她沉默不语,她的面孔依然很苍白。最后她带着不顾一切和挑战的神色抬起头来。

“好吧,我说。”她说道,“您刚才问什么了?”

“您和查尔兹爵士有书信往来吗?”

“有,我们通过一两次信,我是为了感谢他的体贴和慷慨。”

“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写的吗?”

“不记得了。”

“您和他见过面吗?”

“见过,他到库姆·特雷西来的时候见过一两次。他是个很不爱出头露面的人,喜欢暗地里做好事。”

“但是,既然你们很少见面您又很少写信给他,那他怎么会知道您那么多事呢,还特意来帮助您?”

她并没有犹豫很快回答了这个我认为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有几个绅士知道我的悲惨命运,他们一同帮助了我。一个是斯台普吞先生,他是查尔兹爵士的近邻和密友,他是个热心肠的人,查尔兹爵士是通过他才知道我的事的。”

我曾听说过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有几次请斯台普吞负责为他分发救济金,因此这位女士的话听来似乎属实。

“那您曾经有没有写信给查尔兹爵士请他和您见面呢?”我继续问道。

莱昂丝太太被我气得满脸通红。

“先生,您这问题问的太过分了。”

“我很抱歉问您这样的问题,但是您还是回答我吧。”

“好吧,我说,肯定没有过。”

“您确定查尔兹爵士死的那天没有收到过您的信?”

她那通红的脸立刻又变得死灰一般。她那焦枯的嘴唇已说不出“没有”两字,与其说是我听到了,不如说是我看出来的。

“您一定是记错了。”我说道,“我甚至能够背出您那封信中的一段来,是这样的:您是一位君子,请您千万将此信烧掉,并在十点钟的时候到栅门那里去。”

背完那句话我以为她要晕过去了,可是她竟尽了最大的努力使自己恢复了镇静。

“难道他也是个伪君子?”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您冤枉查尔兹爵士了。他的确把信烧掉了,可是有时虽是一封烧了的信还是可以认得出来的。您现在可以承认了吗?”

“我是写过又怎样?”她喊道,同时把满腹的心事都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是我写的,我为何不承认呢?我没有理由要因此而感到可耻,我希望他能帮助我,我相信如果我能亲自和他见面的话,就会得到他的帮助,因此我才请求他和我见面的。”

“那你为什么要约在那样的一个时间呢?”

“因为我知道他第二天就要去伦敦,而且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由于其他原因我又不能早一点去找他。”

“可是为什么要选在花园而不到房子里会面呢?”

“您想,我们孤男寡女的,又是那个时候,能处一室?”

“噢,那您去了以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呢?”

“我并没有去。”

“莱昂丝太太您确定您说的是实话?”

“是的,我拿一切我认为是最神圣的东西向您发誓,我真的没有去。因为我临时又有其他事了。”

“临时的什么事呢?”

“是我的私事,请恕我无法相告。”

“好,那您承认您曾和查尔兹爵士约定在那正是他死去的时间和地点相会,可是您又没去成?”

“我承认,这是事实。”

我继续问,可是后来再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莱昂丝太太,”出于无奈最后我结束了这次冗长又无结果的拜访,站起来说道,“由于您不肯全部彻底地说出您所知道的事,使您负起了严重的责任,并已把您自己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如果我叫警察来协助的话,您就会知道您有多大的嫌疑了。如果您是无辜的,一开始为什么要否认那天您曾写信给查尔兹爵士呢?”

“因为我怕说出来有人误解我和查尔兹爵士的关系,那样我就可能被牵连到一件丑闻中去了。”

“那您为什么要求查尔兹爵士把您的信立刻烧掉呢?”

“如果您知道信的内容的话,您就应该知道。”

“我并没有说我读过信的全部内容啊。”

“可是您引用了其中的一部分。”

“我说过,那封信已被烧掉了,而且并非全信都能辨认,我只引用了附笔。我还要问您,您为什么要求查尔兹爵士把您的信立刻烧掉呢?”

“这只是纯粹私人之间的事。”

“您是担心你们的事被公开调查吗?”

