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11月26日,陈独秀和汪孟邹乘火车离沪北上,打算筹集资金,合并亚东和群益书店,成立书局,以扩大《新青年》的规模。隔日抵达北京,住前门中西旅馆六十四号。
一天,陈独秀在琉璃厂附近遇到沈尹默(沈君默),喜出望外。1909年,陈独秀在杭州教书时,与沈尹默常来往。这时,沈尹默在北大教书,住在东城什方院。谈到蔡元培近日到北大任校长事,沈尹默力劝陈独秀到北大教书。
北京大学前身是京师大学堂,是中国近代由中央政府举办的第一所国立大学。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创立,为戊戌变法的“新政”措施之一。但在顽固派统治下,实际仅办诗、书、易、礼四堂及春秋二堂,性质仍同于旧式书院。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大学堂停办。1902年复校,设预备科(政科、艺科)及速成科(仕学馆、师范馆)。1903年增设仕学馆、译学馆及医学实验馆。1910年发展为经、法、文、格致、农、工、商七科。1912年5月改名为北京大学。
蔡元培是翰林出身,曾任北大译学馆教员,辛亥革命胜利后,1912年1月3日,任临时政府教育部总长,后偕夫人黄振玉赴欧洲留学,一去三年。这期间,严幼陵(复)、马相伯、何锡侯、胡次珊(代理)陆续任北大校长。1916年冬,他在法国接到北洋政府教育部电报,要他任北大校长。到了上海,有人劝蔡元培不要去,说北大腐败极了,进去若不能整顿,反影响自己的声名。也有人说,既知腐败,更应进去整顿。蔡元培最后听了地藏菩萨的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毅然北上。
陈独秀和蔡元培都是暗杀团成员,有一面之缘。吴越遇难后,陈独秀给蔡元培寄过烈士遗物。和这位前翰林共事,未尝不可试试。沈尹默拿了几本《新青年》杂志,在北京医专校长汤尔和面前推荐陈独秀,说:“如见蔡校长,可引荐陈君。”汤尔和1878年生,杭州人。早年留学日本,参加拒俄运动,后留学德国,获博士学位,任北京医科专门学校校长。汤尔和认识陈独秀,光绪廿八年(1902年)冬,他们在日本一起发起成立了“青年会”。事后,汤尔和对蔡元培说:“文科学长如未定,可请陈仲甫。”
对于陈独秀,蔡元培本来有一种不忘的印象。1904年,蔡元培与刘申叔办《警钟日报》时,听刘说:“有一种在芜湖发行之白话报,发起的若干人,都因困苦及危险而散去了,陈仲甫一个人又支持了好几个月。”听了汤尔和话,蔡元培又翻阅子《新青年》,决意聘陈独秀。1936年10月23日,蔡元培写《我在五四运动时的回忆》说:“我到北大,由医专校长汤尔和君的介绍,便首先聘请了主编《新青年》的陈独秀君任北大文科学长。”
听汤尔和说,陈独秀在北京前门外一旅馆住,蔡元培即去访他。事前,蔡元培写了条子,注明:西河沿,中西旅馆,陈仲甫先生,九点以前。
12月26日上午,陈独秀起床开门,发现蔡元培端坐在门外的凳子上等候,大吃一惊。头天晚上,陈独秀和汪孟邹出门看戏,回来迟了,早上贪睡了一会。想不到这位老翰林上午九时就外面坐等了。蔡元培五十岁,和十几年前比,老多了。但乌黑的分头,精巧的金丝眼镜,浅浅的山羊胡子,除了保留了当年朴实敦厚之外,又增添了学者的睿智。
寒暄了几句,蔡元培表示,自己初到北大,急需一班积学而热心的学者名流到北大,以改造校风,推进学术研究,并希望仲甫任北大文科学长。陈独秀当然乐意到北大来,一则工资高,月薪三百元,现在编刊物,累死累活,才二百元,还没有保证;二则身份也不同,由自由办报人一跃成了名牌大学的文科学长,成了吃皇粮的,何况,校长亲自上门,给足了面子,今后的日子估计不难。唯一担心的是,在上海办《新青年》,两头不好兼顾。蔡元培建议陈独秀把杂志带到北大来办,说北大要聘一大批名流学者,正可帮助编杂志。陈独秀不好推辞了,蔡校长的诚恳热情,连一旁的汪孟邹,也深受感染。
听说北大要聘一大批名流学者,陈独秀推荐即将回国的哲学博士胡适,建议蔡元培聘他任文科学长。蔡元培沉吟了一下,觉得还是聘陈独秀任文科学长,而聘胡适任文学教授或哲学教授。虽然工资少一点,月薪二百五十元,也很不错了。
因为事情重大,陈独秀担心自己能否胜任,提出试行三个月,再作最后决定?蔡元培也同意了。蔡元培因为要去中央公园参加信教自由会的会议,告辞了。
这次北上,是陈独秀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胡适在美国,未费一句口舌,就有未见面的朋友帮他在中国最好的大学找到了工作。书局招股十余万元,南方认股数万元,加上“亚东”、“群益”旧有财产,共有三十余万资金,书局成立在望,也不负汪孟邹此行。
和陈独秀说定后,蔡元培很快给教育部呈文。民国元年,蔡元培任唐绍仪内阁教育总长,现任教育部长范源濂任教育次长,两人是老搭档。教育部同意自己聘请陈独秀,蔡元培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