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导报》记者秦耕，奉命去平江市采访出访欧洲归来的青年书法艺术家纪寅生。据了解，他因患过小儿麻癖症有些残疾。来到平江市一见面，秦耕发现，纪寅生虽然腿有点跛，但人长的挺精神，谈吐举止颇有儒雅风度。文人相见，言语相投，两人很快就成了知己。秦耕本想例行公事的询问一些有关如何成才，持何艺术观点，以及出国后有何感想等话题，不想纪寅生却说出这般一番话来：“我从小对书法确实很爱好，可到后来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却是为了报仇！”秦耕迷惑不解了，练书法为了报仇，这可是头一回听说。经过深一步的访谈，果然探究出一段迷乱的情缘。
一
纪寅生是独生子，性格内向，比较孤癖，再加上有点残疾，从小就不大愿意出门。整天躲在家里练字。到了二十多岁，在平江市书法界已很有名气了。他的父亲纪明常是平江市著名的开源有限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母亲何中琴在一个公司当会计。有如此好的家庭条件，纪寅生中学毕业并不急着找工作，除了自学大学课程以外，就是练字做家务。过的倒也很悠闲。但这平静的生活随着吴波姑娘的出现而被打乱了。
纪寅生与吴波，相识在不久前市书法协会主办的书法大赛上，他们都是这次大赛的获奖者。纪寅生见吴波姑娘长的清秀俊美，举止端庄，才华出众，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吴波又经常来找纪寅生切磋书艺，渐渐的，彼此产生了深深的爱慕之情。
就在纪寅生希望两人的感情能得到进一步发展时，吴波却突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纪寅生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吴波战胜不了世俗观念，而嫌他腿脚不利索的缘故？极端的自尊心和倔强的脾气使他坚决不去找吴波，但心里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要不是另一个姑娘突然闯入他的生活，他也许会被这种苦闷煎熬的一撅不振。
这天，他正躺在床上，突然响起门铃，他起身开门，一位陌生的姑娘肩夸精致的小包，手里握着个纸卷朝纪寅生打量一眼后问道：“您是纪寅生老师吧，实在是冒昧，我叫乔林雅，写了几个字，想请您指教一下。”说着将那卷宣纸递了过去。纪寅生将她让进屋里，展开她的字认真的看了起来，觉得她的楷书和行书虽有些灵气，但还显幼稚，笔法呆板生硬，结构松散不均，章法就更谈不上了。很显然，她只是一个初学者。纪寅生很客气的跟她谈了自己的看法。姑娘告诉纪寅生，她在一家企业做文秘工作，非常热爱书法，很想在这方面有所成就，可就是缺少象纪寅生这样的名师指导，希望今后能允许她经常来请教。纪寅生答应了她的请求。
果然，从那以后，乔林雅就经常出入纪家了。纪寅生教她写字，给她讲书法要领，跟她谈人生和艺术。渐渐的，对吴波的思念淡漠了，他觉得乔林雅虽然没有吴波端庄，但却比她艳丽，在书法上赶不上吴波，但知识面比吴波要宽不少。尤其令纪寅生佩服的是，她口齿伶俐，手脚勤快，说话办事善解人意。交往中，两人的感情逐步升温。
这是个阳光和煦的日子，乔林雅和纪寅生双双来到文化公园的湖心岛，漫步在绿树掩映的碎石小道上。纪寅生说：“林雅，你不是要对我说件事吗？”乔林雅忽然羞赧的低下了头。娇慎的说：“我说了，你可不要笑话我。”“保证！”
“我，我爱你！”
纪寅生瞪大了眼睛，象望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望着乔林雅，许久，才沉沉的说：“林雅，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要知道我是个残疾人哪。”
“你的才华胜过健全人十倍。”纪寅生仰起头，神情庄重的思索了一会然后说：“林雅，我不想用太多的语言来表达我的心情，我只对你说一句话，我定会用百倍的努力来回报你。”乔林雅猛地扑进纪寅生的怀抱……
二
