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任远马任远是宕昌土司家族中一位有影响的重要人物，他虽然没有正式担任土司，但官府和他本人，都是把他看作实际上的土司。《纪略》末尾有“陕西西宁镇文县营守府功加都司世袭土司马任远号毅斋”的署名，当为马任远自署。《纪略》有“康熙十四年秋，蒙靖逆将军张疏题：文县原设守备一员，查土司马任远随征屡有战功，堪当其任”的记述，可见当时在社会上是将马任远按土司对待的。由于《马氏世谱纪略》的续修即“重叙”主要是他主持的，文县秀才张应角、张应运显然也是由他聘请来宕昌土司衙门重叙家谱的，所以他的事迹在重叙的《纪略》中记述最详。马任远为马国栋长子，武举人，康熙十五年（1676）被任命文县守备，时文县为吴三桂部占据，任远驻防宕昌地区，康熙十八年（1679）文县收复后始到任。在马国栋年迈病重时，由于马任远已是文县营守备，马国栋呈请官府让马任远之子马天骥袭任土司职务。马任远虽任文县守备，但当时正处于朝廷平定吴三桂叛乱时期，陇南是交战争夺的重要战场之一，所以马任远是率部转战于陇南各地并曾较长时间驻防宕昌地区，宕昌土司衙门事务由马任远与其父马国栋共同决策处理是无疑的。如《纪略》称康熙“十八年二月，奉洮岷岳副总兵令，为兵马云集宕昌，以备征剿，因城内民房稀少，难以驻扎，即令远鸠工修造营房二百间，并坍塌城垣、垛口，工竣呈报”。马任远在驻防宕昌地区时，无论是多次征战平定宕昌境内叛军活动还是备战中，都在实际上为土司衙门尽了力，其活动就是宕昌土司事务的重要组成部分。马任远在文县从吴三桂叛军势力控制下收复后赴任，政绩突出，受到文县各界赞誉，评价很高。对此重叙《纪略》中并非完全是溢美，光绪《文县志》对马任远的记载与《纪略》基本一致。《纪略》称康熙十八年（1679）秋八月，“远领兵由牛头关一路进征，恢复文县。逆贼闻讯逃遁四川。时投诚官员并绅衿士庶罗马迎拜，咸诉大兵云集，粮草不足，实难支持。远曰：‘吾守兹土，民即赤子，忍令困扰乎？’乃禁兵不得滋掠，大张晓示，令各归业，百姓叩头感泣，归输环集，乡绅父老制锦颂德”。光绪《文县志》将马任远列入“名宦、名将”，为其立传：“马任远，岷州武举，（康熙）十八年任。好行善事，雍容有儒将风。修临江桥营署，文民德之。后升怀远守备。光绪建元，重修县志，因其贤，会营员制木位附祀鲁公遗堂之西。”可见其在文县得民心之深。
马逸姿字云峰，是宕昌土司家族中又一位重要人物。可惜的是关于他的事迹几乎没有任何其他资料可参考，仅仅是家谱《开宗》部分附有他写的《云峰氏家训》和他的职务。我们只好根据这些线索对他的情况作初步的推断。关于他的职务，家谱说是“江南庐凤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按《清史稿·地理志五》“江苏”条：“明为南京。清顺治二年改江南省，设布政使司，置两江总督及江宁巡抚，治苏州。又设凤庐安徽巡抚，寻裁。十八年，分府九：安庆、徽州、宁国、池州、太平、庐州、凤阳、淮安、扬州，直隶州四：徐、滁、和、广德，属安徽，江南左布政使领之。康熙元年，安徽设巡抚。三年，分江北按察使往治。五年，扬州、淮安、徐州复隶江南。六年，江南更今名，改左布政使为安徽布政使司，驻江宁；右布政使为江苏布政使司，治苏州，统江宁、苏州、常州、松江、镇江、扬州、淮安府七，徐州直隶州一。乾隆二十五年，移安徽布政使司安庆。”《清史稿·地理志六》“安徽”条：“明属南京。清顺治二年，改江南省，置凤阳巡抚及安庐池太巡抚，兼理操江军务，并统于淮扬总督。六年，俱罢。十八年，设江南左、右布政使，以左布政使辖安庆、徽州、宁国、池州、太平、庐州、凤阳、淮安、扬州九府，暨徐、滁、和、广德四直隶州，驻江宁。康熙元年，始分建安徽为省治，复置巡抚，驻安庆。六年，改左布政为安徽布政使司。乾隆二十五年，安徽布政使亦自江宁来驻。”