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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救命!

亚森·罗宾后来讲述这一插曲时,很得意地说了这番话:

“当时连我自己也很吃惊,我竟然能够果断地相信索弗朗和玛丽·安娜是无罪的说法。我就像打了个引以为荣的漂亮仗一样,十分自豪,到今天还得意呢。我向你发誓,这一点可以说是最了不起的事情,无论从精神意义上说,还是从侦探业绩上说,都超出了最著名侦探的最著名的推断。”

因为,尽管经过反复推敲权衡,还是没有发现案子的新线索,所以我没能够重新审视这个案子。堆在两个囚犯身上的还是那些原有的罪名,而且是那么地严重,严重到任何预审法官都会毫不犹豫地签署裁定书,严重到没有一个陪审团成员会对案情提出疑问。玛丽·安娜·弗维尔就不谈了,只要想到牙印,就知道她的罪名是板上钉钉,毋庸置疑了。但是加斯通·索弗朗,这个维克托·索弗朗的儿子,也有权继承柯斯莫·莫宁顿遗产的人,加斯通·索弗朗,这个拄乌木手杖,杀了昂瑟尼探长的人,他的罪名难道会和玛丽·安娜·弗维尔的不一样吗?他不是和她一样,受到谋杀的工程师的指控了吗?

可是,我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大的一个转弯呢?为什么明摆着的事实我不接受,偏要背道而驰呢?为什么那叫人难以相信的事实,我偏偏要相信呢?为什么那不可接受的理由,我偏偏要接受呢?

这是为什么啊?也许,这是因为真相、事实在耳边响的时候,声音格外不同吧。一边是所有的证据,所有的行为,所有的事实,所有坚信无疑的看法;另一边只是三个罪犯之中一人的叙述,因此,从一开始,从头到尾都是荒谬的,都是荒唐的……然而,这却是一个诚实的声音做的叙述,一段清清楚楚、实实在在的叙述,没有半点虚构编造,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复杂之处,也没有半句不实之词;这是一段并没有做出任何积极的结论的叙述,却因为诚实,而迫使任何公正的头脑都不得不重新审视已有的结论。

“我相信这段叙述。”

亚森·罗宾的解释并没有完,我打断他问道:

“弗洛朗斯·勒瓦瑟呢?”

“弗洛朗斯·勒瓦瑟?”

“对了,您还没有评论她。您对她是怎么看的呢?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她有罪,不仅您是这么想的,而且在司法当局眼中也是如此,她常常暗中去理查德—华莱士大道,难道他们不知道,她的相片夹在韦罗侦探的本子里?难道他们不知道?还有……还有……总之……您的指控……您对事情的看法……听了索弗朗的叙说后是不是都改变了?在您看来,弗洛朗斯到底是有罪还是无罪?”

他正要直接爽快地回答的时候,迟疑了一会,突然他又改变了主意说:

“我愿意相信人,我必须充分相信人,即使我还会生出疑问,即使案情的某部分仍是一片黑暗,我也必须这样,才能行动。因此,我凭我的诚意行动,我相信她,我相信她是无罪的。”

对堂路易·佩雷纳来说,被迫躲在暗道里,不能动弹的时候,他所能采取的行动仅仅是不断回忆分析加斯通·索弗朗的所作所为之间的联系。他努力让自己回想听说的每一个细节,尽力回想听上去最无足轻重的语句和措辞。他一句句琢磨,一个词一个词地推敲,以便理出里面包含的实际情况。

因为实际情况就摆在那里,索弗朗已经说了,堂路易也不怀疑。整个悲惨的故事,围绕莫宁顿遗产案和絮谢大道遗产案发生的种种事件,所有能够揭穿反对玛丽·安娜·弗维尔的阴谋的情况,所有能够解释索弗朗与弗洛朗斯为何失利的情况,索弗朗的话里都提到了。只要理解了,真相就会显露出来,就像将晦涩的象征看明白了,便会悟出其中的寓意。

堂路易不止一次地走了弯路,他脑子里一冒出异议,他马上就回答自己说:

“也许是我弄错了吧。再说索弗朗的话里没有任何线索能够指明方向。也许真实情况不在这番话里。但我现在可以从别的方法去发现真实情况吗?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完全掌握了索弗朗所说的情况,还有,我为什不利用那些神秘信件及时发现所提供的线索呢?”