窗户纸捅破了，两人更是形影不离，纪寅生的父母也接纳了乔林雅，他们很喜欢她。并为儿子能有一个这样聪明漂亮的女朋友而感到高兴，所以，当乔林雅一次在饭桌上提起自己所在的企业不景气，想调动工作时，做董事长的老爷子很快将她调到了自己属下一家很兴旺的公司里。
不久，事情有所变化，纪寅生的母亲突然一反常态，从中做梗。这天，她对纪寅生说：“寅生啊，我怎么觉得林雅这姑娘有些轻佻，我看，你还是不要和她搞的太热火了。”纪寅生不明白，林雅到底有什么错。一天，纪寅生和乔林雅在公园相会时，何中琴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纪寅生和乔林雅都愣住了，何中琴指着乔林雅狠狠骂道：“狐狸精，你再敢靠近我儿子一步，我就撕烂你。”乔里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冷冷的说：“请你尊重别人。”话音未落，何中琴突然疯了一样冲了上去，拽住乔林雅边撕边打边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让我尊重，我要打死你！”纪寅生从来没见妈妈发这么大火，情急之中，他想上去拦住妈妈，却不料被妈妈迎面抽了一个耳光，“你这个逆子，竟帮着她来拖我。”纪寅生还想分辩，只见妈妈已昏倒在地上了。他这才想起，妈妈是有心脏病的，便急忙惊呼起来。这里是湖心岛，地处僻静，游人很少，等他好不容易喊到人，把妈妈送到医院时，妈妈因抢救不及时，气绝身亡。
何中琴的死，使一个本来十分安乐和谐的家庭倾刻间崩溃了，纪寅生的爸爸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头上忽然间生出丝丝白发。他没有埋怨纪寅生，也不跟他说一句话，回到家只是低头抽闷烟。纪寅生更是悲痛欲绝，愧疚万分。妈妈纯粹是被自己气死的。他怎么对得起生养抚育他20多年的妈妈呀。可是，他至今不明白，乔林雅到底做错了什么，妈妈为什么那样恨她。这其中肯定有隐情，纪寅生想找乔林雅好好谈谈。
几天后，纪寅生来到乔林雅的办公室，乔林雅不在，得到的却是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消息，乔林雅已到国外定居了。
纪寅生迷迷糊糊离开那个公司，心里不禁产生出一串迷团，乔林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到国外去了。纪寅生就这样怀着满腹疑虑回到了家，不料，门口停了辆救护车，躺在担架上被抬下来的居然是爸爸。赶到现场的警察说，他爸爸是割脉自杀的，因流血过多，已无法抢救了。纪寅生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拉着爸爸的手哭喊道：“爸爸，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为什么？”纪明常睁开眼睛，但已不能说话了。
纪寅生发疯般的转回身，跑到爸爸的公司，找到爸爸的老同事赵叔。老赵把纪寅生推到沙发上，说：“孩子，你冷静点，你爸爸在一次与外商谈判时，严重丧失立场，拿原则做交易，使我方蒙受了几百万元的损失。现在东窗事发，他……”“爸爸为什么要这样？”“他跟外商私下有约，让乔林雅到国外定居……”“啊？”“孩子，赵叔只能跟你说这些了，回去吧，保重身体，有什么困难再来找我。”
处理完爸爸的后事，纪寅生在爸爸的遗物中找到一分遗书：
寅生：
请不要叫我爸爸，我已失去了做爸爸的资格，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妻子，更对不起国家，我是一个千古罪人，让世人唾骂我吧……
家里一切，由你处理。
罪人：纪明常
三
纪寅生病了，发着高烧，几天来，他粒米未进，就那么昏昏沉沉的躺着，任病魔和饥饿肆意侵袭，慢慢的他完全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头上有些凉意，嘴角也很湿润，不那么干渴了。他吃力的睁开眼睛一看，身旁站着的竟是久未见面的吴波：“吴波？你这一段时间到哪去了？”纪寅生抽泣起来：“你说，我们家这是怎么了？”他失控的抱住吴波，放声痛哭起来。吴波没有拒绝他，就让他这样抱着，哭着。她也泪流满面的对纪寅生说：“寅生，你知道给你带来不幸的人是谁吗？是乔林雅呀！”“啊？你也认识她？”“哼！岂止是认识。”接下来，吴波愤愤的向纪寅生揭开了乔林雅的面纱。
