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娜
老总给我打了个电话，李小娜就到我负责的部门上班了。老总说，小娜这丫头不错，你看着用吧。我说，行，让她来好了。对顶头上司的话我不能不听，这是我栽了许多跟头后认识的真理。
放下电话不久，李小娜就来了。进了我的办公室，她一边给我鞠躬，一边说，主任好！我说，好好好！不要客气，坐下说吧！
她欠身坐下来，把一双手夹在大腿中间，努力装出一幅恭敬的样子。能看出来，她是那种调皮的女孩，而且显得老练。这老练是生活中磨炼出来的，与她的实际年龄不相符合。
我拿出主任的派头跟她说话，接着就给她安排了工作。我看出她始终想笑，但始终忍着。这丫头，说不定就是个捣蛋鬼。她离开时又给我鞠了一躬。我注意到这姑娘转身离开时的姿势很特别——腰肢那么扭了一下。她知道我从后面看她，所以她就那么扭了一下，不过那也许是下意识的动作。
我笑了，觉得这丫头挺那个的。我没敢往深处想，也没敢再看她。
她是个胖丫头，穿着牛仔裤，大腿绷得很紧，两瓣屁股分得很开。
胖丫头是个见面熟，有事没事就往我办公室跑，以前还敲门，后来连门也不敲了。除过谈工作，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给我擦桌子，往我茶杯里续水。你看，有点权力就是好，被人哄着抬举着也是一种享受。可我注意到胖丫头有意接近我时，科室的那帮女人脸上就露出古怪的表情。
我得注意点影响，一对男女待得时间长了难免会传出闲话。但我不好意思对她讲，更不能赶她走了。混熟了，这丫头就现出了原形。
一看没人她就坐在我的对面，样子挺随便，而且跟我要烟抽。吓！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抽烟呢，我说，不行。那不是把你惯坏了么。她说，没事！看把你吓的。不就抽一根烟么，小气毛！我笑了，丢给她一支，并伸手给她点上。她欠过身子，侧着脸点烟，顺手按了按我的手背。看她抽烟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个老手，吐烟圈的样子很老到，偏着头，撅起嘴，像一条小金鱼吐水泡那样。
我说小娜呀，怎么小小年级就学会抽烟了呢？她说，小意思，我以前跑过推销，陪人喝酒聊天的是常事。噢，这么说你的经历也够丰富的了？不敢不敢，丰富谈不上，也算是见过一点世面吧！我来兴趣了。我说，那你对人生想必有一定的见解喽？哈哈，她笑了，见解谈不上，但看人还是看得挺准的。比如对你！说到这，她打住话头，用类似于嘲讽的目光瞧着我。
我？我有点慌乱。我说，那你说说看么，下意识中我把身子坐正。你要算是一个好人，她说，比较善良的那种人，没有坏心眼，但是……她瞧着我笑，不言语了。我脸红了，我说，说吧，知无不言么。她说，你对女性有天然的好奇心，并且渴望得到更多的女性，对吧？我笑了，我不否认，我说，不过作为男人大都有这样的心理。这会轮到她笑了，她说，主任大人，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不要生气呀。我说没事的。她说，你一个人在这，也不想嫂子？谁说不想了，想了也没办法呀，几百里路，见一面也不容易啊。她说，那你也不找个人来陪陪？说什么，我说，我可没有那么浪漫，我佯装生气了。不要生气嘛，大主任，要不我来陪陪你？她盯着我笑。胡说！我说，你不会是调戏我吧？哟哟哟，看你说话多难听，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嘛，没想到你还不领情。她生气了，起身离开，腰肢扭动的幅度很大。
我偷着乐，知道她生气的样子是假装的。
要说我不想女人是假的，尤其是当下班后，我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地下室的时候。偶然间李小娜的形象就会出现在我的脑子里。老实说，想她，并不是说我喜欢她，而纯粹是出于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想象。
有时我觉得自己挺卑鄙的。
接下来的日子，李小娜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能看出来她对我有那么点意思，不过我心里清楚，她多半是在给我演戏。演就演呗，我也乐于逢场作戏。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在一个星期天的晚上给她打了个电话。我说小娜干什么呢？她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说，看电视呗。我说，有兴趣的话，我请你出去跳舞。跳什么舞，没意思，她说，还是喝酒吧。我说行。
