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753700000012

第12章 亚利桑那州的雌虎

“请问科长在吗?”

“他正好出去了。我是他的秘书,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叫凡·德·马克,是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专属侦查员。刚才车站那里来了两个奇怪的行李箱,想通知科长一声。车上有一股动物尸体的臭味,能不能请科长派人过来一趟?”

一九三一年十月十九日下午四点三十分,一通电话打到了加州洛杉矶的警察局搜查科长约瑟夫·F。泰勒那里。我代替科长记录了电话的内容。现在回想起来,这通电话正是那个震撼全美的事件的开端。

在介绍故事之前,有必要先作个自我介绍。我叫玛德琳·凯利,是泰勒科长的秘书。在洛杉矶这个世界的犯罪“圣地”工作,每天目睹四百五十位侦探活跃在刑侦过程中。

走廊对面,就是杀人强盗组警长D。A。达文德森的办公室。我—玛德琳·凯利秘书—立刻把电话内容写在便条上,攥在手里,冲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达文德森警长人称“洛杉矶秃鹰”,是警界元老。三十年来侦破过若干种血腥事件。他一看完纸条,就对房间里的刑警们大喊道:“莱恩!特雷斯!过来一下!这件事有必要好好查查,你们赶紧去南太平洋铁路公司看看,直接找凡·德·马克,他说那儿有两个臭行李箱。”

还真是,的确是两个臭行李箱。

弗兰克·莱恩刑警与O。P。特雷斯刑警立刻冲出办公室,没五分钟就到了S。P铁路公司。

公司的侦查员C。D。凡·德·马克早就等候多时了。不过他说那两个行李箱里装的可能是别人打猎打到的鹿—当时正好是狩猎的季节。

“不过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就麻烦你们过来一趟。”

特雷斯正儿八经地问:“东西放在哪儿了?”

“现在放在行李室里。其中一个实在是太臭了,我们就把它放在月台上晾了一整天。我去叫负责货物的安德森过来,详细情况你们可以问他。”

据负责货物搬运的A。V。安德森说,这两个可疑的行李箱是当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经S。P。线运来的。火车从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出发,行李箱在第三节货运列车上,正好由安德森负责。

。 Southern Pacific(南太平洋)的缩写。

“货车乘务员提醒了我,”安德森如此说道,“然后我就让提货处的主任乔治·布鲁卡保管好这两个行李箱,一旦有人来取就通知我。然后,嗯……大概是正午时分吧……”

一位青年和一个年轻女子来到了手提行李提取处,出示了行李运单,要提走这两个行李箱。两个行李箱的号码分别是“663165”和“406749”,而列车号码是“1”,也就是刚才说的那趟列车的编号。两个手提箱的总运费是四美元四十五美分。

“布鲁卡立刻向我通风报信。我见到了那两个人,告诉他们说行李有些问题,不能立刻交给他们,让他们跟我来一趟。他们的神色立刻慌张了起来。我们在离行李箱三十尺开外的地方就闻到了那股恶臭。我就说:‘您看,是有股臭味吧?’可那个女子居然说没有闻到任何味道。我就拉着他们走近箱子,这下那女子终于承认‘好像是有点儿臭味’。天地良心,那岂止是‘好像有点儿臭味’啊!我要求他们至少要在我面前打开那个大箱子,否则不能把行李交给他们。没错,那个大箱子是最臭的,负责卸货的员工都捂着鼻子呢!”

而后,那女子说她忘了带钥匙,安德森便说车站里没准儿有备用钥匙。这时,与她同行的那个青年狼狈地说道:“这怎么行!怎能在人前打开女性的箱子!太没礼貌了,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他竟然反咬一口。

女子一直保持冷静,听到青年这么说就更是来劲了:

“那我给我丈夫打个电话,让他赶紧把箱子的钥匙拿来。”

于是女子就去了安德森的办公室,因为那里有电话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打了电话,总之一两分钟过后,女子又回到了行李室,说现在丈夫不在家,用人不知道钥匙放在哪里,他们决定先回去一趟,过一阵子再过来。

“可是,我们一直等到四点,他们俩还是没有出现。箱子却越来越臭了。侦查员马克先生和站长麦肯瑟先生就决定请警察派人来一趟。”

莱恩和特雷斯刑警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行李室。安德森用手指了指角落里的行李箱。一个是黑色的正方形捆包,另一个稍小一些,是长方形的灰绿色箱子。

莱恩用鼻子嗅了嗅说:“死鹿不会这么臭的。”

“说得是啊!”特雷斯潇洒地说道。

两位刑警还不确定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鹿”,可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两人凝视了箱子许久,忽然发现有一些略带红色的茶色液体从大箱子的接缝中流了出来,滴在地上。

铁路公司为了检查可疑行李,总会备有几千把各种型号的钥匙。几个人在几千把钥匙中不断寻找着能打开箱子的那把,最后总算被莱恩寻获。他把钥匙插进大号行李箱的锁眼里,犹犹豫豫地打开了箱盖。一打开箱子,两人不禁后退了好几步。这一瞬间的恐怖景象,竟让两位身经百战的刑警大吃一惊。

两人首先看到箱子中的一堆杂物—明显是为了凑数扔进去的—信件、文件、丝带、照片、裙子、袜子、胸衣等。刑警们拨开这些杂物检查箱底,看到了一幕令人恐惧的景象:箱底竟是一具折叠得极不自然的、用毛巾包裹着的裸体女尸。

“啊!”莱恩条件反射般地松开了抓住箱盖的手。箱盖立刻掉了下来,“砰”的一声,盖上了这幅可怕的景象。而特雷斯则立刻冲向电话,打给了搜查科杀人组主任菲利普·帕杰斯。

“喂!又有的忙了!忙也忙不完。赶紧派指纹科的人到S。P。的停车场来!”

那个小箱子里有一条儿童用的粉红色毛巾,里面裹着一个美丽无比的年轻女子的头颅和身躯。除此还有两个小包裹,打开一看,正是女子双足。箱子里并无她身体的躯干部分,也就是从胸部到膝盖的那个部分。从照片来看,这名年轻女子可是个大美女,和电影明星露丝·查塔顿很像。而且案发现场还是好莱坞所在的洛杉矶……难道这起案件和电影明星有关?这件事的新闻价值可不得了,也难怪报社记者会如此感兴趣。

洛杉矶警局立刻派人来到了停车场。有人称“现代福尔摩斯”的保尔·史蒂文森警长、指纹组的W。N。希尔德兰特、刑警E。J。贝克特尔,他们都是当地警局的大红人。

两具女尸在法医的护送下被送往洛杉矶市的尸体收容所。这时,杀人强盗组的达文德森警长也来到了现场。

警长首先听取了当天中午拿着行李票来领取行李箱的两名年轻男女的体貌、言语特征,并对相关工作人员展开了讯问,就此拉开了这场骇人听闻的搜查的序幕。

“要是你们一接到这两个箱子就来报警,”莱恩刑警惋惜地说,“我们早就能抓住他们了。”

然而,安德森说要是每次收到有恶臭的行李箱就去报警的话,那警方就要忙死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人喜欢把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打包到箱子里去。鱼啊、鸟啊、宠物的尸体啊,等等。尤其现在还是狩猎的季节,亚利桑那州又是狩猎胜地,这样的事情真是数不胜数。当然,随随便便用火车运送这种行李是违反规定的,但是这样的寄送人却不在少数。

当时正值初秋,十月中旬,秋老虎的余威未尽,天气异常暖和。尤其火车的车厢还是一个封闭的环境,十分潮湿,肉类尤其容易腐坏。每当遇到有恶臭的行李时,车站工作人员就会让行李持有人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箱子,确认箱子里没有可疑物品。可是那两个人心里有鬼,谎称没带钥匙,逃之夭夭了。而车站这边之所以没有立刻报警,也是因为相信他们真的会回来取箱子。

而且布鲁卡主任说,他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男青年。去年圣诞节期间,他好像在洛杉矶的一家店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乔治·布鲁卡已经回去了,如果你们有事找他的话,我就带你们去他家吧。”

于是安德森就带着S。P。的探员凡·德·马克和特雷斯刑警前往布鲁卡家。可是布鲁卡说他知道的事情也不过如此,见到他虽然能认出来,可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他正好瞥见了男子驾驶的那辆旧式福特车的车牌号,这让在场的警官们雀跃不已。