于是,他就像沿着别人的足迹走完一段路一样,又从头到尾把索弗朗所经历的事情重新回忆了一遍,并把它与自己原来想象的案情作一番对照。两相对比,截然不同。可是,从这种对比本身,难道碰撞不出一点火花?

“那些情况是他说的,”他心想,“这些是我所想象的。可是这些不同又意味着什么呢?一边是实际情况,一边是案情显示的面貌。为什么罪犯希望让案情显示出这种面貌呢?是为了避免怀疑?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惹上怀疑的人必然会受到损害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涌来,他有时信口作出回答,举出一些人名,一句接一句地说出一些话,似乎举出的正是罪犯的名字,说出的正是看不见的事实。

然后他马上又回到叙述上来,像一个小学生在做作业似的,仔细地对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单独的小节,每一个压缩为主要成分的句子做了逻辑分析,又做语法分析。

一个又一个钟头就这样过去了。

突然,在黑暗之中,他一跳而起,掏出怀表,就着电筒光一看:十一点四十三了。

“这么说,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我进入了黑暗中最深的地方。”

他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太激动,竟至于流下眼泪,好像他的神经在遭受折磨。

确实,他突然瞥见了案子可怕的真相,就像借着一道闪电的强光,看出了暗夜里的景色。

当人在黑暗中挣扎、摸索时,忽然射过来的几道强光,把周围照得一片雪亮,这种感觉真是再强烈不过了。两天来,他奔波忙碌,累得筋疲力尽,又没有吃东西,早就饿了,现在经受了这么深的震动,他也不愿再想什么,立即就睡着了。或者说,钻入了睡乡,就像钻入了恢复精力的浴池一样。

一觉醒来,已是早晨。虽然睡得不舒服,他还是养足了力气。想到他所做的假设,不禁打了个寒颤,最初的本能反应是表示怀疑。可是,可以这样说,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怀疑,那些证据就已经在他的脑海里纷至沓来,立即把假设变成了真实可信的判断。如果他挑剔这种判断,那他就是发疯了。案情真相只可能是这样,决不可能是其他什么情况。正如他所预感的,真相隐藏在索弗朗的叙述里。他曾经对马泽鲁说过,那些神秘信件突然出现的方式,使他抓住了发现真相的线索。他没有说错。

这真是个可怕的真相。

推想出真相以后,他像韦罗侦探一样感到恐惧。当时,韦罗侦探中了毒,极为痛苦,惊恐万分地喊道:

“啊!我怕……我怕……这场阴谋是这样狠毒!”

的确,这场阴谋是这样狠毒!面对这样一桩滔天大罪,堂路易十分愕然,他觉得人的头脑想不出这样歹毒的阴谋。

他又花了两个钟头的时间,从各方面集中思想,思考分析当前的局势。他倒也不担心结局如何,因为他现在掌握了如此可怕的秘密,只须今晚逃出去,参加絮谢大道的聚会就行了。到那里,他将当着大家的面,证实罪行。

他想试着逃出去,便循着暗道,来到梯子顶端,也就是说,他的小客厅处,透过翻板活门,听见有人说话。

“见鬼,”他自言自语,“事情麻烦了,出口被堵住了。我只有逃出这囚笼,才能摆脱警方这批喽啰。可是两个出口,这个出口被堵住了,剩下那一个不知道堵上了没有?”

他下到弗洛朗斯的套房,开动机关。

壁柜门滑开了。

他现在很饿,希望能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好坚守围城,不至于因为饥饿而投降。他在帷幔后面,正要从凹室绕出来,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他立即停止了动作,只听见有人进了套房。

“怎么样,马泽鲁,你昨夜是在这里过的?没有什么新情况吗?”

