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结束战国乱世的人,是被戏称为“老乌龟”的德川家康。他以缩回拳头式的谋略和忍耐力,忍常人所不能忍,在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面前忍气吞声,终于等到压制自己的这两大巨头先后殒命,方才暴起发难。他于1600年挑起关原合战,指挥东军,大败以石田三成为首的忠于丰臣家的西军,掌握了控制诸大名和朝廷的实权。
1603年,德川家康受封为征夷大将军,在江户(今东京)建立日本第三个幕府政权——德川幕府。1614年及1615年,德川家康先后发动了旨在彻底消灭丰臣家残余力量的“大坂冬之阵”与“大坂夏之阵”,秀吉之子丰臣秀赖兵败自杀,日本全境统一。绵延了一百五十余年的战国烽烟终于宣告平息!
江户时代是一个长期和平、经济繁荣、文化昌盛的时代,同时资本主义也在日本开始萌芽。这一时期人们的教育水平高、艺术欣赏力强,都市的市民阶层正在逐步形成,反映城市庶民生活的“町人文化”随之兴起,兰学、浮世绘、歌舞伎等成为时尚热点。所以神怪传说自然而然地转向了都市类妖怪奇谈,并且东西糅杂,求新求变。剑侠、怨灵、七福神、新都市妖等不同风格的异类,奇妙地混处于同一时空,浓郁的和风中渲染了丝丝西洋摩登气息。此外,由于德川幕府实行“闭关锁国”政策,统治阶层严密地控管文化领域,老百姓普遍在精神上受到强烈压抑,潜在的逆反心理遂孕育了“怪谈文学”这一新的创作形式蓬勃发展。
德川幕府历二百六十五年,于1868年被代表资产阶级和新兴地主阶级利益的倒幕派推翻。新即位的明治天皇颁布《王政复古》诏书,宣布大政归还天皇,日本开始“富国强兵”的西化改革,这就是日本史上具划时代意义的“明治维新”。至此,封建制社会终结,日本走上了近代资本主义发展道路。
1、七福神
福,是诸事和谐吉顺的总称,其含义相当丰富,过去指“福气”,现代的解释则是“幸福”。长寿、富贵、好运、健康、安宁、家庭和睦等等,都是“福”的具体表现形式。
中国有福星保佑人们万福降临,在日本,也有一个类似“八仙”的神仙组合,负责日本人民的福气和福运,那就是人见人赞、人人礼拜的“七福神”。
七福神在日本神话中负责主持人间福德,赐予人们幸运、福份、财富、寿考、康宁等,几乎一切凡人所衷心祈求的美好愿景,七福神都一揽子全包圆了,因此他们在日本民间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正月初,日本人祭七福神、拜七福神、食七草粥,种种习俗无不浸透着对七福神的尊敬与崇拜。
七福神分别是:大黑天、惠比寿、毘沙门天、弁财天、福禄寿、寿老人、布袋尊。这七位神的来历、背景各不相同,系参考吸收了佛教、道教、婆罗门教等多个宗教的相关原型,与日本本土的神道教信仰融合而来。其中除了惠比寿是日本固有神明外,其余六位皆为“舶来品”。大黑天、毘沙门天、弁财天传自印度,系佛教之天部众;福禄寿、寿老人、布袋尊则传自中国。此外,也有看法认为福禄寿和寿老人同为南极老人的化身,是同神异名,故把吉祥天也放入七福神之列。
七福神信仰源于佛教“七难即灭、七福即生”的观念,其具体起源时间,众说纷纾“七”在东方文化中,是个吉利的佳数。中国有七宝、七星、竹林七贤等为之代表。受中国风的影响,日本于室町时代首先在古城京都出现了七福神。当时日本清谈之风渐起,京都的贵族、武士或者大商人,常把“七贤”跟“七神”的绘画挂在书院或茶室的墙上,之后七福神便渐渐风行开来。室町时代多年的战乱导致社会疲 敝,苦难中的人们只有把希望寄托于明天,寄托于七福神的庇佑,以寻求精神上的安慰。
