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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智救挚友

徽宗迷恋上烟花妓女李师师后,为了寻欢作乐更便当,召回先皇驾下司天监提举沈括,要在镇安坊原址上造一座转阁楼。

沈括博学多才,向来被奸臣们所忌恨,被贬谪、放逐了不少年,直到白发苍苍时,才被朝廷恩准在京城闲住。他接到圣旨后,连连跺脚怨起老友米芾来:“你发癫献了一幅烟花女子图,弄得满城风雨,今日又平白无故地把我也给牵连进去了,生出这劳民伤财、青史上要落骂名的事来。”

皇帝的话一出口,是很难更改的。沈括只好拄着拐棍进宫见驾,以便见机行事。

等沈括朝拜完毕,徽宗就开门见山地传旨说:“听说老爱卿算学造诣奇绝,诸工百技都是盖世通才,特召你为朕造一座外面看着是楼里面不是楼,楼内设飞桥走索,明暗相通,任刮风下雨雪落霜,也不热不凉的楼来。楼里面间间似隔非隔,空心授墙,要九柱十八梁,外搭九九八十一个飞檐,檐上雕龙,檐下凿凤;刮东风,龙舞;刮西风,凤翔;要是刮东北风,龙凤呈祥;那楼盖每一片瓦陇中,都要置一盏莲花灯;楼阁最高处设一卧室,人不起身,也能观赏莲花灯海,眺望袅袅烟云、巍巍皇宫。”

沈括听完,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想,就是鲁班下凡助我,为浪子皇帝盖这样的逍遥奇楼,也会被天下人把脊梁骨给戳断的!他一个踉跄上前,奏道:“老臣头脑迟钝,恐怕造不好圣上所要的转阁楼,请圣上另请高人吧。”

徽宗听了沈括的推辞话,满肚子不高兴,冷笑道:“在汴梁城内,所有的官邸和官舍,无论怎样富丽堂皇,都一律平房院落,唯独你沈家是自行设计,自行督造的巍峨奇秀的楼阁,朕闻知后,召你来造转阁楼,怎么叫起难呢?”他说完,双眼盯着沈括,责问:“你是不是在倚老卖老,恃才傲主呀?”

沈括听到这劈头盖脸的责问,心里发憷,唯唯诺诺地回奏道:“老臣不敢。”

“为何不接旨?”

“国家财力多年不足,眼下大兴土木,老臣觉得欠妥。”沈括历经三朝,从骨子里看透了一代一代的皇帝喜的是玩,乐的是享受,忠义之士谁说真话谁倒霉。自己眼看就要入土了,何苦去惹出灭九族的祸来,便转弯抹角地回奏道。徽宗听完沈括这句话,沉下脸说:“我还只当是老爱卿也像那些不知眼色的臣子一样,要朕收回成命呢!你只管按朕的意思盖楼就是了,关于人、财、物,自有工部调拨。”

沈括的一肚子话,被徽宗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训了一通,全憋死在口内了。他硬着头皮接旨后,哪敢怠慢,当天就到镇安坊勘测来了。那些住在这一带的百姓,听说盖转阁楼要拆毁他们的房子,拦住沈括的轿子,哭的哭,喊的喊,悲声震天;一群老汉围上来递上万民书,请皇上体恤百姓,早日收回成命,不能让千家万户流离失所。

沈括见百姓们悲怆的样子,心里像有千百条锐牙利爪的小虫在拱噬般难受。一阵苦笑过后,骂起米芾来:“你这个颠不可及的家伙,画出个烟花女,扰得天下哗然,万民不安啊!”可是圣命难违,怎样才能建起能复旨的楼来呢?回到府中,他就琢磨开了。

常言说得好:“万事开头难。”要盖圣上所说的那样的转阁楼,首先就得绘图样呀!他日夜苦思冥想,关在屋内描呀、画呀,一连好多天,也没弄出个名堂来。

过了不少日子,镇安坊处砖没垒一块,石没砌一方。徽宗又召见沈括,责问为何迟迟不开工。

沈括在真佛面前不敢烧假香,如实回奏说:“圣上要的转阁楼,举世罕见,老臣揣摩再三,连图样还没绘好哩!”

徽宗见耽误了不少时日,造转阁楼毫无眉目,难讨李师师的欢心,怒火中烧,刷地立起身来,声色俱厉地喝道:“你三朝受恩,今日为朕办事竟然推三阻四,此后又一拖再拖,是何道理?”他怒目盯着沈括说:“老爱卿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沈括想到一生历经风风雨雨,到老的时候,还遇到一道翻不过去的坎子,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拖着蹒跚沉重的步子回到家中。

这时候,米芾早在沈括家中恭候,看到沈括愁眉苦脸的样子,赶忙揖拜,问道:“有何事把号称百事通的沈大人给弄得愁眉紧锁?”

沈括见是米芾,连声怨道:“都是你这个颠子干的好事,画下一个烟花女,弄得圣上神魂颠倒,异想天开,要在妓院原址造座转阁楼,派我监造,害得至今连图样都无从绘起。”

“我不是听说沈大人每造个什么物景,都要先有面糊和木屑造形,再熔蜡垒个样子,眼下遇到难处,何不去如此摆弄哩?”

“往日造物景都是平地起堆,眼下那镇安坊四周万民空巷,若要全部拆除,百姓们如何安身?我想造个新样式的转阁楼,至今还没图样,怎么造型?”沈括气呼呼地回答道。米芾笑将起来,说:“鄙人对百技一窍不通,知道沈大人在费脑子,特送只鸟笼子让你解解闷儿。”他说着,朝案头一指。

沈括见自己急得团团转时,米芾还在逗乐子,气不打一处来,叉手道:“现在我完不成圣命,合家老小都有性命之忧,哪还有什么心思玩耍!所有的事端不是都由你这个扶死人上吊的癫子引起的,还不快与我出去!”

米芾听到沈括在下逐客令,不气不恼,边走边说:“火气太盛防肝碎,瞅瞅鸟笼心自安。”

沈括肝火正旺,听到米芾临出门时还提到鸟笼子,抡起手中的拐棍就要砸。突然,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原来他看这鸟笼子做得十分精巧奇特,抬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细看一遍,双眼溢出了会心的笑意:这鸟笼扎得不就是一座转阁楼吗!于是,他起五更,爬半夜,在案子上用木屑和面糊的混杂物仿照鸟笼的样子堆积摹拟,做好了,一看,是那么形象逼真、玲珑乖巧;接着,又用火熔蜡,以蜡泪筑檐饰瓦,是那么晶莹剔透,入意合体,乐得他拍案击掌道:“这个米癫子送来的鸟笼子,把我多日思虑不出的事情给迎刃而解了。”

就这样,沈括按照米芾所送的鸟笼子的样儿,一没有拆除原有的街巷,二没有损坏百姓们的房屋,相反,铁索悬梁,勾连会聚,使所盖的转阁楼中各个部位错落有致,格局新奇;从外表上看,飞檐凌空,斗拱拂云,玲珑剔透,巍峨屹立;从总体上看,比徽宗所想象的还要神韵天然,早可拥来红殷殷的朝阳,晚可采撷璀璨璨的霞光,置身在上面,比在仙境还要美十分。

所以,人们常说天下最好的楼是转阁楼。可惜,在金兵攻克汴梁城时,一把火将沈括监造的百般奇特的转阁楼付之一炬,后人不知啥模样了。不过,因这转阁楼是依照米芾的鸟笼子造的,后来人们就把妓女们比作笼中鸟。

☆米芾:宋代著名书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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