堂路易听出是警察总监的声音。从总监的话中,他听出来,马泽鲁被人从堆放杂物的黑屋子里救了出来,在隔壁那间房过的夜。幸好那壁柜门的机关很灵,没有半点声响,使堂路易可以继续偷听那两人的对话。

“没有发现什么新情况,总监先生。”马泽鲁回答。

“这就怪了。这可恶的家伙总该待在某个地方,不然就是从屋顶上跑了。”

“不可能,总监先生。”又一个声音说。堂路易听出是韦贝尔副局长的声音。“不可能,我们昨日搜查过了,除非他有翅膀……”

“那么,韦贝尔,你怎么看?”

“总监先生,我的意思是,他还藏在公馆里。这公馆是座老建筑,完全可能存在什么隐蔽的安全的小角落……”

“显然……显然……”总监先生沉吟道,堂路易从一条帷幔缝隙里,看见他在凹室门口走来走去。“……显然,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将把他堵在窝里逮住。只是,这样做有没有必要呢?”

“总监先生!”

“对的,在这方面,我同意你的看法。内阁总理的看法也是这样的。亚森·罗宾的事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果我们把他翻出来就是件蠢事,只会给我们自己添麻烦。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变成了一个诚实的人,对我们有用,毫无危害……”

“您觉得他毫无危害,总监先生?”韦贝尔说,声音里分明透出恼怒。

总监先生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对啊,昨天我跟总理说起打电话那事时,总理还捧着肚子大笑,说实话,很可笑……”

“真的,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

“也是的,不过那家伙从来没被难住过。不管可不可笑,他那胆子也够大的,竟敢在你眼皮下剪断电话线,又把你关在那张铁幕后面。顺便说一句,马泽鲁,你今天上午就把电话线接通。你留在那儿,与总署保持联系。你那两间房里搜查过了吧?”

“总监先生,已经按您的命令办了,一个钟头前,我和副局长一起搜查了一遍。”

“那就好,”总监先生又说,“那个叫弗洛朗斯·勒瓦瑟的人,我觉得是个让人不放心的人物,她肯定是个同谋。但是,她和索弗朗,还有堂路易究竟是什么关系?得搞清这一点,这很重要。在她的书信文件里,你没发现什么线索吗?”

“没有,总监先生。”马泽鲁说,“书里只是一些发票和一些供货商的信函。”

“你呢,韦贝尔,发现了什么没有?”

“总监先生,我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得意地说。总监问他是什么东西,他说:

“总监先生,是《莎士比亚全集》其中的一卷,第八卷。您会注意到,这一卷与别的卷不同,因为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其实精装壳里面是一只盒子,只放了一些纸页。”

“确实,那些纸页呢?”

“在这……些……这些白纸中,有三张……有一张上面列了时间表,列的正是那些神秘信件出现的日期。”

“哦!”德斯马利翁先生说,“这些神秘信件的出现,导致指控弗洛朗斯·勒瓦瑟的罪名更严重了。另外,我们也清楚了:堂路易正是从这里得到这份时间表的。”

堂路易听了大吃一惊,他把这个细节完全忘了,加斯通·索弗朗也没有提到。但这个细节很重要,又很奇特。弗洛朗斯是从什么人那儿得到这份时间表的呢?

“另外两张呢?”总监先生问。

堂路易更加留神地听着。他与弗洛朗斯在那间房子谈话那天,并没有注意那两张纸上写了什么东西。

“这是其中一张。”韦贝尔说。

德斯马利翁先生接过纸,念道:

“切记:爆炸与信互不相关,将在清晨三点发生。”

他耸耸肩,说道:

“啊!是的,是堂路易预言过的爆炸。它将在第五封信出现后发生,正像这时间表上预告的。行!我们还有时间。今天以前才出现三封信。今晚将出现第四封。然后,就要把絮谢大道的公馆炸掉,好家伙,这阴谋够歹毒的。就这张?”

“总监先生,”韦贝尔用手扬着那张纸说“请您再仔细看看这张用铅笔画的图。一个大方框里套着许多大小不同的方形长方形的框框,不正像是一幢房子的平面图吗?”

