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的赶到学校时，已经错过了探望的时间，孩子上课了。
把门的老头一脸的核桃皮，熏得发黄的手指夹着劣质的香烟面无表情地兹拉着，对我的请求毫不理会。
老师傅，您就让我进去，看看儿子，说几句话就出来。
老头保持原有的姿势不变，吐出一口烟，学校有规定，过了时间谁也不行。
可是，我有特殊情况。我马上要出差，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总得给孩子送点东西吧。
东西放到收发室，我会转交。
老师傅，你就通融通融吧，我真的有急事。
不是我不通融啊，学校规定很严的，我通融了你，我就会被学校开除的。现在找个事做可不容易啊。你也体谅一下我们打工的难处。
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头拿起一张报纸，眯缝着眼睛看得很入神。
我找了个话题，老师傅，看新闻那。
噢。老头爱搭不理的。
嘿嘿，我也是报社的特约记者，您瞧，这是我的特约记者证。
老人没接我的话茬，说，看书看个皮，读报读个题，这报纸是越来越没啥看头了。
我说是啊是啊，报纸要是不反映老百姓关心的事，那就没人爱读。前天，市里开燃气涨价听证会，嘿嘿，就是我写的报道。您老看了没有？
没有看，只要涨价就听证，只要听证了就肯定涨。糊弄老百姓那。他们就特约你你写那些东西啊？
也不是，我是什么都可以写的，比如，我就可以写这所学校的管理情况，这也是广大家长和市民关心的问题啊。我只要写就是头版头条。
老人警觉地看了我一眼，幸亏我刚才坚持制度没让你进入。听说记者经常化装成特务，到各单位去探底。差点让你钻空子，写我们学校管理不严，随便放入家长探望。
老头不理我了，把报纸翻到了副刊版。
老师傅也喜欢文学啊。副刊上也常发表我的小说啊，我的笔名是华盾。有印象吗？上周的副刊还发表了我的一篇小说，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的那点破事。
老人说，我没有印象，作家我只知道有矛盾。我不喜欢文学，我是看下边的寻人启事哩。
我的脸发热。
老头坐久了，站起身伸展双臂扭动腰身。
我说，老师傅的身体很健壮啊，年轻时是出过力气的。
老头说，年轻时就靠一把子力气吃饭。那时乡下是记工分的，壮劳力每天记10分，我多少？11分！11分，全村就我一个。
我说，了不得。年纪大了要注意保健，多锻炼。区里有个老年健身协会，专门组织老年人的健身活动。老师傅如果想去，我一句话的事。会长是我哥们的父亲。
老头又坐下了，我身体没病没灾的，用不着保健。
又碰了一鼻子灰。
老头打开了桌子上一台陈旧的黑白电视机，满是雪花点的屏幕上播放着一部扭扭捏捏的港台电视剧。
我说，老师傅还喜欢言情电视剧啊。
老头说，不喜欢，我这电视机只能收到两个台。
我说，电视剧都是骗人的东西。我还参加过电视剧的拍摄呢，咱市里的第一部电视电影就有我的戏。
老头扭头看了我一眼，满脸狐疑。
我说，真的，我演路边卖西瓜的小商贩。我是咱市影视家协会的会员。
老头伸手调到另一个台，正在重播一场足球比赛。老头又燃着一支烟，聚精会神地看起足球。
我真是着急了，说老师傅，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孩子，行不？
老头一脸正经，没有协商的余地。足球比赛中有一方进球了，老头嘴里嘟囔着臭球。
我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说，老师傅喜欢足球啊。嘿嘿，我儿子也喜欢足球。
老头不满地看我一眼，怎么说话哪？
我儿子真的喜欢足球，他还是你们学校足球队的队长。
老头正起身子，说，你儿子叫晓峰？
是啊，刘晓峰。
老头一把攥住我的手，你就是我们学校旋风小子刘晓峰的父亲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晓峰了不得，市中学足球赛，如果不是他神勇的在伤情补时阶段连续攻进两球，我们学校哪能拿冠军啊。你快进去看看孩子吧，八班的，往前走，教学楼四楼往左第二个教室。
老头一直把我送到教学楼前，说，以后啥时候来看孩子都中。
我真是哭笑不得，见到儿子我得踢他一脚，你以为你是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