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除了老天使们,最多的就是猫了。
而且不知为什么,这里的墓地里通常只会有猫,不会有狗。
它们是墓地天生的守护者。
它们安静的在墓地小道里走着,或者在某个墓碑上坐着,看人。
它们有很多,并且不怕人。我从来认为我们是同类,因此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和敌意。
我想象它们在墓地的生活,就好比我是其中一员。
冬天的早晨,下雪的前夕,极度冰寒。它们(和我)在一间亡者小屋里醒来——这里的墓地,除了墓碑还有很多小房子,我想是供神用的,通常窗户都是教堂里那种彩色玻璃。小屋里总会暖和一些,即使没有火堆。可谁知道呢,或者它们(和我)到了深夜,就会给自己点燃一个温暖的小火堆,像深夜里一朵娇艳的花。
早晨的墓地里,天会比巴黎市区亮得快一点点,因为这里空旷啊,无遮无挡,冷气也会因空旷而加倍。它们(和我)伸伸懒腰,用爪子洗洗脸,走出小神屋。墓地里也渐渐有了人烟,像蒙帕那斯墓地,有些巴黎人,每天都要纵横其中,从一端去到另一端,这里是可以行车和走人的。
它们(和我)熟悉每一个邻居——居住在墓地附近的,每天在此穿梭的,都是邻居。比如希拉克先生,比如杜蓬太太和她的小女儿希琳娜——希琳娜经常在妈妈的陪伴下,来到墓地里散步以及嬉戏。希拉克老先生则每天拄着拐杖,拿着一个老式收音机,来到墓地里,找张长凳子坐下,和墓地里的人们一起听世界。即使寒冬也不例外。这里是他们的花园。
它们(和我)看着这些,总是难免要面带微笑。
中午的时候,有稀疏的日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大概明天就会下雪了吧。它们(和我)在墓地里走来走去,看望每家每户,都是很熟悉了的。
游客每天都是不少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他们总会拿着墓地地图,或是拿着写有某人名字的纸条,寻寻觅觅。
它们(和我)喜欢从游客的神情和外表,猜测他们来自何方,正在寻找何人。但是否所有摇滚青年都是来找吉姆·莫里森?所有文艺青年都来找波德莱尔、杜拉斯?所有同性恋都来找王尔德?……它们(和我)时常看走眼的。人们在寻找这些被赞美的灵魂时,就像在寻找自己心里一个不存在的梦。它们(和我)捉摸不透。
这里啊,离天堂最近,离地狱也不远。但它总还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