蜂鸟酒吧开在一家地下室，灯光挺暗，音乐迷离。我和小娜对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喝啤酒。带把的大玻璃杯，一杯是一升。啤酒盛得满满的，上面浮着一层泡沫。小娜勾下头，把嘴唇搭在杯沿上吸溜一圈，泡沫就不见了。我习惯于慢慢地呷，她不依，硬要跟我碰杯，我只能依着她，两杯扎啤下肚，我就迷糊了。小娜也是，色迷迷地瞧着我笑，样子挺浪。我看见她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断地扭动腰肢，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忍不住用膝盖碰她的大腿，她假装不觉，只盯着我笑，不停地喝酒。酒壮色胆，我得寸进尺，索性用双膝夹住她的大腿。偷眼瞧她，看她有啥反应，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说，小娜咱们去跳舞如何？小儿科！她讥讽道。好吧，我听你的。
舞厅音乐很响，激光灯旋转着，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我抱着小娜跳，像一对木偶。她的身子既壮实又柔软，我紧紧地抱着她晃荡。趁灯暗的机会，我干脆把手指放在她的屁股上，她的屁股绷得很紧，一左一右地晃荡。
就这样，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身体间的接触并没有给对方带来多少新奇的感觉。挺无聊的，没多久我们就离开了。
小娜肯定知道我没有跟她上床的勇气，而我也明白，她即使跟我上床，也没有多少激情。就这样我们草草收场，挺无聊的。
第二天见面就显得尴尬。也许是为了弥补某种缺陷，在继而到来的一个周末的晚上，小娜来到了我居住的房间。她刚洗完澡从楼上下来，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她坐在我的床上梳头，样子挺随便。我坐在一边瞧着她。透过半透明的睡衣，我看见了她发黑的乳头，还有她的大腿，在她移动腰部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她多肉的小腹下面的一片黑色的暗影。
奇怪的是，我没有一点感觉。我说，小娜，别刺激我了，快回家吧，小心我犯罪。
她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了，你？她瞧着我，带着一贯的嘲弄神情。
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明白吗？我说，这里有一个洞，它开在心上。
真没劲！她说。随即转身离开，留下一个不散的人形空白。
一年后，我已经离开了这家公司，一天我到公司去看朋友，随老总坐电梯，在电梯间里碰见了小娜，她穿一件宽大的连衣裙，身材臃肿，好像正怀孕。我想跟她开一句玩笑，可她始终绷着脸，根本就没有与我搭话的意思。
我知道，我一离开，她们就把我搞臭了。没办法，要适应新的主任嘛，不这样做也不行。
做老百姓挺难的，我懂。
小金
在本人负责的发行部里属小金年龄最小也最天真。这丫头片子也是个机灵鬼，谁都不惹，谁都合得来，成天嘻嘻哈哈，老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每次来到我的办公室，一看我在练字，就要夺过我手中的笔，趴在桌子上写一番。她写字时一笔一画，字体很周正。每当她写字时，我就趁机站起来伸伸腰，活动一下筋骨。事实上我在偷偷地瞧她的背影。她圆圆的小屁股翘得老高，看了让人骨头发酥。
真想从后面抱住她。
有一次，我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她很吃惊，愣愣地瞧着我，不知道我真的是出于爱抚，还是出于猥亵。
我怕了。这小丫头是一枝带刺的玫瑰！
奇怪，我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却一直记着小金天真无邪的笑声。
有一次，我给小金打了一个电话，聊了一会儿天，临结束时，她说了一句：讨厌！她在发嗔，这是常挂在她嘴上的话。隔了这么久我最想听的就是这两个字了。
刘姐
