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景一手揽着林妙言的身体，一手覆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揉着，听到奶妈的声音，双目忽的一凛，转过头来。那双冷目让奶妈惊悚得魂不附体，苍目一闭，掉下一颗浊泪来。
“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就好。”戾气从离景的周身散出：“来人，把奶妈给我关起来，好好看管。”
奔夺上来的下手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离景俊脸阴兀，冲着几人喝令：“还愣着干什么？都聋了吗？”
“是，二少爷。”几个人拖着瘫软在地上的奶妈出去，萦弱的啜泣也渐渐在屋内消退，只剩林妙言苦难挣扎的声音了，反倒更加突兀。
离景一侧脸蹭着她布满汗渍的脸，忽然很心疼，那疼痛敲打着他的神智，穿透他的胸腔。嘴角紧紧的抿着，抱着她说不出话来。
门外步伐纷乱，医生呼啦一下涌进来，还不忘恭敬的唤一声：“二少爷。”
离景一边伸展开蜷缩成一团的林妙言，给她盖好被子，一边急声吩咐：“快给她检查。”
“是，二少爷。”
时间滴嗒滴嗒趟过须臾，医生抬起头禀告病情：“二少爷，您不用担心，二少奶奶看来是吃了什么不净的东西，只是一般的肚子痛，我给二少奶奶止了痛，只要睡一觉，醒来就会没事了。”
离景暗暗松了口气，那双手因为过份用力，血液似乎还没有迂回，仍旧麻木不仁。抬起手，摆了摆：“都下去吧，在大厅候着，直到她没事谁也不准离开。”
医生收拾好仪器，点点头：“是，二少爷。”
离景把门关上，慢半拍的转过身，倚靠到门板上，远远注视床上睡熟的女人，头发润泽的贴在她的侧脸上，眼睛懒懒的闭合。迟缓的笑了一下，他才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怦，怦，怦”一下一下恢复如常。
医生被允离开大院时，上海滩已经被夜色实实笼罩。
离景扶着林妙言从楼上下来，经过一天的折腾，浑身像水捞了一样，刚刚洗过了才终于恢复清爽的感觉，这会儿林妙言倒觉得全身一阵舒畅。
小丫头兴奋的跑过来：“二少奶奶，您终于没事了。晚餐准备好了，请二少爷二少奶奶去用餐吧。”
离景点了点头，拉着林妙言的手去餐厅，林妙言环视一周，忽然狐疑问出：“怎么没见奶妈，她人呢？”以前只要她有点风吹草动，奶妈都会第一时间跳到她面前的。
小丫头吞咽了下口水，懦懦的看了一眼二少爷，低头不语。
离景面色平静，调调冷得没有多少情绪：“奶妈被我关起来了。”
林妙言瞠目大睁：“为什么啊？凭什么啊？你又发什么疯啊离景？”
离景嘴角一抿，低头冷眸倪她，瞄了半晌像似没了看头，拖起她就往餐厅踱：“你先跟我去吃饭。”
林妙言得不到答案，执拗得不肯走，可手上的力道哪里抵得过离景，活生生的被他按到座位上，才听他缓缓道出：“奶妈在你早上喝的汤里下了毒。”
林妙言的脑子嗡一声，曾经悲摧的戏码又在头脑中闪现，离老太太枯手攥紧她，疼到发颤，白织的灯光下，一张脸狰狞得宛如梦魇。
离景瞧她一眼，知道她又想起往事，大手覆上她双眼又拿开，好像这样就能掩住她头脑中的一切惊悚幻象，再看不到。开启的声音温温软软：“先吃饭吧。这件事我会解决。”
林妙言怔愣了一下，接着摇摇头，十分正式的看向离景：“这事不是奶妈有意要做的，肯定中间有什么误会，一定是你搞错了，她人呢？你快叫过来问问啊。”
离景双目一抬，僵持着不动，半晌，叹了口气，她的执拗劲了上来，不问个通透了然这饭是吃不成了。
无奈烦躁的冲着下人吩咐，“去把奶妈叫上来。”
“是，二少爷。”
须臾，两个下人把奶妈拖上来，一松手苍老的奶妈就已奄奄的脱落到地板上，冰冷的板石乍得她瑟瑟发抖，双眼一直盯着林妙言，见她没事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
林妙言心中一疼，嘟起嘴责备离景：“你有病啊，这么对待奶妈。”其中人已经射了过去将老人家扶起来。
奶妈眼睛也不避忌林妙言的清水眼眸，直言坦率：“二少奶奶，我的确是在你的汤里下了东西。原因我现在不会说，不过我没有害你的心。”
凭一个女人的第六感，林妙言也不相信奶妈会害她，其中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等问出，奶妈干瘦的手已经沾到她的侧颜上，像在心疼的细细抚摸：“二少奶奶，看到你没事真好。今天发现我好像真的老了，不能照顾你多久了。”
林妙言一阵怔愣，大量心酸涌上来，这样的话听起来并不唯美，只有感伤。
吸了吸鼻子嗔怪：“奶妈，你乱说什么呢，除了你谁能照顾好我啊。”
离景双眼一亮，骤然起身，盯住奶妈的双眸冷冽如霜：“是不是大少爷让你这么做的？”
“呃？”奶妈一时哑口无言，直直的目光里有一瞬犹豫。
离景幽眸一凛，低音暗骂一嗓：“妈的。”熟视无睹的吩咐众人：“服侍二少奶奶吃饭，一会儿让她早点休息。放了奶妈。”大步跨过来，揽着林妙言亲了亲，轻声哄骗安抚：“你在大院乖乖呆着，我去找离风，今晚洋行有点事要处理，可能不会回来。”林妙言只觉裙角被离景带起的风掀动沉浮了一下，再一抬眼，人就已经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