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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史官文化与唐前史传文学

唐前史传文学的产生与发展,是与唐前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密切相连的。从思想渊源来说,史官文化无疑是史传文学产生与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所谓史官文化,是指上古三代到秦汉时期以史官为代表的知识人士所创造的文化。

这种文化从巫文化发展而来,以现实为基础,以人伦为本位,注重“隆礼”、“敬德”,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近人刘师培《左外集》卷八《古学出于史官论》、《补古学出于史官论》中说:史也者,掌一代之学者也。吾观古代之初,学术铨明,实史之绩。史为一代盛衰之所系,即为一代学术之总汇。

三代之时,称天而治,天事人事,相为表里,天人之学,史实司之。

根据刘师培考证,先秦时代,不仅儒家的“六艺”出于史官之手,即使后来的九流百家乃至术数方技之学,也无不源于史官。“中国‘历史作家’的层出不穷,继续不断,实在是任何民族所比不上的。”因此,我们有必要从史官文化入手,来探讨唐前史传文学的产生及其特征。

一、史官与史官文化

中国古代史官建制是很早的。刘知几《史通·史官建置》云:“盖史之建官,其来尚矣。昔轩辕受命,仓颉、沮诵实居其职。”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五一亦云:“史官肇自黄帝有之,自后显者,夏太史终古,商太史高势。”这些说法大都根据传说加以推测,不大可信。依现代学者的研究,最早的史官是沟通天人的巫官(天官),史官文化源于巫文化。

早期的巫官就是史官,由巫到史,古人也早已注意到了。《国语·楚语下》云:

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兴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

及少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无有要质,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享无度,民神同位。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其后,三苗复九黎之德,尧复育重黎之后,不忘旧者,使复典之,以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叙天地,而别其分主者也。其在周,程伯休父其后也。当宣王时,失其官守,而为司马氏。

这条资料清楚地说明:(一)巫的产生乃是为了沟通天地、人神之间的关系;(二)巫者必须具有某种非凡能力,是人类中的精英;(三)颛顼之时,命重司天、黎司地,天地、人神之路隔断,重、黎氏世叙天地;(四)西周时,原来的天官、地官“失其官守”,成为司马氏。

再看《史记·太史公自序》:

昔在颛顼,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唐虞之际,绍重黎之后,使复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后也。当周宣王时,失其守而为司马氏。司马氏世典周史。

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绝于予乎?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余维先人尝掌斯事,显于唐虞,至于周,复典之,故司马氏世主天官。

一般把这段话看成司马家族的历史,实际上它何尝不是史官文化的发展历史呢?由天官到史官,线索分明。这与上引《国语》的一段话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从这两条资料可以看出,西周时期是史官文化的一个转折点,此前的原始先民时期,巫掌管着沟通天人的职能,地位十分重要,即使殷商时期,虽跨入了文明社会的门槛,但史官的天官职能未有变化。西周时期史官的职能向人事逼近了一步。这样的变化还可以从其他文献得到印证。《礼记·表记》云:“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甲骨卜辞卜问的内容以有关自然神与祖先的祭祀为最多。据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卜辞中的史官有尹、多尹、卜某、多卜、工、多工、我工、史、北史、吏、大吏等,这些史官大都履行司天祭祖的天官职能。还有学者考证,尹、工、史、吏、事,词义相通,史的原始意义即职事之事。总而言之,从上古到殷商,是巫文化的发达时期。

西周时情况发生了变化。《礼记·表记》云:“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史官才有了记事之职,即许慎所说“史,记事者也。”《周礼·春官·宗伯》云:

大史:掌建邦之六典,以逆邦国之治,掌法以逆官府之治,掌则以逆都鄙之治小史:掌邦国之志,奠系世,辨昭穆,若有事则诏王之忌讳内史:掌王之八枋之法,以诏王治,一曰爵,二曰禄,三曰废,四曰置,五曰杀,六曰生,七曰予,八曰夺外史:掌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书,掌达书名于四方御史:掌邦国都鄙及万民之治令,以赞冢宰,凡治者受法令焉。《礼记·玉藻》还有“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的说法。

