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军通过多种渠道获得的马匹,数量是较大的,保证了作战骑乘的需要。《平寇志》卷二记:“贼多精骑,每跨双马。官军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卷六载:“贼营马多也。……马既甚多,大马日支料一斗,中马六升,饱腾如是。”“骑兵决战,一兵必二、三马,更番驰骤而不疲毙。”“流寇以马为家,大头领有六七十骑,或百骑,小头领亦二三十骑。……官兵一人一骑,至贼营不五六十里,亦二三十里,人马不饥则倦,是以多败。”
除了战马以外,农民军还有为数较多的骡、驴和少量骆驼,用于人员乘骑和物资运输。
(三)攻城装备
李自成农民军善于攻城,攻城主要有云梯、冲车、火药等装备。
云梯。云梯是攻城攀登城墙的装备。大顺军攻城,不一定都炸毁城墙,一般都用云梯。由于云梯高大,携行不便,所以就近取材制作。崇祯十七年三月,大顺军攻取北京城时用了大量云梯。《明季北略》多次记述了其军这次攻城用云梯及其用材、高度、数量等。卷二十三《李自成人京城》条记十八日攻城事说:“贼造云梯高四五丈,城外周围布置,凡数百张……”卷二十《十八日申刻外城陷》条说:“贼架飞梯攻西直、平子、德胜三门,势甚危急。”同卷《李自成人北京内城》条记十九日事:“京城壁立数仞,峻甚,清再至,俱不能仰攻。贼砍杨树为云梯,漏下五鼓,使孩儿军从东北猱升以上。”卷二十《元宵贼入城》条也记了农民军攻京城时用的云梯:“贼用高木续接,纬以绸布,使健儿鱼贯而登。”
李光壂《守汴日志》记李自成农民军首次围攻开封:“云梯百余座,……置濠边,……贼以四十八人舁一大云梯,将抵城下。”可见农民军有时攻城,用云梯之多和形制之大了。
冲车。冲车又称洞车。《流寇志》卷七说,李自成农民军“攻城……,间用云梯、洞车。”其构造不见史载。攻城时,撞击凿洞破坏城墙,也用于遮蔽士兵免受敌人打击。李自成农民军攻开封、南阳、榆林等城,都用了这种装备。如《国榷》卷九十七记农民军首攻开封:“贼以洞车障士,傅城穴之,七昼夜不息。”《平寇志》卷四说,崇祯十四年二月,“己未,贼以洞车数百障骁贼,多具锹锄,环而凿之,七昼夜不息”。
崇祯十六年十一月,大顺军围攻榆林城,城中顽固据守,“贼攻益力,逾旬不克。贼以冲车环城穴之,城崩数十丈,贼拥入,城遂陷”。这说明冲车在攻城中能发挥比人力更大的作用。
炸药。按用途炸药可分为起爆药、破坏药和火药。大顺军的炮铳所用发射药是火药,攻城爆破用的是炸药,史料均称为火药。炸药是农民军生产的,作战所需数量很大。如李自成农民军第二次围攻开封时,在城东北角掘成一大洞穴,“以布囊运火药于其中,无虑数十石”。
(四)水上运输装备
为适应江南作战和渡江渡河载运兵马物资的需要,崇祯十六年后,大顺军组建了水师,并开始造船。这年六月,“李自成大造战舰于荆、襄”,还“大作战舰攻常德”。同年冬与次年春,大顺军东渡黄河向山西等地进军,“先于沙涡口造大舟三千号”。
制造不能满足需要,大顺军就用其他办法获取。崇祯十六年正月十八日,大顺军攻陷汉阳府,“抢舡四五千只,十九日过江取武昌府。”这年除在沙涡口造船外,“又掠民船万余,以载兵马”。前一条记载未言明“抢”官军或民间,后者所记船数似有夸大。敌视农民军的史家所谓“抢”、“掠”不可全信,不过大顺军在急需之时的获取带有强制性当为事实。
大顺军的船只有多少?史料无确切数字。清顺治二年(1645年),阿洛格军追击进入湖广的大顺军,仅获船就有“三千一百八艘”,再从上述史料提到的一些数字看,大顺拥有的舰船数量是较多的。
大顺军过江渡河无船或船只不足时,还用竹、木结筏过渡。《明史纪事本末》卷七十八说,崇祯十六年八月,“孙传庭师次阌乡。自成尽发荆襄诸贼,俱会于河南。步贼沿河列守,自汜水至荣泽,伐竹木结筏”。
(五)其他装备
除上述大型装备外,大顺军还有一些小型装备。装备虽小,作用不小,是备战、作战不可缺少的。
1.作战防护着装
盔甲。为作战防身,古代军人常头戴盔、身着甲,一般是金属制品。顺治元年(1644年)七月,清国子监司业薛所蕴的启本中说,大顺军在山西“一省地方,尽派打造盔甲”。《流寇志》卷七、《明史纪事本末》卷七十八均记:大顺军攻城时,“人戴铁胄,蒙铁衣”。这种铁制胄、衣,也就是盔甲。可见大顺军不仅用棉甲,也用铁制盔甲。