乔林雅大学毕业后，没有分配到理想的岗位上，她觉得自己象一颗小棋子一样任人摆布，难以施展才华。就在这时，她深爱的男朋友张勇又突然抛弃了她。到欧洲某国定居去了。这使她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她决定向这个社会，向所有的人发动进攻，她要不惜一切代价走出国门。与张勇一比高低。
乔林雅开始象一头凶猛的野兽，在整个平江搜寻猎物。开源公司董事长纪明常首先进入了她的狩猎圈。可是，她知道凭自己的社会地位，根本无法与纪常明拉上关系。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挖空心思策划着怎样才能接近纪明常时，偶然发现表妹吴波与纪明常的儿子纪寅生来往十分密切。她灵机一动，买来书法用具和书法书籍，装摸象样的跟吴波学起书法来。然后，又让吴波引见她认识纪寅生。吴波是个有心计的姑娘，她早已看清了乔林雅包藏的祸心，所以，找出种种借口把事情一拖再拖。使乔林雅的阴谋迟迟不能得逞。
正在这个当口，乔林雅又通过其他关系认识了一位来平江做生意的香港老板，这样，她暂时放弃了对纪名常的进攻，施展开浑身解数，向香港老板献媚。甚至不惜付出女人的贞操。
这个老板是个十足的色魔，他在与乔林雅交往中认识了吴波，又看上了吴波的清秀，认为她才是一个真正的东方女性。一个十足的小家碧玉。只要乔林雅能帮帮忙，他一定为乔林雅办出国。乔林雅为了得到他的欢心，便丧心病狂的把吴波约到家，用放了迷药的饮料将吴波灌晕，使香港老板达到了目的。这一步是吴波始料不及的。等她清醒之后，痛不欲生，要和乔林雅拼个死活。但看到乔林雅跪在她面前，痛说苦衷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她又怕事情传出去，自己在单位，社会和熟人面前没法做人，纪寅生也不会原谅自己，将从此抬不起头来。于是，便含泪离开了她十分倾心与钦佩的纪寅生，离开了平江。
当吴波在外地亲戚家养息一段时间，再回到平江时，她了解到，香港那个老板并没把乔林雅带走，将她玩弄够了只扔给她几百美金，拍拍屁股溜了。乔林雅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但她并没接受教训，悬崖勒马。相反，在一种病态心里驱使下，又重新捡起了开初的计划，疯狂的向纪明常发动了进攻。当吴波知道了情况时，乔林雅已初战告捷，让纪明常落入了她的陷井。吴波不愿看到纪寅生再成为牺牲品，赶紧找到何中琴，与她进行了一次长谈。这以后，何中琴经过暗中查访和跟踪，果然在一家宾馆的床上，将裹在一个被窝里的纪明常和乔林雅双双抓获。可是，何中琴这个老实，胆小的女人，既怕坏了丈夫在社会上的地位和名声，又怕儿子承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就没敢把事情闹大，只是瞒一半露一半的做了一些无力的阻挠，到底酿成了一个悲惨的结局……
四
纪寅生知道了这一切后，反倒冷静下来，几天后，他出现在远离市区的乡下，那里住着他的一个舅爷。
纪寅生的舅爷七十多岁，一副仙风道骨的外貌，写得一手好字，纪寅生从小爱好书法，就是受到他的熏陶。舅爷还通晓武术，一支柳叶飞镖甩的百发百中。纪寅生到来以后，足不出户，每日除了研读古今名家碑帖和书法著述，就是挥毫摹写，练累了，便在院中跟舅爷学打飞镖。
经过五，六个春秋的苦练，他终于摘下了书法界一顶顶耀眼的桂冠。而他的飞镖也打的炉火纯青。后来，他又把柳叶飞镖加以改进，做成大小样式都跟毛笔差不多的形状，名曰“索命笔”。这“索命笔”通体用不锈钢造成，笔头呈三棱形，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拿在手中，分量适中，轻便犀利。纪寅生常常望着它，想象着它刺进那个美女蛇心脏时的情景，他在等待那个机会。
