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矿长虽然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是也不敢违抗摆蕴菲的命令,就叹了一声上车随摆蕴菲到红旗煤矿上去了。
红星煤矿与红旗煤矿可以相互看到,但是也相距十公里远,他们越过一段山路,才来到红旗煤矿上。虽然红星煤矿出了事故已经停产,但好像并没有影响到红旗煤矿的生产,这里仍然像往日一样,灯火通明,机声隆隆,井口不断地出煤,车辆不停地往山下运煤……
摆蕴菲和孔矿长到行政办公楼上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凌昊天,又到生产办公楼上去找,仍然没有见着凌昊天。连凌昊天都找不到踪影,更别说找肖燕子了。摆蕴菲这才让孔矿长给凌昊天打电话,他说自己的电话摔坏了,是用摆蕴菲的电话打的,对方已经关机。
找肖燕子的事就这样无果而返,摆蕴菲有些失望,但是她没有气馁,决定抽时间继续查找肖燕子的下落,一定要查一查煤矿官股的事情。
17
井右序让李宜民和王步凡到他这里是商量今天晚上突击调查滨海别墅问题的。在这之前井右序和王步凡商量如何查滨海别墅的事情,王步凡认为用天首市的公安人员容易走漏风声,可能达不到他们预想的效果。因此他说最好是把天野市公安局的人调过来,搞个突然袭击,这样效果可能会更好。井右序笑了笑说:“陈书记慧眼识干部啊,我敢说这个办法宜民同志就想不出来,声东击西、借尸还魂可是你王步凡惯用的手法,好风凭借力嘛,嗯,是个好办法。”
王步凡不好意思了,用双手向后拢了一下自己的背头:“我可不是不相信天首警方,是不相信个别人,再说现在向天歌同志刚刚从天野调过来当公安厅的副厅长,让他调用天野的警力应该没有问题。”接着又说,“井书记,用天野警力我可有个条件啊。”
井右序说:“什么条件?说吧。”
“我王步凡在省城人微言轻,天首市谁认得我是谁啊?这可不是在天野。如果让我带着人去查别墅,一旦有人说天野警方跨区域办案不合规矩怎么办?有人不听我的命令怎么办?井书记必须任总指挥亲临现场。”
“嗬,步凡,你将我的军是吧?”
“不敢,不敢,我说的是实话。”
“我是管干部的,不是管查案的,这个任务应该交给宜民书记去办,你去协助,我可知道那个向天歌的德性,他认你王步凡的账,不一定认李宜民的账。”
“我肯定要去。”
“但是有一条,步凡,对你来说现在可是敏感时期啊,你可以到场,但不要下车。不要让人家说你王步凡新官上升三把火,这三把火有时候是褒义,有时候可是贬义啊。”
王步凡听了井右序的话点了点头。随着自己地位的高升,王步凡在政治上也日渐成熟,以他现在的处世之道是绝不会去搞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但是他仍然非常感谢井右序的提醒。然而面对天首市以及河东省的局势,他不可能无所作为,一旦纪委有什么行动,别人都会理解成是他王步凡新官上任烧的火,因为李宜民过去一直是四平八稳的,从来没有创造性地工作过。就拿闻过喜揭发滨海别墅的事情来说吧,从查处别墅入手,确实是反腐败工作的一个切入点,可是别墅的存在也不是一两天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人去查处,他王步凡一到河东省纪委上班就查处了,被查处的人肯定会把这个“功劳”加在王步凡的头上,不管他出现在现场与否,别人都会这么认为。他也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下级服从上级。
下级有些时候就是上级手中的一个棋子,要把你放在哪里,要你发挥什么作用,是上级摆布的,而不是你自己去发挥的。接到闻过喜的揭发信后,他想了很多,兴奋过,也困惑过。兴奋的是面对腐败现象,毕竟有人敢于披坚执锐地站出来与腐败分子作斗争,只要有党的领导,有广大干部群众的支持,反腐败斗争肯定会取得胜利。困惑的是揭发信闻过喜送给他了,他不能不向省委汇报,可一汇报这个事情就好像是他提出来的。好在省委书记陈唤诚比较重视,李宜民比较支持,井右序的态度也比较明朗。这样从外表上看就是省纪委或者说是省委的一次大行动,而不会有人认为是他王步凡新官上任烧的火。他曾经揣测陈唤诚不会同意纪委的行动,然而这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了,陈唤诚很讲究策略地答应了,并且还有具体的指示,看来省委书记和省长之间的斗争已经拉开序幕了,不然陈唤诚绝对不会同意搞涉及路坦平的任何事情。
李宜民的到来,打断了井右序和王步凡的谈话。李宜民先向井右序通报了几个省内高官可能在天首集团入股分红的事情,井右序有些吃惊:“老李,官股这个情报准确吗?没有想到他们那么大胆!”