据此可知，清初江南省即后之江苏、安徽两省，设左右两布政使，左布政使驻江宁（今南京），乾隆二十五年（1760）始移往安庆，辖后之安徽；右布政使驻苏州，辖后之江苏省，从没有“江南庐凤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的设置。于是马逸姿职务的真实性便成问题。但《清史稿·职官三》“布、按二司置正、副官”条载：“寻改置布政使左、右参议，是为守道；按察司副使、佥事，是为巡道。时道员止辖一府，或数道同辖一府也。顺治十六年，谕各道兼带布、按二司衔，着为例。康熙六年，省守巡道百有八人，厥后渐次复置，有统辖阖省者，有分辖三四府州者，省置无恒，衔额靡定，均视其升补本职为差。乾隆十八年，罢参政、参议、副使、佥事诸衔，特峻其品秩。初制，参政道从三品，副使道正四品，参议道从四品，佥事道正五品。至是俱定正四品。嗣是守、巡诸道先后加兵备者，八十余人。四十一年，诏道员署布，按二司者，许上封奏。”可见马逸姿为安徽庐凤道守道无疑，因从顺治十六年（1659）起分守道员即署布政使官衔，而至乾隆四十一年（1776）起“道员署布、按二司者许上封奏”。关于马逸姿的活动时间。马逸姿是清代哪一时期的人物？可从以下几方面推测：一是马逸姿参与了康熙十三年（1674）土司马国栋捐助兵粮和战马饲草之事，因“家训”中有“迄予不德，念切匡勃，事上恤下，捐草助粮，奉旨赐额，异代留芳”的训词。其口吻几乎就是马国栋。二是马逸姿任安徽庐凤道道员在江南省分为江苏安徽两省后不久，即康熙六年（1667）后不很久，仍习惯上沿用江南省旧称，如家谱《纪略》中马国栋移文各衙门请求其长孙马天骥袭替其职时，对平庆临巩道即称为“平庆临巩布政司”。三是家训明确署明“道光甲申（1824年）桂月望日玄孙马桩修敬立”，是指从马逸姿到马桩修相隔是五代人，按家谱中《纪略》和《宗图》历代平均看，马氏土司每代人享寿40年，按马逸姿与马桩修均属壮年年龄段30年代距推算，马逸姿书写家训时间正好在康熙十三年的1674年前后。关于马逸姿与马土司的关系。马土司家谱《纪略》和《宗图》所记只是历任土司，没有涉及未任土司的任何人，只有《纪略》中记述了马任远，如前所述，马任远实际上是被按土司对待的。马逸姿所写“家训”及其玄孙立训所署时间姓名同时被收录人家谱，足以说明其与土司家族是至亲，“家训”是马逸姿子孙遵奉的，也是土司家族共同的家训。根据其活动时间及“家训”涉及内容和与马土司家族关系，可以推断马逸姿当为马国栋之子，马任远之弟，马天骥之叔。康熙《岷州志·选举》所载“武举”中，记有马任远，为丙午（1666年）武举人，又有马任大，为壬子（1672年）武举人，比马任远迟6年，疑此马任大即马任远之弟。马逸姿当是马任大，逸姿为号，云峰是字，以号行，故署名以逸姿而未署马任大。按此推断，“家训”内容及其他有关问题均可得到合理解释。地方志为何对马逸姿事迹失载呢！按其官职，县志应当有较详记载，但《岷州志》成书于康熙四十一年（1702），其时马逸姿官位可能还未达到详记标准。更主要的是地方志“生不立传”，其时马逸姿还在世。岷州在康熙后再无续修县志，直至清末陈如平编写成《岷州续志采访录》手稿，所以清代康熙后史实俱缺。史籍失载，口碑资料不可能长久流传，所以马逸姿基本事迹无从了解。
马乾第十五任土司马乾是自始祖马珍赴京朝见明太祖朱元璋后，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晋见皇帝的宕昌土司。马乾自幼接受良好的儒家教育，通书史，习武事，“为人谦恭好士，明察能断”，其任内不见军事活动记载，当是宕昌及周边地区相应安定的时期。他的政绩主要在于对辖民统治管理方面，“自任事以后爱民如子，理家有条，治民有法，恩威兼济，番、汉戴之如父母”。“各隘口及番、汉地方，赖以无事”。正是由于他本人较高的文化思想修养和对辖区统治管理的卓有成效，受到属民的拥护，也博得上级官员的好评。嘉庆二十四年（1819）五月，蒙总督长龄题奏，赴京为嘉庆帝祝寿。一个在全国来说势力不是很大、品级亦不很高的土司官，能够被批准赴京向皇帝祝寿，这是不寻常的，是宕昌土司政治上的大事。《宗图》详尽记述了马乾朝见嘉庆帝的过程。