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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阔亦田之战

札木合得知铁木真渐渐强大起来的消息后,坐卧不安了。心想,自己让铁木真马奶喝得太多了,如果再让他一天天养壮臂膀,就会在哪一天早晨拧掉自己的脑袋。于是他派人去联络合答斤部、山只昆部、弘吉刺部、乃蛮部……企图一起剿灭铁木真。塔里忽台鉴于上次十三翼之战的教训,提醒札木合说:“听说蔑儿乞人和塔塔儿人已经恢复了元气,他们对消灭铁木真也许会比你更感兴趣呢。”

札木合摇头:“我可是带领铁木真和王汗的联军打败过蔑儿乞人。”

“那有什么?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只要札木合首领派个得力的人去走一趟,说服他们出兵就是了。”

“我想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了。”

“我?”塔里忽台愣了一下,“不不,我是俺巴孩汗的孙子,我的祖父让他们送给金国钉在木驴上,我去恐怕不合适。”

“哎,你不是说,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吗?”札木合大笑。塔里忽台十分尴尬。

札木合止住笑说:“塔里忽台叔叔,您只要替我办成了这件事,我答应你在打败铁木真之后,把他的一半部众和财物分给你。”

这倒是很大的诱惑,塔里忽台答应去试试运气。

塔里忽台离开札木合,带着泰赤乌勇士纳牙阿、只儿豁阿歹和脱朵来到了塔塔儿人的驻地。

一走近札邻不合的大帐,塔里忽台就后悔了——他的眼前摆着四口大锅,锅底下烈焰腾腾,锅里的水冒着热气。大帐外边放着长长的一排桌子,桌子后边坐着虎视眈眈的札邻不合和脱黑脱阿父子。引导他进来的也客扯连在后边催促道:“塔里忽台首领,请啊!”塔里忽台仍站立不动,怔怔地看着大锅。纳牙阿从后边推了塔里忽台一把,他这才向前走去。

到了离桌子不远的地方,周围的兵士们“啊”地一声抽出刀来指向塔里忽台等四个人。脱朵腿一软就跪下了,塔里忽台的腿也直打颤。他回头看看纳牙阿和只儿豁阿歹,两位勇士视而不见地看着桌后的札邻不合,塔里忽台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札邻不合手指大锅冷冷地问:“塔里忽台,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塔里忽台一脸的谄笑:“煮全羊的大锅。”

“错了!”札邻不合说,“从十三翼之战你用七十口大锅煮了七十个俘虏之后,它已经改了名称,叫煮全人的大锅了。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把它支在我的大帐前吗?”

塔里忽台硬着头皮回答说:“大概是札邻不合首领有什么喜庆之事吧?”

“你又错了。”札邻不合说,“我是专为你的到来准备的。塔里忽台,你连着回答我两个问题,都错了,我很不耐烦,我再问三个问题,你只要再有一个答不上来,我就把你扔进大锅里煮了!”他命令道:“来呀,把火烧旺一点儿!”

兵士们往锅下边又添了些干柴。塔里忽台吓得心惊肉跳,看来今天这一关是过不去了。不待他多想,札邻不合的第一个问题已经提出来了:“你是来要我发兵帮助你和札木合攻打铁木真的吧,你忘了我同你这个蒙古人是仇敌了吗?”

塔里忽台努力镇定一下自己,谄笑着回答说:“我不记得我们还有什么仇恨。”

札邻不合命令道:“把他扔进锅里去!”

两个兵士要上前抓塔里忽台,纳牙阿和只儿豁阿歹抽刀拦住。纳牙阿说:“札邻不合,你并没有解释我们塔里忽台首领的回答错在哪里。”

“我可以解释。”札邻不合说,“塔里忽台,我的父亲,骗杀了你的祖父俺巴孩汗,你怎么说我们不是仇敌?”

塔里忽台赶紧回答说:“也速该为了这个杀了你的父亲铁木真兀格,一命抵一命,这账已经两清了。”

“可是我又毒死了你们的首领也速该!”

“所以,我们是朋友。”

“什么?”

塔里忽台来了精神,这太容易回答了:“也速该占据了本来应该属于我的首领地位,是你们帮我杀了他。”

札邻不合坐了下去,气氛缓和了许多。塔里忽台的勇气陡增:“朋友的朋友是朋友,敌人的敌人是更可靠的朋友。我说得不对吗?”

札邻不合冷笑着说:“你不要得意,我还有一个问题呢。你让我去跟札木合联合,事成之后,铁木真和王汗被灭了,札木合就成了草原的霸主。我拿塔塔儿人的鲜血,换来的却是随时可以抽在自己脊背上的鞭子,你这不是想来愚弄我吗?”

脱黑脱阿父子把刀往桌子上一拍:“说!”

塔里忽台反而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札木合是个什么东西吗?”

札邻不合等一愣:“嗯?”

“札木合是札答兰人,札答兰在蒙古部里是什么意思您想必听说过吧?”塔里忽台解释说,“他的祖上是抢来的怀孕的女人生的,是杂种,他怎么配当蒙古部的可汗?”