周代的史官,从前期的巫分流而来,因而不可能完全割断与巫的联系,但总体上向人事逼近,以关注现实为主要特征。“皇天无亲,惟德是辅”,重德、爱民成为当时统治者加强统治的一个重要手段。

史官文化替代巫文化,是在春秋战国时期。此时,不仅王室有史官,各诸侯国也有史官。墨子就说“吾见百国春秋”,孟子也说:“晋之《乘》、楚之《木寿杌》、鲁之《春秋》”。从时代氛围来说,“天道远,人道迩”、“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的呼声日益高涨,人们的思想从神的禁锢中解脱出来,注意到了人本身的价值。从春秋末到战国时代出现的“百家争鸣”局面,进一步掀起了思想解放的潮流。此期的史官,仍有祭天祀地之职,《左传》就是典型例子。清人汪中《述学·左氏春秋释疑》云:

楚公子弃疾灭陈,史赵以为岁在析木之津,犹将复由。吴始用师于越,史墨以为越得岁而吴伐之,必受其凶。然则史固司天矣。有神降于莘,惠王问诸内史过,过请以其物享焉。狄人囚史华龙滑与礼孔,二人曰:“我太史也,实掌其祭。”然则史固司鬼矣。陨石于宋五,六益鸟退飞过宋都,襄公问吉凶于周内史叔兴。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楚子使问诸周太史。然则史固司灾祥矣。陈敬仲之生,周太史有以《周易》见陈侯者,陈侯使筮之。韩起观书于太史,见《易》象。孔成子筮立君,以示史朝。然则史固司卜筮矣。

如果把“司天”、“司鬼神”、“司灾祥”、“司卜筮”的情况同《左传》整部书所记载的历史相比,不难看出,这些成分并不占主导地位。何况这些内容也并没有完全脱离人事。所以,汪中《述学·左氏春秋释疑》说:“吾就其书求之:随侯以牲肥,粢盛丰备,谓可信于神;季良以为:‘民,神之主也。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民和而神降之福。’齐侯疾,梁丘据请诛于祝固、史,晏子以为祝不胜诅。由是言之,《左氏》之言鬼神,未尝废人事也。郑内蛇与外蛇斗,内蛇死,申以为妖由人兴,人无衅焉,妖不自作。陨石于宋五,六益鸟退飞,过宋都,内史叔兴以为是阴阳之事,非吉凶所生,吉凶由人。由是言之,《左氏》之言灾祥,未尝废人事也。晋献公筮嫁伯姬于秦,史苏占之,不吉;及惠公为秦所执,曰:‘先君若从史苏之言,吾不及此。’韩简以为:‘先君多败德,史苏是占,勿从何益!’南蒯将叛,筮之得‘坤’之‘比’,子服惠伯以为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易》不可以占险。由是言之,《左氏》之言卜筮,未尝废人事也。卫成公迁于帝丘,梦康叔曰:‘相夺予享。’公命祀相,宁武子以为:‘相之不享于此久矣,非卫之罪;不可以间成王、周公之命祀。’晋赵婴通于庄姬,婴梦天使谓己:‘祭余,余福女!’士贞伯以为:‘神福仁而祸淫,淫而无罚,福也。祭其得亡乎?’祭之之明日,而放于齐。由是言之,《左氏》之言梦,未尝废人事也”《左传》也明确地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总体来看,《左传》注重的是“戎”,也就是注重人的活动。