纪寅生出名后，日本，新加坡等国家和地区多次邀他出访，但他都以种种理由推却了，因此，他被书法界称之为“怪人”。可这次到欧洲，他却出人意料的欣然应允，因为他了解到，这次出访的S国，就是乔林雅的易居地，他将在乔林雅所居住的城市里逗留和交流。别人怎么会知道他真正的意图？要说有人能窥测到他的隐密，这个人就是吴波。
在他打点好行装，即将出国的前夕，吴波来了，两人都没有太多的言语，大部分时间是默默的坐着，但彼此心里都很不平静。他们明白，这一去也许是生离死别，吴波在临走时说：“寅生，我想借你那支笔用一用。”纪寅生惊愣的问道：“你要借铁笔干什么？”吴波说：“你放心，明天到机场就还你，我还有话跟你说呢。”纪寅生是相信吴波的，他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借给了他。第二天，吴波在候机大厅里与纪寅生见面时，果然把笔装进了她亲手缝制的一个绒布布袋里，交给了纪寅生。纪寅生接过笔，怔怔的望着吴波，心中升出一种悲壮的感觉。
S国是一个美丽的岛国，纪寅生等一行来到这座风光秀丽，景色宜人的城市，受到当地文化团体热情友好的接待，代表团的成员在访问期间所作的临场献艺，使外国朋友称羡不已，纪寅生的表演更让外国友人叹为观止，得到了极高的荣誉，为祖国争了光。但同时他并没忘了此行的目的，来到这里后，他设法从当地华人朋友那里摸清了乔林雅的情况，她现在果然发迹了，俨然是一个富婆。拥有房产和公司。纪寅生还了解到，这几天，她就住在市郊的一座花园别墅内。他准备抛出他的复仇之剑了！
这天晚上，他怀里揣着装有“索命笔”的布袋来到街上，明亮的路灯和闪烁的霓虹广告把城市照耀的如同白昼。
他踽踽独行着，心中象海浪一样翻腾不息。几天来，所受到的礼遇和外国朋友对中国的赞叹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突然矛盾起来。他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离群索居的流浪艺人，而是代表祖国来的，若是自己为报私仇，在异国的土地上做出不理智的举动，那将让祖国和整个代表团蒙受怎样的耻辱？带来什么影响？这时，他已来到乔林雅那幢小别墅外，站在窗外的草坪上，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透过灯光，她象一个幽灵一样在淡紫色的窗幔里不安的走动着，纪寅生想，她肯定知道这个城市里来了一个中国代表团，并且还知道一个叫纪寅生的人也在其中。她的灵魂将会为自己做出的那些丧尽天良的勾当而惊悸的。终于，他缓缓的转回身去……
纪寅生回到下塌的宾馆，不由自主的把那个布袋取出来，他惊呆了，里面装的并不是那支“索命笔”，取而代之的是一支贵重的貂毫毛笔，笔套上卷着一张纸条，上面用蝇头小楷写道：
寅生兄：
一个在艺术的净坛上受过洗礼的人，他的胸怀一定是开阔的，他决不会再去为一个龌龊的灵魂而丧失自己高洁的品格，做出不顾大局的傻事。所以我想，这支貂毫笔比你那支所谓的“索命笔”更有用。
吴波
温柔的海风从大西洋上吹送过来，纪寅生感到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他把那支貂毫笔紧紧的捂在胸前，为自己终于超脱尘俗，而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五
秦耕被这离奇的故事所打动，回到报社，摊开稿纸一气呵成，写了一篇文采飞扬的报告文学。文中，叙述了纪寅生曲折的经历，热情歌颂了他的高贵品质和出色的艺术成就。同时也无情地揭露了定居S国的某女士的无耻行径。文章发表后，在社会引起轰动，不久，又被翻译成S国文字，在彼国一分很有名气的刊物上刊登出来。
S国人民极富正义感，他们看了文章以后，对纪寅生极其赞赏，称他为“胸怀宽广的中国人”、“真正的东方骑士”。相反，对文中的女性厌恶透顶，表示决不愿意和这样的母狼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与瓜葛。
多少年又过去了，S国的人们常常看到，在一幢小别墅前，站着一位孤独的女人，面对着东方发出一声声悲惨的哀鸣……
这，已经是后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