事件的搜寻工作正是从这个车牌号开始的……

那两名男女正是坐着男人驾驶的福特车逃离了停车场。

之后,达文德森警长与莱恩刑警前往尸体收容所,见证了郡法医A。F。瓦格纳解剖尸体的全过程。

从沙漠之国亚利桑那一路“长途跋涉”来到洛杉矶的两具女尸,现在正躺在大理石的解剖台上。

两具女尸的死状极为残忍,连医生都不敢正视。年轻女性的头部与右侧乳房、左手中指上各有一处子弹穿透的痕迹。大概凶手一开始想从大腿根部切开尸体,可发现那样太难切了,改而从比较柔软的胸部以下下手。尸体中的血已经流干,肢体还没有腐坏的痕迹。

另一名女性死者体形较胖,三十岁左右,遗体很完整,只是左耳下方有个弹孔。装着尸体的箱子是头朝下放在火车上的,血液从弹孔里流了出来,积在行李箱的底部。一路上女尸的脸都泡在血里,现在已经无法认清面目了。

箱子里有一把长约十寸的绿色小刀,还有一把锯子,都是折叠式的;有一小块沾满鲜血的地毯、一张柯达照片、几本书,里面还有著名诗人陆佰亚特的著作;还有几封书信,有几封是写给“海德薇·萨米埃尔森小姐”的,另外几封则是写给“艾格妮丝·安·鲁勒伊夫人”的。她们的地址都是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北二大街二九二九号。

根据照片和信件来看,较年轻的死者应该就是“海德薇·萨米埃尔森小姐”。另一个体形较胖,脸部被血液泡烂了的女性,应该就是“艾格妮丝·安·鲁勒伊夫人”了。柯达照片的背后还写着“萨米和安”这几个字,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非常亲密。

不用说,“萨米”一定是朋友们给“萨米埃尔森小姐”

起的爱称。

大箱子里还找到了两个钱包。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二十五毫米口径的弹药筒及一发子弹。瓦格纳博士经过鉴定,认为两名死者都是死于这种子弹。此时,洛杉矶警方开始倾尽全力搜查这个“碎尸杀手”。报社记者们发现搜查科里空无一人,警署里的气氛也与平时不同。他们立刻就凑了上来。为了防止犯人远走高飞,警方自然隐瞒了一些重要的线索,可是……“这起事件看起来像是女性所为啊!”搜查科的探员们都同意这个意见。现在整个搜查科都在调查这起案件。探员们为了查出到底是谁寄出了第406749、663165号行李箱,发电报去菲尼克斯市请求协助。十月十九日,也就是发生这起事件的那一天是周日。菲尼克斯市和洛杉矶之间不断有长途电话打入。警方终于确定,死者正是住在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北二大街二九二九号的艾格妮丝·安·鲁勒伊夫人与萨米埃尔森小姐。洛杉矶警方还将今天前往停车场领取行李箱未果的那一对年轻男女的特征转达给了菲尼克斯市警方。对方回答说:“我们会立刻在市内展开调查,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们。”

不到一小时,菲尼克斯市就打来电话说菲尼克斯市北二大街二九二九号现在处于无人状态,附近的邻居最后一次看到鲁勒伊夫人与萨米埃尔森小姐是十月十六日周五傍晚。

“请问有没有找到前来领取行李箱的那对男女呢?”

菲尼克斯的警员继续说道:“我们调查后觉得那女子很可能是露易丝·褚德夫人—Mrs。 Ruth Judd—很奇怪的拼法。据说她二十六七岁,是个金发美女,不,是个金发大美女。她丈夫是个叫威廉·C。褚德的医生,正在贵市或加州的桑塔莫妮卡出差。褚德夫人有时会从桑塔莫妮卡十七号大街八二三号这个地址寄信给她的丈夫。看来那个来领箱子的女人就是她了。这位夫人在周六晚上坐上了S。P。的三号列车,目的地是洛杉矶。她说家里人托她带了一个大箱子和一个小箱子,一定没错的。”

“好,那我们继续保持联系,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

电话挂断了。

不久,菲尼克斯市的S。P。铁路公司就发来电报,箱子是从当地的窗口中寄出的,寄件人自称“马金内夫人”。她还买了一张前往洛杉矶的车票,搭上了往西的火车。不用说,她一定就是褚德夫人。

与此同时,洛杉矶警方的调查也在顺利进行着,交通科经过调查后找到了金发女子和青年搭乘的福特车。这辆车属于距离洛杉矶十五里远的一个小城市—霍森的一位妇女。

“那辆车已经旧了,我就卖给了一个洛杉矶的年轻男人。”车主如此说道。

“你知道他的住处和姓名吗?”

“名字……记不清了,不过他家好像是住在洛杉矶新帕普夏大街八二六号吧。”

莱恩刑警与特雷斯刑警立刻前往妇女所说的地址。他们俩大半夜冲到那位青年买主的家中,把他从睡梦中吵醒。可是青年人却说他已经把车给卖了。

“两三个礼拜前,我把车卖给了一个叫巴顿·马金内的年轻男人。他好像是住在贝弗利谷二一一一号吧……”

警方于是立刻派人前往贝弗利谷。发现屋子里的人刚走,厨房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有三明治和半个柠檬派。一定是家里突然来了客人,才手忙脚乱地买来这些东西招待人家的。杜瓦尔巡查负责在屋里留守,看到有人回来就准备立刻逮捕。

十点左右,根据菲尼克斯市警方提供的资料,一队警员来到了桑塔莫妮卡褚德医师的住处。没想到这一次收获颇丰。褚德医师的妹妹凯莉·褚德给警官们开了门。褚德医师的小舅子,也就是露易丝·褚德夫人的亲弟弟巴顿·马金内也在家里。警方立刻将他们三人带回洛杉矶的警局问话。巴顿·马金内老实交代说,自己的确开车送姐姐去S。P。的停车场取过行李箱。

然而,巴顿只肯透露这些,其他一概不说。他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看上去一本正经,他闭口不谈这些肯定是为了隐瞒姐姐的罪行。

“我不知道姐姐现在在哪儿,知道的话我早就说了。”

“那你就先说说开车去停车场时发生的事情吧。”

达文德森警长负责审问。他正是露易丝·褚德—“亚利桑那州的雌虎”事件的负责人。

“事情简单得很,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我是南加州大学的学生,今天早上我去学校的教堂做礼拜,发现姐姐就站在教堂门口,好像有急事找我。她说有两件从亚利桑那寄来的行李到了车站,让我开车送她去拿一趟。”

他也觉得姐姐的神色不太对劲,追问之下,姐姐说那两个行李箱要立刻处理掉。巴顿也觉得有些可疑,可还是照姐姐说的,开车将她送去了停车场。一路上,露易丝说要把这两个箱子拿到海边,丢到海里去。巴顿一听,吓了一大跳,继续追问,可露易丝·褚德夫人还是没有把实情告诉弟弟。

巴顿也觉得事出有因,就没有多问,送姐姐去车站前,他还在站前商店里买了根绳子,准备沉箱子的时候用。可是,当他停好车,陪姐姐去行李室一看,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箱子周围有许多苍蝇在飞。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工作人员让她开箱子,她就装作没带钥匙逃走了。”

两人开车跑了一段路,露易丝问弟弟身上有没有带钱。巴顿手里只有五美元,全部交给了姐姐,让她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她就听从弟弟的意见逃走了。

“我把车停在第七大街和百老汇的交叉路口,姐姐就是在那里下车的。接着她就往平民区的方向去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去桑塔莫妮卡的姐夫家的呢?”

“就是刚才去的,大概是九点三十分出门的吧。我觉得警察可能也会找到那里去,可是姐夫的妹妹好像毫不知情,若无其事地在厨房做饭。姐夫感冒了,在二楼躺着休息,见到我来就下楼与我聊天,我们三人就在厨房里一边剥核桃一边闲聊。之后我把姐夫单独叫到小房间里,告诉他今天姐姐做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我想姐夫总该知道一些什么吧。可没想到姐姐之前从未给姐夫打过电话。当时晚报上已经登出这条新闻了,闹得特别凶,可是姐夫好像还没有听说。我就走出门,从车里取出晚报递给姐夫看了看。姐夫看完后大吃一惊,但还是决定等姐姐主动联系我们。而且我们决定不告诉凯莉这件事,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聊天。接着你们警察就来了。”

“你和你姐姐分手的时候,她穿着什么衣服?”