春秋战国时期史官文化替代巫文化,有两大明显的特征,一是把神话历史化。神话作为巫文化中的重要一部分,被历史家加以改造,成为历史。孔子把“黄帝四面”的形象解释为圣人垂听四方,又将“夔一足”曲解为夔这样的贤臣有一个就够了。这样的改造,固然使神话失去了地位,但也反映出史官文化的特征。“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不同于原始人那样盲目地崇信超自然的因素,却企图将天命和神力纳入其实用理性的思想范畴之中,倾全力于建设起一个面向人伦日用的政权体制来,也就无需乎对神灵世界大肆渲染了。”《左传》中也将上古时三皇五帝的传说加以改造,成为历史。还有各国先君先祖的有关传说,也都已经历史化了。史官文化将人的视线由幻想的天国引入到现实的人间,无疑有其进步的意义。

史官文化对巫文化的替代,另一重要标志是史官文化具有了劝善惩恶的作用。如前所述,西周时的史官开始具有记事的职责,但这种文字记录不具备道德目的。从春秋开始,劝善惩恶的道德色彩进入史官文化之中。既然史官文化关注的是现实中的人,那么,人的本性中有善有恶,自然也应予以关注。史官文化就承担起劝善惩恶的责任了。《国语·楚语上》申叔时谈教育太子的方法:

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

此处的《春秋》泛指史书。出于史官之手的《春秋》、《故志》、《训典》等,与《诗》、《礼》、《乐》等一样,具有褒善贬恶的重要作用。这种对史书的道德解释,标志着史官文化由单纯的记事到具有道德内容的一次重大变革。春秋后期孔子编纂《春秋》,则使这种功能达到极致,因而成为后代史家效法的榜样。《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惩恶而劝善,非圣人谁能修之。

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综上所述,在上古时代,巫官就是史官,地位十分显赫,乃至于参与政治,根据天象变化给人君提供治理天下的依据。

此后,职能逐渐变化。由于史官始终与“天”有密切联系,因此,探求天人关系就成为史官文化的核心问题。早期的史官,看不到人的真正价值,往往将社会的变化归于“天”意,这种史官文化与宗教文化密切相连。西周以后,情况发生变化,史官们看出人在社会发展中的地位,于是,史官文化成为以人为本位的文化,把社会的发展变化看做人的活动的结果。尤其是春秋战国时期,这一观念表现得更为突出。司马迁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就是直接从先秦史官文化发展而来,也是对先秦史官文化的最好总结,史官文化在发展过程中,有两个主要线索:一是外在形态线索,即用天文术数等知识解释自然现象,大都体现于史书之中;二是在理论精神方面,把天文与人文结合起来,探求社会的发展,像《周易》、《易传》等,就是其中的代表作。而《春秋》及其三传等,则是用历史变化来体现这种理论精神。尽管史官地位由上古到秦汉,经过了由尊到卑的变化,但这种变化不但没有阻碍史官文化的发展,反而使史官文化在理论形态方面愈来愈丰富、愈来愈深厚。

二、史官文化对唐前史传文学的影响

史官文化对唐前史传文学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使史传文学由神向人转化

史官文化的发展,经过了由巫到史、即由神到人的过程,作为史官文化一部分的唐前史传文学,它的发展也经历了由神到人的过程。恩格斯指出:“有了人,我们就开始有了历史”。但有历史并不等于有传记、有史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还不能用文字来记录历史、记载人物。对于历史的认识,是处于混沌状态;对于自身价值的认识,几乎等于零。“野蛮人由于没有力量同大自然搏斗,而产生对上帝、魔鬼、奇迹等信仰”。人们“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于是,巫文化的形态之一——神话产生了,神是作为被描述的对象,如补天的女娲、追日的夸父、填海的精卫、治水的大禹等,把人的力量集中在这些神的身上,表达了人们战胜自然的愿望。文字的产生,表明人类进入了文明社会。中国最早的文字是殷商时期的甲骨文。刻甲骨的贞人就是最初的史官,其职责是沟通神与王的意志,这是一种宗教活动。此时,人是神的附庸,神支配着人的一切行动,甲骨卜辞仅是历史记载的萌芽,还没有成为传记。诞生在周代的几首民族史诗,标志着巫文化向史官文化的转变,使它成为中国传记文学的最早源头。《诗经·大雅》中的《生民》、《公刘》、《绵》、《皇矣》、《大明》等史诗,反映了周族历史的发展过程,所记的人物基本上是真实的,而且程度不等地具有传记的某些特征。《生民》记述了周族始祖后稷的事迹,虽有一些神奇色彩,但重点还是描述他发明农业的功绩。《公刘》一诗主要写公刘带领周人由邰迁豳的壮举,《绵》、《皇矣》、《大明》写古公父迁岐、文王伐崇伐密、武王伐纣等事件,更具有历史的真实性。因此,陆侃如、冯沅君在《中国诗史》中称之为“后稷传”、“公刘传”、“文王传”、“武王传”。

