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魏小进来报告:汤护军的三个师将于今天下午启程赴南口战常梦生思考片刻,让身旁的参谋把韩大帅与汤护军的攻防示意图拿来。
地图上标注得很清楚,两和县正面十公里处的严家村和董家村各驻扎着韩大帅的一个师,一个炮兵师驻扎在两个师防御交汇线的稍后方,以便可以炮火支援。韩大帅的另一个师一第一师,驻扎在县城后西北五公里处,以前是用来防御国民军的,现在并没有撤走或减少,用来防备梦生的第三师。两和县城里现有一个团的警卫部队,加上其他人员,大约两千人。
汤护军的三个师在严家村、董家村与韩大帅的部队成对峙状,三个师后面有两个炮兵师,炮兵师后面还有三个步兵师的后续梯队,这是一个标准的进攻阵型。
梦生问魏小:“汤胖子要开走的是哪三个师?”
魏小指着炮兵师后面的三个师说:“将要开走的是他的后续部队。”
“大概什么时候走?”梦生问道。
“汤胖子给吴佩孚的回电说将于后天下午到达,计算时间,应该是不会迟于今天傍晚。”魏小简要地回答道。
“嗯,汤胖子要撤军,韩老儿得知了消息必定减轻正面压力转而专心对付我。我要做些什么呢?”梦生一面思索一面自言自语道。
“李司令,我补充一点,我们三师正面的韩大帅的警戒部队第一师有三个团跟韩明举出来接防,被金副师长扣留了大部分,所以现在他们只有六千人左右,我看不如直接派三师消灭他们,先下手为强!”魏小献计道。
“不妥,把韩老儿逼急了投降汤护军对我们更为不利。”梦生接着说道,“我们要等汤胖子先攻击他,我们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汤胖子被抽调了三个师,即使强行进攻恐怕也是胜负难料,他不会那么傻的。”魏小道。
“我认为汤胖子不会真想替吴佩孚卖命,只是迫不得已。你马上命人去镇平车站,阻截所有上行列车,再派人炸掉下马河桥,那是汤胖子部队北上的必经之路。我们要给他制造不出兵增援的借口。”梦生果断地说道,笑了一声,又说道:“这也算帮了国民军一个忙,他们为我赚了五十万大洋,这次就算两清了!”
魏小受命去了车站,梦生对着地图又思量了很长时间后,提笔给金泉写了一道手令,命金泉从归顺的前韩大帅的士兵中挑选些口舌伶俐,交友广泛的人去策反韩部第一师。每带回一人一枪来投奔的,赏十块大洋。
下午,魏小来回复梦生,火车站已安排好,北上的列车全部拦截了,只是铁路公司派人来交涉,问何时能放行。
梦生说道:“告诉他们,就说我们正在铁路沿线演习,为了确保火车安全才拦截的,等演习一结束便马上放行。”
魏小道:“是!下马河上的两座桥已经全都炸毁,估计没一两个月不会修复上。”
“好!你现在主要任务是密切监视汤胖子的动向,一有情况马上汇报。”梦生命令道。
打发走魏小,又派人把雅君找来,几天没见雅君,雅君白皙俏丽的面容上有了少许军人的威严,梦生心中增添了一丝敬重,对雅君问道:“这些天看的怎么样?对我的军队有什么指教?”
雅君道:“你确实适合做司令,很有些头脑,在天津没白学习!”
梦生毫不谦虚地说道:“我这哪里是在天津学的,天生的!将门虎子嘛!”又接着半开玩笑地说道:“通过这几天的了解,想在镇平军里谋个什么职位来施展你的本事啊?”
雅君道:“我现在跟军校的教员们学习呢,多学点知识没坏处,我再学学吧!”
梦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对雅君说,雅君见他今天有些奇怪,问道:“有什么事吗?”
梦生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如果有一天我跟你父亲在战场刀兵相见,你会怪我吗?”
雅君低头不语,梦生不忍再说,静静地看着她。雅君艰难地抬起头,说道:“弱肉强食本就是你们这些人的规则,我只请你饶过我父亲、哥哥的性命……”雅君眼中悄悄地泛起了泪光。
梦生悄悄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规则就是这样,你父亲的危机一消,他必会对我毫不留情,我答应你放过他们的性命!”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雅君忍住眼泪说道。
梦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她,只点了点头。
送走了雅君,梦生倒在椅子上,心情有些低落,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你是谦谦君子就活该倒霉,你是阴险小人反而顺风顺水风光一生。与其满腔正义一心向善地为世俗所裹胁而落得下场凄惨,不如返求诸己、奋起抗争这样也许会活得更有意义。
心念既定,便不虑其他,径直去森迪的医院继续讨论上帝的妍媸。
过了几天,事情朝着梦生设想的方向发展。汤护军原本就不愿分兵去南口战场这个绞肉机里送死,便给吴佩孚发报,说沿途铁桥已被国民军炸毁,正在修复,火车不明原因的统统不见。吴佩孚一查,果然确实,便不再催促。汤护军又匆忙指挥部队向韩大帅的两和县发起攻击,对吴佩孚说,自己被韩大帅攻击,战事胶着,无法再分兵南口。吴佩孚一见不假,便不再提出兵增援的事。
汤护军觊觎两和县多年。两和县是陕西南部最大的县,也是人口最多的县,占据了两和便能在陕西、湖北、河南三省交界的各大军阀的真空地带发展,进而占据河南直取河北,入主京师也是指日可待。