“黑白两色的裙子,帽子……好像是黑色的吧。”

之后,任凭警方如何追问,巴顿都没能透露更多的情况。而且,他好像也是真的不知道。他说露易丝下车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这应该是真的。正午时分的洛杉矶平民区,人群熙熙攘攘,哪儿还能找到露易丝的踪影啊!

“如果姐姐真是杀死那两位女士的凶手,那她肯定也是一时糊涂,”巴顿拼命为姐姐褚德夫人辩解着,“而且,她再怎么坏,也是我的亲姐姐。我即使知道对她不利的信息,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褚德医师今年四十八岁,是个温厚的小市民,他早就被吓得手忙脚乱了。警察问他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什么。他的确毫不知情,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看来他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不过,褚德医师是真心想要协助警方调查,连有关妻子日常生活的问题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说到激动之处,他还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不信!我不信!”褚德大声喊道,“露易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我不信!她不可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她是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对我照顾有加,家务料理得也好,这是不争的事实,菲尼克斯市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好妻子。即使她真的有所牵连,那也肯定不是主犯,只是帮别人的忙而已。总之,我就是不相信!啊,露易丝!我不信!我不信!而且,我从没听说她和萨米埃尔森小姐、鲁勒伊夫人吵过架。萨米和露易丝还有鲁勒伊夫人三个人的关系非常好。她给我写信时,常说有关‘萨米和安’的事。只不过十多天前,她在信里说最近有个男人总是出入萨米和安家里,经常带酒去给她们喝,还经常带她们出去玩,露易丝有些担心,希望能让那个男人与她们保持距离。我也没太在意,因为萨米和安不是好酒之人,只不过平时会偶尔喝一点琴酒保持健康,很多女人都会这样。总之,我不认为我的妻子和萨米、鲁勒伊夫人之间发生了严重的问题。”

然而,听了褚德医师这番话,事情的轮廓逐渐清晰了。

“夫人和那两位女士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到底是什么关系?”达文德森警长问道。

褚德医师情绪激动,把椅子挪到了警长旁边。

“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贱内前一阵子正巧去格鲁诺的一家疗养院里帮忙,遇到了在那里工作的安·鲁勒伊夫人。安是负责拍杀人魔光片的助手,我的妻子则是受人之托,前去担任疗养院院长刘易斯·博尔德文博士和副院长海尔顿·麦克维博士的秘书,他们都是我的熟人。通过安·鲁勒伊夫人,贱内又认识了萨米埃尔森小姐,也就是萨米,她是疗养院里的明星。她的肺不太好,住在疗养院里,不过当时情况已经好转了不少。她的性格也很开朗,经常在走廊里蹦蹦跳跳的,深受疗养院里其他人的喜爱。萨米和安夫人本是护士与病人的关系,不过后来越来越要好,萨米出院之后,她们还一起租了一间房子住。我们夫妻也曾去拜访过,晚上我们四个人还打了桥牌呢。四月时,她们搬去了菲尼克斯北二大街的一间小房子里居住。建筑物本身是栋公寓,一间大房子可以住两家人。当时萨米的情况不是很稳定,非常悲观,鲁勒伊夫人和露易丝都很担心她,总让我这个当医生的多安慰她,多关心她。一个月后,原本住在那里的另一对夫妇搬走了,露易丝又是个热心人,于是我们夫妇就搬过去住了。我们四个人就住在了同一屋檐下。当然我们在吃早饭的时候经常见到。露易丝好像特别喜欢她们,嘴上总说没有比她们更好的人了。”

褚德医师一直担任公司的专职医师,经常会因为保险公司的委托,到各地长期出差。正好那个时候,亚利桑那州比斯比地区要开一个新矿山,保险公司委托医师去为工作人员检查身体,他不得不去那里出差一段时间。他是八月八日出发的,之后辗转各地,所以从八月初开始他就一直没见过自己的妻子。现在比斯比地区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他为了休养,就去桑塔莫妮卡的妹妹家住了一阵儿,正准备这两天起程回菲尼克斯市。

“我曾经上过战场,受过伤。”褚德医师说道,“所以身体不太好,时不时要休息一下。没办法开自己的诊所,手头也不是很宽裕。所以贱内也不得不去疗养院帮忙干活儿。好像她在疗养院里还染上了肺结核,我离开亚利桑那的时候,她的病情也不是很好,我差点儿想带她去加州的帕萨德那疗养院里住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听说她的身体好了不少。亚利桑那的空气很好,为了我们的健康,我也一直想住在亚利桑那。”

这位露易丝·褚德夫人以前也是护士。褚德医师曾经在印第安纳州的爱瓦斯维尔州立精神病院上班,他就是在那里认识了现在的妻子。

“她十七岁就嫁给了我。因为我身体不好,我们就搬到了南部的州居住。我是在印第安纳州拉菲艾特出生的。我们还去过墨西哥,也回过老家住过一阵子。之所以会搬来菲尼克斯,是因为贱内要来这里一家有钱人家里做家庭护士。我没办法自由活动,害得她婚后也要继续上班补贴家用。”

“夫人好像有一把手枪是吧?”

“没错,她有一把柯尔特自动式手枪。在墨西哥的时候,周围不是很太平,就买了一把防身。可是她不敢用枪,平时都不碰的。而且连子弹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不过去年秋天,她好像又买了一盒新的子弹。”

“夫人在洛杉矶有什么可以投靠的朋友吗?即使不是特别亲密的朋友也行,只要是有书信往来的……”

“不知道。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会知道的。她是个开朗、爱说话的女人,要是在洛杉矶有熟人一定会告诉我的。”

“你会协助警方找到夫人的吧?”

“那是当然的了。我也希望她不再东躲西藏,而是站出来证明清白。如果贱内真的有所牵连,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有原因就要说出来……可是,她不主动联系我的话,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们绝不是一伙的。只要她联系我,我就会劝她自首。总之,我一定会负责带她来警局的。”

长时间的审讯让褚德医师疲惫不堪。他像个女人一样,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说道:“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实在是不明白。如此温柔贤淑的妻子,居然……她才二十六岁啊!今天早上我还收到了她从亚利桑那寄出来的信。”

说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十月十七日寄出的,从邮戳可以推测出,这是露易丝刚杀完人时写的。

加州桑塔莫妮卡十七号街八二三号威廉·C。褚德收亲爱的威廉:

我每天都想给你写信,但若非写了一半就撕了,就是有事没能写完,结果拖了这么久。你常常写信给我,十分感激。我最近很忙,日子一转眼就过去了。

傍晚回家,我总会抱着猫小睡一会儿。一睁眼,天都黑了,心里真是寂寞无比!可是,再说也没用,我只能独自准备晚饭,吃完再收拾碗筷。很冷清。但我还是坚持每晚学习历史。晚上也会抱着猫睡觉。最近我好像胖了些,和鲁勒伊夫人和萨米成为朋友之后,我的生活快乐了许多,食欲也恢复了不少。侍女苏是个好孩子,非常可爱,和年轻时候的我很像。当然我不是说自己很可爱,只是她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爱说话,对谁都很亲切。不过我是个希望一切都能顺心的人,现在也是如此。我从小就是个热爱自由的人。

我好寂寞,日夜等待着你的归来。我爱你!想要伸出双臂拥抱你,可是我今晚实在太累了,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写我心中的爱了。我每天一睡醒就会想起你。下周三、周四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我真的很需要你。手头的钱也不够了,前两天被人骗走了十五美元,我真是太不甘心了 ……可是我已经决定不再多想这件事了。

狩猎的季节真麻烦,疗养院的四个医生都扛着猎枪打猎去了。亚利桑那的沙漠也是一派秋色。听说今年的鹿还挺多,我们几个护士也商量着去打猎。要是我也去打猎,就要花些钱了。但我们充其量是找个下午去打打鸽子吧,不会晒到沙漠强烈的阳光的。

夜深了,都半夜一点了。我还没吃晚饭呢。两点时我还要去一趟疗养院,看看病人的情况。三点半再回来。晚上的空气对肺不好,可是我无法推脱夜班 ……那好,我出门了。天凉了!请你早点回来吧!不过,家里和你出门的时候一样脏,没办法啊,要是家里能有两三个装满钱的木桶就好了。我们只能穿着破烂的衣服出门,人见人笑。不过,只要我们能快快乐乐地,唱着歌曲过日子就好了吧。

把那首《我们两人肩并肩》送给你!因为我们相爱。一九三一年十月十七日于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这就是“亚利桑那州的雌虎”在行凶之后给丈夫写的信。不知该说她是神经粗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让人难以理解。不过字里行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居然甚是感人。