这五首诗歌虽是文学作品,但具有历史价值,也是中国古典传记的源头所在。更重要的是,它体现了周人思想的一个转变,它把人作为描绘的对象,已经从神秘的空气中游离出来,带有一种“革命”的意义。

春秋战国时代,是人们价值观念发生重大变化的时代,是史官文化替代巫文化的时代,史传文学随之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实现了由神到人的转变过程,而且人的类型由上层向各个阶层扩展。《左传》首先在写人方面取得成就,梁启超在《中国历史研究法》中给予很高评价:“左丘可谓商周以来史界之革命也,又秦汉以降史界不祧之大宗也。”不难发现,即使像占卜迷信之类的成分在《左传》中依然存在,有时甚至对于事件的发展、人物的活动有一定的影响作用,但人的成分始终占主导地位,而且《左传》已经刻画了许多鲜明的人物形象,如晋文公、秦穆公、楚灵王、郑子产、晏婴等,这在史传文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此后的《战国策》,又把史传文学向前推进了一步,人物的类型更丰富,小人物也更多,尤为重要的是,巫文化的色彩愈来愈少。《史记》继承了《左传》、《战国策》的长处,开创了以人为中心的纪传体。司马迁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为己任,这是一种渊源于先秦史官文化、但又在总体上超越了先秦史官文化的崭新的历史意识。“究天人之际”,就是探讨“天”与“人”之间的关系,司马迁通过三千年历史,证明社会的发展是由人推动而非天的推动。“通古今之变”,就是要在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探讨治乱兴衰之因,已经超越了单纯记事的职责,使历史由“史料学”发展为“历史学”;“成一家之言”,表明他对历史的记载、对人物的评论具有鲜明的个性、独特的思想,不受传统思想的限制。《史记》的出现,是史官文化的又一次飞跃,也是史传文学的一大转折,由此,史传文学迈开了新的步伐,以“人”为核心,展现历史的变化、社会的发展。后来的《汉书》、《三国志》、《后汉书》等著作,都采用以人为中心的纪传体,它们各有特色,给史传文学的发展注入了一定的新的活力。

(二)使史传文学具有为政治服务的目的

由于史官文化始终是为统治政权服务,因而,史传文学也有明显的依附皇权的倾向。

首先是维护正统。国君承天命而治天下,是一个时代的最高的权力代表,“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人都必须服从于天子。欧阳修《原正统论》云:“王者大一统,正者所以正天下之不正也,统者所以合天下之不一也。”这种观念由来已久,《春秋》及其三传,都高举“尊王攘夷”的旗帜,就是明证。《史记》首创民族史传,比原来的史传有了明显的进步。

但是,列传是“叙列人臣事迹,令可传于后世。”各民族仍属“人臣”进入列传。司马迁的进步在于打破“种别异殊”的内外之别,把四周民族纳入华夏民族大邦,视各民族皆为天子臣民,他们当向汉家纳贡称臣,以形成汉家的一统天下。此后,《汉书》、《后汉书》等都有民族史传,目的都是为维护王者一统天下而服务。