此次经过半年多的准备,汤护军对两和县誓在必得。汤军的两个炮兵师对在严家村、董家村防守的韩军两个师狂轰乱炸,三个步兵师对两个村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冲锋。怎奈韩军也是拼死抵抗,韩大帅曾数次亲临前线给将士打气,战事变得胶着,每天的弹药消耗和伤亡人数都以惊人的速度递增。
此时梦生也在暗暗调兵遣将,把冯满林的一师和连柱的二师一部秘密调动到两和县城侧翼。韩大帅用来防备梦生的部队大部分抽调去了正面前线,只剩下一个团一千人左右。这一千人也已经被金泉的部队悄悄策反了绝大部分。
梦生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一个既能夺取两和县消灭韩大帅又能击败汤护军的机会。为了掌握真实全面的第一手情报,梦生甚至命令魏小的情报处派人无限度抵近战场,观察两军的战斗情况、估计弹药的消耗和士兵的损失数量,这造成了情报处每天都有人员伤亡,令魏小心疼不已。梦生命令所有军官必须在岗位上等待行动指令,不得回家,士兵睡觉不许脱衣。
梦生像注视鹤蚌相争的老渔翁,既焦急又耐心地寻找机会。
机会,终于在期待中来临了。梦生、连柱、冯满林等人象往常一样在作战室里分析研究当天的情报,魏小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道:“刚刚得到的消息,汤胖子的部队已经暂时停止进攻,他从老家征召了大约五千人的新兵,正在来两和战场的路上,估计明天下午就能赶到,这五千人只经过三天的训练,没有很强的战斗力,只是汤胖子拉来的炮灰。”
连柱递给魏小一杯茶,魏小一饮而尽,抹了抹嘴接着说:“汤胖子刚停止进攻,韩大帅就派韩明举去了严家村的前沿阵地给部下打气,并从城里又抽调了一千多人去增援,现在两和县城基本就是座空城。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冯满林道:“根据这几天汇总的情报和魏小刚才的报告分析,现在汤胖子的部队进攻乏力,负责主攻的三个师只剩下不到一万人,而且多是伤员,已经失去战斗力撤出了战斗。后续梯队的三个师刚投入战斗,就损失了一万多人,汤胖子可能觉得这种添油战术损失巨大,因此停止了进攻。但等增援的五千人一到汤胖子会孤注一掷发起总攻。韩老儿的情况看起来更糟,两个守卫师已经合并成一个师,炮兵师也损失严重,他没有后续部队,能抽调的已经都派了上去。”
梦生打断冯满林说道“昨天韩老儿已经派人来请求增援,我同意了,但还没确定出兵时间。”
冯满林接着说道:“这个双方喘息的空当就是我们的机会!”
梦生果断地说道:“对!我们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机会稍纵即逝,我们按事先的部署立刻行动!”
冯满林、连柱和守在作战室的军官都起身答道:“是!”
当晚,金泉的部队只用了五分钟便解决了面前的韩部警戒部队,与冯满林的一师、连柱的二师一部在魏小情报处潜伏在两和城内的情报员的配合下,打开了城门,不到一个小时便占领了两和县。
梦生带领众军官在帅府大堂商量一下步计划,士兵押着韩大帅来到跟前,梦生对韩大帅说道:“此地一别年余,今日故地重游,恍如隔世!”
韩大帅气愤地说道:“李梦生!我与你父亲为换帖弟兄,雅君也在你那里准备与你成亲。你怎么能乘人之危,做出这般事情?”
梦生叱道:“当年我父亲被围大洪县,你不派兵援救,眼睁睁看他城破身死;我辗转来投靠你,你却又图谋把我交给仇敌;雅君是你亲生女儿你却要把她送给汤护军做妾,你为一己之私不顾道义不顾亲情!孰是孰非只怕你心中比我更清楚吧!”
连柱大声喝道:“多说无益,推出去!砍了!”
“对!砍下他的脑袋,让世人看看这卑鄙小人的下场!”冯满林满眼怒火道。
韩大帅吓得面如土色,哀求梦生道:“梦生贤侄,那****受汤胖子胁迫,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种事情,原谅我吧!你不看雅君的面子也要看李都督的面子饶我一条老命吧!”
梦生缓了缓情绪说道:“饶你不难,要看你配合不配合!”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韩大帅一听有活命的可能,忙不迭地说道。
梦生命令道:“你给前线的部队下命令,就说镇平军将配合你们于今夜子时全线反击,命他们子时转守为攻,全力进攻正面之敌。”
“是,是,是!”韩大帅连连点头道。
午夜子时,韩大帅的部队在正面突然发起进攻,冯满林、连柱率领各自部队从侧翼突击。汤护军的部队没料到会攻守易势,一直没有建立防御性阵地,在强大的镇平军的打击下纷纷后撤,汤护军的军队即时土崩瓦解,溃不成军。直被追出百余里才勉强依仗地形构筑起防御工事。梦生命令冯满林的第一师与敌对峙,其余部队回防两和县侧翼。
韩大帅的部队在这次进攻中又损失不少人员,经过这些天的战斗,三万多人的军队只剩下不到一万人,其中负伤者还占了大半。
梦生逼迫韩大帅在其士兵前宣布所属部队并入镇平军,自己与儿子韩明举携家眷内亲赴日本居住,不再回国。
连柱和冯满林都劝梦生杀掉韩大帅与韩明举,免留后患。梦生对二人说道:“杀掉韩大帅恐他的部下不会安心在镇平军中,隐患颇大!再说,他们远赴日本,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杀之失仁,放之取义!”
梦生此举既收买了韩部残余的人心,也算对雅君有了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