“那你为什么还要拜倒在他的帐下!”

“我不过是借着他的羊圈,养自己的羔子。只要你们帮助札木合打败了铁木真和王汗,然后,我们就里应外合,消灭札木合!那时,我,你,还有脱黑脱阿就可以三分草原了。”

札邻不合站起来,走到塔里忽台身边,咬着牙说:“好你个‘乞邻秃黑’,也速该一点儿也没有说错,你的确是个自私而贪婪的家伙。来呀,把火再架得旺一点儿!”

兵士们往锅下加柴。札邻不合走回坐位:“把这只肥羊给我扔到锅里去!”塔里忽台吓得浑身发抖,再也站不住了。幸亏纳牙阿和只儿豁阿歹一面一个架住他才没有瘫在地上。塔塔儿的兵士应了一声,抬着四只全羊扔进锅里。札邻不合哈哈大笑说:“请远方的贵客入席呀!”

塔里忽台如获大赦,擦擦头上的汗水,想迈步,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了。

铁木真站在大帐车上,他视野所及之处全是演兵场。

四个弟弟——哈撒儿、别勒古台、合赤温、帖木格一列。

四个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一列。

诃额仑的四个养子——曲出、阔阔出、失吉忽秃忽、博儿忽一列。

博儿术、者勒蔑、速不台、忽必来四人一列。

答里台、阿勒坛、忽察儿、蒙力克四人一列。

术赤台、不里孛阔、豁儿赤、通天巫阔阔出四人一列……

一列列的兵将举着弯刀飞马奔驰,一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满面。

天已黄昏,铁木真的将士们还在整齐地列着队。铁木真骑着马穿行在他们中间:“我的蒙古勇士们,你们累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不累!”

铁木真走到拖雷身边:“拖雷,你累了吗?”

拖雷胸脯一挺:“不累!”

“窝阔台,你呢?”铁木真问。

“有一点儿累,不过我挺得住!”

铁木真笑了,他大声地对将士们说:“我的小儿子拖雷精神可嘉,我的三儿子窝阔台的回答却很实在。你们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有下过马了,应当说有一点儿累。可是,我想到十一年前的十三翼之战,那一仗我们败了,不只因为我们人少,更因为我们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我的那个好安答札木合又派出使者四处联络,据说有合答斤部、山只昆部、札答兰部这些同一祖先的蒙古人,也有弘吉刺部世代联姻的亲家翁,还有塔塔儿、蔑儿乞这些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很快就要一起杀过来,要砍掉我们的脑袋,你们怎么样?”

者勒蔑笑嘻嘻地说:“我的脑袋还想留着喝马奶酒呢!”

术赤大声说:“我们要砍掉他们的脑袋!”

“那好,我还要你们接着在马上过两夜一天!”铁木真说,“人可以吃喝,就是不许下马。包括我的最小的儿子和我自己!”

夜深了,将士们有的在马上打盹儿,有的在吃喝,有的在轰打蚊虫。

答里台、忽察儿和阿勒坛三匹马挨在一起。忽察儿问:“阿勒坛伯父,答里台叔叔,你们还行吗?”

阿勒坛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

答里台不满地抱怨道:“你我头发都白了还得遭这份儿罪。”

忽察儿愤愤地说:“如果是去打塔塔儿人、蔑儿乞人,理所当然,可这一次是同铁木真打他的好安答和老丈人。”

答里台和阿勒坛面有愠色。忽察儿说:“当初推举阿勒坛伯父为乞颜部的可汗就对了。您是忽图刺可汗的长子,又是长辈,年高德劭……”

答里台见有人走来,便捅了一下忽察儿,三个人都不说话了。答里台被忽察儿的话吓坏了,他怕这个侄子再说出什么足以让他们掉脑袋的话来,夹夹马肚子离开了。忽察儿不满地对阿勒坛说:“这只贪心的老兔子,又想吃又怕被夹住。”

阿勒坛叹口气:“小心点儿也好,现在说这些,晚了。”

忽察儿说:“不晚,你、我,再把不里孛阔的主儿乞人鼓动起来……”

在忽察儿想挑起主儿乞人闹内讧的时候,阔亦田已经到处是火把和篝火,以及一处处的勒勒车围成的古列延,札木合把十二个部落的数万人马都集聚在这里了。

三河汇流处的江岸上,立着一匹儿马、一匹骒马、两口酒缸。札木合、塔里忽台、脱黑脱阿、札邻不合等十二部首领站成一列,后面是各部的将领。这是在公元1201年——铁木真三十九岁。新兴势力铁木真与旧势力的代表札木合,决定性的较量——阔亦田之战就要开始了。

札邻不合将腰带搭在脖子上,举起帽子跪下去捶着胸口说:“额尔古纳河、根河和得尔木尔河作证,我札邻不合还在刚会走路的时候,铁木真的父亲就杀死了我的父亲。五年前铁木真又勾结王汗脱斡邻,伙同金朝杀死了我塔塔儿部的首领蔑兀真笑里徒以下数千人,他们已经成为女真人的鹰犬。”