为了维护和体现“正统”,史传在体例编排上也都有固定的形式。天子雄居榜首,进入本纪,表示是天下之主。诸侯贵族是天子的辅臣,在《史记》中进入“世家”,如司马迁所说:“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辐共一毂,运行无穷,辅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汉书》开始,将诸侯贵族放入列传一体,这是由于形势发展的需要,汉家一统天下,不像西周、春秋时期诸侯林立,也不像汉初那样分封诸侯。不管怎样安排,都是为天子一统天下而服务,都体现出封建等级秩序。列传一般是先皇室宗亲,再是各等臣子。皇室宗亲虽无“世家”之名,但作用与“世家”相同。“正统”还体现在对前朝政权的认定与排斥,对分裂王朝更是如此。西晋代魏而统一天下,因此,陈寿的《三国志》只好以魏为正统,进入本纪,而蜀、吴只能进入列传,这是时代所迫,也是时代的需要。但陈寿对蜀、吴历史的记载还是比较公允的。南北朝时期,北魏、北齐等政权在北朝无疑是正统,而南朝的《宋书》等则斥之为“索虏”;同样,刘宋、萧齐诸朝在南朝被视为正统,而北朝的《魏书》等则斥之为“岛夷”。

再如西汉末王莽称帝建元十五年,由于王莽是“篡汉”,因此,就不能进入《汉书》中天子的本纪,明显表现出班固维护大汉王朝的正统思想。

其次是为尊者讳。刘知几《史通·曲笔》云:“肇有人伦,是称家国。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亲疏既辨,等差有别。盖‘子为父隐,直在其中’,《论语》之顺也;略外别内,掩恶扬善,《春秋》之义也。自兹已降,率由旧章。史氏有事涉君亲,必言多隐讳,虽直道不足,而名教存焉”。《春秋》已开曲笔先河,如“践土之会”,明明是欲霸天下的晋文公召见周天子,而孔子鉴于“以臣召君,不可以训”,就在《春秋》中写成“天王狩于河阳”。此后的史传,大都具有这种倾向,尤其是涉及改朝换代事迹时,避讳更为突出。《三国志》为西晋王朝服务,因而对魏晋交替之际司马氏所作所为多加回护。如司马师废魏齐王曹芳之事,《三少帝纪》说是出于太后之命,并极言齐王不孝,以显其当废,而据鱼豢《魏略》,是大将军司马师逼齐王让位,太后事先并不知废齐王之事。又如高贵乡公曹髦之死,据《汉晋春秋》、《魏氏春秋》及《世语》、《魏末传》等,曹髦看到自己权威日去,心不能甘,就发兵亲讨司马昭。

司马昭令贾充等人出兵迎战。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事急矣,当云何?”充曰:“畜养汝等,正谓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于是“济即前刺帝,刃出于背。”可见司马昭实为弑帝之首。而《三国志·三少帝记》只说“五月己丑,高贵乡公卒,年二十。”接着载太后之令,言高贵乡公之当诛,欲以庶人礼葬之。对于《三国志》的这种做法,刘知几曾以“记言之奸贼,载笔之凶人”大加斥责,清人赵翼《廿二史札记》专设“《三国志》多回护”条,予以批评。又如《宋书》,在晋宋革易之际,常常为刘宋回护;而当涉及宋、齐革易之处时,由于沈约本人是萧齐时代人,所以又为萧齐回护。书中对齐高帝萧道成极力歌颂,把讨伐萧道成的人统称为“谋反”。再如《南齐书》作者萧子显,是齐高帝萧道成之孙、豫章王萧嶷之子,因而为亲者讳的倾向更为突出。萧道成本是弑杀宋苍梧王的主谋,但《高帝本记》决不言此事。萧嶷一生无惊人事迹,但《南齐书》却极力吹捧,并以周公作比,论赞中称“堂堂烈考,德迈前踪”。如此等等,当然,也有一些史传作家能够冲破“为尊者讳、为亲者讳”的束缚,大胆揭露当朝皇帝的丑行,做到“不虚美,不隐恶”,司马迁就是突出一例。他的《史记》之所以被人称为“谤书”,乃至被视为洪水猛兽,原因之一就是《史记》具有强烈的批判精神,敢于剔掉皇帝头上的神圣光环,显示其本来面目。