“确实,是像……”

“这是我们所处的公馆的平面图。”韦贝尔带着几分威严肯定道,“这是前院,这是主建筑,这边是门房小屋,这边是勒瓦瑟小姐住的小屋。一条红铅笔画的弯弯曲曲的虚线,从这里一直通到主楼。起点是一把小叉,表示我们所在的房间——或确切地说,表示凹室。这里画了一个壁炉,或者说壁柜——开在床后,被帷幔遮住的壁柜。”

“那么,韦贝尔,”德斯马利翁先生低声道,“这里标出的是从小屋到主楼的一条通道;对吧?瞧,那一头也用红铅笔画了一把小叉。”

“对呀,总监先生,是有一把小叉。我们等会就可以弄清楚,标的是什么地方了?不过现在,我根据判断,已经派了几个部下守在三楼一间小房子里了。昨天堂路易就是在那儿与弗洛朗斯·勒瓦瑟和加斯通·索弗朗见面并勾结起来的。现在,不管怎么说,我们知道堂路易·佩雷纳藏在什么地方了。”

出现一阵沉默,接着,韦贝尔越来越郑重地说道:

“总监先生,昨天,那家伙对我极其无礼,并且冒犯了我,我部下就是证人,公馆里的仆人也可以证明这一点,再过一会儿所有的公众也会知道那家伙放跑了弗洛朗斯·勒瓦瑟。他本来也要放走加斯通·索弗朗的,他可是个最危险的匪徒。总监先生,我相信,您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准许我直捣他的巢穴,把他抓起来……不然,总监先生,我就不得不提出辞呈。”

“你有充分理由得到支持。”总监笑着说,“总之,昨天你被关在铁幕里面,咽不下这口气。你去吧!这样,也只好让堂路易倒霉了。他本来……马泽鲁,电话接通以后,给我往署里打电话,报告有什么新情况。今晚,你要去絮谢大道的弗维尔公馆。别忘了第四封信要来。”

“总监先生,第四封信不会来了。”韦贝尔说。

“为什么?”

“因为到那时,堂路易肯定关在班房里了。”

“你认为信是堂路易送的……”

堂路易没有再听下去,他轻轻地退回去,把壁柜门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现在,已经有人知道他的藏身之处了!

“妈的!”他骂道,“这事办得真糟糕!这下我竟然成了瓮中之鳖。”

他从暗道往上走,想到另一个出口,走到半路,他停住了。

“何必呢?既然这个出口也被人看守着……那么,我就束手待擒?想想看……想想看……”

从下面,凹室的出口,传来了敲壁板的声音。那空洞的声音大概引起了韦贝尔的注意。韦贝尔不像堂路易那样顾虑得很多,他似乎懒得费时间去寻找开关,直接在撬壁板了,危险更加迫在眉睫。

“妈的!”堂路易又骂一句,“太蠢了!怎么办呢?朝他们冲过去?……唉!可惜今天我力气不支!……”

因为没吃东西,所以他两腿发抖,没有一点力气,头脑也开始变得糊糊涂涂。

凹室里猛的一撞,逼迫他往楼上的出口跑。他一边爬梯子,一边拿电筒照着墙石和出口处的挡板。他甚至企图一肩膀顶开翻板活门,冲出去。可是上面也传来一些声响。那些人仍然守在那儿。

于是,他怒不可遏,但又软弱无力,只好等副局长前来抓他。

下面“哗啦”一响,声音顺着通道一直传过来,跟着是一片喧嚷。

“完了,”他想,“这下等着我的,是手铐。拘留所、牢房……真是好福气,干了这么件傻事!而玛丽·安娜·弗维尔还要自杀……弗洛朗斯……弗洛朗斯她……”

在关上电筒之前,他最后一次照了照四周。

离梯子两米远稍稍偏后一点有四分之三高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缩进内墙,留下一个相当大的凹洞,可以藏身。

虽然这凹洞并不是很隐蔽,但也有可能被人忽略。另一方面,堂路易也是别无选择。他熄了电筒,弯身朝那个凹洞摸过去,摸到了洞边的石沿,他爬上去,缩在里面。

韦贝尔、马泽鲁带着警察爬了上来,已经看见了电筒的光柱。堂路易尽可能贴紧内壁,免得被电光照着。突然,他发现了一件令人非常吃惊的事情,紧贴着他的那块石头竟然缓缓地动了起来,好像是在一根立轴上转动似的。他仰面朝天倒在身后一个洞里,他立即收进两条腿,石头又缓缓地合上了。不过墙上还是坍落一些碎石子,盖住了他的小腿。

“瞧,瞧,”他冷笑道,“莫非老天站在善良正义的一边了?”