脱黑脱阿将腰带搭在脖子上,举起帽子,跪下去,捶着胸口说:“额尔古纳河、根河和得尔木尔河作证,铁木真的父亲掠走了我们蔑儿乞人赤列都的新娘,铁木真又多次袭击我们,使合阿台以下数千蔑儿乞人阵亡,上万蔑儿乞妇孺被奴役。”

塔里忽台如法跪了下去,捶着胸口说:“额尔古纳河、根河、得尔木尔河作证,那个被金国封为统帅诸部首领的铁木真,已经成为草原上的一只恶狼,威胁着我等十二部。兵分则弱,兵合则强,我十二部单独作战,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如若联为一体,就不愁战不胜他们。我等只有推举有超群才干的札木合为众汗之汗才能对抗这只恶狼!”

其余诸首领一起跪倒,捶着胸口说:“额尔古纳河、根河、得尔木尔河作证,手足配合需要同心,氏族行动需要酋长,诸部联合不能没有可汗,我等愿推札木合为众汗之汗——古儿汗!”一时鼓乐欢腾,兵士们山呼海啸般的喊着:“众汗之汗——札木合;札木合——古儿汗!”

札木合解下腰带搭在脖子上,举起帽子跪下,手捶胸口说:“额尔古纳河、根河、得尔木尔河作证,铁木真是我札木合三次结拜的安答,他没有遵守同甘共苦的誓言,却恶毒地杀死了我的亲兄弟绐察儿。今天,我被推举为古儿汗,就要替十二部的部众伸张正义,杀死铁木真和他的帮凶克烈部信奉景教的王汗脱斡邻!”

两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手持牛耳尖刀在萨满的神鼓声中走向两匹马,壮汉的刀插进了马的脖子,如注的鲜血洒入酒缸。

十二位首领端起血酒一饮而尽。札木合抬头向天:“天地之主听到了吧,我们立下了何等庄重的誓言。如果谁违背了它,泄露了它,将会如同这河岸之崩塌!”

多少只脚猛跺河岸,岸边的土轰然一声塌了。

札木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谁违背了它,泄露了它,将会如同这树被砍伐!”

多少把刀在砍一棵大树,那株大树倾倒了。

同以前一样,部落之间的大的战争,常常不仅是男人出征,而是全部落一起行动。合答安也跟着丈夫和父兄来到了阔亦田。她在泰赤乌人的古列延里对着月亮跪下,闭着眼睛祷告着:“铁木真,你还记得那个陪你在羊毛堆里避难的合答安吗?她在为你祈祷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长生天,把最仁慈、最有力的保佑给予你!”

她闭上眼睛,泪珠滚滚而下。忽然什么声音使她惊醒:“谁?什么人在那里?”德薛禅从黑暗中走出来。合答安问:“你是什么人?”

“弘吉刺部的德薛禅。”

“德薛禅?铁木真妻子孛儿帖的父亲?”

“不错。”

“你要做什么?”

“我想找一个铁木真答应过要娶的姑娘合答安。”

“找她做什么?她已经出嫁了。”

“她的良心不一定当陪嫁送给别人了吧?”

“有的人连自己的女儿女婿都可以出卖,良心又能换几张羊皮?”

德薛禅抓住合答安的手:“我没有看错你,快,领我去找你的父亲和哥哥!”

合答安把德薛禅领进了自家的蒙古包,将他的来意告诉父亲。锁儿罕失刺怀疑地望着来人。德薛禅将一张画在布上的地图取出来:“我是德薛禅。我无法阻止我们弘吉刺部的首领参加这次会盟,可我知道他们任何人都没有登临大位的福分,即使靠口是心非的奸计,或者匹夫之勇的强悍也不能战胜我的女婿铁木真。”

锁儿罕失剌对合答安说:“你出去看着点儿。”合答安走了出去。包里只剩下锁儿罕失剌和德薛禅两个人了。锁儿罕失刺故意装出冷冷的口气说:“德薛禅大人,你跟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为了让我的女婿少流血。我这里有一张地理图,上边用契丹文字写着札木合等十二部人马分布的情况。我无法脱身,只好求助于你们。”

锁儿罕失刺看着地图说:“德薛禅,你的名字表示你是个智慧超群的人,所以才想出这个妙计来暗害我们。我们做奴隶的,服从主人是我们的本分。”

“你,你这是不信任我?”

“你明知道铁木真不懂契丹文,你这一招只是想试探我们父子是不是会叛变我们的族人。你走吧。”

德薛禅笑了:“不,孛儿帖跟我学过契丹文,铁木真跟孛儿帖也学过契丹文。我如果不知道你们曾经救铁木真逃出塔里忽台的屠刀,我会来找你们吗?我如果想害你们,只要向塔里忽台说出这段往事就足够了!”