“我说。如果您曾听过任何关于我的悲惨的经历的话,您就会知道我曾经草率地结过婚,事后又懊悔不已。”

“我是听到过很多。”

“我的丈夫经常来骚扰我的生活。法律保护着他,而我每天都面临着被迫和他同居的可能。在我给查尔兹爵士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听说如果我能支付一笔钱的话,我就可能重获自由了。这就是我所希望的一切——宁静、幸福、自尊——这就是一切。我知道查尔兹爵士是慷慨的,所以我想亲口告诉他我的一切,这样他就一定会帮助我。”

“那您为什么又没去呢?”

“因为就在那时候,我又从别处得到帮助了。”

“那为什么您没有写信给查尔兹爵士解释这件事呢?”

“如果第二天早晨我没有在报上看到他的噩耗的话,我就一定会这样做的。”

他的叙述前后呼应,我问了所有问题也找不出破绽来。有一件事需要调查就是是否就在悲剧发生的时候或是接近悲剧发生的时候,她的确通过法律程序向她丈夫提出过离婚诉讼。

她的话证明她可能真没有去过巴斯克维尔庄园。因为她要坐马车那里去,这样的话,第二天清晨她才能回到库姆·特雷西,这样一次远行是无法保守秘密的。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说的是实话,或者说至少有一部分是实情。我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这是再度的碰壁,这堵墙好像是修在每一条我想通过它而抵达目的地的路上似的。可是我越想象那女士的面孔和她的神情,我就越觉得她还有些东西是瞒着我的。为什么她的脸要变得那样苍白呢?为什么她每次都要竭力否认而只有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才承认呢?在悲剧发生的时候,为什么她那样保持沉默呢?当然,对这些问题的解释并非像她解释给我听的那样简单。目前,通过她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我只好将希望转到沼地里的石屋去。可是这也是个希望极为渺茫的方向,在我回去的路上我感到了这一点。我看到一座山接着一座山,上面都有古时人们生活的遗迹。白瑞摩只不过说那个人住在这些废弃不用的小房之中的一幢里,这种小房子成百成千地散布在整个沼地里。幸而我曾看见过那人站在黑岩岗的顶端,我不妨就先以此作为线索,把我看到过他的那个地方作为进行搜寻的中心。我应当从那里开始查看沼地里的每一幢小房,直至找到我要找的那幢为止。如果那人就在房里的话,我会让他亲口告诉我他是谁,叫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地跟踪我们,必要时甚至不惜用我的手枪逼着他说。在摄政街的人群里他也许能从我们的手中溜掉,可是在这样荒漠的沼地里,恐怕他就会感到不知如何是好了。但是如果我找到了那小房而那人不在房里的话,不管需要熬多久的夜,我也要在那里等着,直到他回来为止。在伦敦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让他溜了,如果我能在我的师父失败之后将他查出的话,这对我说来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胜利。

在整个案件的调查中,我们的运气太差了,可是现在我竟时来运转了,而送来好运道的使者不是别人,恰是弗兰克兰先生。他胡须花白,面色红润,正站在他那花园的门口,我走的大道恰好通向那个园门。

“嗨,好啊,华生医生,”他兴致勃勃地喊道,“您对马也太刻薄了,让它休息会吧,进来喝一杯酒祝贺我吧。”

他告诉我他是如何如何的对待他女儿的,听完他的话我对他一点好感都没了,可是我正急于把波斯金和马车遣回家去,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我下了车,给亨利爵士写了个便条,说明我会在晚饭时分散步回去。随后我就跟着弗兰克兰先生走进了他的饭厅。

“今天对我来说真是太难忘了,先生,这是我一生里的一个大喜的日子,”他不停地格格地笑着,一面喊道,“我已了结两件案子了。我一定要教训一下这里的人们,让他们知道,法律就是法律。这儿竟还有个不怕打官司的人呢。我已证实了有一条公路整整穿过老米多吞的花园的中心,先生,离他的前门不到一百码。您对这点觉得如何?咱们真得教训教训这帮大人物了,让他们知道知道,不能任意蹂躏平民的权利,这些个混蛋!我还封闭了一片弗恩沃西家的人常去野餐的树林。这些无法无天的人们似乎认为产权根本不存在,他们可以到处乱钻,随处乱丢烂纸空瓶。华生医生,这两件案子我都胜诉了。自从约翰·摩兰爵士因为在自己的鸟兽畜养场里放枪而被我告发以后,我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得意呢。”

“那您到底是如何控告他的呢?”

