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举重英雄占旭刚披上战袍,奔赴雅典奥运会赛场。
得知消息后,我们便立即奔赴占旭刚的老家。一个小山坡上,两层小楼,有一个小小的院落。
敲开门,占旭刚的父母高兴地迎出来。屋里,摊了几大本影集,许多照片散乱在桌凳上。母亲手上拿着一叠照片,一张张翻给我们看,是旭刚从小到大的留影。
“前些时候,中央电视台的人打电话来,让我和旭刚爸到北京去,在演播室里看旭刚参加比赛。”她说,他们两人想来想去,还是不去了,怕坐车。而且,只有在自己家中看孩子比赛,心里才踏实。
“每一次比赛,我和他爸都不敢看。在电视上也不敢看。”她眼睛红了。“我还记得,14岁时,旭刚离开家到杭州去练举重。”她说,一年半以后,她才见上他一面。她用手比了一个高度,说那时候,旭刚还只有这么高。
“旭刚第一次在外面过年,早上起来,就想回家,想着想着,他就流眼泪了……”
“旭刚第一次吃海鲜过敏,住进了医院,他让队友不要跟家里说,因为‘妈妈知道,会哭的’……”
“训练受伤了,老家正好有人去看他,他偷偷把衣服拉起来遮住伤处,怕我知道……”
这些,都是好多年后,人家告诉这位母亲的。因为旭刚从来没有向她说起一个“苦”字。
而这位母亲,有好多话,也不会跟旭刚提起:“那些年,见到旭刚的信来,总是要流泪……”
“每次他有什么重大比赛,连电话都不敢接,整天心咚咚咚地跳,也不敢给他打电话……”
“每次比赛,我不敢看电视,有时假装有事走开。等到结果出来了,大家在欢呼,我却忍不住要哭……”
我们坐着,听着一位母亲的絮絮叨叨,很久都不忍说些什么。我们知道,从旭刚第一次拿金牌开始,她的心就被拴在了那沉沉的杠铃上。他得到的金牌越多,她的心就悬得越高。
这一次,拿过两次奥运会金牌、已是31岁“高龄”的旭刚,又要复出。母亲说,“劝了他好几次,儿子啊,年龄不饶人,你现在已经很光荣了……他却说,妈,我想再拼一拼……”
出征前,旭刚在北京训练,母亲在老家住着,不敢给他打电话。旭刚打电话回来,说:“妈,你要支持我。”母亲说:“我支持你。你尽力就可以了。妈没有要求,第一是身体……”
奥运会比赛那天,我们又来到旭刚老家,那里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位记者,长枪短炮都架好了。在小院里,我们坐立不安,等到凌晨一点。
鸦雀无声的几分钟。旭刚第一把没有成功,第二把没有成功,第三把还未开始,坐在人群中的父亲母亲,已经快步走进房间,不敢再看比赛……
县领导来到家中,送上鲜花:“旭刚虽然没有成功,他依然是我们的英雄!”记者们的闪光灯仍然闪个不停。
那位母亲眼里含泪,笑着道,“比赛结束,他该结婚了……”
院子里,一丛月季,开得红艳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