褚德医师说得一点没错。露易丝和丈夫十分相爱,关系和睦。另一封写于八月十七日的信也证明了这一点。

她的信就好像是年轻姑娘写给恋人的信一般,通篇都是“没有你的生活如何空虚”、“家里如何贫穷”、“我要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之类的话语。

我多么希望你能像平时一样对我说,愿你长寿。或是逗逗我,或是一起骑马去原野,抑或是在晚上聊聊各自看过的小说。你是离我最近的人,不,应该说你就是我的一部分。

静静地躺在你怀里—这是让我感到最幸福的事了。你又会说话,又会唱歌,那首青鸟的歌。我们还能一起开车兜风。这些事对我太重要了,少了一件我都会疯的。我的眼中充满了泪水,都看不清打字机了。我现在寝食难安,干什么都不安心。

褚德医师说,露易丝以前是个瘾君子,痴迷于可卡因。他们为了戒毒费尽了心思。

“我为了让她远离毒品,使尽了一切招数。所以她也很感激我,献出了她纯真的爱。”说完,褚德医师的脸色就暗淡了。

褚德医师的妹妹凯莉·褚德听说嫂嫂的罪行,吓得目瞪口呆:“这不可能,我从没见过比我嫂嫂更平和温柔的人……”

凯莉说,露易丝是个大美人,有一对蓝灰色的眼睛,睫毛和眉毛都很长,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九年前和褚德医师结婚之后,日子虽然不宽裕,但他们的感情真的很不错。

就在警方审讯褚德医师和凯莉的时候,洛杉矶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停车场里又发现了另一个恐怖的事实。

发现者是一个叫薇拉·贝丽曼的女清洁工。

夜深了,夜班车都出发了,薇拉想要在回家前再打扫一下女士候车室,结果在一张椅子下面发现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帽盒。她隐约记得这两个箱子是早上一位年轻女子留下的,可是一直没回来拿。箱子上没有名牌,也没有姓名的缩写,不知道是谁的,但又不能丢下不管。清洁工无意间按了箱子的金属搭扣,没想到箱子居然没有上锁,一按就开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贝丽曼打开了行李箱的盖子……箱子里放着一条血红色的毛巾,毛巾里还包着什么东西。清洁工颤抖地打开毛巾一看,里面竟然是海德薇·萨米埃尔森尸体的中央部分,箱底还有一把二十五毫米口径的柯尔特自动式手枪。

次日清晨,搜查科科长约瑟夫·F。泰勒亲自出马,搜查露易丝·褚德的行踪。洛杉矶市内,以及方圆十五公里以内都是搜查的范围。搜查科认为露易丝·褚德还潜伏在市内。昨天从停车场逃离的时候,她的弟弟巴顿给了她五美元,她除此以外好像没有更多的钱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警方在所有停车场、栈桥、飞机场、巴士车站、出租车站都安排了人手,随时准备逮捕她。

而且警方还在墨西哥国境边上布下了天罗地网,以防露易丝·褚德徒步穿越国境。加州的罪犯经常会走山路逃往墨西哥,尤其是露易丝·褚德的西班牙语还非常好。一旦国境出现情况,搜查员立刻就会奔赴前线。与此同时,警方在所有媒体上都发布了有关“雌虎”的消息,希望普通民众也能协助警方的工作。报纸自不用说,就连路边的广告牌、广播里都是露易丝·褚德的名字。经过国道进出洛杉矶的车辆都接到了警方的指示,一旦发现有年轻女性要求搭便车就要立刻报警。南加州各地有十七位年轻女性都因为长得像露易丝·褚德而被逮捕,不提供身份证明绝不放人。这就是所谓的美国式搜查吧。

由于警方的宣传工作,市民们“善意”的明信片立刻如洪水一般涌进警察局。市内到处都是“善意的市民”,他们纷纷打来电话说“现在正经过露易丝·褚德的家门口”,或是“看到露易丝·褚德在等车”,就好像露易丝·褚德会分身术一样,能同时出现在好几个地方,这让警方很是头疼。然而,警方也不能保证这些信息中就一定有一条是真的。他们明知道大部分信息是假的,却还要一条一条仔细确认,看来警察也不容易啊!

当晚七点,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的地方警司罗伊德·安德鲁斯和搜查科科长约翰·L。布林卡霍夫,以及哈雷·庄森刑警一行人坐飞机来到了洛杉矶。他们立刻与泰勒科长、达文德森搜查组长一起,在警局楼上开了个搜查会议。

这起案件在菲尼克斯市掀起了轩然大波。两位死者与凶手露易丝·褚德在拥有四万五千人口的菲尼克斯市都有了些名头。“医生的老婆居然杀死了两个朋友,其中一个人的尸体还被残忍分尸,她还把两具尸体装在行李箱里送去了洛杉矶……”马路上、家里、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北二大街二九二九号周围也聚集了许多看热闹者。毕竟是乡下地方,大家都很闲,房子周围居然还聚集了许多加州“特产”—牛仔。甚至还有人在附近开了些小吃摊。总之,萨米和安在死于非命之前,一直在那栋房子里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菲尼克斯警方报告称,海德薇·萨米埃尔森和艾格妮丝·安·鲁勒伊夫人—这两个女人之间有着超乎友情的关系。一年前,萨米在阿拉斯加的朱诺遇到了安·鲁勒伊,当时萨米在当地的小学教书,但是因为肺病的关系非常悲观。安·鲁勒伊对她十分同情。渐渐地,两人从朋友关系发展成了同性恋关系。鲁勒伊是个健康的三十岁女子,自尊心强,有些男性化。虽然结婚了,可是和丈夫感情不佳,长期分居。安是个护士,悉心照料着萨米,渐渐对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美女产生了爱情,两人之间发展出了超越普通男女关系的感情,这其实并不难想象。在安的建议下,萨米离开了寒冷的阿拉斯加,来到了沙漠环绕、四季如秋、空气清新的亚利桑那州。

安·鲁勒伊在疗养院担任拍杀人魔光片的护士,她每天工作一结束就会立刻冲回家中,就好像一个疼爱妻子的丈夫一样,悉心照料着生病的妻子,做饭家务全包。萨米则听从安的命令,每天都卧床休息。而且安的照顾让她感动万分,她从来不说安的坏话,对她言听计从。

安在疗养院里认识了不少男人,其中有人开始频繁造访两人的家。安为了能让萨米更开心一点,也很欢迎客人的来访。

说完这些之后,菲尼克斯的警官们把褚德医师和巴顿·马金内叫了出来,重新进行审问。褚德医师已经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他只能不断地说:“我比你们更想找到妻子的下落。”

巴顿·马金内也好像中邪了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问什么都没有反应。

当晚深夜,达文德森警官带着菲尼克斯警方与褚德医师前往尸体收容所。褚德医师一看,就认出了两具尸体。

“萨米平时的妆很浓,尤其是脸颊和口红。这的确是她。”

洛杉矶和菲尼克斯两市的警方通力合作,“亚利桑那州的雌虎”的追捕工作已经进入了高潮。

海德薇·萨米埃尔森出生于北达科他州的怀特·奥斯,是一个农夫的女儿,一九二五年毕业于州立马伊特女子师范学院,毕业后任职于同州兰达市的小学。随后前往蒙大拿州的怀特霍尔小学工作。两年后前往阿拉斯加的朱诺,也就是在那里遇见了安·鲁勒伊,最后死于非命。她身材娇小,皮肤白皙,容貌甚是可爱。在朋友之间的口碑也很不错,家里发现的书信都能证明这一点。追求她的男性也不少,其中竟然还有上院议员,那位议员还写过一封热烈的情书给她,这倒是让人吃惊不小。

据说此类杀人事件的受害者都会在临死前写日记。这么一说,可能大家都不敢写日记了。可是,萨米的确也在死前两天写了日记。蓝色小日记本里的最后一篇日记写于十月十五日,日记中如此写道:“人为什么总喜欢争来争去呢?我就是因为讨厌争夺,才会隐居在这个沙漠荒野中。”

同年六月六日的日记是这么写的:“我是个追求快乐的人。孩提时代肉体受到的影响和遗传—我也是按照孟德尔的遗传法则行动的吧。快乐主义—这才是人类的最终目的吧。”

而九月二十五日那页只有一行字:“今天是病床生活一周年的日子。”