“您来看看我的记录吧,值得一看的哦——弗兰克兰对摩兰,高等法院。这场官司破费了我二百镑,不过我胜诉了,也算值了。”

“您有得到什么好处了吗?”

“什么好处也没有,先生。我感到骄傲的就是在我做这些事的时候,丝毫也没有考虑到个人的利益。我的行为完全是由对社会的责任感所推动的。我确信,譬如说吧,弗恩沃西家的人今晚就可能把我扎成草人烧掉,上回他们那样做的时候,我就报告了警察,告诉他们应该制止这些可耻的行为。县里的警察局真丢人,先生,他们并没有给我应有的保护。弗兰克兰对女王政府的诉讼案,不久就会引起社会上的注意了。我还警告他们说,他们那样对我肯定会后悔的,现在我的话果然应验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问道。

老头摆出了一副很自鸣得意的表情来。

“因为我知道一件他们想迫切知道的事,可是,他们那样对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帮那些坏蛋的忙的。”

我对他的闲扯一点也不感兴趣,想找个借口脱身,可是现在我又希望多听一些了。我很清楚这个老荒唐鬼的异乎常情的怪脾气,你越感兴趣的事他越不会告诉你。

“肯定又是偷猎的案子吧?”我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

“哈哈,老兄,要比这个案子重要多了!在沼地里的那个犯人怎么样了?”

我大吃一惊,说道:“难道说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是我能帮助警察把他抓住。难道您从没有想到过抓这个人的办法就是先弄清楚他从哪里弄到食物,然后再根据这条线索去找到他吗?”

他的话越来越接近事实了。“当然啰,”我说道,“可是您怎么知道能确定他就在沼地里呢?”

“当然,因为我亲眼看到过那个给他送饭的人。”

此时我便担心起白瑞摩来。被这样一个专好惹是生非、爱管闲事的老头抓住了小辫,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是他下面说的话又使我感到如释重负了。

“给他送饭的是一个小孩,您一定没想到吧。我每天都从屋顶上的那架望远镜里看到他,他每天都在同一时间走过同一条道路,除了那个罪犯之外,那里还会有谁让他送饭呢?”

今天真是太走运了!我抑制住自己对这件事感觉兴趣的一切表现。一个小孩,白瑞摩曾经说过,我们弄不清楚的那个人是由一个小孩给他送东西的。发现的是他的线索,而不是那逃犯的线索。如果我能从那里了解到他所知道的事,就可以省得我作长久而疲惫的追踪了。但是,弗兰克兰的古怪性格必须使我表现出怀疑和淡漠。

“我想不可能吧,应该是个沼地牧人的儿子在给他父亲送饭呢吧。”

激将法对这个老头很管用。他恶狠狠地望着我,灰白胡子像发怒的猫似地竖了起来。

“不会的,先生!”他说道,同时向外面广袤的沼地指着,“您看到了那边的那个黑色的岩岗了吗?啊,您看到了远处那长满荆棘的矮山吗?那是整个沼地里岩石最多的部分了。牧人怎么会去那个地方呢?先生!您的想法真是太戏剧性了。”

我尽量顺着他的意思说,我是因为不了解全部事实才这样说的。我的服输使他大为高兴,也就使他更愿意多说一些了。

“先生,您必须相信我一般在提出一个肯定的意见的时候,都是有很充分的根据的。我一再地看到过那孩子拿着他那卷东西,每天一次,有时每天两次,我都能……等一等,华生医生,是我眼花呢,还是那山坡上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动呢?”

约有几里远的样子,可是在暗绿的和灰色的背景衬托之下,我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小黑点。

“跟我来呀,先生,来呀!”弗兰克兰边喊我边向楼上冲去,“您先亲眼看看,然后再做判断吧。”

那望远镜装在一只三脚架上,是一个的庞大的仪器,就放在平坦的铅板屋顶上。弗兰克兰将眼睛靠近,随后发出了满意的呼声。

“快来呀,华生医生,快点啊,不然他就过山了!”