在包门外听着父亲和德薛禅谈话的合答安判定了德薛禅的诚意,见父亲还在推三阻四,便闯进来一把抢过地图:“我去!”

锁儿罕失刺已经完全相信了德薛禅的真心,把地图拿过来说:“老马识途,还是我去吧。”德薛禅这才松了一口气。

锁儿罕失刺走出帐篷,德薛禅和合答安跟了出去。合答安目送着父亲和德薛禅分头走了,又跪下虔诚地祷告道:“长生天,保佑我父亲把信送到吧!保佑灾难从铁木真身旁擦肩而过,保佑他平安无事吧!”

诃额仑照看锁儿罕失刺狼吞虎咽的吃东西。铁木真和两个众人之长者勒蔑、博儿术在看德薛禅的地图。孛儿帖指着地图对大家说:“这里是斡难河、根河和得尔木尔河三条河流的汇合处,十二部联军从这里出发,泰赤乌的塔里忽台、蔑儿乞部的脱黑脱阿和忽都,还有乃蛮部、斡亦刺惕部为先锋。我们在这里——这里是古连勒古山,联军要袭击我们,必须路经兀惕乞牙、阿兰塞、阔亦田……”忽然帐外传来一片吵嚷之声,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不出铁木真所料,忽察儿、阿勒坛在暗地里煽动主儿乞人说,弘吉刺部参与了十二部联军。额里真妃想起自己被杀的儿子,要把一口恶气撒在孛儿帖的身上,她带着侄子不里孛阔领着数百主儿乞人,气势汹汹地举着火把向铁木真的大帐闯来。当值的速不台拦住了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不里孛阔气呼呼地叫嚷道:“我们要求铁木真像杀死叛逆撒察别乞一样杀了叛逆孛儿帖!”

“杀死孛儿帖!杀死孛儿帖!”一百多人吼叫着一齐往前拥。

速不台还想拦挡,但不里孛阔是主儿乞第一勇士,力大无穷,只一推,速不台便后退数步倒在地上。忽必来上前拦挡,被不里孛阔抓起扔了出去。额里真妃发疯一样地叫着好往前闯,警卫的兵士们被拥到一边。木华黎带着守卫帐门的兵士迎上来,他声音不高,但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站住!”

不里孛阔愣了一下,他知道这人不好惹。额里真妃上前指着木华黎的鼻子大声斥道:“你?你一个主儿乞人的门户奴隶怎么敢拦住我的去路?给我滚开!”

木华黎纹丝不动,不卑不亢地回答说:“额里真妃,我现在是可汗的那可儿,没有可汗的允许谁也休想前进一步!”

额里真妃大怒:“不里孛阔,把这个小子给我赶开!”

不里孛阔刚欲动手,木华黎以极快的速度出刀,刀尖已经触到了不里孛阔的脖子。不里孛阔僵在那里,众人也不敢靠前。速不台和忽必来也赶来相助。木华黎刀尖逼着不里孛阔说:“退回去!都给我往后退!”

不里孛阔和主儿乞人纷纷往后退。铁木真、孛儿帖、博儿术、者勒蔑走出大帐。铁木真说:“是额里真妃婶母吗?什么事?”

木华黎收刀,主儿乞人马上又拥上前来。额里真妃止住吵吵嚷嚷的人群向铁木真问道:“铁木真,你杀了我的儿子撒察别乞是因为他叛逆了你这个乞颜部的可汗,是吧?”

铁木真答道:“他不仅叛逆了我,更是对蒙古先祖的叛逆!”

额里真妃问:“那么如果再有人叛逆,你是不是要处死他?”

铁木真果断地回答:“是的。”

额里真妃说:“好,我问你,弘吉刺部参加了札木合的联盟,有没有此事?”

“有。”

“你岳父德薛禅也参与了是不是?”

“是。”

“是就好,来呀,把牛皮预备好!”

有人把一张新剥的牛皮铺在地上。额里真妃咄咄逼人地说:“铁木真,我要求你像杀了我儿子一样,马上杀了德薛禅的女儿孛儿帖!”她扑上去抓住孛儿帖。主儿乞人齐呼:“杀死孛儿帖!杀死孛儿帖!”

孛儿帖欲推开额里真妃,却被拥挤得施展不得。铁木真的四个兄弟、诃额仑的四个养子、铁木真的四个儿子得知主儿乞人闹事,带着马队分两翼包围了这群人。主儿乞人吓得停止了喧嚣。额里真妃愤愤地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想以势压人吗?我要向全乞颜部讨个公道!”

她手指之处出现一片火光,阿勒坛、答里台、忽察儿……千军万马出现在眼前。

诃额仑出现在门口:“额里真妃,我会给你个公道的。”

她招呼锁儿罕失刺:“你过来。”有人将火把举过来照亮。诃额仑说:“额里真妃,你见过这个人吗?”

