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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破而后立道声谢

修身境之所以名叫修身境便是因为在晋入这一境界之时会“以天地之气修自身万物”。而修身境之所以被很多人称作武道之基,也正式因为在晋入修身境之后,武者的身体会发生质的变化,跟普通人比较,若修身境为象,那普通人便是蚁。

所谓“以天地之气修自身万物”便是在突破修身境的时候,周身的真气会源源不断地进入武者体内对武者的身体进行打磨锻造,同时也会开启或者扩大修行者的识海,让武者的身体基础变得强悍无比。而与之相匹的,在破境之时武者的周身会一层气盾包裹,这个气盾是由他体内散发出的真气残余所形成的,因为这本事天地之间游离的最为纯净的真气,所以气盾之强,除非有七幻境以上的高手拼着两败俱伤的下场,否则根本没有人能破开这道气盾。而这也是为何其他几境破境之时会有特殊名称,唯有修身境没有。因为一旦要突破修身境便就像是身长七尺的男儿跨过一道极低的门槛,没有人能够阻拦。

“这……这怎么可能?”朱克云看着苏重雨周身的气盾,惊得有些结巴了。

“这为何不可能?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离先生的脸上没有一点惊奇之色,眼睛始终盯着苏重雨,目光里满是赞许。

朱克云被离先生教训得有些脸红,强压住内心的震惊,请教道:“虽说战时破境并不少见,但像苏重雨现在这般身体状况如此恶劣的情势下突然破境百年一见,再者克云从未听说苏重雨之前有过破境之兆,怎么……”

离先生明白朱克云的意思,苏重雨如今的破而后立确实有些不合常理,但他还是看了朱克云一眼,轻描淡写道:“你可听说过紫胤玉?”

“克云怎会不知,据说在岐山之巅真气含量与纯净都达到巅峰,经过百年的孕育竟然将一块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变成了全身通透呈淡紫色的玉石。据传,这种玉石会不断吸纳天地真气,同时又与人的识海有着莫名的联系,如若挂在脖子上,普通人可延年益寿,武者却是可以吸收天地之精华,有传言说齐国武圣叶不归年轻时便是靠这紫胤玉晋入七幻境的。可紫胤玉极为罕见,世间只有五枚。其中一枚便是在我周国万御城中,而另外几枚,一枚在齐国皇宫不夜城,一枚在塞外莽族可汗纳里布帐中,还有一枚在南海南慈岛南慈洞中,最后一枚下落不明。难道,苏重雨手中那枚玉石就是那颗失踪的紫胤玉?”朱克云越说越轻,说到最后竟是犹如只张嘴不发声。

可离先生还是听到了朱克云的话,他并没有否认的意思,淡淡道:“不错,苏重雨手中的便是紫胤玉,可到底是失踪的那枚还是另外几枚我也不清楚。而且你还有一点没有说准,紫胤玉确实对普通人和武者都有益处,但如果是一名有着武道天赋的普通人,那紫胤玉则会变成阻拦他进步的障碍。”

朱克云不解道:这是为何?”

“你也知道,修身境的突破是需要武者对天地真气日积月累的吸收,直到丹田装满而溢,这是一个积水成河的过程。可如果有人把紫胤玉戴在身上,那便好像是在自己的身上装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断夺取着你所吸纳的真气,能进入你体内的便是寥寥无几了。若普通武者一天可吸收一滴水,那有紫胤玉在身边可能就是只能吸收千分之一了。”离先生耐心解释道。

“难怪我们都觉得苏重雨是极有天赋的可境界提升却慢到超出想象。但即使如此,为什么苏重雨摘下紫胤玉便立马破境?”朱克云又问道。

离先生露出一抹微笑,带着些许欣慰道:“我想你也知道苏重雨这孩子平日里有多刻苦,即使所吸纳的真气只是其他人的千分之一,但你可曾见过他有所懈怠?若是没有紫胤玉,我想他在入学一个月内便可突破修身,可即使是有了紫胤玉,我猜他离修身境只有一线之隔。所以今日他一摘下紫胤玉,只要天地真气略微吸收便可达到破境的程度,而且……”

见到离先生突然卖起了关子,朱克云追问道:“离先生,而且什么?”

“而且,紫胤玉有利有弊,如今弊已吃尽,那之后的便是利了。这紫胤玉如今微微发光我想便是在反哺其主吧,如果我猜得没错,苏重雨睁眼便是修身中境。”离先生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苏重雨。

“直接跳过下境入中境,这苏重雨可真是给人惊喜不断啊。”朱克云很相信离先生的判断,但又微微皱眉道,“可即便如此,常苏可是修身上境,击败一个刚刚进入中境的苏重雨也应该是很有把握的吧?”