刘姐是个中年妇女，由于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她长得不差，身材也不松垮，平时笑眯眯的，在办公室很有威信。我心里明白她想当办公室主任，但我作为发行部主任，就是不松口，我想考验考验她，或者说想吊吊她的胃口，因为我感觉这个女人很精。她平时喜欢到我的办公室来谈谈工件，谈话的内容都是有关办公室的，看来她是有意无意间把自己放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了。来的时候她手里总是拿着个笔记本，她过去在机关里混过，懂得这一套。有什么好谈的呢，屁大的事，我心里明白得跟镜子似的。她来了，我们无非是开开玩笑，解解闷。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过于荤的玩笑也敢开。要是有其他人在场，比如财务处刘处长在，我还可以搂抱她，真真假假地揣摸她，她也半推半就，乐于逢场作戏。
我们办公室有一个小金库，是瞒着报社开的。刘姐管账。那一年十一，我领大家出去玩了一通，顺便给每人买了一件东西，算是发了过节费。
第二天，老总就打电话让我到他的办公室，他黑着脸，狠狠地收拾了我一顿。我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事捅给老总了，当然老总也是不会告诉我的。
过后，我也不声张，准备慢慢查，查清楚了再慢慢收拾她（他）。
过了几天，刘姐和办公室新到不久的小秦吵了一架。小秦哭哭啼啼地来找我告状，说，刘姐，不，刘小花她是个啥东西，凭什么指指划划，每天让我打扫办公室，还让我出去买早点，上班时，她们都出去了，让我一个人守电话。凭什么，我是她家丫环了？接着她说，主任我告诉你，咱们部门开小金库的事是她告诉老总的，她常常趁你外出的时候，往老总办公室跑。啥东西，屁股一颠一颠的，老骚货！
我突然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在老总的办公室也碰见过她。拿着个小本本，双手夹在大腿间，毕恭毕敬地坐在老总对面。她一见我就起身离开了。
有几次老总还在我跟前提到她。我当然明白老总的意思了，就是顶着不提她。
我预感到，她是老总有意安排在我身边的一颗钉子。
小秦
小秦是个倔丫头，直来直去，也有点玩世不恭。现在的年轻人，在某些方面比成年人还成年。看到她我就想到了刘姐说过的一句话：姑娘的身子，妇人的X。这话难听死了，连我都说不出口，但一见到小秦我就不由得想起了这句话。看来小秦骂了刘姐一大堆，还不抵人家一句话。这话杀伤力大。好在我看人有自己的标准，不怎么受别人的影响。
小秦是报社直接安插到我们部门的，因为他哥哥给报社开车，遇了车祸牺牲了，属于工伤，按他家提出的条件把妹妹安排在了报社。
“没意思，成天夯在办公室没意思透了。”这是小秦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年终时报社搞文艺会演，我们部门排了一些节目，一出手就把全报社给震了。他们没想到，由一些下岗工人组成的投递员，还能演出如此有水准的节目。实际上也不是高水平，主要是红火。投递员们难得有上台的机会，放开了腿脚跳，甩开了膀子扭，手里的红绸子舞成了红海洋，大有翻身得解放的意思。老总笑得合不拢嘴，我知道他需要红火。后来上场的就是小秦主持排练的节目——模特展示。他妈的，当初这节目一提出就被我否定了，我说就凭你们几个歪瓜裂枣，平时连走路都走不端正，还走什么模特步。小秦她们嘻嘻哈哈地说，哟哟哟，大主任，看你说的，你这是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等我们台上一走，准迷倒一大片。抵不过她们一帮软磨硬泡，我说行吧，不要给咱们部门丢人就行。
音乐响起来了，模特们上场了。妈呀，我羞得低下了头。因为前面走出的几个丫头，有的哭丧着脸，有的紧绷着皮肤，跟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迈着步子。到了最后一个是小秦，她大大方方地出场了，穿一身黑皮猎装，大踏步上场，扭腰甩臀，还真有点专业模特的味道。掌声响起来了。我似乎第一次注意到，她虽然长得丑，但一点都不自卑。虽说有点浪，但大大方方完成了自己的节目，我松了一口气。
演出结束，老总和节目获奖的演员亲切握手。小秦在台上举着花束向我摆动。突然间，我的心一动。
随后，我注意上了小秦。我觉得她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姑娘。过了几天，我们要到省城外面的一个城市去看那个发行站的工作。我带上了小秦还有几个站长。
下去转了转，我肯定了这个站的工作。投递员们非常高兴，并且要我请客。我请示了老总，老总说，行，就跟他们一起乐乐吧。我们找了一家饭馆，要了两桌菜就整开了。气氛十分活跃，跟投递员们在一起没什么负担，放开了整。结果我们同去的几个都整多了，要不是小秦为我代酒，我肯定被灌趴下了。
回来时，城关站的李站长喝多了，老是对坐在身边的小秦使小动作，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接二连三地弄，小秦就骂开了。小秦说，李站长，你他娘的狗屁一个，喝上二两马尿，就找不着北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啥德行！