额里真妃惶惑,不里孛阔认出了他:“他好像是泰赤乌部给塔里忽台捅马乳的奴隶。”

锁儿罕失刺喊道:“对,我叫锁儿罕失刺,是替德薛禅大人来给铁木真可汗通消息的。”

“哈哈!”额里真妃强词夺理地说,“谁会相信一个奴隶的鬼话!”

诃额仑举起地图:“这是我的老亲家送来的地图,上边有同俺巴孩碑上一样的契丹文字,请各部将领们过目。”

众将们上前来看了图,纷纷点头。

铁木真趁机对别勒古台说:“别勒古台,不降服不里孛阔就治服不了主儿乞人。”

“你说怎么办?”

“跟他决斗,你敢吗?”

“小弟万死不辞!”

忽察儿见大势己去,为了摆脱嫌疑,高声喊道:“啊,原来是一场误会,散了吧,散了吧!”众人听了向四处散去,主儿乞人也想离开。

别勒古台喊道:“不里孛阔,你就这么走了吗?”不里孛阔已经气馁了,想快点离去,听了别勒古台的喊声吃了一惊,回过头来,警惕地看着别勒古台。别勒古台说:“你方才污蔑了可汗的大妃——我的长嫂孛儿帖,可汗可以不怪罪你,我可要替长嫂跟你讨个公道!”

忽察儿惟恐这次无功而返,见别勒古台跳出来,他眼睛一亮,鼓动道:“你想跟他决斗?”不里孛阔心慌意乱地连连摆手,说:“不,不!我现在郑重地向大妃孛儿帖道歉。”

孛儿帖明白铁木真的意思,强硬地说:“我们弘吉刺人的尊严是不容冒犯的!”

聪明的者勒蔑也领了略了铁木真的意图,故意激不里孛阔说:“哎,我说不里孛阔,听说你力大无穷,却原来是个胆小鬼!”

速不台等人哈哈大笑。别勒古台不等对方表态,便猛扑了上去。不里孛阔灵敏地闪开,别勒古台一扑再扑。不里孛阔想早点儿脱离是非之地,完全是被动地周旋,期待着有人出来替他解围,这时一个不留神被别勒古台抓住胳膊,二人到底纠缠在一起。别勒古台不断进攻,但不里孛阔的有力防守使他不能得胜。主儿乞人见自己的首领如此被动,发出一阵狂喊。不里孛阔豁出去了,开始转守为攻。别勒古台摔跤的本事和力气都不及不里孛阔,马上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额里真妃和主儿乞人都松了口气。者勒蔑看形势不妙,指挥孛儿只斤氏人有秩序地为别勒古台助威。强大的声浪镇住了不里孛阔,不里孛阔一松懈,别勒古台挣脱了不里孛阔的手。在两个人分开重走跤步的时候,不里孛阔瞟了一眼铁木真,铁木真瞪起的眼睛使他心里一澶,再一看铁木真身后的木华黎、博儿术、合赤温、哈撒儿按着刀把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他更心慌意乱了。他知道这场角斗自己是不能取胜的,于是停止了攻击,让个破绽给别勒古台。别勒古台比起不里孛阔是稍逊一筹,但在铁木真如狼似虎的五兄弟之中也算是力气最大的了。他趁机一下子将不里孛阔摔倒,并乘势压在他身上,抬头看了哥哥一眼。铁木真眼睛瞪着别勒古台咬了咬牙,别勒古台明白了他的意思,松开不里孛阔,站了起来,似乎要结束格斗。不里孛阔也以为分出了胜负,这场角斗就算完了,支身子一侧想站起来。这时,别勒古台却猛地用膝盖砸向他的肋骨,只听咔嚓一声,不里孛阔的肋骨断了几根。不里孛阔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撑起身子指着别勒古台:“你!我是惧怕铁木真才让你的,你,你竟下这样的毒手!”说罢,吐血倒地而死。孛儿只斤氏人一阵欢呼,举起了别勒古台。

主儿乞人愤愤不平却敢怒而不敢言,额里真妃眼珠一翻晕倒在地上。铁木真朝孛儿帖使了个眼色,孛儿帖会意,上前分开众人,托起额里真妃的头:“婶母,尽管您多次像仇敌一样地对待我们,我们仍然把你看做乞颜部落最应该敬重的长辈。来人,把额里真妃抬到我的斡儿朵里去好好侍候。”几个女奴上前欲抬,额里真妃摆摆手,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了。主儿乞人默默地跟了上去。

铁木真看了一眼忽察儿、阿勒坛和答里台。那三人的脸上写着的全是失望与沮丧。

铁木真了解了札木合的作战意图,但是他需要时间调整自己的部署,便派豁儿赤领两名兵士作为使者,前往联军进军的路上,拖住札木合。豁儿赤在兀惕乞牙的路上迎到了联军的前哨。

“豁儿赤来了?”札木合听到报告恶狠狠地说,“吩咐下去,就地扎营。今天,我要好好宴请这位铁木真的使者!”

