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清
双皮奶，是广东顺德的特色经典甜品，在广东流传百余年，家喻户晓。它由牛奶、蛋清和白糖等混合炖制而成，既有奶香，又有蛋香，香而不重，甜而不腻，堪称绝妙。其特异之处还在于它含有双层奶皮，故名“双皮奶”。刚调到顺德工作时，我就对它一见钟情，它很快成了我的“新宠”，而在后来的日子里，双皮奶对我的意义远非如此简单……
阿诚所在的电子班，是我调入新学校后最先接触的班级，阿诚是这个班级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学生。在我的课堂中他最积极回答问题，全班47人，只有他一个人的英语中考成绩及格，有他的参与课堂就显得活跃，少了他的参与就会出现“一片倒”的现象。每次的作业、考试他完成得最快，而且做得也最好。因此，我喜欢叫他帮我做事，比如，领读、做小老师给同学过关、订正作业，甚至评讲试卷，等等。但他也有一些让我无法容忍的缺点，比如，张口就是脏话，行为举止粗俗，脾气急躁，同学偶尔教训他一句，他就会破口大骂。加了他的分他就沾沾自喜，扣了他的分，他就会暴跳如雷。对此，我没少操心，绞尽脑汁想：怎样才能让他的言行举止有所收敛和改正呢？很多时候只能以“你今天刷牙没”、“这是课堂，不是野生动物园”、“请不要污染这里的清新空气”等调侃的话语来提醒他、批评他，课后我也没少找他谈话、跟他订条约，等等。在这个班加分是最能调动学生积极性的，比如，早读课，只要把读书声音大的同学的名字写到黑板上，其他同学就会一个比一个大声，榜上无名的学生特意地放开嗓门好让老师早点发现自己，榜上有名的同学也会更加大声。在隔壁班为早读没人读书苦不堪言时，我只需轻松地在黑板上写上一些名字，就可以听到琅琅的读书声。但当我把自以为“屡试不爽”的方法用在阿诚的身上时，却发现都失效了。对他，我喜怒参半，常常因束手无策而苦恼。
又到了报考全国公共英语等级考试的时间，在阿诚的班级我只是例行公事地做了动员，因为在电子类的班级里能控制好课堂已经很不容易了，学习上的事不敢对他们有太多的期望。和我想的一样，报名的只有五个学生，阿诚是其中一个，与其他同学不同的是他报的是一级，而不是一级B，这比其他同类班级的同学高了一个层次。我在班上表扬他的这一举动，心里也期待这是能促进他转变的一个契机。由于要对报考学生进行集中辅导，我跟阿诚一起的时间多了，也加深了对他的了解，比如，他的“出口成脏”很多时候是一种习惯性的、无意识行为，并非我之前所想象的蓄意骂人，还有他的“火爆”脾气，都是他长期形成的坏习惯。因此，在对他的辅导中，特别是进行阅读理解的辅导时，我常以他的一些表现作例子，让他明白脏话连篇不仅降低自己的身份，影响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也是对别人不尊重、不友好、不礼貌的表现，让他明白脏话激化人与人之间的矛盾，造成纠纷的例子举不胜举。“英语这么难你都能学会，这些毛病相信你也能改正。老师相信你！”我常常这样鼓励他。
改变坏习惯并非一朝一夕的事，阿诚还是会屡教屡犯。所不同的是，当大家指出的时候，他不像以前那样对别人动粗，他会不好意思地笑笑，并且主动提出做事，如扫地、多做作业等将功赎罪。有时他刚一张口，能马上意识到需要自控，会不好意思地捂着嘴，我欣喜地看到他一点一点地在进步。
正当我沉浸在阿诚进步的喜悦中时，突然又发生了一件让我意外的事情，他和同学打架了。科代表告诉我事情的原委：那天她在收英语等级考试报名费，本来是上午交的，阿诚说忘了带。下午科代表再找他要钱，他又说忘了。旁边一个同学说：“忘什么？你赌牌输了钱，没钱交了。”“关你什么事！”他怒气冲冲地把同学推倒在地。幸好教室离班主任办公室很近，班主任及时赶到才避免了一场恶斗。当晚我和班主任到阿诚家家访，阿诚没在家。昏暗、零乱的家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和酒味，只有阿诚爸爸一个人在吃饭，一条裤腿高高地卷起，沾满泥巴的脚搭在板凳上。一提起阿诚，他爸爸就滔滔不绝地数落和责骂：“这个小子每天吃饱了都不知道上哪去了。我每晚下班回来都吃他的剩菜剩饭，向我要钱的时候就出现。都怪我自己没本事，他就从来不知道爸爸的难处……”这头一回站着完成的家访让我更能理解阿诚平时的言行举止，从他家出来，我和班主任异口同声地叹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第二天阿诚没有参加辅导，我到教室找他，他却说他不考一级了。我问他是不是真的输了钱，他矢口否认，说钱是弄丢的。我告诉他：“我去过你家，了解你家的情况，我也相信你是不小心把钱弄丢了。不过我们一起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你的模拟练习每次都稳中有进，你这样放弃，老师真的觉得很可惜。钱，老师可以先垫上，你要继续参加考试。如果通过一级，就当是老师对你的奖励，如果没通过，就当老师先借给你，你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还，不还也没关系，当老师请客吧。”“您就这么相信我？”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是的，老师相信你！”我微笑着点点头。他如约继续参加辅导。考试结果出来了，五位报考的同学全通过，阿诚的口试得了4分，笔试是71分，顺利地拿到了一级证书。
在后来的课堂中，阿诚比以前多了几分认真与严肃，平时与同学的相处也更绅士、更君子了。因为他的英语厉害，很多同学都服他，他不仅是我的得力助手，也是班级管理的得力干将，更可贵的是“吾好意思（不好意思）”、“吾该晒（谢谢）”等礼貌用语常常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一天晚上，门卫打来电话说我叫的外卖到了。“外卖？谁叫过外卖？是天上掉的馅饼还是别人挖的陷阱？还是……”带着种种的猜测我来到门卫处。保安递给我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碗双皮奶，还有对折的一张信纸和一个用100元人民币折成的心。我知道这是阿诚送的，他的别出心裁真让我惊喜万分。展开信纸，上面写着：
老师：
我给您送外卖了。记得您说过最喜欢吃双皮奶的，我请客！谢谢您每次都对我说：老师相信你。您知道吗？您的信任让我很满足，也让我很自责。其实我是个“垃圾”，刚开始时我欺负您是新来的，容易骗，后来发现您是故意受我的骗，才慢慢明白您是在给我机会。报名的钱是我跟同学赌牌输的，同学说的时候我抵赖不认账，死撑着骗您说是弄丢的。这是我自己打工赚来的钱，请您收下，我还专门跟女生学了折心的手工，折一颗心送给您，老师，您喜欢吗？虽然我不是您最好的学生，但您却是我最好的老师，以后我还会常给您送双皮奶，让您能长胖一点，呵呵……
好几年的教师节我都如期地吃到阿诚给我送来的双皮奶，在一年又一年与学生的迎迎送送中，我也常常能吃到很多学生送来的双皮奶，吃后有一种可亲、可敬、可赞、可叹的惬意之感，双皮奶，让我享受到教育之幸福！
点评：教育回馈的本质是情感上的回馈，在精细的情感交流之中，宽容未必是一种放纵。在宽容中让学生收获一份真心，回馈的时候更多的是感动，为人间的真情感动。
（边相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