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步凡其实已经弄清楚天首集团的背景了,但是他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我这个纪委副书记没有到那里调研的资格吗?任毅,我们去调研,管它有什么背景呢,难道它天首集团是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办的?就是安南办的企业,只要在中国的地盘上,在河东省的地盘上,我都可以去调研啊,调研又不是调查案子,你也太小心了吧!再说这是省委和省纪委的决定,你这个办公厅主任也太小心、太敏感了吧?”
任毅的脸红了一下:“王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路省长不高兴。”
王步凡用双手向后拢了一下自己的背头,又故意说:“任毅,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们到天首集团调研一下,路省长就不高兴了?天首集团是路省长办的?我可是没有听说啊,难道天首集团只允许路省长去调研,就不允许我们去调研?”
任毅的脸更红了,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向王步凡解释才好,又怕王步凡产生误解。苗盼雨和路坦平的关系,天首集团和省政府的关系,在河东官场是人尽皆知的,凡牵涉到天首集团的事情,人们都习惯于向路坦平请示汇报,不知道王步凡初来乍到,他知道不知道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任毅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下:“王书记,咱们是到天野集团总部还是到下边的厂子里去?”
其实王步凡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想点透,也不想向任毅解释那么多。望着任毅说:“走吧,走吧,我听说天首集团实力雄厚,办公大楼很漂亮,可是截至今日我还没有见识过,就到总部去看一看吧。”
任毅仍然显得极不情愿,但是不敢再违背王步凡的意图,磨磨蹭蹭到办公室里提了包跟随着王步凡下楼。
到了楼下,任毅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王书记,是否通知一下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以往路省长去调研都带记者。”
王步凡笑道:“我王步凡能和人家路省长相比?不必了,咱们去随便看看,不要弄得那么复杂。”
“这……”任毅欲言又止。
王步凡望着任毅问道:“任主任,你说现在的领导怎么那么好上镜头?屁大点儿事也要兴师动众,我对那种作派是有看法的,我在天野当市委书记的时候就很少上电视,经济不也上去了吗?你知道现在群众怎么说?领导镜头稠,群众必然愁,领导镜头稀,经济上阶梯……哈哈,很有意味啊!”
任毅笑着说:“早听说王书记为人为官作风独特,今天我算是真见识了。”
来到天首集团办公楼前,绿树成荫,喷泉如花,办公大楼霓虹灯闪烁不停,苗盼雨和南瑰妍已经笑容可掬地在门口迎接了。望见苗盼雨和南瑰妍在门口迎接,不由让王步凡有两点很吃惊,一是他今天来天首集团并没有事先通知苗盼雨,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二是南瑰妍明明昨天晚上和薛永刚被抓起来了,怎么会这么快就又放出来,是谁把她放出来的?
苗盼雨毕竟不是一般的人物,尽管王步凡心中的疑问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苗盼雨好像也已经猜到了,就主动说:“王书记和南瑰妍是老朋友了,我曾经通过她向你讨要过书法呢,现在就挂在我的办公室里。唉……昨天晚上南瑰妍去拜访薛厅长,不知道怎么就造成了一点儿小误会,我让刘颂明书记跟井书记说了说,把瑰妍放出来了,现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刚刚去看望了病中的李宜民书记,也是刚回来。”
王步凡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没有接苗盼雨的话,也没有就昨天晚上查处滨海别墅的事发表任何意见,随苗盼雨上了天首集团的办公大楼,一边上楼一边很随意地问着企业的一些情况。
19
陈唤诚、井右序和李宜民他们有意保护王步凡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陈唤诚此次进京确实是向中组部和中纪委推荐了王步凡出任河东省纪委书记的事。就在查处天首市滨海别墅的第二天,中组部和中纪委来人考察王步凡,他们是先到天野去的,在天野住了一天,天野的干部群众对王步凡的评价很好,考察组的人又来到天首市向有关领导考察王步凡。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事先好像有人组织似的,考察组的人刚刚住进省委招待所,就有上百人来围攻招待所,公然声称是告王步凡状的。带头告状的是天首集团红旗煤矿的矿长凌昊天,他们还喊出口号:坚决反对上级提拔贪污受贿、作风腐败的王步凡出任河东省的纪委书记。
王步凡并不知道上级来考察他,有人围攻省委招待所的时候,他正在医院看望病中的李宜民。李宜民望着王步凡很伤感地说:“步凡同志,我这一病是死是活还很难说,省委的工作我不怎么操心,有陈书记和井书记呢,他们都是原则性强、工作能力强的好干部,唯一担心的是纪委的工作,你初来乍到,不说业务熟悉不熟悉,凭你的能力干什么工作都能干好。我担心的是你在没有扶正的情况下,言行难以服众,纪委机关的干部也该吐故纳新了,他们干起工作来没有创造性,总是瞻前顾后,就拿办公厅主任任毅来说吧,他是个好人,是个比较称职的办公厅主任,可惜就是太世故了,还沉湎于彩票之中,我提醒过,也批评过,可是效果不明显。步凡,人啊,有时候如果太世故也误事哩!”