豁儿赤本来是札答兰部的一个首领,论起来还是札木合的族弟,可他却投奔了铁木真,札木合恨不得活活地吃了他。

豁儿赤被脱朵领着穿过正在架锅造饭、饮马喂草、支帐篷的联军队伍,走向札木合的车帐。札木合侧卧在地毡上,脱黑脱阿、札邻不合、塔里忽台和忽都坐在两边。德薛禅、赤刺温、纳牙阿、只儿豁阿歹等按着刀把凶巴巴地站在两旁。

豁儿赤镇定了一下自己,走到地毡前向札木合行礼说:“乞颜部使节,拜见札木合古儿汗。”

札木合嘲弄地问:“这不是豁儿赤兄弟吗?”

豁儿赤笑嘻嘻地说:“感谢古儿汗还惦记着我。”

“你离开我投奔铁木真有些日子了吧?”

“啊,凑巧过去了十八次母羊生羔的季节。”

“听说我的安答因为你唆使他反对我有功,答应在他得了天下之后,赏给你三十个老婆?”

众人一阵狂笑。豁儿赤却不慌不忙地说:“要赏我三十个老婆的事有,唆使他反对您的事——无。因为到现在您的安答还挂念着您呢!”

札木合眼睛一瞪:“你胡说!”

豁儿赤手一摊:“事实如此。这次我正是奉了铁木真汗之命给他的好安答送贺礼来了。请看!”

豁儿赤闪开身。两名随从打开包裹,里边是绫罗绸缎和珠宝。札木合站起来,绕着礼品和豁儿赤转了一圈,突然问:“铁木真在干什么?”

豁儿赤回答说:“在古连勒古山下放牧呢。”

塔里忽台等听了大笑不止。札木合又问:“他有没有让你转告我一些什么?”

“有。消除误解言归于好。”

“是吗?以你之见呢?”

“我以为……”

“慢!”札木合说,“喂,脱朵,锅里的羊肉煮熟了吗?”

脱朵说:“回古儿汗,还没有呢。”

札木合嘲弄地看着豁儿赤说:“等一等,豁儿赤。别着急,豁儿赤。等羊煮熟了,你喝点热汤,然后再当说客吧。”札木合走回地毡,躺下,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豁儿赤。

豁儿赤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发毛:“这个札木合可是心狠手黑的家伙,别等锅烧开了,把我放锅里煮了。”想到这里他偷眼看看那煮肉的大锅,锅里开始冒出热气,一个伙夫还在添柴拨火。

塔里忽台、脱黑脱阿、札邻不合、忽都冷冷地笑着,像看着就要屠宰的羔羊般的盯着豁儿赤。豁儿赤眼前出现了札木合七十口大锅煮俘虏的幻象,锅里的羊变成了人……豁儿赤的随从“啊”地叫了一声抱头就逃,被联军的人抓住按倒。豁儿赤迅速地判断着局势,然后稳住了神,笑呵呵地朝按人的兵士说:“啊,主人也太热情了。”

按人的兵士松了手,豁儿赤对随从说:“怎么?你们两个等不及了?那也得锅开肉熟嘛!”

随从惊恐地说:“他,他们要煮了我们!”

豁儿赤哈哈大笑道:“你们净胡说,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何况札木合古儿汗是我们铁木真可汗的好安答,你我三人又是来送贺礼的呢!放心,聪明的札木合古尔汗是不会因为我们三个小人物坏了他的一世英名的。”

札木合蓦地站起来:“好个伶牙俐齿的豁儿赤!来呀,给他盛一勺热汤来!”

脱朵用铁勺盛了一勺热羊肉汤端了过来。札木合说:“豁儿赤,你把这羊肉汤一口喝下去,我再听你的说词。”

豁儿赤一愣。众人狂喊:“喝呀,喝呀!烫熟他的心肝肺!”

豁儿赤笑嘻嘻地说:“多谢札木合古儿汗。”他伸手接过铁勺。

众人大喊:“喝,快喝!”

豁儿赤端着铁勺绕着圈子边走边说道:“怎么样,你不先尝尝?您呢?您不来一口?味道一定不错。要不怎么说札木合古儿汗大人大量呢,走了几天的路,人困马乏,好容易烧熟了一锅羊肉汤,自己还没尝上一口,却先请客人喝。哟,塔里忽台叔叔,多年不见,您可是越来越胖了,你先喝一口?这几位面生,想必也都是高贵的上宾了,你们先尝尝?”

脱朵对只儿豁阿歹说:“这小子是想等汤折腾凉点儿再喝。”

话音刚落,只见札木合一脚飞起将汤勺踢翻,豁儿赤惨叫一声捂住胸口倒在地上。札木合真想一刀杀了他,可豁儿赤的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他不能因为杀了使者而坏了自己的名声。便喝令道:“把这三条狐狸赶出去!”兵士们架起三人就走。

赤勒格儿打马奔来,宿营的人们惊慌地躲开。他在离札木合不远的地方跳下马来,人还未到声音先到:“札木合古儿汗,铁木真和脱斡邻的兵马已经冲击了我们的先锋前哨!”