当年八月十二日嘉庆皇帝在热河狮子园接见马乾，十三日又引见一次，此后又为嘉庆帝站班三次，听戏看烟火两次，召见一次。此间多次受到赏赐，并赏戴花翎，加官为正四品。十九日叩谢皇恩，二十日启程返回。在热河皇宫8天，受到丰厚赏赐和极高待遇。应该说，马国栋任内康熙帝所赐亲书“功高卜式”匾额是宕昌土司在清代的首次社会政治地位高峰，而马乾在热河为嘉庆祝寿并受到丰厚赏赐包括赏加正四品官衔把宕昌土司的社会政治地位推向了顶峰。在马乾之后，随着大环境的变化和内部条件的限制，宕昌马土司逐渐由兴盛转向衰落，直到民国时期最后改土归流，没有再出现过新的辉煌。正因如此，马乾是历任宕昌土司中不以武功着而以文治显的突出人物，在宕昌土司家族史上是空前绝后的。
马承烈关于马承烈的史料极少，仅在家谱末尾马继贤所补记的其始祖马震到其本人的世系序次的8行文字中，两次提及，“四世（指马继贤父）马承瑞，系安德之子，土司马承烈从堂兄。马继贤系承瑞四子，马承烈从堂侄”。另见于清《光绪朝东华录》光绪六年（1880）四月十三日左宗棠奏折中“且据署洮州土司杨作霖、岷州宕昌土司马承烈禀报”，逆首“哈力供称，系岷州土司马承烈所属西岔里人。上年十一月内，瓜子沟番民古旦巴，信约该逆同谋起事”等零星记述，其生平事迹及主要经历，无从考知。马承烈为第十九任宕昌土司，马乾曾孙，马荣之子。在他生前和故后，有两件大事对宕昌土司产生根本性的重大影响。一是他娶卓尼杨土司女为妻，杨土司将所属三角坪、武坪两地作为嫁妆陪赠，使宕昌土司辖区大为扩展，增加了三角坪、武坪一大片土地和人口。二是他逝世后，其养子马培德尚幼，由其正室杨氏署理土司事务，其间衙门的总管与当地绅士共谋使岷州州府行文让其堂侄马继贤担任了宕昌土司。此后，马承烈侧室张氏乃携养子马培德长住兰州，在上访告状的同时，供养子上学读书。直至1916年获北京政府批文，以夫丧妻继例准张氏继承其夫马承烈土司之职。此间马继贤实际担任土司达10年之久。张氏任土司又10年后，于1926年将土司职务转由其养子马培德继任。马承烈去世后，土司职务由堂侄和妻子承袭，这在宕昌土司家族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也正是由于这一重大变故，宕昌土司势力急转直下，一蹶不振，远不如与其并存的卓尼杨土司之盛。
几个相关问题
关于宕昌马氏“自扶风传九世而至”。张玉书在《马氏世谱序》中说马氏中的宕昌马氏“自扶风传九世而至”。《云峰氏家训》中亦曰“始祖伏波，茂陵之阳。传及九世，乃迁宕昌”。而明刘世纶《马氏世谱纪略》则只说“宕昌之有马氏，非旧籍也，系出东汉伏波将军援之后，家秦西扶风县，累有封袭，至晋谪戍四川黎州安抚司安置。历唐至元，因功迁岷州卫千户指挥使，携眷属百余，徙占岷城南一百二十里地宕昌，遂家焉”。按《马氏历仕世职顶辈宗图》所列从马纪到马广臣17辈约历500年，平均一辈30年左右。宕昌马土司家族从晋代即由扶风谪戍四川黎州，至元至正九年马纪由黎州至岷州宕昌无论如何不止九世。因晋惠帝太安二年（303）李特已建成蜀政权，马纪祖先迁四川黎州当在此前。而以此时至元至正九年（1349）则达1046年，马纪之祖从扶风至黎州1000多年只传九世，则每世寿命平均达110岁以上，这是绝不可能的。宕昌另有扶风马援之后的一支马氏，即宋名将马暨、马垄兄弟家族，其在南宋时已“世居宕昌，父叔兄弟皆以忠勇为名将”。宕昌作为马氏郡望之一当在南宋时即已形成，而不是马纪之后的马土司家族兴盛后形成的。所以，张玉书所说马氏中“宕昌自扶风传九世而至”者，当指与马土司家族同出扶风马援之后的宕昌老马家即马暨、马堃家族而言，《云峰氏家训》显然是误为马土司家族。马暨、马垄一支即宕昌老马家至今为宕昌巨姓，当地俗称“七户马家”，远远盛于马土司家族。