王步凡现在还不想多评价任毅,急忙说:“李书记,现在白血病能治啊,你患的并不是绝症,只要找到能够配对的骨髓,抓紧进行骨髓移植病就好了。”至于李宜民说的其他人,王步凡现在更不想进行评价,毕竟自己屁股还没有坐稳呢,但是他为官多年,这样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有些事是下边人的责任,有些事可能是领导的责任,一个群体有没有战斗力,从很大程度上说是要看领头人的,不是看一般人的。
李宜民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步凡,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血型很特别,不是O、A、B和AB这四大血型中的任何一种,是医学界通称的熊猫血型,你想啊,常人移植骨髓配对都很难,我这种血型能够配对的概率几乎等于零……”
“李书记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地球都变小了,这么大一个中国,不可能找不到可以配对的人,再说中国没有还有外国嘛!我相信你的病一定能够治好的。”王步凡也觉得李宜民的病治好的希望比较渺茫,但是他在那样安慰李宜民的同时也确实是那样想的,像李宜民这么好的干部,真的不应该死,他相信现在的科技水平能够挽救李宜民的生命。
王步凡和李宜民正说着话,突然接到纪委办公厅主任任毅的电话:“王书记,这个事情太让人不可思议了,愤怒,我愤怒啊,你才到纪委上班几天啊,又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就会有人告你的状呢?”
任毅的话让王步凡一头雾水,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用双手向后拢了一下自己的背头说:“任主任,有人告我的状?为什么?都有什么罪名啊?”王步凡说这话时还是乐呵呵的样子。
李宜民敏感了,伸手要了王步凡的手机问道:“任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李书记,现在有一百多号人围攻省委招待所,上级不是来考察王书记吗?在这种敏感时期偏偏就有人闹事告状,为首的是红旗煤矿的矿长凌昊天,好像还给王书记罗列了不少罪名呢!”李宜民听着电话气得脸色发紫,王步凡也听见电话内容,现在他再也笑不出来了,同时已经体会到陈唤诚等人不让他过早出风头的良苦用心,但是风雨毕竟已经来临,他想躲避已经不可能。
但是他不知道这场风雨究竟会给他的仕途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过他坚信三点:一、自己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最多升不了那个纪委书记,绝不会被免职,只要不被免职,就决心与那些人斗争到底;二、自己一到省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就有人告他,正好说明这些人没有低估他的能量,甚至可以说某些人已经害怕了,他没有来省城之前为什么不告他?因为你一个天野市的市委书记管不了省城的事,威胁不到那些自身有毛病的人;三、在政治逐渐走向文明的形势下,不可能再制造出什么冤案,只要他王步凡不被整倒,告他的人可以说是提前向他挑战了,那么他就要应战,他是个在斗争中求团结的人,从天南到天野,一路斗争一路升官,他相信党不会亏待一个正派的官员,也相信自己在未来的斗争中不会败下阵来。李宜民仍然在向任毅了解情况,但是后边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听了。
李宜民和任毅通话结束,把电话还给王步凡,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在翻号码,翻了一阵子,电话打通了:“老郑,听说你到河东来了,可惜本人龙体欠安,不能为领导接风洗尘,也不能到招待所给你请安,见谅啊。”
“老李,听说你病了,我正准备去医院看望你,就被告状的人围住了,是不是你们推荐干部不慎啊。哎,你平时身体壮得像头牛,这次是怎么了,是不是太劳累了?不是什么大病吧?”那边说话的内容王步凡也能听得到。
“我有点儿小不适,没什么大病,来医院探望就免了。老郑,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们推荐王步凡是经过长期观察、认真考察、慎重推荐的,河东形势复杂,你们可要明察秋毫,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啊!”李宜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