艾格妮丝·安·鲁勒伊出生于俄勒冈州的特拉姆克,本名为艾格妮丝·依穆拉。她在同州的波特兰市歌德·萨马力坦医院接受了护士的有关训练。与萨米正相反,安是个很男性化的人,性格刚烈。所以她们俩才会像夫妻一样兴趣相投。鲁勒伊的确像丈夫疼爱妻子一般疼爱着萨米,在第三者看来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这段同性恋中的第三者,就是露易丝·褚德,这就是一切悲剧的开端。长期与丈夫分居的露易丝·褚德因为欲求得不到满足,病态地接近了萨米。于是,安·鲁勒伊与露易丝·褚德开始争风吃醋。

菲尼克斯医院的护士露西尔·摩尔在行凶的前夜,也就是周四晚上去两人家中吃晚饭,当时露易丝·褚德也在。她作证说露易丝·褚德和两位受害者之间的气氛很紧张。露易丝·褚德对萨米公然表示出了兴趣,还想在餐桌底下握住萨米的手。安则装作没看见,可是脸色却很难看。一定是同性恋的激烈斗争擦出了火花,这才导致了这起惨案。露易丝·褚德的确爱着她的丈夫,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同性恋之间的爱情总是能超乎人们的常识。褚德医师也从科学家的角度判断,自己的妻子已经陷入了病态。一九三一年夏天,鲁勒伊夫人因处理一些家庭琐事而回到老家俄勒冈州波特兰市探亲。当时褚德医师也去比斯比矿山出差了,露易丝想要借此机会带着萨米私奔。出入萨米家的牛奶送货员和冰块送货员都证明,每当安去上夜班的时候,露易丝就会潜入萨米的卧室,与她同床共枕到第二天早晨,他们都从窗外看见了。露易丝买给萨米的花束和小点心也都让安还了回去,还的时候脸色还特别恐怖。

表面上十分要好的三个人,关系其实十分紧张。别说是褚德医师了,就连她们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件事。然而,在丈夫出差的时候,露易丝说自己受不了一直和那两个像夫妻一样的女人一起住了,就在秋天搬去了东布里尔街一一三〇号。

三人共同的朋友,女药剂师贝蒂·马雷等人都证明说,露易丝·褚德经常会歇斯底里地朝安扔东西,或是像野兽一样发疯。

格鲁诺疗养院的护士长埃瓦林·内斯是最后一个见到萨米和安的人。周五下午,她前往两人的家中,看到安正在为萨米铺床,随后三人就喝了喝茶,聊了会儿天。萨米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衣,开朗地谈笑着。当天夜里,露易丝·褚德来到了两人的住家。案件发生后的第二天早晨,一通电话打到了疗养院值班医生波希·布朗那里。打电话来的是个女人。“我是安·鲁勒伊,萨米埃尔森小姐的哥哥突然生病了,我要陪她去一趟塔可森,请允许我明天请假一天。”

没想到请假的电话没有传达到位,第二天早上十点三十分,院长发现安·鲁勒伊没有来,觉得有些蹊跷,就派了一个护士去她家里查看情况。护士发现家里十分安静,根本没有人在。

这再正常不过了—那时,她们俩已经被装在行李箱里了。护士当然一无所知,她透过窗户看到了两人的床铺,发现床铺收拾得很干净,不像是有人在睡觉的样子。

这天是周六,露易丝若无其事地来到医院,高高兴兴地上了一天班,傍晚下班时突然说道:“我丈夫从洛杉矶来信让我去一趟,请帮我跟博尔德文博士说一声。周三前我应该会回来的。”

她还从市里的护士协会临时找了个叫斯皮凯尔玛雅的护士来顶替她,以免医院人手不够。看来她相当冷静。就在菲尼克斯市调查出这些情况的时候,洛杉矶警方还在大张旗鼓地搜查露易丝的下落。

没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

褚德医师和巴顿 ·马金内被暂时释放,有警员负责二十四小时盯梢。桑塔莫妮卡的凯莉·褚德家里则住进了一位女性警官,她负责模仿凯莉的声音接听所有的电话。

周一、周二、周三、周四……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搜查总部里挤满了报社记者。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露易丝的消息,他们谁都不肯离开总部一步,总希望能从探员的脸色中打探出什么情况来。

屋子里充满了烟味,记者们大声交流着。

“什么呀,要我说她肯定已经死了。过两三天就能在海滩上找到她的尸体了,你们看着吧,肯定是这样的。”《洛杉矶时报》社会部的记者巴特·谢帕德如此说道。

大家越聊越起劲了。

“她不是说准备把那两个箱子扔到海里去吗?这就说明露易丝脑子里有‘海’这个概念,所以我觉得她现在说不定已经跳进海里了。”

《洛杉矶时报》的另一位记者阿尔巴特·纳丹笑着说:“怎么可能!这种女人一定要亲眼看到事态的进展,说不定她每天都在买报纸关注自己的新闻呢!”

“她手头只有五美元,过会儿就用完了,等她没钱了就会自己冒出来的。”《国际先驱论坛报》的弗雷德·帕内斯记者如此说道。

《检查者报》社会部副部长沃尔特·诺顿却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我觉得那个弟弟巴顿很可疑。那家伙肯定知道他姐姐在哪儿,在偷偷给她塞钱。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让他开口。”

最先悬赏一千美元捉拿犯人的,就是《检查者报》。洛杉矶全城的私家侦探都跃跃欲试。

褚德医师的广告也出现在了所有的报纸上:“露易丝啊,快回来吧!亲爱的露易丝,请你快快伏法吧!只有我能理解你,我相信你不会一个人做出这种事的。你一定是为了包庇什么人才出此下策!求你快回来吧,把一切都告诉我吧!你的丈夫和恋人,威廉·褚德。”

褚德医师觉得,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露易丝是个身心脆弱的女子。光想到要上法庭,她就可能会一死了之。要是她还活着,只要让我跟她谈五分钟,我就会劝她来警局自首的,可……”

十月二十三日,周五。搜查总部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刑警和记者们的脸色一片苍白。

今天会有事发生!

警方和报社通力合作,进行地毯式搜索。逮捕露易丝只是个时间问题。悬赏金额已经提高到两千五百美元。市民们找得眼都红了。如果露易丝还活着的话,她一定是有绝招才能够躲过刑警和记者们的火眼金睛。

下午四点三十分,一阵骚动划破了警局的宁静。

电话铃响了。

科长的秘书玛德琳·凯利接了电话。不一会儿,她就把电话递给了《时报》的记者阿尔巴特·纳丹,说道:“是找你的。”

看来《时报》总部也知道他人在这里。纳丹用暗语说了一会儿,淡淡答道:“这样啊,那就先去看看吧。”他一脸无聊的表情,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搜查总部,只留下警局的大门还在不断摇晃。电话铃又响了。这通电话是找泰勒科长的。不对,是科长打来的,让秘书玛德琳到办公室去。玛德琳走进办公室,发现泰勒科长两眼放光。“给亚历山大酒店打个电话,让菲尼克斯地方警司安德鲁斯先生立刻过来一趟。他们原计划今天回亚利桑那,让他们立刻改变行程,过来待命!” —待命?话音刚落,科长就戴起帽子,准备出门。记者们立刻紧张了起来。“您这是上哪儿去啊?”记者们纷纷起身询问道。“嗯,我去买个烟。”科长慢悠悠地走了出去。记者们立刻兴奋起来:“买烟?怎么可能!”“来了,来了!我们不能在这儿干等啊!”“咱们也出去‘买个烟’吧!”大家纷纷抓起帽子冲了出去。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吧—“亚利桑那州的雌虎”

事件,终将迎来重大突破!