离先生摇了摇头,道:“他的心已经乱了。”

与离先生对紫胤玉的猜想相符的,苏重雨能够感知到自己手心的紫胤玉一直在流出一股极其醇厚的真气进入他的体内,甚至要比自己吸收的天地之间的真气力量还要强大。与天地真气不同,紫胤玉流出的真气都是有目的流动着,并且在苏重雨的身体内自动分成三支。一支流向了他被常苏破坏的经脉与器官,一支则是流向了他的腹部,与天地真气相融合存于丹田之中,另一支则是直冲识海,不断扩张着苏重雨的识海范围。

看到苏重雨突如其来的变化,最为震惊的当然就是站在苏重雨不远处的常苏。常苏最初的震惊已经消失,替代它的则是一股浓浓的危机感。看着气盾内依旧紧闭双眼的苏重雨,常苏很想做点什么,但他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根本没有可能打破这层天地气盾。

所以,常苏只能等,等待气盾的消失,等待苏重雨睁开眼睛,等待苏重雨站起来。他本以为苏重雨再也站不起来了,但他知道自己又一次错了。

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也很迅速。

一刻的时间,苏重雨终于再一次睁开了眼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那是一种突然释放得到自由的愉悦,他的身体重获新生,刚才常苏对他的创伤全都消失一空。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坐观内视检查自己的身体,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每一个位置都有真气的流动,大脑里的识海也突然被打开,他仿佛能看到千万星河就在自己的眼前。

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受,但苏重雨知道自己已经晋入了修身境,而且轻易地越过了修身下境,直接来到了中境。可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详细了解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因为对抗还没有结束,常苏还站在不远的前方死死盯着自己。

只是苏重雨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这么长的时间常苏竟然没有攻击自己,反而是在等自己破境,所以他突然对常苏有些感激。

“多谢。”

苏重雨重新将紫胤玉戴回脖子上,扯掉身上这件已经破烂不堪的上衣,认真地对常苏鞠了一躬,在他想来如果自己刚才破境时常苏出手,也许现在已经沦为废人。

可是这句感谢在常苏耳中变得异常刺耳,在他看来苏重雨是在谢自己给了他突破修身境的契机,不禁越发气恼,说话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修身中境,苏重雨,你真会给人带来惊喜啊。”

依旧是话音未落,依旧是占尽先机,常苏还是没有留给苏重雨任何的喘息之机,而这一次他也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十层功力。和之前的一味猛进不同,常苏的身影动了,却不是朝着苏重雨撞去。

之前常苏的三次冲击是毫不讲理,没有任何的套路可言。因为当时在他看来,击败一个连修身境都没到的废物不需要动用任何手段,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种硬碰硬如打架斗殴般的获胜会让他感到莫大的成就感,更是对苏重雨的一种侮辱。可如今,当他发现苏重雨突然晋入修身境,而且气势不断上涨甚至比自己还要强时,他不得不变得谨慎。

可依旧如离先生所说的,常苏的心已经乱了。

在常苏的计划里,自己的第一次冲击就应该将苏重雨击倒在地,可并没有。而之后的第三次冲击虽然让苏重雨受了很重的伤,但却依旧没有和他预期的那样让苏重雨失去一战之力,甚至反而让他突破修身境,实力得到大幅度上升。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常苏计划的有很大的出入,所以他的心乱了。

常苏的身影动了起来,速度再一次达到了新的高度。苏重雨发现这一次常苏并没有像先前几次直接冲向几次,而是在自己的周身不断盘旋。而且随着常苏的速度不断加快,竟然在地上留下了八道残影,分别出现在了苏重雨四周五尺外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位之上。与此同时,电闪雷鸣之声也在不断变响,苏重雨身陷其中仿佛要再一次承受电击雷轰之苦。

苏重雨的面色一凛,他在藏书楼呆了整整三年,看过的书当然不止是写诗词书画,更多的则是如今世上各种功法。所以,当常苏的八个残影出现时,苏重雨就认出了这是常家“奔雷功”中的“乱舞惊雷”。

苏重雨眉头微皱,他知道“乱舞惊雷”威力极大,即使常苏不亲自动手,但由八个残影所组成的“惊雷阵”也是极为恐怖,苏重雨能深切地感受到头顶雷电的威力正在无限加大,而只要到了饱和便会劈到自己头上。

下一瞬,苏重雨闭上了眼睛。他就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收回心神坐观内视,他没有一点犹豫地将自己的全部神识集中到了识海之中。耳边的雷电之声越来越响,但苏重雨却仿佛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不知过去多久,常苏出手了,他的真身从震位突然窜出,右手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袭向苏重雨的腹部。这是“奔雷功”中的杀招“疾电”,是常家先辈根据闪电落下之时的形状所创,姿势极其怪速度之快让人防不胜防。而这“疾电”配上“惊雷”又更上一层楼,恍若真是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同时还带着拳风与空气碰撞产生的“嘶嘶”之声。

不仅如此,“疾电”最诡异之处在于由上而下袭来,左手作为虚掩看似攻击对方上部,但其实则是右拳为实攻击的正式武者最致命的要害丹田。常苏知道如果这一拳能够打到苏重雨身上,他的丹田必定经受不住“奔雷劲”的力道而就此报废。作为明州常家的继承人,他从不介意用血腥手段铲除挡在自己路上的敌人。