就像弗兰克兰说的,他就在那里呢,一个肩上扛着一小卷东西的孩子,正在费力地慢慢向山上走着。当他走到最高点的时候,在暗蓝色的天空的衬托下,我看到了那衣衫不整的陌生人。他鬼鬼祟祟地向四周望着,好像是怕被人跟踪似的,后来就在山那边不见了。

“我没骗您吧?”

“当然了,那个小孩好像负有什么秘密使命似的。”

“至于是什么样的使命,就连一个县里的警察都能猜得出来,可是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他们,我要求您也保守秘密,华生医生。不能向任何泄露这个秘密,您明白吗!”

“我会保密的。”

“他们那样对我,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等弗兰克兰对女王政府的讼案的内情公布之后,我敢说,全国都会因此大为愤怒的。无论如何我也不肯帮警察的忙。他们要管的是我本人,而不是象征我的、被这群流氓捆在柱子上烧掉的草人。您不要走哇!您得和我喝干这瓶来庆祝这个伟大的胜利!”

我并没有听从他的,而且成功地打消了他要陪我散步回家的念头。在他望得见我的时候,我一直是顺着大路走,然后我突然离开了大道,穿过沼地,向那孩子消失不见的那座山上走去。对我来说事事都很顺利,我发誓,我绝不会因为缺乏精神和毅力而错过这个绝佳的好时机。

快到山顶的时候,太阳也快落山了,脚下的山坡的西面变成了金绿色,而另一面则完全被灰暗的阴影笼罩了。在极远的天际线上,呈现出一抹苍茫的暮色,在暮色中突出来的就是奇形怪状的贝利弗和维克森岩岗。在无边无际的大地上,一无动静。一只灰雁,也许是一只海鸥或麻鹬翱翔在高高的蓝色天空之中。在广大无边的苍穹和下面荒芜的大地之间,它和我好像就是这里仅有的生物了。荒漠的景色,孤独的感觉和我的神秘而急迫的使命使我不禁打起寒战来。哪里也看不到那个孩子,可是在我下面的一个山沟里有一些环绕成圈的古老石屋,中间有一栋还有着能够使人免于日晒雨淋的屋顶。我一看到它,心房就不禁为之一跳,这一定就是那个人藏匿的地方了。我决定去那里一探究竟。

越接近小屋我走得越小心谨慎,就像是斯台普吞高举着捕蝶网慢慢走近落稳了的蝴蝶似的。我甚为满意的是这地方确曾被用作居住之所。乱石之间有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通向破烂得要塌的当作门用的开口。那个不知来由的人可能正藏在那里,或者正在沼地里荡来荡去。冒险的感觉使我的神经大为兴奋,我把烟头抛在一旁,手摸着我那支左轮的枪柄,三步并作两步走地走到门口,我向屋里扫视了一番,却空无一人。

可是有很多迹象能够证明我并没有找错地方。这里一定是那个人住的地方。一块防雨布包着几条毛毯,放在新石器时代的人曾经睡过觉的那块石板上,在一个粗陋的石框里还有一堆烧过的灰烬,旁边放着一些厨房用具还有半桶水。一堆乱七八糟的空罐头盒说明,那人在这屋里已经住了些时候了。当我的眼睛习惯了这种透过树叶照下来的纷乱的点点阳光之后,我又在屋角里看到了一只金属小杯和半瓶酒。在小屋的中央有一块平平的石头被当桌子用了,上面有个小布包——无疑就是我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小孩肩上的那卷。里面有一块面包、一听牛舌和两听桃罐头。当我检查完小布包并准备放下的时候,眼前顿时一亮,因为我看到下面还有一张写着字的纸。

我拿起来看到上面有用铅笔潦潦草草写成的“华生医生曾到库姆·特雷西去过。”

我拿着那张纸在那里站了足有一分钟之久,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么说这个秘密人物所跟踪的并不是亨利爵士而是我了。他并没有亲自对我跟踪,而是派了一个人——也许就是那个孩子——跟着我,难道这便条就是他写的?

