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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终南山

当他走出苦坐了七天的莲花洞,当他再次看到山下那一片葱茏的村庄和稻田时,他对自己说:走过去!我之此生,当属于那些在业海中流转的芸芸众生。

九月,天高气远。树叶已经落了,草色已经枯黄,一眼望去,寥阔的苍天灰黄一片,一阵阵野风吹来,使人感到阵阵寒意。只有那偶然的一株红枫,独立于一片秋野之中,如一团燃烧的天火,给人以无限的生机。

“暮雨青烟寒噪雀,秋风黄叶乱鸦飞,”这是《瑜珈焰口》上的两句诗,倒是确切地形容出这西北大地的瘦硬冷拙的个性。

两位年轻的头陀行者,终于来到了终南山下的一个小镇,看看天色已晚,两人商议找一处小庙挂单歇息。问了问,说附近有一个叫作“庆福寺”的小庙,然而,等两人寻去请求挂单,谁知竟被告知云水堂全满,知客师爱莫能助,只好请他们到别处挂单。

他们寻了几处,到处都挂着“客满”的牌子,这些牌子上的字如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使两位行者到处碰壁。

没想到这儿会有这么多行脚的僧人,这些行脚的僧人都是冲着终南山而来的。终南山,多么神圣的地方,它有着多么高远的魅力,吸引着无数天南地北的释子。

碰了几次钉子后,道信的情绪有些低落,他紧锁着眉头,生着闷气。在夜风下,两位行者站在灰蒙蒙的路口,不知去向何方,而肩上的行李,此时仿佛也更加沉重。

仁德忽然说:“我们本就是去终南山修苦行的,何不学释尊树下一坐,让这洁净的高月伴我们一宿。”

“太浪漫了,”道信抬头看了看那正在树梢上暂歇的一轮金月,终于叹了口气说:“只好如此了。”

二人寻到一棵可遮露水的大树,放下行李,开始歇息。这时那一轮金月已经爬过了树顶,将无际的清辉洋洋洒洒地泼洒在这广袤的天地之间,那远处的高山,那近处的河流,以及那似隐似现的村落,都在月光下显出朦朦胧胧的轮廓。仁德禁不住感叹道:“世界真是奇妙无比,这些山,这些河流,还有这光照千古的月,谁也不知道它们起于何时,又将终于何处。”

“真是孩童的知见!”道信实在不知道这位仁德师怎么竟会有如此天真的疑问。

仁德自然没有听明白道信的咕噜,他在想,人的那有限的生命是多么短暂啊,但是,当一个人将他有形的生命色身溶入到一种无限的生命意义的探求之中,生命的意义也许就得到了某种延伸。

道信却仍在一种烦恼之中,他躺在冷冰冰的干土地上,自是感到说不出的窝囊,他愤愤然地说:“为什么出家的人这么多,我就不相信这些人都是怀着正信的目的走到僧伽的队伍中来的。”

仁德已经跏趺而坐,同道信相比,他倒是更能随遇而安,他说:“不要去问别人,要问,就问我们自己。”

道信觉得仁德的确是说得在理,但他心中就是觉得有些不顺,因见仁德已经闭目而坐,便也强按心中的不平,开始在行李担上歇息。他在想这个仁德倒有意思,自认识他之后,便极少听他说什么,但他一说起来,却又是禅意绵远。而且,这个人好像总觉得这世上什么都好,高旻寺好,终南山好,连这露天野地里,他似乎也觉得是住在高屋广厦里,他对一切总是那么融洽随和,那么轻安自在。莫非他就是成佛作祖的材料?这样一想,道信对这位仁德师从此也更多了一份尊敬。

天亮后,两位年轻的头陀僧又一步步向终南山走去,他们怀着对生死大事异常执着的毅力,带着年轻而虔诚的信念,一步步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他们生命的又一个新层次攀登。

在一处处山洞内,一堆堆枯骨让他们怵目惊心却又使他们激动不已。那是修道者殉道的遗迹。这些修道者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仍保持着跏趺坐的姿态。他们色身虽然寂灭了,但他们的生命之火却闪烁着永远不灭的光芒。两位行者在这些灵骨前久久地默立,为他们一遍遍地颂念着《波罗蜜多心经》。他们久久地沉浸在一种虔诚和神圣之中。尤其是道信,他恨不得立即就要选一个山洞坐下,过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

仁德是不主张走极端的,在他的性格里,有着一种包容一切的秉性,他是顿悟和渐修的集大成者,他知道,如果那道业的大成是一座喜玛拉雅山,而通往这喜玛拉雅山顶的道路还很长很长,非经过切实的苦行和苦修,是决难登上那风光迷人的山顶之上的。那种不切实际的莽撞和急于求成的极致,最终只能以失败而告终。

在朗照法师的住持下,终南山的禅风非常活跃。通常情况下,有老禅师主讲历代禅师的各种公案,讲修道人应有的坚韧不拔的精神。有时,参学的丘比们也会即席演讲,讲各人修学的体会,讲生在末法时代的人们如何让禅真正回到生活中来,回到普通人中间来。而在更多的情况下,禅师们只是以听众的身份坐在修道者中间默听不语,他们并不随便发表什么意见,在他们的身上,没有什么“对”或者是“不对”,有的只是认真的实践和用心的体会,而当你真正认真地用心去体会一件事物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真正的佛法大意,并不是用“对”或者是“不对”可以言明的。

当一位弟子去问老禅师:“请问为什么总是不肯给我们讲一些佛法上的道理?”