绵甲。鉴于金属制盔甲笨重不便作战,大顺军创制了作战用绵甲。《流寇志》卷七说:“其甲缝丝绸帛,累至数十重,有近百者,轻而韧,矢镞、铅弹不能人。”类似记载还见于《明史纪事本末》卷七十八等。这种绵甲质优实用,是大顺军特有的。史载农民军第一次攻开封,有“白甲贼首”、“红甲贼首”。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大顺军进攻北京城时,“贼衣黄甲,四面如黄云蔽野”。首领和部队穿甲颜色不同,可能是为区别不同战斗分队,不是随意穿着的。
箭衣。这是古代军队射手之服,窄袖,袖端无下半,上可覆手,谓之箭袖。这种服装,不仅大顺军将士穿着,李自成也穿用,并规定只能军用,不许民用。《后鉴录》卷五记李自成进入北京城时,“自成绒帽,窄袖衣”。《甲申传信录》卷六记:李自成东征吴三桂出京时,穿“蓝布箭衣”,并说“其乡民不得穿箭衣,以别军民”。
上述三种着装是根据不同需要穿用的。攻城时穿戴盔甲,若穿绵甲不足以防御城上石、火之类打击。野战时穿绵甲,若用盔甲过于笨重,不便作战。弓弩手穿箭衣,三者此衣最轻,训练时、平时也可穿着。
2.随身携带器具
葫芦。《明史纪事本末》卷七十八记:崇祯十六年八月,“孙传庭师次阌乡。自成尽发荆、襄诸贼,俱会于河南。……人佩三葫芦”。每人带三个葫芦,说明是统一装备的。葫芦可作盛器,应作盛水等用。
囊橐。《甲申朝事小纪》初编卷三《李自成始末》载,李自成军令“禁行囊勿藏白金”。《流寇志》卷七也说:“囊橐不许多携金银”。囊橐就是口袋,毛传说:“小曰橐,大曰囊。”《诗大雅·公刘》有句:“乃裹糇粮,于橐于囊。”“糇粮”就是干粮。大顺军士兵随身携带的囊橐,可能是一种装干粮等用的袋子。为适应行军,应比较小,也许同现代军人战时携带的细长粮袋类似。
3.宿营用帐篷
《明史·李自成传》:军令“过城邑不得室处,……寝兴悉用单布幕。”《明史纪事本末》卷十八也说:“虽拔城邑,不听屋居,寝处布幕,弥望若穹庐。”《明季北略》卷十七《李自成陷归德》记,崇祯十四年三月十七日,农民军攻陷归德城,“贼营延亘六十余里,上以白布覆幕,望之如荼”。这种白色“布幕”,就是白布制成的军用帐篷。
4.登越山险器械钩、钉
钩、钉是大顺军根据战备需要打造的。《明史纪事本末》卷七十八《李自成之乱》载,崇祯十六年五月,李自成在襄阳时,组织“铁工昼夜造铁钩、钉各万余,谋向潼关,逾越山险”。这些器械虽小,用途却很大,《流寇长编》等书也有记载。
六、政治宣传
崇祯十四年(1641年)后,随着农民起义形势的迅速发展,李自成适时提出“取天下”的战略目标和“均田免粮”等一系列政策主张。紧密配合军事斗争,农民军注重加强政治宣传与鼓动工作,讨伐官府,瓦解敌军,宣传动员群众,鼓舞将士斗志。其形式之多样、内容之丰富、效果之明显,是中国历次农民起义所少有的。
(一)发布檄文、诏书
根据当时的形势和任务,为号召民众,声讨官府,使各阶层人士知晓农民军的政策主张,李自成农民军通常在进军某地时发布檄文。出于同样目的,李自成建国大顺后,也以个人名义发布诏书。
崇祯十六年(1643年)正月,农民军在进军黄州时发布的檄文云:
为剿兵安民事。明朝昏主不仁,宠宦官,重科第,贪税敛,重刑罚,不能救民水火;日罄师旅,掳掠民财,奸人妻女,吸髓剥肤。本营十世务农良善,急兴仁义之师,拯民涂炭。今定承天、德安,亲临黄州,遣牌知会士民,勿得惊惶,各安生理。各营有擅杀良民者,全队皆斩。尔民有抱胜长鸣,迎我王师,立加重用。其余勿得戎服,玉石难分。此檄。
这年十二月,农民军开始东征,向山西等地发布的檄文说:
倡义提营首总将军为奉命征讨事。自古帝王兴废,兆于民心。嗟尔明朝,大数已终,严刑重敛,民不堪命。诞我圣主,体仁好生,兴旗一举,海宇归心。渡河南而削平豫楚,入关西而席卷三秦。安官抚民,设将防边,大业已定。止有晋燕,久困汤火,不忍坐视。特遣本首于本月二十日,自长安领大兵五十万,分路进征为前锋,我主亲提兵百万于后。所过丝毫无犯。为先牌谕文武官等,刻时度势,献城纳印,早图爵禄。如执迷相拒,许尔绅民缚献,不惟倍赏,且保各处生灵。如官兵共抗,兵至城破,玉石不分,悔之何及!