“现在还不能说肯定或者否定,但是这个情况确实非常严重。要想了解到事情真相,也只有苗盼雨和她的哥哥苗得雨知道。要么就是去向受益者们了解,可他们在没有受到‘双规’处分的情况下会说实话吗?老井,这个情况是我爱人摆蕴菲了解到的,本来是要和我一起来向你汇报的,可是她现在忙得都不知道白天黑夜了,我只好简单先汇报一下。”
“苗得雨是苗盼雨的什么人?”井右序问。
“苗得雨是苗盼雨的哥哥,是天首集团煤业公司的总经理。”李宜民说。
“你的意思是怎么调查官股这个问题?从什么地方入手?”
“我的意思是把官股这个问题上报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让中纪委的人介入,这样调查力度会大一些,要想打鬼,借助钟馗。我们现在也只有让中纪委来扮演打鬼的角色了,仅凭我们只怕权力不够,难度很大。因为我们面对的是省长和他的亲信,他们中间有些人也不是省纪委能够管得了的!”
“这个事情你向陈书记汇报没有?”井右序问李宜民。
李宜民说:“没有,他在北京开会,不好联系,我又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事情。”
“你确定路坦平在官股这个问题上不干净?”
“基本可以肯定,即使他没有亲手拿钱,也是他儿子以他的名义收了钱,如果没有他这棵大树,他儿子算老几?”
“老李,这样吧,针对官股这个事情我想陈书记肯定会支持的,你就先向中纪委汇报吧,至于陈书记是否赞成和支持,让中纪委的同志和陈书记联系,我也会主动和陈书记联系。这个事情一刻也不能拖了,现在上边对官股的事情特别重视,我们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啊。入股的事牵涉到省长路坦平的儿子,牵涉到省委常委、天首市委书记刘颂明,牵涉到组织部长周姜源和副省长季喻晖,甚至还会牵涉到政协主席刘远超,河东省纪委已经办不了这个案子,案情重大啊!”
“我也是这个意思。”李宜民态度坚决地说。
“这样吧,马上就要去查处滨海别墅了,你现在就给中纪委的有关领导打电话,把查处滨海别墅的事情也顺便汇报一下,等中纪委那边有了明确的指示我们再行动,你就在我这里打电话吧。”
李宜民听井右序这么一说,就在井右序的办公室里给中纪委的一位李副书记打电话。这时井右序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陈唤诚的号码,就赶紧去了办公室的小套间里,在电话里彼此问了好,也通报了两边的情况,井右序特意把查处滨海别墅和查处官股的事情向陈唤诚作了汇报,陈唤诚对查处官股的事情特别重视,他说他也准备在开会回来之前去见一下中纪委的有关领导,把有些事情认真汇报一下……
李宜民向中纪委的有关领导汇报了河东省天首集团可能已经拉有些领导干部下水,在煤矿入股分红的事情,又汇报了要查处滨海别墅可能存在的腐败现象。中纪委的领导十分重视,并且作出两点指示和一个决定。两点指示是:天首市滨海别墅区出现大量高标准的豪华别墅,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现象,不管有没有腐败现象都应该查处,中纪委坚决支持河东省纪委的查处行动;在天首集团发生矿难事故,死伤二百名矿工的情况下,不管干部入股的事情是否属实,只要群众有反映,就应该引起高度重视,绝不能麻痹大意。中纪委作出的决定是将于近日派出调查组,由中纪委副书记带领亲临天首市,调查落实群众反映的焦点问题,并要求河东省纪委给予积极配合,官股不能等闲视之。
中纪委领导已经作出了决定,井右序也把陈唤诚的态度和指示传达给李宜民和王步凡,李宜民和王步凡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再没有什么顾虑了,他们也相信有省委书记陈唤诚的支持,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王步凡接到公安厅副厅长向天歌的电话说天野市公安局的同志已经出发,估计一个小时后到达天首市。王步凡估算了一下时间,查处滨海别墅既是周末,又在夜间九点半之后,应该会有相当大的收获。他把自己的想法向井右序和李宜民汇报之后,井右序果断地说:“开上我的车,咱们三个人到高速公路的出口去迎接他们,让向天歌在那里和我们会合。天野干警一到,就带领他们直奔滨海别墅区,来他个突然袭击,尽量扩大战果。老李,查滨海别墅我可以参与,但是后边的事可就是你们省纪委的了,你准备怎么办?”