到了江户时代初期,有位高僧天海上人,对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康说:“大人身具七德,兼有大黑天之富财、惠比寿之正直、毘沙门天之威光、弁财天之爱敬、福禄寿之人望、寿老人之长寿、布袋尊之大量。有此七神,可成就七难即灭、七福即生之功德。”家康闻之甚喜,便命人绘制了七福神像来供奉。后来仿效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地推行到了各地,成为全国性的民间神祇。
★七福神之首的大黑天,是五谷丰登、开运招福之神,他的原型乃印度的破坏神湿婆,住在大荒天。佛教传入日本后,湿婆形象与日本的大国主神信仰相结合,嫁接出大黑天神(日语“大国”和“大黑”发音相同)。大黑天起先被封为比睿山的守护神,祭祀于各寺院的饭堂厨房里。那个年代,想填饱肚子可真不容易,老百姓都认为有饭吃是头等幸福的大事,所以主管粮食的厨神大黑天就被尊为第一位福神。
大黑天头戴黑方巾、左肩背一个大布袋、右手持万宝槌,脚踏米袋,身在厨房,不入世间,以“慈眼视众生”,可使用神术驱除厄神邪气,使农耕丰饶、人众平安。由于他是司丰收之神,因此使者是老鼠,米仓里的老鼠都归他管理。日本对老鼠的观念与中国不同,因为老鼠感觉灵敏,常能预知火灾和地震等灾祸,所以,日本人认为只要老鼠住在家里,就表示大黑天正庇护着这个家,如果连耗子都没了,这家就要衰败了。★惠比寿,又写作“惠比须”,是七福神中唯一的纯粹本土神。 别看日本的神怪林林总总,事实上,70%究其源头来自中国,20%来自印度,10%才是本土特产。惠比寿的前身是大神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生下的畸形儿(见第一章第3节),被放于小舟中,飘流到大海。因为他擅长捕鱼,又教给人们用鱼和农作物进行物物交换,因而被尊为海运、渔业和商业之神。代表着清廉,庇佑买卖兴隆,以及海上、陆上的交通安全。
惠比寿的形象通常是圆圆的脸颊、大大的耳垂,带着善意的微笑,右手持钓竿、左手抱着表示吉祥的大头鱼,巡游四方,倍受庶民百姓的欢迎。海女潜水、渔民撒网时,都会大喊数声“惠比寿”。日本全国的渔民都有把鲸鱼和鲨鱼叫做惠比寿的习惯,因为鲸鱼和鲨鱼的后面必定跟着大批鱼群。而拥有惠比寿一般肥厚“福耳”的人,都被认为有福气和财气,这点和咱们中国一样。
大黑天与惠比寿,分别司掌农业与渔业,守护着最基本的民生两大产业,是以常常 被合在一起并列奉祀。这也象征着日本两大神话体系的合流:大黑天,也即大国主神,代表出云系;惠比寿则代表着高天原系。
★毘沙门天是佛教四大天王之一,系守护北方之多闻天。相传在大和时代,物部氏和苏我氏因为佛教的是非问题而起纷争,终至兵戎相见。当时16岁的圣德太子是苏我氏的一员,而物部氏则控制了皇室和军队的大权,苏我氏处于劣势。决战前夜,圣德太子在阵中雕刻了四天王像,并许愿说:“若佑护我方获胜,我必为四天王建造寺院,时刻供奉。”他手持四天王像,慨然地上了前线,带头冲锋陷阵。苏我氏军为此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扭转战局,获得了胜利,全灭了物部氏。苏我氏拥戴崇峻天皇即位。天皇按照与圣德太子的约定,在摄津建造了四天王寺,四大天王从此在日本倍极尊崇。战国时期,“越后之龙”上杉谦信就笃信毘沙门天,并以“毘”字为旗号。