他听见马泽鲁在喊:

“没有人!走到尽头了。除非他在我们进来时已经逃跑了……看,他可能是从梯子上面这道活门溜走的。”

韦贝尔回答道:

“我们爬了这么一段坡,照此看来出口一定是在三楼。那图纸上第二把叉子标出的位置,正是堂路易卧室隔壁的小客厅。这正符合我的假设,所以我派了三个人守在上面。如果他从这里逃走,一定会被逮住。”

“我们只敲门就行,”马泽鲁说,“那三个人听见声音后自然会把门打开,放我们进去的。不然,我们就只好破门而入了。”

一会又响起了撬门的声音。过了一刻钟,门被撬破了,上面的人声与韦贝尔他们的声音会合在一起。

这期间,堂路易打量了洞穴,发现它极为狭小,很矮,仅可坐着。只能算作一截过道,确切地说,只能算作一个一米五长的坑道,当头是一个砖砌的通风孔,更为狭小。内壁也是砖砌的,缺了好些口。砖上覆盖的是一些碎石,稍有碰撞,就坍落下来,坍得满地都是。

“见鬼!”亚森·罗宾想,“我可不能剧烈地动。不然,我会被这些小石子活埋的。那可不是个好前景。”

再说,他怕弄出声响,也不敢动。的确,他所处的地方,紧挨着两间被警察占据的房间。一间是小客厅,一间是工作室。因为他知道,小客厅下面,正是那个打电话的房间。

于是,他又想出一个办法。经过仔细思考,他开始想起了,为什么玛洛内斯库伯爵的祖先能够在需要躲避的时期,藏在铁幕后面生活。现在他明白了,从前秘密通道与现在的电话间是连通的。通道狭窄,人无法通过,但可以通风。出于谨慎,这个通道上部的入口用一块石头遮住,万一秘密通道被人发现,这个通风道也不会被人注意。玛洛内斯库伯爵在给工作室装设护壁板时,大概把下方的出口堵住了。

因此,他就躲在厚墙之间,心里只想着怎样才能逃脱警察的追捕。又过去了几个钟头。他又饥又渴,渐渐打起瞌睡来,做了好些噩梦,他十分焦虑,无论如何想醒过来,可是他太困了,直到晚上八点才清醒过来。

他觉得十分疲乏,突然可怕而又如此正确地明白形势不妙,便猛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打算离开藏身之地,出去自首。无论出去受到什么对待,都比在这儿受这份折磨以及漫长地等待危险来临要强。

可是,他转过身来,摸到洞口,他伸手用力推动挡在门口的石头,但那石头却丝毫未动。他摸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能使它转动的开关。他发起狠来,可他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石头还是不动。

而且,他每使一下劲,顶上的碎石就纷纷落下,空间就愈加狭小。

他猛一下压住自己的烦躁,打趣道:

“好家伙!我亚森·罗宾被逼到了这步田地,竟要喊救命了!对啊,向那些警察先生求救吧……不然,每分钟我都有可能被被活埋。反正是要活埋的人了,不如豁出去……”

他握紧拳头。

“天打雷劈的!我自己想办法。求救?哼!不行,一千个不行!”

他逼迫自己用全身的精力去思考。可是他的大脑疲乏不堪,想出的也只是一堆彼此间毫无联系的杂乱无章的念头。弗洛朗斯的模样老是在他眼前浮现,玛丽·安娜的也是如此。

“今夜我得救出他们。”他寻思,“……我肯定能救出她们,因为她们不是罪犯,而且我找到了罪犯。可是我用什么办法去救她们呢?”