札木合和札邻不合等人大吃一惊:“他们现在哪里?”

赤勒格儿说:“抢占了阔亦田附近的阿兰塞。”

札木合这才明白过来,豁儿赤方才的那一出,是拖住自己,自己竟然上了他的当。他马上命令:“快,追匾豁儿赤,我要活剥了他的皮!”纳牙阿、只儿豁阿歹等应了一声,上马追去。

札邻不合也恍然大悟:“啊,铁木真派人谈判,是为了争取时间先发制人!”

脱黑脱阿吃惊地对札木合说:“铁木真占领了阿兰塞?那里依山傍塞居高临下,对我们十分不利呀。”

“铁木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呢?”札木合用凶狠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然后冷冷地一笑说:“我明白了。”他突然用手一指:“德薛禅!”

德薛禅捋着胡须笑了:“札木合,你知道得太晚了。”

塔里忽台一拍脑门:“啊,我怎么没防备这个老东西!”

“杀了他!煮了他!”众人一片喧嚷。札木合手一挥:“砍!”

赤勒格儿挺身走出:“我来吧!”他推了德薛禅一把,押着他走上了山冈。

赤勒格儿把德薛禅押过了山梁:“站下吧!”。

德薛禅四下看了看,笑笑说:“这儿的风水不错,小子,出刀吧!”

赤勒格儿并没有动手,却问道:“德薛禅,有件事我要问你。”

“你问什么?”

“术赤是不是我的儿子?”

德薛禅惊讶地看看赤勒格儿:“啊,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蔑儿乞人赤勒格儿?你出刀吧,还等什么!”德薛禅别过脸去。

“你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那好,我自己会去问孛儿帖的。”赤勒格儿把刀插入鞘中,回身走了。

德薛禅想了想,叫住他:“赤勒格儿!”

赤勒格儿回头。德薛禅说:“你不要干蠢事,术赤是铁木真的儿子。”

赤勒格儿不信地摇摇头,又要走。德薛禅又叫住他:“赤勒格儿,凭我这一把胡须和你放了我的恩情起誓,术赤的确是铁木真的儿子。我的老妻告诉我,孛儿帖在被你抢走之前就怀了身孕了!”

赤勒格儿看看德薛禅,说:“不,你骗我!长生天不会对我这么残忍,连这一点儿希望都不给我这个家破人亡、孤苦无靠的人留下。”赤勒格儿走了。

德薛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豁儿赤逃回了阿兰塞铁木真的中军大帐。烫伤疼得他龇牙咧嘴。通天巫阀阔出在给他胸前和手上敷药。每碰一下他便大声叫喊:“哎哟,疼死我了!”

者勒蔑打趣道:“好在只是烫伤了前胸和手臂,如果破了相,可汗将要赏给你的那三十个老婆可就惨了。”众人大笑。

豁儿赤叫道:“我都要疼死了,你们还来取笑!”众人仍大笑不止。

铁木真也笑道:“豁儿赤,你伤得很值得,立了个头功!”

来会合铁木真的王汗也凑趣说:“不过,你再也不要碰到札木合了,要不,他非煮了你不可!”

铁木真占据了阿兰塞,心里踏实多了。他吩咐博儿术放出哨探,让全军将士都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准备以逸待劳,迎战十二部联军。

追赶豁儿赤的纳牙阿和只儿豁阿歹跑了回来,对札木合报告说,豁儿赤已经进了铁木真前锋的古列延。札木合气急败坏地踢翻了羊肉锅。大家都感到事态的严重。塔里忽台等几个铁木真的死敌聚在札木合的大帐里商量对策。

“古儿汗,”塔里忽台说,“铁木真占据了有利地势,我看弘吉刺部、斡亦刺惕部军心已经浮动,明天打起来,很可能凶多吉少啊。”

脱黑脱阿建议说:“我倒有个主意,把弘吉刺、斡亦刺惕那几个部落放在前面,我们四个部落在后边,不怕他们不拼死冲杀!”

“不妥,”札邻不合反对说,“他们既然无心恋战,对铁木真来说,他们再多也不过是一大群等着宰杀的羊!”

塔里忽台一拍大腿:“有了,听说乃蛮部的不亦鲁黑汗会札答之术,能呼风唤雨,明天攻击之前,如果他能求来一场雨,我们一定会士气大振!”

札木合也听说过这事。既然地利不占优势,人和就显得非常要紧。如果联军的士气被鼓动起来,靠着三倍于敌的兵力,取胜还是不成问题的。他同意了塔里忽台的建议,让人去请不亦鲁黑汗明天阵前作法。

兀惕乞牙的盆地里,十二部联军的将士们肃立着,带着无限崇拜的心情看着不亦鲁黑汗作法。只见不亦鲁黑汗面前放着一个铜盆,他将手中的石子放入盆里的净水之中,口中念念有词:

永恒的长生天在上,

净水里投进了狗宝牛黄,

立即赐给我们雷鸣电闪吧,

啊,快降下雨暴风狂,

让铁木真闻风丧胆,

让十二部联军士气昂扬!

