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刑后,陈独秀等人被关押到江苏第一监狱。
江苏第一监狱在南京老虎桥四十五号,呈正方形,占地面积四一九二五平方米,直属国民政府司法部管辖的普通监狱,主要关押刑事犯。牛兰被判无期徒刑后,和夫人也关在这里。陈独秀关押在一间单人牢房里。
1933年5月27日,陈独秀接到判决书,开始准备《上诉状》,半个多月写了五千字,请律师蒋士豪转交章士钊代呈。
一天,陈独秀写了一封信,想请汪氏叔侄来南京狱中探望他。此时汪孟邹在长沙,汪原放在上海。典狱长告诉他,住单人房间是优待,但政治犯不准亲友探监、不能写信、不能读书看报。陈独秀听了,大发脾气,说:这是什么黑暗社会,连封建社会、奴隶社会也不如。中午、晚上,陈独秀拒绝吃饭。典狱长劝他,陈独秀头晕眼花,垂下眼皮,不听他的。第二天一整天,陈独秀又没有吃饭,脸成菜色,卷曲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典狱长慌忙和上面商量,只好同意陈独秀写信。陈独秀的信,落款写了教育部政务处段锡朋收转。
一接到信,汪原放就来了。他说:“叔叔在报上看到你吃了官司,他说这一回仲翁的性命一定难保了。还好,你的命大,总算捡了一条命。”陈独秀判刑后,亚东图书馆出了一本《陈案书状汇录》,陈独秀见收进了《起诉书》、《辩诉状》、《辩护词》、《判决书》、《章士钊答中央日报记者》等材料,很高兴。汪原放说,只印了一千本,有几所教会学校打算收入课本,作法学课教材。但国民党以不许为共产党“张目”为名,禁止报纸刊登。只有天津《益世报》刊登了。
章士钊的“辩护词”中,有“以共产党论,托洛斯基派多一人,即斯丹林派少一人,斯丹林派少一人,即江西红军少一人,如斯辗转,相辅为用……”这几句,陈独秀皱着眉头说:“行严真糟,你看罢……这成什么话。”
6月中旬,陈独秀给汪原放写信:“柏、章诸君曾有小款托尊处收转,不知全数若干?除以此扣还外,尚欠尊处若干?务请抄一细账赐知。无论如何深交,账目必须清楚。令叔对此往往胡里胡涂,望兄一矫正之。”
“柏”是柏文尉,“章”是章士钊。他们赠送陈独秀钱,交亚东。陈独秀不希望欠亚东的,希望账目清楚。
判刑后,不少国民党要人来狱中探望劝降陈独秀。宋美龄在铁道部长、北大同事顾孟余陪同下也来过,此外,还有徐恩曾、陈公博等人。典狱长见国民党要人来看陈独秀,连蒋夫人都来了,对陈独秀更是刮目相看。
逐渐的,陈独秀可以通信、看书、见客了。一些国民党要人附庸风雅,甚至请陈独秀挥毫作书。因此,陈独秀在牢房的日子并不十分难熬。社会上一些不相干的人也要来看陈独秀,讲些闲话。开始,陈独秀为了消除寂寞,见了几次。来多了,影响陈独秀的读书时间。他对典狱长说:“这那成啊,我还要点时间看书,有些人你通知我一声,不认识的就不要进来了。”典狱长说:“这是对你的优待,来看彭述之的人,必须要登记,说清两人关系,我不同意就进不来。”此后,探监的人需经陈独秀同意了,才能进来。
夏天,胡适去加拿大参加第五届太平洋国际学会会议。出国前,他于6月13日绕道南京。中午,他在教育部吃饭后,与段书贻、张慰慈、何仙槎一起看陈独秀。这次见陈独秀,胡适帮陈独秀做了一件事,将把他的《国语稿本》转交上海商务,请他们帮忙出版。因为约好下午三点和汪精卫在顾孟余的铁道部一号官舍见面,胡适等人很快告辞了。陈独秀因书稿有了着落,也很高兴。
胡适很羡慕陈独秀有一个安静的研究环境,出门说:“我真羡慕陈仲子,匍匐食残李时,有许多闲暇著述。陈仲子若脱离苦厄,肯定不能安心著作。”言谈中,胡适深以为自己不如陈独秀苦中之乐。
暑假期间,陈松年到南京探监。大革命失败后,父亲在上海音信全无。父亲被捕,社会上沸沸扬扬,松年才知道父亲公审后,关在南京监狱。想到两个哥哥没有了,姐姐没有了,母亲和姨妈也相继于大前年和前年去世,这回在牢中见到唯一的亲人,陈松年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陈独秀见了,不愿意增加儿子的痛苦,说:没出息。大姐的儿子吴季严,因散传单被捕,化名周西岑,关在南京陆军监狱,和郑超麟关在一处。陈松年来探监,父亲叫他买点东西,去看看老表吴季严。
女儿陈子美1912年生,这年二十一岁,在杭州电信局工作。父亲被逮捕后,她和弟弟陈哲民来看父亲。弟弟二十岁,在南京替《民声报》收发电讯。他提出帮父亲越狱逃跑,陈独秀骂他:“胡闹!”
6月22日,江苏高等法院检查官朱隽在“答辩书”中说:“被告上诉(意)旨。强为曲解。厥难认为有理,希请维持原判,驳回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