毘沙门天形象勇武,金身披甲,一手托宝塔,一手持戟,神像上总是呈现愤怒的表情。他原本是光明和无量智慧之神,后来被作为率领夜叉、罗刹守护国土的武神来信奉。他左手的宝塔可以招福,右手的戟可以祛邪降魔。七福神中,他负责赐予人们勇气和力量。
★七福神中唯一的女性弁财天,来自印度佛教,是梵天的女儿,同时也是他的妻子,居于日轮中,照亮四洲。她原先的称谓是“弁才天”,本是印度的河神,“才”代表了智慧、音乐、雄辩等才华。日本人从实用角度出发,将其改写成“弁财天”,并将她当成财富之神来膜拜。在镰仓等地有“弁财天洗钱池”,据说在池里清洗钱币,能够招财进宝,带来财运。
在印度,弁财天的原始打扮是坐于莲花之上,头饰八莲冠,怀抱琵琶,身边有白鸟或孔雀随侍,并且拥有八臂,分持弓、刀、斧、索、箭、戟、杵、轮八种武器。而在日本,弁财天则被改装成了中国仙女的打扮,霓裳彩绦、飘然出尘。她的主要神职是帮助人们消灾去祸,并保家运昌垄财源广进。
★福禄寿,是来自中国的福、禄、寿三星的合体。日本人图实惠快捷,干脆将这三位合为一体,幸福、厚禄、长寿一并祈求。福禄寿的个子较矮,头长身短,留有连鬓美须,手持团扇、拐杖,杖上系着一卷经书,书里记载着凡人的寿命年限。常有一只白鹤与他为伴。
★有说法认为,寿老人和福禄寿原本是一回事,他们都是南极老人星,也就是道教寿星的化身,是从中国传入日本的神。传说中,南极星紧贴着南边的地平线,如果有幸见到,可得长生。
寿老人的福徳是不老长命、无病无灾。他的形象与中国的寿星如出一辙,是老年人的理想姿容:身量不高、大耳白眉,披着过腰的飘逸银发、袭一领广袂仙衣,一手拄杖、一手托着象征长寿的仙桃,笑容可掬地望着世间的善男信女。好一副慈祥和蔼、雍容富态的耆耋气派。他的身边,伴有一只活了1500岁的玄鹿。
★布袋尊是典型的中国民间信仰日本化的产物。他的前身,就是中国的布袋和尚。布袋和尚实有此人,是七福神中唯一有生活原型的神。他原是中国后梁时期的禅僧,名为契此,体胖大肚,容颜喜人,常常带着一只布口袋四方化缘,并用布袋里的财宝救济穷人,又能占卜吉凶,故被认为是弥勒菩萨的化身。自从禅宗传到日本,人们普遍认为将出现“弥勒之世”。所以,日本的十八罗汉和七福神里都有布袋尊。布袋尊是福德圆满、洪福吉祥之神,代表着平和、知足、快乐,司子孙长久和家庭圆满。他袒胸露腹,一手持宝杖,一手提着布袋,笑口常开、助人为乐,常为人预测天气、命运、吉凶。
以上这七福神聚在一起,平安长寿、吉祥富贵,人人渴求。日本每逢新年,家家携老带幼,逐一参拜七福神的神社,祈求他们降福。
七福神一般都住在宝船里,由于日本是个岛国,四面环海,因此很重视船的作用,七福神的宝船上载满金银珠宝和稻米包。日本人相信,新年的第一个梦(初梦),要是梦见宝船,一年里就会大吉大利,事事如意。所以,为了能如愿梦见宝船,人们常把绘有七福神乘宝船的画像嵌入墙壁内,或放在枕头底下睡觉。这个习惯从近代开始传遍了全国。
有趣的是,日本还有一项民俗与七福神有关。在新春之际,有贫民穿上七福神的服装,悄悄溜到他人家中,那家人无论是否愿意,都要高兴地喊道:“福神来了,福神来了”,然后将红包送给装扮七福神者。散财者图吉利,得财者也高兴。这和中国的“接财神”民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