办公室里只有玛德琳秘书一个人。不知为何她也非常兴奋,感觉都快坐不住了。

“喂!找着了!”半小时后,一通电话打到了搜查总部。

泰勒科长和《时报》的纳丹记者都是听说露易丝·褚德出现在了丈夫面前,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跑了出去。距离她前往S。P。车站领取行李箱,已经过去四天了。

路易斯·P。拉塞尔法官—此人在洛杉矶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负责盯住褚德医师,他也参与了露易丝·褚德的逮捕工作。

中午,办公室里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来电的是个女子,接电话的是秘书理查德·卡特龙。

“请问褚德医师在吗?”电话那头的女子声音很小,还略带嘶哑,“我是露易丝·褚德。”

卡特龙听到这话,吓得目瞪口呆。可是他还要提防满满一屋子的记者,于是他故作平静地说:“他不在,不过您可以一小时内打电话去米切尔二三三一号,到时候他就能接到了。”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号码是同一栋楼里的帕特里克·库内律师的。卡特龙为了不让记者们发现,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办法。接着他立刻找拉塞尔法官商量,带褚德医师去了库内律师的办公室。他们对库内律师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借用了库内律师的电话和办公室。

库内律师的办公室在地铁大楼里。褚德医师、拉塞尔法官和卡特龙秘书三人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死死盯着桌上的电话。一点半、两点……电话到底会不会响呢?突然,电话响了!褚德医师脸色大变,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喂喂,我是褚德!”“啊,老公?”来电之人正是露易丝·褚德。褚德医生的声音都在颤抖:“露易丝,你在哪儿啊?你到底在哪儿啊?”可是,无论丈夫如何劝说,露易丝还是不肯透露自己的所在。褚德医师只得苦口婆心地说他和拉塞尔法官两个人可以去偷偷找她。

“露易丝,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把你供出去的,你知道巴尔迪莫车库在哪儿吧?你知道的吧?你能不能过去一趟,我们会先过去等你的。现在只有我知道你打过电话来,你放心吧,你赶紧去巴尔迪莫车库一趟吧,我到那里等你!”

褚德医师放下话筒,只见他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法官和秘书都很同情他,不敢正视他的脸。 —去车库会合。拉塞尔法官灵机一动,给全市最大的殡葬服务公司嘉丝·阿尔巴雷公司打了个电话,让他们立刻准备一辆灵柩车。“这件事很重要,请给我们派一个最有责任心的驾驶员。”褚德医师和法官两人单独前往车库。两人透过车窗,观察着车库外的情况,等待着露易丝的到来。这几分钟真是惊心动魄。来了。

“我看到她在路上走,”事后,拉塞尔法官如此对记者说道,“她就好像一只畏惧陷阱的小兔子,走路时左看看右看看,步伐也很匆忙。露易丝·褚德和照片上一模一样。不一会儿,她看到了丈夫,微笑着朝他挥手。褚德医师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冲出去紧紧抱住了她。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从第五大道的入口进入车库。我就站在转角处,等候他们两人到来。”

露易丝·褚德的脸色略显苍白,可是却没有法官想象中的那么疲劳,反而显得十分冷静。这一带行人不多,车库的管理员也毫不知情,还以为两位绅士要和这位女士谈话。不过他们还是为了掩人耳目,钻进了车库里的一辆车。

“请你们不要报警!时机一到我自会自首的。”露易丝不断恳请法官不要报警。这时,法官安排的金光闪闪的灵柩车来了。法官和褚德医师一言不发,一把抓住露易丝的手,将她押进了灵柩车。还没死就上了灵柩车—为了避开好事的市民和报社记者的追踪,将露易丝平安送至警局,拉塞尔法官才会出此下策。一上灵柩车,露易丝就崩溃了。“手好痛啊,老公,我的手好痛啊!”她扑进丈夫的怀里哭了起来。和年轻的海德薇·萨米埃尔森搏斗的时候,露易丝·褚德的左手被萨米打中受伤了。

到了警察局之后,他们立刻准备了一盆温水,让露易丝把手浸在里面。用碎床单做成的绷带上,沾满了血。子弹深陷肉里,连褚德医师都无法轻易取出。这时,露易丝几乎都快疯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在警局。“求你了,不要把我交给警察!”她哭个不停。“可是你总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啊,自首也是为了你好啊!”法官和丈夫都没告诉她,他们已经身在警局了。苦口婆心劝导了许久,露易丝终于点头了。

法官立刻按响了桌上的铃。听到铃声,泰勒科长、达文德森警长、菲尼克斯地方警司安德鲁斯立刻冲了进来—他们早就知道露易丝·褚德已经来了。

露易丝身着绿色毛洋装,用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环视着一屋子的人。她还披着一件黑色的狐狸毛外套。她没有穿丝袜,也没有戴帽子,两只脚跷着二郎腿。

泰勒科长微笑着说:“夫人,您的伤是怎么回事啊?”露易丝没有回答。这时,“露易丝·褚德已被逮捕”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上下。房间外的走廊里,挤满了各大报社的记者和摄影师。

为了处理手上的伤口,警方决定将露易丝转移至乔治亚大街的市医院。当时医院门口也挤满了记者,他们都希望能拍到露易丝的照片。露易丝的左右两侧是莱恩刑警与达文德森警官,她搭乘警署后门的电梯离开了。没办法,警局正门口也挤满了记者。

《检查者报》的记者林·斯雷敦买通了医院里的人,他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亲眼见证了医生为露易丝包扎伤口的全过程,还将其写成连载,刊登在报纸上。这就是美国式的办事方式吧。医生也顺利取出了露易丝左手的子弹。

手术结束后,露易丝·褚德走出了房间。守候多时的摄影师见状,一声大喊:“褚德夫人出来了!”露易丝条件反射地一回头,可等待着她的却是无数的镁光灯。摄影师们终于完成了任务。“你们要干什么!简直岂有此理!”露易丝脸色大变,大声吼道。摄影师们却冷静地说:“看这边!笑一笑!”闪光灯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次日,所有早报的头版,都刊登了一位年轻女子的照片。她的大眼睛流露出悲伤的眼神,左手还吊在脖子上。照片旁还有一行大字:“亚利桑那州的雌虎,逮捕归案!”

当夜,泰勒科长在搜查总部对露易丝进行了审讯。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找您找得很是辛苦啊!”“无可奉告。”“那我问您,您的手还疼吗?” “……”“明天您总能透露点消息了吧?”“我无法保证。”“露易丝·褚德!你给我放尊重点!你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不敢坦白是吧?”“绝无此事!”“哦?是吗?那此案是你一人所为?”“此话怎讲?”“我问你是不是单独作案。”“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把尸体装进箱子里的时候就没有人帮忙吗?喂,那箱子很重吧?那个胖胖的死者可不轻啊。”露易丝一声惨叫,两手捂住脸颊。“夫人,我们好好谈谈吧。你就不想回亚利桑那吗?”“我想啊,我可喜欢亚利桑那了。”“我也没钱、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耗着。我也很喜欢旅游,一有空就会出门。每次我都会去亚利桑那,那地方一去就上瘾了,哈哈哈,真是个好地方啊!虽然是沙漠,可和这附近的南部沙漠比起来,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连天的颜色都和洛杉矶不一样呢,是吧,夫人?”

“是啊,只要去过亚利桑那的人,都会爱上它的。那真是个好地方。”“尤其是菲尼克斯,真让我难以忘怀!仿佛被树林包围的小珍珠一样,牛仔随处可见,那种风情,别的地方都没有啊。”“我说科长先生,我……藏起来也有错吗?”“哪儿的话!怎么会呢!我要是你,肯定也会躲好多天,让警察四处找我的。对了,我顺便问问你,你这四天到底干什么了?哈哈哈,是不是一直藏着……”“我什么东西都没吃,因为没有勇气去偷钱。”“那五美元呢?就是你弟弟给你的那五美元。”“用来买药治手上的伤了,剩下的钱买了一些东西吃,可是只够吃两天。我还去桑塔莫妮卡的凯莉家看过,可是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进去。”“有一件事我很是好奇,你这几天到底藏在哪儿了?”“我一直在洛杉矶。”“在洛杉矶的哪里?” “……”“你不会是露宿街头吧?”“真是太可怕了,不堪回首。”

美国有两个著名的女杀人犯:露易丝 ·斯奈达和褚德·格雷。不可思议的是,露易丝·褚德的名字就是由这两个女杀人犯的名字组成的。

露易丝用肮脏的手帕擦了擦眼睛,接受了整晚的审讯。她以泪洗面,脸上的妆都花掉了。女秘书玛德琳·凯利很同情她,把自己的化妆品借给她用。露易丝的神经一直很紧张,门外一响起敲门声,她就会突然回头张望。可是,在闲聊到亚利桑那的天气时,她又变回了平时的露易丝·褚德,语气柔和可爱。她就好像是个天生的女演员一样。记者们根据她百变的态度,又给她起了个新外号,叫“天鹅绒雌虎”。所有报纸都争相报道这位“天鹅绒雌虎”的事迹。

“一切都是从厨房开始的。”

突然,露易丝开始供述犯罪过程。泰勒科长认定露易丝准备招了,难掩紧张的神色。他偷偷给秘书使了个眼色,玛德琳·凯利立刻取出了铅笔和纸,做好速记的准备。

“我本不想杀她们的。萨米突然拿着手枪对着我,让我立刻出去,否则就要开枪打我。当天晚上我和安为了萨米的事情吵了一架,萨米一直帮着安。当时我也很激动,一只手抓住了萨米的手枪,另一只手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面包刀。这时,萨米突然开枪打中了我的左手……”

泰勒科长为了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兴趣,打了个很不自然的哈欠:“啊,好困啊。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慢慢说……”

他刚要起身离开,露易丝立刻出声阻止:“请您留步!