李宜民态度坚决地说:“我老李什么时候拉过稀?省领导不归省纪委管,一旦查到有问题的立即上报中纪委,省领导以下的只要有问题,先‘双规’然后再查处,不是还有检察院和反贪局的嘛,他们能办这个事情。”
王步凡有些担心地说:“向天歌只能带领天野市公安局的同志把滨海别墅调查一下,或者说把人带出来。下边的工作只怕需要省公安厅薛永刚和省反贪局秦时月配合,可是薛永刚和秦时月他们又能够起什么作用呢?”
井右序说:“先捉老虎,再造笼子,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走漏一点儿风声,在信息时代,一个电话、一个短信就会坏了我们的大事,等把滨海别墅围起来开始逐户检查的时候再通知有关部门也不迟。”
李宜民和王步凡对井右序的话都表示赞同,三个人又研究了一阵子查处结束以后的方法步骤,已经九点钟了。井右序站起身准备离开,李宜民和王步凡跟随井右序身后。
来到电梯门口,正好碰见陈唤诚的秘书闵锐。闵锐向几位领导问了好,几位领导向他点了头,然后擦肩而过。闵锐向陈唤诚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井右序他们三个人下楼。王步凡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又注视了一下闵锐,闵锐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仅这一个动作,却让王步凡起了疑心,以往他在电梯门口也碰见过闵锐,他总是十分谦恭地驻足挺立,以微笑来目送领导们上电梯,然后直到电梯门关闭,当领导们保养很好的面容彻底消失在已经闭上的电梯门口时,他才会离开,如果是领导下电梯,他会有意退让一步,让领导们前行,他只有和陈唤诚一起下电梯时才会小跑着走在前面,去给陈唤诚开门,甚至恰如其分地搀扶一下。
在王步凡看来,今天闵锐的表现就有些不正常,是不是闵锐刚才在楼上,后来才上了电梯又装样子重新下来?是不是闵锐刚才已经偷听到什么或者感觉到什么异常了?他虽然这样想,但是没有根据的猜测他从来不会对着领导说。
王步凡和李宜民在楼下等着,井右序亲自开车去了。王步凡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李书记,揭发滨海别墅可能存在腐败现象是河东日报社的闻过喜,我觉得这次行动应该让记者参加,把必要的镜头拍下来,作为将来的证据,不然他们……”
“哈哈,都说你王步凡鬼点子多,今天我可算是领教了,看来这个纪委书记还真应该让你来干。”
王步凡敏感了:“李书记,你可别这么说……”
李宜民又笑道:“形势所迫,大势所趋。我一个人能把所有的官帽子都戴上?哎,还不赶快通知闻过喜,注意策略啊。”
“知道了。”王步凡点着头赶紧打了闻过喜的电话。闻过喜正好在办公室加班,路长捷在给他搞卫生。闻过喜一听是王步凡打来的电话,就笑着说:“王书记,有何吩咐?”
王步凡在那边说:“你小闻不是要反腐败吗?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也就是你揭发的问题,你把摄像机扛上赶到省委门口来,对了,用接不用?”
“不用,我有车。”
“什么时候买车了?”
“没有,我一个穷文人哪里买得起车啊,是小捷的车。”闻过喜这么说着,看路长捷要问他干什么,就急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王步凡并没有弄清楚闻过喜说的是小捷还是小姐,只是命令似的说:“那你马上赶到高速路口去,有任务,带上摄像机啊。”
“知道了。”闻过喜刚刚说完话,那边也压了电话。闻过喜立即联想到他那封揭发滨海别墅问题的材料,也猜测到王步凡肯定是要对滨海别墅采取具体行动了。
路长捷问:“是王步凡的电话?让你干什么去?”
“让我反腐败,走,我得马上去,看样子事情很紧急,可能是查处滨海别墅。”闻过喜说罢提了摄像机,拿了路长捷的车钥匙就要出门。
路长捷急忙说:“反腐败也算我一个,走,我开车送你。”
闻过喜又贫嘴了:“小捷,是不放心我?还是怕反腐败反到你老爸的头上?”
“别贫嘴了,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在大是大非面前,你不一定就比我路长捷高尚。”
“小捷,要是拍摄了苗盼雨和你老爸在床上做爱的镜头,那可就……”
“去,路省长在北京开会呢!”两个人一起出门,不再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