这里还应指出的是,“互见法”自从《史记》创立以来,一直被人认为是刻画人物的有效方法。最早对这种方法加以阐释的是宋代的苏洵,他认为《史记》的特点之一是“隐而彰”:

迁之传廉颇也,议救阏与之失载焉,见之赵奢传;传郦食其也,谋挠楚权之缪不载焉,见之留侯传。夫颇、食其皆功十而过一者也,苟列一以疵十,后之庸人必曰:“智如廉颇,辩如郦食其,而十功不能赎一过。”则将苦其难而怠矣。是故本传晦之,而他传发之,则其与善也,不亦隐而彰乎!“本传晦之,而他传发之”,这是互见法的一种形式。史传文学对功十而过一的人物,往往采取这种方法。尽管“互见法”在写人方面有它的长处,但这种方法无疑也起到了“为尊者讳”的作用。将某人的弱点过失不写入本传,而分散在其他传中,从作者来说,是出于对人物的偏爱,不愿以小失大;从读者来说,如果不读分散在其他传中的材料,就无法全部了解这个人物,但实际上,由于各种原因,读者不一定能读分散的材料,加之已有本传材料先入为主,往往对人物的全貌不能如实把握。因此,对于史传中的“互见法”,我们要正确看待。

再次是思想上为统治阶级服务。这在官修或者奉旨私撰的史传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奉旨,就是反映统治阶级的政治意图,以统治者的思想为标准来选择人物和评价人物。班固《典引》记载,汉明帝有一次对他说:“司马迁著书,成一家之言,扬名后世,至以身陷刑之故,反微文刺讥,贬损当世,非谊士也。”实际上是给班固敲了一个警钟。正由于这样的干涉,班固《汉书》表现出浓厚的封建正统思想,宣扬天命论、王权神授。《高帝纪》说刘氏政权“汉承尧运”、“自然之应”,得之于“正统”。再看《南齐书》,极力为维护王权服务,它宣扬天命,除了从相貌及自然现象附会天命以神化皇权外,还特别强调历数,把皇权转移说成是先天安排的,不是争夺来的。这些都体现出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思想。由于史传具有留名青史的功能,统治者为巩固自己的政权,加强专制政治,对这块舆论阵地愈来愈重视,从东汉后期开始,朝廷都专门设立史官,编纂历史,目的很明显,史传再不能像《史记》那样对当朝进行讽刺批判。官方的介入,使史传逐渐失去了自己应有的个性,而变成了统治者的舆论工具。

史传为统治者服务,这从体例安排上也明显表现出来。司马迁创立纪传体通史,上下三千年,各种人物登台亮相。班固之所以要改通史为断代史,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史记》把汉家天子“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汉之列”,不能体现当朝的权威,不能突出当朝的利益,于是,他变“通”为“断”,使当朝君王居于榜首。断代史的创立,无疑有其进步意义,但为当朝统治者服务的思想也是值得注意的。正因为断代史有这样的功用,所以,后代史传大都采用这种形式,很少有人编纂通史。就史传选人物而言,由皇室贵族、内亲外戚到文武大臣,忠臣孝子,但对下层人物选择很少。如果说《史记》中还出现了各种下层人物,像商贾、占卜、俳优、游侠、刺客等,那么,愈往后,史传对下层人物愈不重视,甚至于一些有名的科学家也不见于史传。尤为突出的是,农民起义是封建时代一个重要的历史现象,而且是新王朝建立的催化剂,但史传中除《史记》将陈胜、吴广农民起义写入“世家”、并予以称赞外,从《汉书》开始,大都对农民起义采取敌视态度,以“贼”、“寇”来歪曲农民起义,甚至根本不把农民起义写入史传。史传中的这种倾向,无疑是皇权思想的体现,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