也许自从我到了沼地,我的一切行动都被人了如指掌了。我总感觉我们周围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它像一张密密的网似的,无比巧妙地将我们围住,把我们拢得这样松,是为了在紧急关头让我们知道自己真的已被纠缠在网眼里了。

既然发现了一份报告,就应该还有其他的,于是我就在屋里到处搜寻起来。可是一无所获,也没有发现任何足以说明住在这个奇怪地方的人的特点和意图的迹象。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一定有着斯巴达人的习惯,对生活的舒适度没有太多要求。

这个露天的屋顶还有那天的倾盆大雨,使我深刻地认识到他那要达到目的的意志是多么的坚定不移,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意志,他才能住在这种不舒适的地方。

他到底是我们毒辣的敌人,还是保护我们的天使呢?

我决定在离开小屋前弄清一切。

屋外太阳已接近地平线,西边天空放射着火红和金色的余晖,天光照着散布在远处格林盆大泥潭中的水洼,反射出片片的红光。在那边可以看到巴斯克维尔庄园的两座塔楼,远处有一带朦胧的烟气,这说明那里就是格林盆村,在这两处的中间,那小山背后就是斯台普吞家的房子。在傍晚金黄色的余光照耀下,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醉人而又恬静。可是在我看到这景色的时候,内心不仅丝毫不能感受大自然的宁静,反而还因愈益迫近的会面所引起的茫然和恐惧心理而发抖。我的神经绷得更紧了,但意志坚决,我坐在小屋里黑暗的深处,耐心地等待这屋主人的到来。

终于,我听到他来了,远处传来了皮鞋磕在石头上发出的噔噔声,越来越近了。我退回到最黑的屋角去,手在口袋里把左轮的枪机扳好,我决定在能看清这人以前不暴露自己。那声音停了很久,这说明他站在那儿不动。后来脚步声又传来了,这时一条黑影从石屋的开口处投射进来。

“多么惬意的黄昏啊,我亲爱的华生,”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我真觉得你待在那里哪有待在外边舒服呢。”

同类推荐
  • 我主沉浮

    我主沉浮

    市委书记石亚南和市长方正刚一味追求GDP的增长,为该市七百万吨钢的项目上马呕心沥血,不料,却引发了一场政治和经济的大灾难。他们大搞地方保护,按官场潜规则办事,不惜违规违纪,最终造成一百六十亿元投资打水漂的狼狈局面。省委和中央严厉查处,石亚南和方正刚面对政治和经济的双重危境……
  • 康熙大帝:玉宇呈祥

    康熙大帝:玉宇呈祥

    《玉宇呈祥》是《康熙大帝》的第三卷,表现了康熙在统一中华、治国安民方面的文韬武略。 平息“三藩”之乱以后,康熙亲赴汴梁,视察黄河,四处物色治河能臣,疏通漕运;任用良将,东收台湾;开博学鸿词科,缓和民族矛盾;南巡金陵,祭祀明太祖,团结前明遗老;纳忠言,整顿吏治,惩办贪官;倡孝道,扮演戏彩;北巡盛京,与东蒙古诸王结盟;西征葛尔丹,完成统一中华大业。
  • 她是我的女人

    她是我的女人

    绵羊,性格温顺的一种食草性动物,它能在地球上繁衍生息。靠的是什么?族群,庞大的族群,让你杀不完,吃不完的庞大族群······
  • 疯人笔记

    疯人笔记

    本书收录了《两个家庭》、《斯人独憔悴》、《秋雨秋风愁煞人》、《去国》、《庄鸿的姊妹》、《最后的安息》、《国旗》等20余篇小说。
  • 在屋顶上散步

    在屋顶上散步

    来到我住的这个地方,要经过一片肮脏杂乱的街道。只要我站在楼顶的平台,就看见遥远的下面这一堆线条盘织在我所在的这栋建筑物的周围。平台太高,风常常吹得我双眼干涩。我偶尔吼叫唱歌,想象风把我的声音吹进某一个窗口、某个房间。我总是这样在屋顶上散步,风在我耳边吹一整个上午或下午,使我的视力和听力都严重下降了。
热门推荐
  • 荒古冢