老禅师说:“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风的呼叫。”

老禅师笑了,说:“就是嘛,我可从来就没有向你隐瞒过什么。”

还有一次,一位弟子去问老禅师,我参悟好几年了,自认为是一个并不懈怠的弟子,为什么就是不明白究竟什么是佛法?

老禅师说,难道你饥时没有想到要去吃饭,倦时没有想到去睡觉吗?

弟子说,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嘛,难道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这么想吗?

“不”,老禅师说,“不是所有的人都用心于想他要做或正要做的事情。譬如现在,你在向我求法,难道你不曾为你中午的一桩烦恼而耿耿于怀吗?你不是在想,老禅师的这一件衲衣,也实在太破了吗?”

弟子的脸红了,刚才那一刹那,他思绪的确曾下意识地回到中午的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上去了,他也确曾在一刹那间盯着老法师的那一件千补百衲的大袍子,他的思绪,的确在一刹那间从他所求的问题上“飞”了开去。

于是老禅师说,一个悟道的人,他的心是一刻也不能分割的,对于一个真正的修道者来说,当初未参禅时,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当正参禅时,那山不再是山,那水也不再是水了。心本是不二的,而当我们专意于某一件事情的时候,那便是“二”了,而一旦你达到那种境界,心还原到本来的面目上,又是不二的了。

在这些深邃而明了的对白中,仁德确实启悟到许多原先模模糊糊的东西,祖师们是令人敬畏的,因为他们穿越了精神上的高山大河,终于又回到日常生活中那最平常,最具体的事物中来。

禅,是一种多么贴近现实,又多么高于现实的真理,也只有在这时,仁德才真正感到,出家,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倘若不是出家,他也许至今还在那精神的高山大河的阻遏下,在狭窄的人生小道上低头徘徊。

在那一段时间里,学子们沉浸在那浓郁的禅的氛围里,所感受的,便也是各种机锋禅语,于是,一些学子们但凡开口,便是禅话。一位学子正在打坐,另一些人却正在为一件什么事而争吵不休。打坐的学子禁不住缠烦,说:“吵死人了吵死人了。”争吵的学子便回过头来说:“谁死了,要不要给他去念往生咒?”打坐学子说:“你们吵得人心烦。”便有人说:“你将烦心拿了来,我替你去掉那烦躁就是了。”

一人从山下来,捧回一些化来的吃食,说:“我从山下带来好吃的了。”而竟然有人不为所动,且有人说:“从山下带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从心里出来的,才能遮天盖地。”

禅,有时的确也能给人精妙的语言。一位伐薪者将一捆柴禾扔在地上,火头僧说:“怎么是这样弯弯曲曲?”伐薪者说:“弯柴不弯火嘛。”

也有打趣,也有相互的挖苦。一位刚从山下来,另一位就打趣说,法师何来,那一位就说,是从驼峰岭来。因为问的是一位罗锅背。罗锅当然也不甘示弱,于是讥讽对方的频繁下山是另有所图:“驼峰岭上桃花开也无?”那一位又说:“你不见山下山上,到处都是桃花吗?你没那福份去看也是枉然。”“要是那桃花真的开了,我一只眼也能看见。”原来那一位是个独眼瞎。

斋堂吃米粑,典作师说:“今日吃粑,是实心粑也。”一人便说:“怎不见实心来?”典作师便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也不可得,实心就那么易得来?”

一小沙弥因经中有一字不识,便去问一个老禅师,老禅师说:“我一字不识,”小沙弥说:“怎么做了一辈子的和尚,就一个字也不识呢?”老禅师在小沙弥脸上拧了一下,小沙弥愣了片刻,突然大悟,竟欢喜而去。

吃饭,行堂明明是将一桶米饭送到僧人的面前,这一位却明知故问:“那桶里是什么?”

行堂便大喝道“你这老头胡说些什么?”

这分明就是掉祖师的书袋了。

禅,本来是十分活跃的,是心与心的相互默契,但是,在一些学人的眼里,却成了语言的斗智,是俏皮的文字游戏。有时候,正当大家在禅堂里用功,突然会有一个人大叫起来,说:“我开悟了,我开悟了!”这是一位顿悟的狂热追求者,但是他并不知道,对于一个心智平常的人来说,在他走向顿悟之前,漫长的渐修路程是必不可少的。