碰了一鼻子灰，李站长老实了，要求和我换座位，我说，你他妈的胡骚情，活该！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那天晚上回来时，天晚了，我怕不安全，亲自把小秦送到了她家的楼门口。
她给我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能从眼睛里看出来，她对我是有好感的。
一天早上，小秦没来上班，说是病了给我请个假。我没当回事。晚上一个人没事，突然想起了小秦，觉得作为一个领导有必要关心一下下属。于是我给小秦打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我说，小秦么，病好点了没有？她说好点了。听起来也不像得大病的样子。我说，小秦哪，感冒了么？她说，看你说的主任，我这身板像感冒的人么？那怎么了？她说，摔了。不，主任，我还是对你说实话吧，我被人打了。什么，被人打了？这下轮到我吃惊了。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我给你做主。这句半真半假的话，惹得小秦在电话里伤心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说，主任，你若有空到我家里来一趟吧，我给你讲讲我的情况。我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我按她说的地方，找到了她家。一进门，没想到家里就她一个人。我说，你家里人呢？她说，有什么人，就我一个人呀。看了看她，我没再多问。她头上缠着纱布。
我说，小秦呀，你到底怎么了？她说不忙不忙，坐下慢慢说吧。于是我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放在茶几上。我说，小秦啊，你这是干什么，你可不能喝酒啊。她说，知道知道，你就是黏糊，不像个男人。怎么说话呢，我说，别忘了我是你的领导。知道知道，我的大主任先生。看她随便，我也放松下来。她把啤酒打开，倒在了两个杯子里。说，来！干一杯！我说，那你少喝点，你受伤了嘛。没事，她说，就是划了一条小缝缝，也没缝针，这会儿都痒痒了。我说，那你意思意思就行了。她说行。
于是我们边喝边聊。从她口中我才得知，她父亲死了，母亲改嫁了，她和哥哥一起是被外婆拉扯大的，前几年外婆死了，如今连哥哥也死了，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她说，主任，实际上我心里很苦，你知道么。我也不怕你对别人说，你知道我过去干过什么吗？我搞过推销，学过美容，当过服务员。像我这样一个高中生能干什么呢，不就是这些受人白眼的力气活嘛。后来，我还在一个酒吧唱过歌，现在我不去了，那里面的混混还经常骚扰我。这不，昨天晚上，就被他们把头划伤了。我说，你以后可要注意点，一个人不要出门。她说，嗯。我有点同情她，真的把她当小妹妹看待了。
我说，人都一样，谁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也是远走他乡，来这里打工么。你跟我不一样，她说，你起码有文化嘛，怎么能跟我一样呢。我说，只要是个人，要活着，那都得受苦。她点了点头。她说，不说这些了，主任，你知道么，我信任你才叫你来我家，也对你讲了这么多。你这人一看就是个好人。我说，人能从外表看出来么？她说，怎么不能，坏人基本上都写在脸上。我说一部分是吧。她笑了。说着说着，酒就喝多了，她移过身子和我并排坐在一起，我下意识地往开移了移身子。她笑了。我有那么可怕么？我说不不不，跟一个女同志坐在一起有点紧张。她哈哈大笑。
她说，主任，我知道你一个人住在地下室够寂寞的，身边也没几个朋友，要是能拉得下架子，我们交个朋友吧。我说，我有什么架子，能交上你这么个朋友也高兴呀。她说，那就我们连碰三杯。我说好吧。
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小秦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觉得她的身子都变软了。后来，我把她扶在床上，然后晕晕乎乎地回到了报社的地下室。
第二天，我给小秦发了个短信，我说，没事吧？她回信：没事，就是没有尽兴。我理解她的意思。我回信：这样挺好，生活总是很美好！祝你早日康复！她回信：谢谢！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了一个短信：主任老哥等我病好了，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没去过。我说行。