不一会儿,不知道是天有不测风云还是不亦鲁黑汗真的法术高强,一片乌云从天边出现了,并且像奔马般跑过来。

札木合兴奋地用手一指:“乌云!”将士们人人雀跃,个个欢呼。塔里忽台举起弯刀大声喊道:“杀死铁木真——”

数万人一齐高呼:“杀死铁木真——”

一个霹雷,随后狂风携着暴雨像瓢泼般的袭来。联军将士在风雨中呼喊着,蹦跳着。忽然,札木合头一个停止了呼喊,他用手试试风向,又转动着身子判断了一下,脸色骤然变白了,他过去一把揪住不亦鲁黑汗的前襟,质问道:“你是怎么作的法?”

不亦鲁黑汗不明所以地问:“这,这……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他把不亦鲁黑汗推到身前迎着风雨站着:“你看看,你求来的风雨为什么风朝我们这里刮?我们连眼睛都睁不开。怎么打仗?”

不亦鲁黑汗懵了:“我,我也不知道。这,也许是天意!”

札木合推开不亦鲁黑汗,声嘶力竭地叫喊:“不!这不是天意!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砍下铁木真的头!”他抽出刀来,“都给我听着,前进则生,后退则死,给我杀上阿兰塞!”

联军开始进攻了。联军中乃蛮部的军队在不亦鲁黑汗的指挥下冒着风雨往山上爬着。他们的身后是泰赤乌人的队伍,说是第二梯队,实际上是督战队,他们如果后退,泰赤乌人的刀箭会要了他们的命。可是往山上攻也不好过,铁木真军队的三排弓箭手放出的箭密如飞蝗,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这时,站在蒙古军队一边的德薛禅向山下大声疾呼道:“不亦鲁黑可汗,我是弘吉刺部的德薛禅,风雨打得你们的人睁不开眼睛,这是长生天帮助铁木真,你不要给札木合卖命了——快逃吧!”不亦鲁黑汗听到德薛禅的喊声犹豫不前,他的人马进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后队督战的泰赤乌人队伍里,赤刺温拉着傻骆驼大喊:“快跑啊——铁木真杀来啦——快跑啊!”他们头一个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跑。就像羊群走路靠头羊带领一样,人们在往山上攻的时候,尽管有人倒下了,大家也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可是,一旦有人逃跑了,马上带动一大片人也跟着逃跑,泰赤乌人全队动摇了,兵士们投了命似的往回败退。

不亦鲁黑汗的军队见后边没有人督战了,也纷纷败退下来,两个部落的人比赛似的往山下跑去。

泰赤乌人后边是塔塔儿人的队伍,札邻不合指挥自己的兵士稳稳地压住阵脚,毫不留情地射杀败退下来的泰赤乌人和乃蛮部人。败退下来的联军只得转身再往山上冲。

听说德薛禅已经到了铁木真那边,还在阵前喊话动摇军心,脱黑脱阿愤怒地质问赤勒格儿:“是不是你放了德薛禅那个老东西?”

赤勒格儿并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坦白地承认说:“我不愿意杀死孛儿帖的父亲!可是我不会放过铁木真!”

他抽出刀一挥:“蔑儿乞人跟我冲上山去活捉铁木真——”他带着自己的一队士兵冲了上去。

札木合与塔里忽台在中军指挥。札木合问:“有两个时辰了吧?”

“有了,快有三个时辰了。”塔里忽台回答。

“啊,血!”脱朵指着山坡上流下的雨水,众人望去,雨水是红的了,而且颜色越来越浓。随后,一群有鞍无人的战马奔驰而下。人们闪开,马群奔驰而过。看到这情景,败局已经显露出来了。塔里忽台对札木合说:“看样子你的古儿汗当不成了,今天败局已定,你我分路逃走吧。”

札木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能就这么完了!”

塔里忽台愕然:“你还想打?”

“不,弘吉刺部的辎重、老幼妇孺在后边,你我分了吧。”札木合说完上了马,塔里忽台等也上了马。札木合带着自己的军队奔去。脱朵问塔里忽台:“首领,我们也赶快去抢吧。”

只儿豁阿歹生气地说:“首领,这不光彩!”

纳牙阿也说:“札木合算什么众汗之汗?简直是个鼠窃狗偷之辈!”

塔里忽台想了想说:“我们还是赶紧回老营,带着妻儿老小逃命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四个人带兵奔向自己的古列延。

阔亦田之战是争夺草原霸权的一场决战。各部贵族害怕铁木真的崛起,推举札木合为“古儿汗”,即众汗之汗,誓与铁木真为敌。但各怀异志的乌合之众经不住铁木真、王汗联军的猛烈打击,不到一天就土崩瓦解了。这不仅给铁木真提供了报仇雪耻的机会,而且为他进一步统一蒙古准备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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