他突然想到警察总监,想到今晚在絮谢大道弗维尔工程师公馆的聚会。聚会应该开始了。可是警察把守着公馆。这么一想,他又记起了韦贝尔在《莎士比亚全集》第八卷中找到的那张纸。警察总监念了上面的话:

“切记:爆炸与信互不相关,将在清晨三点发生。”

“对啊,”堂路易和德斯马利翁先生的想法一致,“对啊,爆炸是十天以后的事,因为才送来三封信。今天晚上第四封信就会被送来。也就是说爆炸会随着第五封信送来而发生,因此,应该在十天以后。”

他反复念叨道:

“十天以后……伴随第五封信……对,十天以后……”

突然,他惊恐得浑身一震,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念头,一个似乎是真实情况的念头:爆炸将在今夜发生!

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确凿无疑的事实,想起事实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洞察力。当然,到现在为止,确实只出现了三封信,但本来是应该出现四封信的,有一封因为堂路易所了解的原因,推迟了十天出现。再说,问题不在这里。不能缠在这堆信和日期上,不能在这些杂乱无章、谁也不能断定是否确实可信的事情上去寻找案情的真相。不能。惟有一点十分重要,就是那句话:“切记:爆炸与信互不相关。”既然爆炸的日期已经定在五月二十五日夜,那么,今天夜里三点钟,爆炸就会发生!

“救命啊!救命啊!”他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刚才他还一直在想鼓起勇气坚持留在囚笼之中,耐心盼望着神奇的事件发生,以便趁机脱身;而现在,他宁愿自己冒一切危险,受一切惩罚,也要解除威胁着警察总监、韦贝尔、马泽鲁和他们的同伴的危险。

“救命啊!救命啊!”

弗维尔工程师的公馆再过三四个钟头就会被炸掉,他十分确信这件事情会发生。尽管阻碍重重,那几封神秘的信还是会准时出现的,由此看来,爆炸也会准时发生的。因为这是作案人有意安排的。凌晨三点,弗维尔公馆将轰隆一声,荡然无存。

“救命啊!救命啊!”

堂路易使出全身力气,绝望地大声呼喊,希望声音能透过石头和护壁板,传到外面去。

他的呼喊似乎没有引起回应。他停止叫喊,屏息静听。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一片沉寂。

这时,他非常惶恐,身上急出一身大汗。可能警察撤走了,他们到一楼的房里睡觉去了?

他几乎发疯地从地上抠出一块砖来,用力敲打入口那块石头,此时他希望全公馆的人都能听到声音。可是,这几下撞击,震得碎石纷纷落下,又迫使他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救命啊!救命啊!”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他觉得敲打声并没有穿出去,而且,他有气无力,声音越来越弱,几乎成了声嘶力竭的呻吟,还在他窒息的喉咙里消失了。

他不作声了,仍屏心敛气,焦急地听着。周围一片死寂,像铅皮一样包着这具盛着他的石棺,仍然毫无动静,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人来,也不可能有人来救他。

他脑海里不断出现弗洛朗斯的模样和名字,他也不时地想到玛丽·安娜。他曾答应救她。可是玛丽·安娜眼看就要饿死,而且,现在轮到他和她一样,和加斯通·索弗朗,和好些人一样,来充当这起极可怕案子的牺牲品了。

他一直让电筒亮着,以驱散黑暗的恐怖。接着发生了一件更让他慌乱的事情,电筒光倏地熄了,这时是晚上十一点。

他觉得头晕,呼吸不畅。空气不足,大脑发昏。他头痛,身体极不舒服。弗洛朗斯的漂亮面孔或者玛丽·安娜那张苍白的脸,老是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产生了幻觉:玛丽·安娜奄奄一息,濒临死亡,弗维尔公馆一声轰响,化为灰烬,他看到警察总监和马泽鲁被炸得七零八碎,死了。

他陷入一种麻木的状态,昏昏沉沉地睡去,嘴里仍喃喃吐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弗洛朗斯……玛丽·安娜……玛丽·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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