请让我说完吧,不然我睡不着。”

泰勒科长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坐回了椅子上。

“是萨米先开枪的是吧。那夫人接下来是怎么行动的?”

“萨米打中了我的左手。我当时也像疯了一样,用全身的力气推倒了萨米。只听见安一声大叫,冲进了餐厅。她手里也拿着一把旧式的大手枪。我不知是什么时候抢过了萨米的手枪,对准安,下意识地开了两枪。”

秘书坐在科长背后的桌旁,用手中的铅笔不断写字。

露易丝好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等我回过神来,她们两个都已经倒在血泊中了。我真是悲痛万分,而且萨米居然真的开枪打我,这是让我最痛苦的事情。我抱着萨米的尸体,哭了好久好久。后来我把尸体留在厨房,回了一趟家,给丈夫写了封信,然后就睡下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露易丝的供述到此为止。

泰勒科长微笑道:“是对方先开的枪,也就是说你是正当防卫吗?哈哈哈,这还真是巧了—夫人,我们先不说这个,请您先签个字吧。”

科长接过秘书递来的纸,指了指纸下方的空白处,让露易丝握住了笔。

那天正午,在洛杉矶平民区,露易丝下了弟弟的车,立刻混入人群,搭乘沃尔沃斯的电梯来到大楼顶楼。她一直躲在顶楼的窗帘后,直到店铺关门都没被发现。晚上也有巡视的警察来过几次,但她一直躲在柜台后面,盖着外套睡觉,一直藏到第二天早上,始终平安无事。店铺开门后,她就溜进厕所,混在人群中逃了出去。这时,她突然想到变装,就去药店买了些药,染了一下头发。这说明她果然很有犯罪者的天分。她走了一整天,下午突然看到巴萨得那的拉维纳医院贴出来的招聘护士的广告,就想坐电车去应聘,但半路上又改了主意,在一个乡下小站下了车。她的双脚疼痛不已,就脱了鞋光着脚在草地上走。

当晚,她躲进附近农家的干草房子里过了一夜。次日清晨,她前往桑塔莫妮卡的凯莉家,可是还是没敢进门,最后折回了洛杉矶,躲进了一间小木屋里,一直潜伏到现在。褚德医生那篇动人心弦的广告她也没能看到。最后她忍无可忍,终于借了一本黄页,找到了拉塞尔法官的电话。

菲尼克斯地方警司安德鲁斯如此问道:“你好像还有所隐瞒啊,犯罪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没有什么动机……只是吵了架而已,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把萨米的尸体切成那样?”

“请不要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回过神来发现事情已经变成那样了。”

“把尸体装进行李箱时的详细情况究竟如何?”

“……”

详细情况露易丝可能进行了供述,可是在正式记录上却没有留下相关的记述。可能是因为这些内容太过血腥,随便公布很是不妥当。

“你是想用正当防卫和一时失手来解释自己的罪行吗?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没人能证明是萨米先开枪的。”

露易丝只是笑笑,避而不答。

她好像没有共犯。只是证人都说,凶案发生后第二天,她去格鲁诺的疗养院上班的时候,左手好像并没有受伤。最后警方认为她是强忍着手上的伤去上班的,所以谁都没有发现。用来搬运尸体的其中一个行李箱是她家里原来就有的,另一个则是她委托弗兰克·舒瓦茨运送公司送去凶案现场的。她在凶案现场将安的尸体,以及分尸后的萨米的尸体装进了箱子里,并委托自己的房东哈路南先生在黄昏时分将两个箱子送到停车场。露易丝还把萨米身体的中央部分放在小箱子里随身携带。在火车上,负责那节列车的列车员格林姆也认出了那个箱子。他还作证说露易丝不许任何人碰那个箱子。

褚德医师为妻子请到了全洛杉矶最好的律师保罗·W。申克。

十月二十九日周二夜晚九点三十七分,露易丝·褚德在看守马克芬登和女看守罗恩·乔登夫人的陪同下,坐车从郡看守所出发,前往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为了追踪这位“天鹅绒雌虎”,洛杉矶上上下下所有报社都出动了报道车,沿国道一路追踪。露易丝后面的那辆车里坐着褚德医师和亚利桑那州的警官们,一行人闭口不言。这些车辆组成了一幅奇妙的“深夜行进图”。

一九三一年十月三十日,车辆行驶抵达边境。在州与州之间进行了引渡犯人的手续,继而全速驶往菲尼克斯的看守所。露易丝透过车窗,看到了那一幕幕熟悉的风景,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马路两旁都是一些想要一睹“雌虎”芳容的人。

次年一月十九日,菲尼克斯市法庭开始审讯此案。凶恶杀人犯年轻貌美,脸色虽然苍白,走进法庭时的神色却很平静,就好像走上舞台一般。她自始至终都坚持说是萨米先开的枪。

“犯罪的真正动机到底是什么?”

面对罗杰斯审判长的提问,露易丝镇定地答道:“我深爱我的丈夫,可是我更爱萨米!啊,萨米……我对萨米的爱实在是难以言表。我对她的爱,比男女之间的爱更深刻、更真实。”

“被告的潜意识里可能有一定的残虐性,这就是犯罪的诱因吧。”“我不同意这个意见……”“可是你既然这么爱萨米,居然还能残忍地肢解她的尸体,从常识来看实在是说不通啊。”“那个时候我一定是疯了。”“这可真是巧了。杀人是为了正当防卫,残忍地肢解她的尸体,又是因为发疯。先不说精神鉴定的结果如何,被告你是在逃避责任吧?”

被告方的辩护人有三位,除了从洛杉矶远道而来的申克律师之外,还有菲尼克斯市的赫尔曼·卢克茨以及约瑟夫·B。左巴萨克。警司是之前提到过的安德鲁斯和哈雷·庄森。审判长也是前面提到过的A。G。罗杰斯。

亚利桑那州精神病院院长乔治·史蒂文森博士负责进行露易丝的精神鉴定。他认为露易丝的精神并没有问题。那两个传说中的行李箱也出现在了法庭上,美国的法庭审判就是这么戏剧化。露易丝一脸平静地看着法庭上发生的一切,双手玩弄着手中的手帕,一会儿打结,一会儿又解开。好事的报社记者居然还计算了一下她到底打了多少次结:一共二百四十三次。

褚德医师因为日夜操劳,居然在庭审过程中睡着了,呼噜声响彻法庭,竟然盖过了警司和辩护律师的辩护声。无可奈何的法警刚想摇醒医师,却被罗杰斯审判长叫住了。“不要叫醒他,让他睡吧。”“可是审判长,他居然在神圣的法庭上打呼噜……”审判长微笑着说:“正因为这里是神圣的法庭,才想让可怜的褚德医师睡个好觉。整个法庭上上下下都不正常,唯一正常的人就是褚德先生了。我们就不要妨碍他睡觉了。”审判长也是个很幽默的人。一月二十八日,审判暂时中止。二十九日正好是露易丝二十七岁的生日。褚德医师送了一束白色康乃馨给狱中的妻子。可是,即使是在美国,审判也不会因为你过生日而中止。不过在那一天,看守所批准理发师进入看守所,为露易丝做了个头发。真是难以想象。

二月八日周一,下午五点。审判长罗杰斯起立,宣布陪审团的判决:“被告杀人罪名成立,判处死刑。”

一纸判决好像和露易丝完全无关一样。她听到判决,眉毛都没动一下。褚德医师紧紧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露易丝像个机器人般一动不动。既不感动,也不兴奋。直到女看守将她与丈夫拉开,离开法庭之时,人们才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声。

二月二十三日,一个寒冷的凌晨,在亚利桑那州的弗洛伦斯看守所,维尼·露易丝·褚德—第八八一一号女囚—被送上了电椅。那天早上,亚利桑那的沙漠里居然下了一场小雪。

露易丝走在通往死刑室的长长的走廊上,口中暗暗念着:“萨米在等我,我要到萨米身边去了。”褚德医师站在大门口,在警官的见证下,来看妻子最后一面。可是露易丝都没有看丈夫一眼,只静静走进了那扇昏暗的大门。