李自成进入北京后,曾驰檄吴三桂等明军将领,如对左良玉、高杰、刘泽清的檄文云:
大顺国王应运龙兴,豪杰响附。唐通、吴三桂、左光仙(先)等知天命有在,回面革心。朕嘉其志,俱赐彩缎黄金,所将兵卒先给四月军粮,俟立功日升赏。抗命周遇吉身具五刑,全家诛戳,刑赏昭然。尔等当审时度势,弃昏就明,身享令名,功垂奕世。孰与弃身亡卤,妻子戳辱,大福不再,后悔噬脐。檄到须知。
在给吴三桂招降檄文意思与此基本相同,也是晓以利害,表明农民军刑赏分明的政策。
李自成建立大顺政权,推翻明政府的目标既定,兵锋指向明都北京,遂于大顺永昌元年(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发布了主要针对明帝明官的诏书:
上帝鉴观,实惟求莫,下民归命,只切来苏。命既靡常,情尤可见。粤嵇往代,爰知得失之由;鉴往识今,每悉治忽之故。兹尔明朝,久席太宁,浸驰纲纪。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贿通官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绅,闾左之脂膏殆尽。肆昊天聿穷乎仁爱,致兆民爰苦于祲灾。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恫瘝之痛。念兹普天率土,咸罹困穷;讵忍易水燕山,未苏汤火。躬于恒冀,绥靖黔黎。犹虑尔君若臣,未达帝心,未喻朕志,是以质言正告:尔能体天念祖,度德审几,朕将嘉惠前人,不吝异数。如杞如宋,享祀永延,用彰尔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庆,用彰尔之仁。凡兹百工,勉保乃辟,抑商孙之后禄,庆嘉客之休声。克殚厥猷,臣谊靡忒。惟今诏令,允布腹心。君其念哉,罔怨恫于宗工,勿阽危于臣庶;臣其慎哉,尚效忠于君父,赓诒谷于身家。永昌元年谨诏。
这是李自成着名的永昌元年诏书,指斥明王朝的腐败,宣传他“绥靖黔黎”和对明政策。“人读之多为扼腕,而朝臣若处梦中,……有识之士,无不寒心。”
(二)利用文告、告示宣传
这是农民军以文字形式通告公众的常用文件。根据当时的形势和任务,利用这种形式通知某事,宣传政策、主张。
农民军常在攻城时,将文告用箭射入城中,晓以政策,敦促官军投降。如崇祯十五年(1642年),李自成第三次攻开封时,就将“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将军李示”的文书射入城中。崇祯十七年三月进攻北京时,也射书入城。
农民军还将政策、要求写成告示,张贴于街市,使目标受众知晓和遵行。郑廉《豫变纪略》卷四记,崇祯十四年正月,李自成农民军攻克洛阳后,“出示开仓而赈饥民”。顾炎武辑《明季实录》载:李自成“斩潼关而人秦,盗仁义之虚声,播强暴之实事。伪示传云,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妇如淫我母,反毁我先帝加派等语。”农民军进入北京后,“榜示民间照常生理,罢市者斩”。兵政府遍贴安民榜云:“大师临城,秋毫无犯,敢有卤(掳)掠民财者,凌迟处死。”吏政府为选授官职事,谕示明文武官员:“凡属臣庶,应各倾心。尔前朝在京文武官员,限次早一概报名汇察。”
大顺军利用告示这种形式宣传自己的政策,其效果是明显的。崇祯十七年正月,明工科彭琯就奏言:“往者逆贼犯楚,实由人心惑于‘三年免征,一民不杀’之伪示耳。”