周末，她打过来一个电话，问我，你一个人么？我说是的。干吗呢？我说，看书呗。她说，想出去吗？我说，哪里？她说，到了你就知道。她说，你现在往出走，就在报社门口等我，我打的来接你。我只好听她的了。
二十分钟后，我们进了维多利亚酒吧，里面人很杂，客人都在饮酒，眼睛里都带着燃烧的欲望，身边坐着袒胸露背的小姐。我有点紧张，我说，小秦，怎么来了这么个地方？她说没事，我以前在这里唱过歌，这里的老板我熟悉，没什么事，主要是让你了解一下生活的另一面，我知道你是写作的人嘛。我在暗处苦笑了一下。喝了一会儿酒。小秦点了一首歌。我笑了，看着她走上活动舞台，一束圆形的灯光罩住她，音乐响起了来。她唱了一首《迟到的爱》，十分深情。她唱得很好，我没想到她还有如此好的音乐天赋。我被感动了，我知道她这是有意对我唱的。
妈的，我竟然眼睛里有了泪水。
后来我俩继续喝，就喝多了。我这人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一感动就收不住自己了。
出了维多利亚，我要打的送小秦。她说，哥，我们走走好么，你看多好的城市夜景呀。我也不怕了，我说，行，咱们走着回吧。
是初冬的夜，北方的城市，很冷，老槐树上还挂着蜷曲的黄叶。月亮在很高的天空闪烁，周围围着三颗星，三颗最忠实的星，够了呀。
小秦靠在我的肩上，长发拂在我的脸上，我很感动，也很幸福。小秦说，哥，你说我们这样像什么呢？我说不知道，她说你说，你要说。我说，像一对落难人，好似天涯孤旅。不，她说，像一对情人。
我停住脚步，抱住她。她哭了。
走了大半夜，她还不愿回家。我说，小秦听话，天太晚了。她说，嗯。
我送她到楼下，示意她上去，她说，不。
我送她到门口，示意她进去，她掏出钥匙开门，晃晃悠悠地找不到锁孔。我替她开了门。我说，进去吧。她说，不。
我只好扶她进去。我说我走了呀。她说，不。声音很轻。她也不开灯，就在黑暗处站着。
两颗心都在跳。
毕竟我不是圣人。……
楼下，风一直在吹着落叶跑动。
姚君
有一年，我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兼职，被老总委任为企划处处长。主要的工作呢，就是搞搞宣传，或按老总的意思起草一些开发方案，说白了就是个秘书。说是个处长，又不是组织部下文，仅只是企业内部的称呼罢了。我这人就有这么大一点能耐——最多能当个科级干部。这是老婆说的，也理解我，也特别喜欢我能混个一官半职，说白了就是能享受一点特权。但是，我不是个当官的料，主要的原因是不会来事，再加上心地善良，最多也是个两头受气的货色。
可是说实话，有时候也把不是个官的官，当官做。这不，老总一任命我就走马上任了，大有要干一番事业的热情。我的下属，有五个人，一个男孩子，其余都是女性，三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不算年轻的妇人。
上班的第一天，我先组织部门人员开了一个会。看见他们毕恭毕敬的样子，我很受用。我一说话，他们都拿个小本本往上写，这感觉就是好。由此我说，有许多领导的臭架子都是下面的人惯出来的，中国的老百姓真是太绵羊了。
第一次开会，我给她们布置了个任务，每人写一篇有关企业发展的策划方案，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写，时间是两天以后交给我。
答卷交上来了，我一看，傻了眼，几个人，尤其是几个大学生文笔差得还不如过去的高中生，我只能慨叹当下的教育质量了。
工作就这么进行着，遇上单位搞活动，得请记者，完了还得陪记者吃饭。每一次去我都要带上姚君和小郭，因为她俩学的都是文艺专业。姚君的歌唱得好，小郭也唱得好，还能主持节目，算是两个文艺人才吧。
姚君很能喝酒，看我喝多了，还主动为我代酒，我对她的印象就好起来了。能看出，部门下面的人有点孤立姚君，所以姚君对我就表现得很亲热。有时候还发一些意思含糊不清的短信，不免使我想入非非。
在企划处也只有姚君在我跟前表现得随便些，她大约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毕竟是学文艺专业的，年级不大却有一种特殊的风韵，一双眼睛顾盼有神，走起路来屁股微微摆动。这是最让老男人心动的地方。
有一次，我们出外搞活动，住在公司下属的山庄。晚上没事姚君让我到她们住的宿舍里聊聊天。我就去了。可是，当我一走进卫生间，姚君就随后跟进来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她说，处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话，她把晾在衣架上的自己的袜子拿下来让我看。我一看，是带着五个脚趾头的袜子，像手套。我笑了。我承认我确实第一次见这样的袜子，接着她出去了。我有点纳闷。难道她跟我进来就是让我看看她的袜子？莫名其妙。小便完，我顺便看了一眼卫生间，就发现了这姑娘晾在衣架上的内衣及胸罩什么的。我赶紧走了出来。出来一看，发现在座的几位女性，目光怪怪的。我敢肯定，在我和姚君走进卫生间的时候，她们一定互相交换过眼色。