    荒古冢

    十帝季的梦,化为了千里得白骨皑皑,苍生的路,何去何从!迷离的过往,埋在了永恒沉默的骨冢,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在背起乞棺的时候,我就把我的心埋到了荒古冢里,伴随着她,如永恒的冰。
  • 六·六班的糗事

    六·六班的糗事

    在天河小学六(6)班,外号“臭皮匠”的童天宇酷爱搜集发生在同学们身上的形形色色的糗事,并将这些尴尬、搞笑的糗事记录在了一本糗事簿中。然而有一天,糗事簿神秘失踪了。童天宇紧张万分,最后好不容易找回了糗事簿,那一件件令人捧腹大笑的糗事随之在他眼前一一浮现……听,一阵阵欢乐的笑声在校园中回荡!
  • 失情崖

    失情崖

    痴情只是一把锁,痴不得你就会锁了她。无情原是一把刀,哪管你又痴又傻又唠叨。失情却是一面崖,一脚踏空就入画。
  • 绝世霸体

    绝世霸体

    一代杀手绝世霸体七把神兵绝世魔剑从此一代天骄崛起,势不可挡大杀四方,傲视苍天,谁人敢战!王者归来,只为她袖手天下!
  • 神眠

    神眠

    荒凉而孤寂的大山,突兀的降落下一具巨大龙尸;龙尸死去万载,但龙首却扣有金刚之环,龙身被铁链所穿;是何人能以龙为奴?是何人能踏龙而行?万载龙尸,为何有滔天不甘之意?日月暗,乾坤倒,群雄争锋;玄黄血,苍天崩,神眠不醒……※※※※【ps:登陆后请点左边“加入书架”或“投推荐票”∩_∩】
  • 灵魂雕刻师

    灵魂雕刻师

    什么?魔法天赋为低级?你是想让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宅男拿菜刀去拯救世界吗?!纳尼?你跟我说这个大陆人人安居乐业,正大步行走在和谐致富奔小康的康庄大道上?那你们把老子拖过来是要将屌丝进行到底吗?!没有变态的天赋就算了,喜欢的妹子是少年魔法天才的未婚妻这个设定你们是想要闹哪样啊!what?唯一的天赋居然是臭名昭著的亡灵法术?你们这是生活太幸福,需要老子来当一个大boss吗?!!
  • 原创诗歌

    原创诗歌

    我写一些小说用以启迪人们的良善,让人们感知爱,去爱,去纯洁的生活。我也写一些诗歌,讴歌爱情跟生活。在此浮华戾气横流的当今,人们过多的关注了生活质量,忽略了心灵的浇灌。希望有一种文字,你读了受到感动跟启迪。‘腹有诗书气自华’,何不让我们成为一个有风度的人,气宇不凡的人?我努力激浊扬清,我努力让文字富有生命力,我努力感动自己,跟感动你。。。
  • 狂武帝尊

    狂武帝尊

    武神大陆,十万宗门,强者如林,这是一个强者为尊,弱者卑贱的世界。当一个灵魂附身在小镇贵族子弟身上之后,妖一般的少年降世,世界终于因此而颤抖,热血洋溢的战斗,天才之间的碰撞,武之极,单手爆星空,唯我独尊。
  • 爱情只是过来说再见

    爱情只是过来说再见

    就职于比战场更可怕的跨国企业的白骨精毛晓囡,有一个男神级的男朋友傅加蓝,某一天正在与死党吃饭胡侃的她收到男朋友的来信——前女友要跟他谈谈。所以她再次陷入了不安、挣扎与患得患失的纠结恐慌。回忆从校园走来的这场爱情,她一直是最卑微的那一个,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他全部的深情对别人,看他与挚爱的重逢与离别,将自己快要爆炸的暗恋死死压住。然而毕业后选择了远离的她却得到了与男神在一起的机会,于是毛晓囡不顾一切飞蛾扑火,可是……他的一生之爱却在此时归来了……
  • 清宁

    清宁

    "我对你而言就只有利用价值吗。”男子冷笑“难道你还奢望我会爱上你。”女子心碎了,他一道旨意夺走了她全部亲人的性命包括她腹中还未成形的胎儿。七年后,她归来高傲的站在他面前,这一次她不要他的爱,她要的是这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