(三)传牌城乡
配合檄文等形式,农民军还将有关政策、要求书于便人观看的大牌之上,在大军来到或官员赴任前,先派人负牌传至,宣传政策、主张,敦促明朝官员尽快降顺。
前引崇祯十六年正月,农民军在进军黄州时发布的檄文中说:“遗牌知会士民,勿得惊惶,各安生理。”进军山西等地前,以“倡义提营首总将军”名义所发的檄文中说:“为先牌谕文武官等,刻时度势,献城纳印,早图爵禄。”
《平寇志》卷六载:李自成农民军“立投顺牌四,凡破城,四向负牌,至村落降者,即负牌过别村。日行每数百里。”
《明季北略》卷二十《张履旋投崖》记:崇祯十六年二月,“贼遣伪官于山东、河南州县,各处代任。每官先遣牌至州县,士民各苦征输之急,痛恨旧官,借势逐之,执香迎导,远近风闻若狂”。
该书同卷《十五居庸关陷》记崇祯十七年三月事:“自成行牌郡县,云:‘知会乡村人民,不必惊慌,如我兵到,俱各公平交易,断不淫污抢掠。放头铳即要正印官迎接,二铳要乡宦迎接,三铳要有百姓迎接。’”
同书卷二十三《李自成传牌》载:“自成传牌各处,诡称‘仁义之师,不淫妇女,不杀无辜,不掠资财,所过秋毫无犯……’百姓闻之,望风迎降。”
农民军传牌的记载远不止这些,仅从以上记载,基本可知传牌的时机、方式、内容和效果了。
(四)深入敌后宣传鼓动
在占领区宣传的同时,农民军士兵还化装成商贾等身份,到敌人后方向广大群众宣传义军及其政策,以争取人心,加速非占领区的归顺。
崇祯十三年(1640年)冬后,李自成农民军在河南迅速发展,李岩等知识分子加入到农民军队伍中来。李自成采纳其行仁义、收人心,据河洛、取天下等建议,并让这些人负责政治宣传工作。《罪惟录·李自成传》记:崇祯十三年底,“李岩教自成以虚誉来群望,伪为均田免粮之说相煽诱”。《明季北略》卷十三《李岩归自成》条说:“岩遣党伪为商贾,广布流言,称自成仁义之师,不杀不掠,又不纳粮。愚民信之,惟恐自成不至,望风思降矣。”
崇祯十七年四月,陈方策在塘报中说:李自成农民军“到处先用贼党,扮作客商贾,同口一词,接续传布说,‘贼不杀人,不爱财,不奸淫,不抢掠,平买平卖,蠲免钱粮,且将豪富之家银钱,分给百姓。’”
崇十六年十二月,督师标下冠带官徐准为中原地区“讹言易惑人心等事”,通过兵部上奏明帝。崇祯圣旨批道:“据奏逆贼杀害甚惨,讹言煽惑,明系奸细捏布。着该部即将此本钞传省、直各抚按,张示通衢,以坚士民守志,有传讹的即时擒拿枭斩。钦此。”这年李自成农民军在河南屡破官军主力,配合军事攻势的政治宣传力度是很强的,这从朝廷的文件可见一二。不仅农民军自己宣传,群众也参与宣传。农民军的政治宣传工作绝非“讹言煽惑”可以解释。百姓心里有杆秤,官方有禁不止,正说明民心所向,农民军的宣传效果良好。
(五)阵前实施攻心战术
农民军遇敌,特别是遇到有较多乡亲的官军,往往并不接仗,而是实施攻心战术,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崇祯九年(1636年)夏,李自成进军陕北,延绥总兵俞羽中霄部全军覆没,“从乱者益众”。《流寇志》卷三在记述此事后说:
陕兵边兵,皆某里党,战亦不尽力。川兵贪利财物,贼遗所掠金帛子女于途,即开营纵其逸去。贼每遇秦师,多眼语曰:“和仗乎?真仗乎?”官兵畏贼,且不乐战,谩应之曰:“‘和仗。”即遗赂。又请遗以功,则分所卤(掳)胁良民遗之禽(擒),是以斩馘日报,而贼起如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