我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一个星期天，我到公司图个清静，想写写东西，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一会儿就听见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我走出去一看是姚君。她就住在办公楼上，我来时她还不在，怎么就回来了呢。我看见她穿着牛仔短裤，屁股包得紧紧的，并且上面也穿着露出胸部的短衫。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一个楼道里就我们两个人会容易让人往另外的地方联想。
她就坐在我隔壁的办公室里，翻书，嗑瓜子。我有点心不在焉。我想我若叫一声，或是敲敲墙壁，她肯定会过来。
过来干什么呢？我不好意思多想了。
我承认，姚君是个挺能吸引人的女孩子。时常被外单位请去唱歌，当然唱歌是要收费的。每次她来请假，我都爽快地答应。这证明，我对她是宽松的，这宽松的背后也是存在着一些非分之想的。也就是说我也是个一有条件就会犯错误的人。
然而，这样的机会一直没有到来。因为姚君离开了公司，在社会上晃荡了一段时间后就到电力局正式上班了。这单位是一个让人眼红的单位，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去的，看来这姑娘的能耐还不小。之后我们就不联系了。
郑姐
郑姐是我从公司的办公室挖过来的，因为我对老总讲我需要一个懂电脑的人，我要为公司制作网页，老总就把郑姐给我了。
郑姐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女人男相，蒜头鼻子。一说话，两只鼻窟窿就动个不停。
因为资历老，身边的人都叫她郑姐。我对电脑基本上是个外行，有时候出一点小故障，就把小郑喊来收拾。我在一边看着，我以为就是一点小问题嘛，她却能鼓捣半天。有一次打印机出现故障了，我又喊来了她，她弄了半天也没弄好，看我站在一边，一着急就用双手使劲地拍。我说算了算了，我再找人看吧。能看出，她也是个半瓶子水。于是，我可能是流露出了一点不屑的神情。她不好意思了，脸憋得通红，两只鼻窟窿跳个不停。
人对人的不屑有时候会通过身体语言传达出来，我虽然没有责备她，但她也能感觉到我的不满。当然她也是不会舒服的，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嘛。接下来，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先还请个假，后来连假也不请了。我有些生气。
一天下午，我写完一篇稿子急着要往报社送，身边又没人，于是就给郑姐打电话。也许是我口气不好，在电话里批评了她两句，她在电话里就跟我吵开了。我说，你什么也不要说，马上给我赶回来。一会儿她回来了，径直来到我的办公室，和我面对面地吵开了。
由于都在火头上，彼此的声音都很大，其他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我一气就去找一个副总，我说，小郑我不要了，让她马上走人。副老总叫来了小郑问情况。小郑说，他说我不上班，难道他天天上班了？我确实不能保证天天上班，因为我是兼职。她说，他为什么专对我要求这么严？我确实不太公正，比如对姚君就宽松一些。她还说，他凭什么让我们把他像老爷一样伺候？我确实让她们每天给我打扫办公室，还提水，有时候她们还为我泡茶。
副老总一听，听出了“伺候”一词的味道。他说，看来你们之间的事情还蛮复杂，一下子还说不清，你们先去，让我慢慢调查后再说吧。
调查个屁，我说，不就给我拖了拖地嘛！她们看是个人却不能当人使，企划处所有的正经工作，不都是我一个人干么？副老总是个和事佬，我们都不怕他。他说，好好好，让老总来解决吧。
回到办公室，小郑也跟进来了。看她不依不饶的样子，我马上就给远在北京的老总打了个电话。老总一听就说，马上让走人，我看她反了天了，还敢顶撞上级。因为老总是个厉害角色，容不得部下反上。
由于有老总撑腰，我对站在一边的小郑说，你走人吧，我没能力领导你。
她说，哼，走着瞧，看谁走人。
后来我才明白，小郑是有背景的，这事是后来老总对我讲的。老总的意思是，为维护我的权威，不顾得罪了一个人物。
我很感动，只得拼命为他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