关于马土司先祖马纪的出身。宕昌地区民间包括马土司管辖区的官鹅沟和大河坝沟藏族群众中，广泛流传着一个故事：马土司之祖为一陕西马姓货郎，客居宕昌城关坡头村，因识字懂礼仪，与宕昌藏民熟悉并向藏族头领传授礼仪，被朝廷任命为土司，管理宕昌藏民。某些地方文史工作者因没有读到宕昌土司家谱及有关重要史料，将此传说误认为史实。宕昌马土司之祖马纪在元末来宕昌，为千户指挥使官，这在家谱及其他史料中都是证据确凿，无可置疑的。民间传说往往在时间和地域上对历史人物和事件相互串户，东拉西扯，这是常见的现象。我们认为，这一传说却也反映了马土司历史上某些方面的现象或线索。如马土司祖先为陕西人，与坡头村关系密切，明代马土司家族坟墓在坡头，必有族内守坟人居住，马土司先祖与宕昌藏族及各部族首领来往较多，关系密切等等。
关于马土司所辖宕昌藏民中杨姓居民与卓尼杨土司的关系。大河坝沟兴坪村藏族杨姓居民称，其先祖是从山后（即今舟曲、迭部）翻山在大河坝沟林中狩猎套香獐子而定居的，后生三子为三房。其先祖与卓尼土司祖先同由西藏东来，所以他们原为卓尼土司所管百姓，因此姓杨。据《卓尼县志·些的传》，卓尼杨土司之祖些的“是藏王赤热巴巾派来安多地区征税大臣噶·益西达尔吉长子的一系，出生于四川若尔盖浪道（即作格浪哇），自幼聪明机智。为了寻找宜农宜牧的地方，与其弟傲地率部走出草地，渡过黑河、黄河，来到甘川边界的热东巴时，内部发生分歧，部分属部沿白龙江而下进入迭部沟。他率部……到洮州境内的达高坡（今卓尼县申藏乡石山大族村北5公里）暂时定居下来……后又向南迁居到雷马沟（现属卓尼县木耳乡）。永乐二年（1404）些的收服迭部沟18旗……永乐十六年（1418），些的进京朝贡，封为正千户，并授为世袭佥事兼武德将军。从此，些的便成为集族权、神权、政权于一身的卓尼第一任世袭土司”。按此，宕昌藏族杨姓居民先祖若确系宕昌与舟曲、迭部分界的大石山后自然流入，与卓尼土司有一定联系是可信的。一是其先祖可能是随些的兄弟东迁中在热东巴沿白龙江进入迭部的那一部分牧民的后裔，二是其先祖可能是永乐年间些的征服了的迭部18旗中的部分属民的子孙。当些的后代受朝廷赐姓杨后，流落宕昌的原山后藏民的后代后来也以历史渊源关系跟随卓尼土司采用汉姓杨姓了。值得指出的是，不管宕昌杨姓藏民其祖先与卓尼杨土司的渊源关系如何，但当他们移居宕昌之后，即为宕昌马土司的辖民，与卓尼杨土司没有行政与宗教上的隶属关系了。卓尼土司的管辖范围和军事活动，始终没有到达过今宕昌县城周围地区，杨、马二土司在今宕昌、舟曲白龙江沿岸地区没有交界，中间被黑峪黄僧纲与岷州多纳赵土司辖地所隔断。同时，宕昌马土司第一任马珍是明洪武四年（1371）授封土司的，而些的则是永乐十六年（1418）被封为土司的，宕昌土司比卓尼杨土司早封土司达47年。与杨土司有历史渊源联系的宕昌藏族居民只是极个别从山后自然移来的，除兴坪村外，其他村子没有从山后来的说法。
相关的实物资料。康熙御书赐给马土司的“功高卜式”匾，是宕昌马土司家族最重要的文物，一直为历代土司所珍惜。此匾直到1952年土地改革时，仍完好保存。新中国成立后，马土司衙门被宕昌区政府作为办公处所，土改中被区公所工作人员拆毁。当时区公所秘书周锐曾于1985年亲口告诉笔者，说他们将此匾取下时，是用镔铁皮包裹着的，上有“功高卜式”四个大字，及“康熙御笔”四字，周还曾问“功高卜式”不知何意，笔者为其介绍了《汉书》中卜式传的内容。马土司祖坟墓碑是了解研究马土司衙门历史的重要而珍贵的资料，可惜碑石几乎全部毁坏和遗失。文革前马土司坟的整个山头被宕昌一中开荒种地，但几十道碑石仍在田地里，规模壮观。1987年9月5日，笔者与宕昌党史办主任韩国玉去马土司坟山头考查，仅有一道完好的石碑横于田边小道上，另有三块残碑。完好碑石上从右到左第一行字为：“大清道光十五年十一月谷旦”，中间一行大字为：“敕封明威将军先考府君行一马公之墓”，世左边的一行为“男广臣勒石”。很清楚是马广臣、马世臣、马荩尽臣三兄弟为其父马乾所立墓碑，所记时间、人物与《马氏历仕世职顶辈宗图》完全一致。而此碑上所署马广臣，又是《宗图》中所记载的最后一任土司，《宗图》至他记述中断。仅此可知，马土司家谱中所记史实和人物，是真实准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