曹逸冰 译

同类推荐
  • 红死魔的面具

    红死魔的面具

    这篇短篇小说以红死病大规模爆发的某国为背景,贯穿作品的整个基调是阴森恐怖,神秘诡异的,最终将故事推向那预定的可伯的结局,给人带来“一种特殊的舒适的的恐怖和激动”。亲王本该可以采取行动,本该能做出正确的举动,同红死魔抗争,帮助他的人民,但王爷和他的侍臣们抛弃了他领土的臣民,封死了铁门,没有人能从外面进来,统治者对人民的不管不问,从而注定要灭亡。亲王的傲慢与他对其不幸地陷入团境的国民的忽视与淡漠结合在一起,尽管他拥有的财富可以帮助需要的人,但他把自己的财富用于保护自己和堕落的纵欲,他举办的假面舞会实际上把自己变成了笼中的因兽,无法逃脱。
  • 留守女人

    留守女人

    留守女人刘诗雨,为了生计与丈夫吴剑锋分居两地,带着才三岁的宝宝在农村老家照顾婆婆。一次意外,她邂逅了乡村医生张志霖。而此后她又得知了丈夫在千里之外的背叛。面对留守生活的艰辛以及对婚姻的失望她与张志霖暗生情愫,可这一切却被早已对她的美貌垂涎已久的村支书吴综祥所窥破,吴综祥以此为要挟,强迫刘诗雨委身于他。刘诗雨为了不受其摆布,欲断掉与张志霖的关系,可吴综祥如影随形地纠缠她,张志霖得知后欲惩罚吴综祥。此时,刘诗雨的丈夫吴剑锋回家,刘诗雨想随丈夫一起去深圳,以维护自己家庭的完整。吴剑锋答应安顿好后接他们母子过去,却迟迟不见来接他们,失身受辱的刘诗雨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 刀客和女人

    刀客和女人

    湮没在封建时代里的女性终究逃不脱毁灭的命运,无论是凶悍的母骆驼,善良的玉梅,恶毒的一枝花,还是无助的彩莲和可怜的老妓都是如此。欧阳掌门、乱世巾帼、柳溪首富的地主婆母骆驼,不仅在欧阳家说了算,就连称霸柳溪的镇长刘大炮也要让她三分,这么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只落得暮老时一把焚烧的火……
  • 战栗与本案无关,但与任何女人有关

    战栗与本案无关,但与任何女人有关

    世间男女之事,大多逃不过爱与性二字。本书正是对爱和欲望的“海飞式”解读。夏天的少年闯入单身女人的房间,却意外卷进谋杀案件;“守寡”和“美丽”总是被人认为是出轨的证据,在井边,她要那些夜晚来敲门的男人帮她洗衣;氤氲的江南,吱呀的木楼,她最终死在美人靠上;为了给弟弟看病,她被迫做了小姐,回乡时……
  • 点灯

    点灯

    小说共包含8篇描写工厂、工人故事的工业题材的中短篇小说,真实而艺术地反映了在时代变迁中中国工厂和工人的遭遇生存境况,对现实的探索具有相当的广度和深度,对人性的解剖也较为深刻,凸显了工业题材小说的独特魅力。
热门推荐
  • 藏龙穴:探寻龙族宝藏

    藏龙穴:探寻龙族宝藏

    在这场诡秘的博弈和历险中,往昔的友人和敌人都已凋零,唯我一人侥幸苟活。可这段噩梦一样的经历如今已成真正的梦魇,折磨得我近乎疯狂,活着也并非是一件幸事,如果你有过跟我一样经历,你肯定也会这样想吧。我想我若是再不将这些事情讲出来,恐怕马上就要陷入彻底的癫疯状态了!所以我选择用文字的方式将这些事情记述下来,不管有没有人能够看到,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释放和解脱。藏匿于中华大地各处地底古墓之中的玉龙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神偷时迁后裔又有怎样的盗墓绝技?两个知青误入古墓,偶得一枚玉龙却引发出惊天之谜,阴错阳差、鬼使神差,他们不得不跟随三大江湖家族共展开诡异的寻宝旅程。
  • 我们都未曾知道

    我们都未曾知道

    少年在一次被世界第一个异能力者绿沙所救,但由于身世发生争执后少被突然送回到七街,却在少年回去时,绿沙所居住的地方已经成为一片荒芜……为了找到绿沙的真相,少年开始一步步踏入了无限城中心区换笔名写书了,笔名:作命面具
  • 绝代妖孽:溺宠呆萌小神偷

    绝代妖孽:溺宠呆萌小神偷

    【不定时更新】莫小小睁眼,发现自己竟然狗血的穿越了。虽然狗血,但原主人生活环境还不至于太差。可让莫小小没想到的是,原主人竟也是个偷儿!!没错,莫小小是在阿曼德金库偷盗时不小心触发了一个机关,才会穿越的!!机关竟会让她穿越到了古代。莫小小不仅是个偷儿,同时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世界三大超级特工的一员。作为一个特工,最基本的技能就是可以随遇而安,随机应变。天降美男子!!莫小小扶额!!我的妈呀,这老天爷怎么还掉人肉馅饼!?还是立体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 名门试婚:宠妻成瘾

    名门试婚:宠妻成瘾

    他是一手遮天的商业大亨,她是家破人亡的惊弓之鸟;他为接近她不择手段,步步为营将她兜入囊中,禁锢她自由;她和他之间只有冰冷的协议没有爱情。“我要的,只是你待在我身边,身和心只能属于我一个。”她爱他却被伤得体无完肤,只能仓皇逃窜,多年之后他将她抓回,霸道依旧,“女人,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依旧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 抗战之血色烽火

    抗战之血色烽火

    抗日是一段中国人不能忘记的血泪史,也是警醒中国儿女的战歌,血色烽火一起,众人呼应!
  • 剑虚

    剑虚

    一把剑,一壶酒,一段江湖路。这是一个从星辰深处走出的少年,这是一段携美缠绵脚踏各路天骄的浪子崛起史。我只想安安静静的修炼,平平常常的逆天,为何总有人来给我做垫脚石?长天裂缝,百圣匍匐,万人跪拜,自有我一剑当空。这是一个与天斗,其乐无穷的故事。
  • 替身宠妻别想逃

    替身宠妻别想逃

    一场意外,她成为他心目中完美情人的替身。一份浪漫,他们在彼此倾心交付中愈爱愈深。一个误会,让他们从深爱中抽身而出,成为最大的敌人。她以为他足够爱他,但是他却更偏向于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他也以为自己足够爱她,但却在重重阻碍下离她越来越远。温柔攻势,霸道掠夺,她对他付诸所有真心。五年后,她成为世家小姐强势回归,誓要将他与初恋情人一网打尽。岂知他是她命中的劫难,逃不开,躲不过……他霸道的说,五年前你没能逃开我的手掌心,五年后你也别想我会放开你。她哂笑,我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在你身边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南宫斐,你不会得逞。看霸道总裁如何俘获逃跑小娇妻。
  • 起风了(珍品彩绘版)

    起风了(珍品彩绘版)

    宫崎骏收官之作《起风了》原著小说。芥川龙之介唯一弟子、新心理主义大师堀辰雄代表作。宫崎骏说:”这个故事,献给对未来抱持着不安的现代人。“男主人公陪伴身患重病的未婚妻节子,前往深山中疗养,携手度过节子人生最后一段时光。在与世隔绝的八岳山麓,抛弃俗世的喧嚣,他们的生命中只余下彼此。爱情在这至美之景中愈发深邃。他们共同体味着生之幸福,又为这幸福染有死亡的阴影而悲怆……
  • 往生筮

    往生筮

    长生是多么令人向往,可却无人能及,而长生的世界真的那么令所有人向往吗?
  • 驴友入门宝典

    驴友入门宝典

    这是中国大陆第一本基础知识类的驴友入门书籍,是写给全国几千万初、中级驴友看的书。这是一本作者参加户外活动7年多、带队出行200余次的经验总结,主要针对的是短程、低海拔、低难度的户外活动,向大家介绍关于驴友的基础知识、户外装备、安全知识、户外小经验、特种户外、省钱攻略、带队常识等等。本书内容全面、通俗易懂,涉及的都是初、中级驴友最关心的、实用的内容,可以帮助初、中级驴友快速成长,更安全、更开心、更省钱的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