(三)使史传文学具有褒善贬恶的社会功能

史官文化讲究德、礼等人伦,强调劝善惩恶,史传文学也不例外。史传是一杆秤,秤星就是道德评价。刘知几说:“夫人之生也,有贤不肖焉。若乃其恶可以诫世,其善可以示后,而死之日名无得而闻焉,是谁之过欤?盖史官之责也。”可见,史传的重要任务之一便是劝善惩恶。我们看司马迁的一段话: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这不仅是对《春秋》的评价,而且也是司马迁个人的追求。“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就是把史传纳入道德评判的轨道。

司马迁在传记中歌颂明君贤臣,讽刺批判昏君佞臣,表现出强烈的道德色彩。班固《汉书》,特别注重忠臣、奸臣两类人物,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范晔写《后汉书》,目的是“欲因事就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善与恶是一种道德伦理观念,在阶级社会里,这种观念有两面性:一方面由于阶级对立的关系,不同的阶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善恶标准、观念,如对于农民起义,司马迁予以称赞,而后代统治者则视为“寇”;对于游侠,司马迁予以歌颂,而班固则予以斥责。但另一方面,由于人类文明进步的积淀,不同时代、不同阶层的人又有共同的善恶标准、观念,如对于统一天下的国君、爱国的忠臣、保持高尚节操的义士乃至于为国捐躯的将士,人们都予以高度称赞,相反,对那些昏庸的国君、卖国的奸臣、丧失人格、为个人谋私利的官僚,人们都投以鄙视的目光。史传文学也就是通过这种善或恶的榜样,给后人树立一个警惕牌,“见贤而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对此,汉代王充也明确指出:

天文人文,文岂徒调墨弄笔,为美丽之观哉?载人之行,传人之名也。善人愿载,思勉为善;邪人恶载,力自禁裁。然则文人之笔,劝善惩恶也。

史传道德评判的力量是巨大的,它不是一般行政手段所能达到的,正如唐朝宰相韦安石所说:“世人不知史官权重宰相,宰相但能制生人,史官兼制生死,古之圣君贤臣所以畏惧者也。”史传对人物的道德的评判,一般体现在传记的字里行间。

这种形式,从《春秋》开端,所谓“一字褒贬”,讲究微言大义,比较隐晦。后来的史传作家大都继承了这种传统,但总体上道德评判由隐而显。如《史记》,司马迁基本上通过人物自身的言行去表现人物的性格,其中寄寓着作者的评价。清人顾炎武说:“古人作史,有不待论断而于序事之中即见其指者,惟太史公能之”。《李将军列传》写李广一生的坎坷遭遇,字里行间渗透着司马迁对李广的同情和对统治者的愤慨之情;《项羽本记》写项羽一生由微到盛、由盛到衰、由衰到亡的全过程,寄寓着同情,也寄寓着批判,如此等等。这种手法,在“前四史”中表现得最为突出。当然,有时作者在记叙中也夹杂着评论,形成夹叙夹议的特点,如《史记》中的《伯夷列传》、《屈原列传》等。

最能体现史传道德评判力量的当是这些传记的论赞,作者在开头或结尾对人物进行直接评论。这种形式在《左传》、《战国策》中以“君子曰”的形式出现,史传作者假托“君子”对人物进行评论,自己还没有直接站出来,而且这种形式还不够系统化,不是每篇都有。直到司马迁的《史记》,才使这种形式系统化,并且直接以“太史公曰”对人物进行评论。后代的史传家也纷纷响应:“班固曰赞,荀悦曰论,东观曰序,谢承曰论,陈寿曰评,王隐曰议,何法盛曰述,扬雄曰撰,刘日丙曰奏,袁宏、裴子野自显姓名,皇甫谧、葛洪列其所号”。在“前四史”中,范晔《后汉书》的史论颇有特色,他曾自负地说:“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旨,既有裁味,故约其词句。至于循吏以下,及六夷诸序论,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减过秦篇。尝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又说:“赞,自是吾文之杰思,殆无一字空设,奇变不穷,同含异体。乃自不知所以称之。”史传直接对人物进行评论,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给人们树立一个“善”或“恶”的典范,以起警戒作用。