可现实依旧没有按照常苏的想象进行下去,正当常苏的右拳离苏重雨的丹田又一次只有一尺时,仿佛历史重演一般,苏重雨的右臂再一次挡在了常苏的右拳上。但又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苏重雨并没有只是防守,而是在防守之时打出了反击。

只见苏重雨右臂向下挡住常苏的瞬间,左手顺势抬高,在常苏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常苏大惊,右手连忙变招,使出“雷轰”,砸向苏重雨左手,试图让苏重雨放开自己的左手。可苏重雨仿佛没有见到常苏凶悍的右手,左手食中二指突然用力狠狠按住常苏左手手筋,一道极强的真气冲出指尖刺向常苏,瞬间刺穿了常苏左手手筋。

感受到左手传来的剧烈痛苦,常苏大叫一声,就感觉左半身子一软,却坚强支撑,右拳依旧勇往无前地砸向苏重雨,可苏重雨异常灵巧地一侧身,刚好避开常苏的右拳,拳风再一次将苏重雨的头发吹得不断飘动。还未来得及思考,常苏眼前突然又飘过一道光影,他立刻感觉不妙,不再去管左手伤势,用尽力气想要收回右手。可因为一击落空,刚好处于旧劲已消新劲未生之境,常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又被突然撤回的苏重雨右手抓住。

苏重雨没有任何犹豫,右手食中二指与左手一般,同样握住常苏右手手腕,如法炮制,极强真气窜指而出击中常苏的右手手筋。

瞬间双手手筋被废,常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青筋暴起,口中发出身嘶力竭的叫声。就在此时,蓄意已久的雷电之力终于从空中落下,常苏知道这已经是现在唯一可以重创苏重雨的机会,所以放任双手鲜血在空中飘荡,整个人妄图扑进苏重雨怀中,双脚也向前一蹬想要将苏重雨缠住。

可是常苏还是失败了。苏重雨一眼看出了常苏想要同归于尽的企图,当然不会任由常苏将自己缠住。苏重雨突然双手向下用力一甩,连带着常苏的双手向下挥去,而就在那一瞬间,苏重雨又突然放开双手,趁常苏重心不稳之际,以迅雷不及之势抓住常苏双脚,而就在此时常苏双手也已下落至此。只听“咔擦”两声,常苏双腿尽断,而且是被下落的双手撞击所致,可想而知苏重雨刚才下挥之力是有多强。

看着瘫软在地的常苏,苏重雨突然心头一软,右手抓住常苏的肩膀用力一甩将他甩出“乱舞惊雷”的范围,同时自己也纵身一跃,逃脱出去。这一切都仅仅是在瞬间发生却又显得如此漫长。

“轰隆”。

雷电之声响彻整个对抗馆,雷电雨地面碰撞产生的浓烟弥漫开来,让人看不真切具体的情况。离先生缓步走到对抗台前,伸手轻轻一会儿,浓烟就这样突然消散开来。

苏重雨和常苏还是在对抗台上的各自一端,可如今却是苏重雨站着而常苏倒着。

站在离先生身后的朱克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还是机械般的举起了右手,示意场边另外三名教习把常苏抬出去治疗。

苏重雨的脸色很苍白,虽然战果看似一边倒,但实则他消耗的真气与神识并不比常苏少上半分,再加上破境之前所流的血,现在还能站在原地全凭紫胤玉还在不断为他输送着真气。常苏已经被教习抬出来场,但鲜血却依然还留在原地,苏重雨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鲜血,跟常苏的一比较,发现竟然还是自己流得血多,不禁抿了抿纤薄的嘴唇,轻声自言自语对着常苏曾站过的地方道了一声:“多谢。”

离先生看着苏重雨,眼角笑意十足,道:“你赢了。”

听到声音,苏重雨这才发现离先生竟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连忙行了个礼。

“你挑断了他的手筋,又让他自己打断了自己的双腿。从某种意义上,你把他废了。即使以后还能继续修炼却也最多留在修身境了。”离先生平淡得像在叙述着某个苏重雨不相关的事实,语气里没有一丝责备。

“是我下手太重了。”苏重雨低下了头。

离先生摇了摇头,道:“这不怪你,是他想要废你在先。若不是你实力强于他,现在被废的人就是你。在我看来你已经很善良了,若不是你把他拉出‘乱舞惊雷’常家就要绝后了,所以这么一想常家倒是还要感谢你。”

“只是侥幸而已。”听到离先生对自己的夸奖,苏重雨并没有太过得意,而他也并不是谦虚,他知道自己赢得确实侥幸。其实按实力,苏重雨知道早在一开始常苏就能轻而易举地战胜他,可是为了对自己进行侮辱,常苏并没有珍惜这个机会,竟是不用功法光靠蛮力,所以才给了他破而后立的时间。而之后若不是在藏书楼中呆了三年,将所有书籍都看了一遍,他也不会知道常苏的功法自然也就没有了应对之策。想到这里,苏重雨转头看了一眼被雷电之力击出一个达三尺深的,不禁脑皮发麻一阵后怕。

但随即苏重雨又想起了自己破境之时常苏并没有趁人之危,内心突然又多了一份难言的悔意,不禁又一次对着常苏离去的方向道了一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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