由于作者的褒贬倾向愈来愈明显,这也影响到读者对历史人物的审美评价。一般而言,由于受史传作者感情的影响,读者对历史人物的认识基本与作者一致。如司马迁评孔子:“《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表现了司马迁对孔子的无限崇敬之情。后人对孔子的认识,就从司马迁这里受到启发,也对孔子持肯定、赞扬态度。又如《汉书》评苏武:“孔子称: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使于四方,不辱使命。苏武有之之矣。”对苏武坚持民族气节的品格予以高度称赞,给后人树立了一个忠贞爱国者的形象,因而,也受到后人的认可。

当然,由于各种原因,史传作家对人物的道德评判也有偏颇。尤其是对封建帝王,史传往往以褒为主,对于帝王的弱点则避而不论。就是对其他人物的评论而言,由于各人好恶不同,思想立场不同,褒贬难免有失当之处。司马迁对人物的评论,基本上是公允的,但也有失误之处,如说商鞅是“天资刻薄之人”,评晁错时说:“语曰:‘变古乱常,不死则亡’,岂错等谓邪!”像司马迁这样的史传家尚且如此,史识不如他的史传家就更不言而喻了。有些史传家人品极差,评价人物时以个人爱好为标准,如魏收:“何物小子,敢共魏收作色,举之则使上天,按之当使入地。”这样的史传家,还有什么道德标准可言呢?

(四)使史传文学具有志怪传奇色彩

由于史官文化源于巫文化,此后巫史虽然分离,甚至史官文化替代巫文化,但巫文化并没有彻底消除,因此,史传文学中不可避免地带有志怪、传奇色彩。

比如《左传》,清人冯镇峦《读聊斋杂说》认识:“千古文字之妙,无过《左传》,最喜叙怪异事,予尝以之作小说看。”《史记》是以人为中心的纪传体作品,但其中也记载了许多神话传说故事,如《五帝本纪》等,还有《日者列传》、《龟策列传》专门记载卜筮者的活动,在《历书》、《天官书》中还记载了有关军事、灾异、风雨等的星占、兆应,《封禅书》写了许多巫祝活动。无怪乎前人说司马迁有“爱奇”的倾向。《汉书》中的《郊祀志》、《五行志》等,巫的成分更多,在其他一些人物传记中也有明显表现。如《萧望之传》、《谷永杜邺传》,大谈灾异。特别是《眭两夏侯京翼李传》,专为五行家立传。《后汉书·范式传》写张劭给范式托梦,《方术传》写方士费长房的缩地之术,左慈的羊鸣之法,女子化为丈夫的徐登,喷酒灭火的郭宪等,刘知几评此说:“言唯迂诞,事多诡越,可谓美玉之暇,白圭之玷”。此外,《后汉书》的《东夷列传》、《南蛮西南夷列传》、《西羌传》、《西域传》、《南匈奴传》等,关于司马迁对于祠鬼神、祭天祭龙、驱鬼逐疫等一些巫祝之事也多有记载。其他史传也都程度不同地存在着巫文化的影子。关于这一问题,我们在后文中将予以详述。

综上所述,唐前史传文学与史官文化有密切关系。它作为史官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在许多方面是受史官文化整体约束、限制,它所表现出的某些特征,与史官文化有其一致性。

但是,史传文学又不完全等同于史官文化,它又有自己一些独特的个性,具有形象性、艺术性,是以表现人的性格特征为中心任务的,这就跨越了史学的门槛,迈向了文学的殿堂,成为文学大家庭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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