仁德仍然是一位无语的修道者,他自然明白,禅,是为着得到更高的智慧而所作的准备,如果不能得到更高的智慧,无论那禅多么高深,多么精巧,那决不是佛祖释迦牟尼的禅。佛祖是在菩提树下默默无语了七七四十九天尔后成为大觉悟者的,无语,是一切佛教的修道者们所应奉行的至宝。从另一方面说,佛教是重于实践的,佛教决不是说出来的宗教。不独是佛教,连儒家也说:“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你看,所有的大师们在自我人格的完善方面所作的努力都是大同小异,是殊途同归。于是,他利用这一段极为宝贵的时间,在禅师们的引导下,一步步在禅的道路上实践着。他用心地体会着每件随时而来的灵感,体会着它的来路和去路。

也有耐不住这种机锋禅语生活的人,道信便是一个。一日,道信又来向仁德告别,原来,这位耐不住寂寞、心性狂乱的僧人已经不再能忍受那一句句机锋禅语,他所好的则是“行云流水,住无定所”的行脚生涯。他听说当代密宗大师能海上师正在五台山授“灌顶”大法,他决定改显学密,到五台山去了。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但是,仁德倒是从道信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浮躁”的毛病。而学佛之人,是万万不可染上此病的。真正的学佛之人,必得认准一个方向,耐得菩提树下一番苦坐的功夫,死死地钻研下去,这才是真正的出路所在。

在终南山,住山洞似乎比住茅棚更让人感到刺激,也更受到人们的尊崇。到终南山的人,几乎都是冲着那狂野猛兽般的无边山林,冲着过一种独善其身的幽居生活而来,因此,住山洞,是终南山人的一种向往,是终南山人的一种追求。这个人满为患的世界缺这缺那,恰恰不缺乏喧闹,而人最最缺乏的则是独处一隅的思维和面对寂寞时的心境。人只有当独处一隅的时候,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将自己的心性加以重新省捡,才能将自己的人生目标重新校准。

通过到终南山这一段时间的实修,仁德的禅定功夫在不知不觉中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他的知解,也比初上山时更加敏锐,现在,他开始跃跃欲试了,而且,他实行起来也要比别人来得彻底。他决定去打饿七——为期七天,以禅悦为食,不饮滴水,不进粒米,禅定思维,以求进一步的人生开悟。

在历史上,关于禁食修炼的例子实在可以摞出很多。佛祖释迦牟尼就是在苦行林中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禁食的试验而走向大彻大悟的。在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音乐家、书法家、我国话剧事业的开先河者李叔同先生就是在经过一段时间杭州虎跑寺的禁食之后,才开始走向他的佛门生涯的。李叔同即是后来重兴南山律宗的弘一大师。禁食,而且是较长时间的断绝饮食,这在一般人看来的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大师们却勇敢地以自己的实践向世人证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生活极限。

佛教的基本观点是“苦”。释迦牟尼最初所创立的理论之一“四圣谛”中第一谛就是“苦谛”。我们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从温暖柔软的母体来到这个寒冷而险阻的世界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相反,人对痛苦的体验越多,意志会越加坚毅,性格也越加深沉。一个有着深沉性格和坚强毅力的人比一般人更能深入到生命的许多奥秘中去,这就是孟子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仁德在这之前作了最充分的准备,他在山上整个地看了一遍,最后他选中了当年一代净土宗大师印光出家发心的地方——终南山莲花洞作为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勇敢尝试的战场。

他向朗照法师告假,老法师为这位年轻弟子的勇敢行为和发心修持的精神深深感动。老法师见他那典型的南方人单薄的身体,怕他会做出不能量力的举动,老法师说:“凡事不可勉强,在莲花洞打一个禅七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不一定非要打饿七。”

仁德说:“弟子出家以来,一向很少吃苦,长此以往,我怕我会放逸,所以,这一次我就是要让自己来一次磨炼,体会一下佛祖当初于苦行林中的真实心境。”

老法师不能再说什么了,他赠仁德一方棕垫,并一再说,一定要量力而行,万一坚持不住,切切不可硬挺。

其实,老法师也知道自己那最后一句话是纯属多余,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决不是那种喜好标榜自己,更不是那种在一时的冲动之下就轻举妄动的人,他一旦下了决心,不达目的,是决不会轻易罢休的。

仁德拜别朗照法师,动身前往莲花洞而去。

他走到一处山间村落,稍稍饮了一碗水,笑着向村人们告别。

这是一个不到百十人的小村子,村中的人早已对这些苦行的僧人见多不怪。然而眼前的这位梵行者却拒绝了村人供养的饮水和干粮,村人大惊,以为这身单体薄的年轻僧人纵然在七天之内不被毒蛇猛兽撕碎咬烂,也会饿得再也走不下山来。村人劝他不可不带干粮,然而他只是笑了笑,再次感谢村人们的善意,沿着一条山路,一步步向莲花洞走去。

村人并不了解他,村人不知道这位南方年轻人的禅定功夫到底达到了一个什么阶段。而禅定所产生出的巨大的身体能量,则是一般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更何况他自己比谁都更清楚自己,他为了打这一次饿七,已经做了长期准备,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实行断食断水,虽然并没有一次超过七天,但那是在一边应付各种俗事,甚至是在一边劳动的情况下,如果是在完全禅定的情况下,当身体的能量消耗几乎是在极小的时候,七天,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仁德再次来到这个小小的山洞前。此刻,这个小小的山洞对于他竟有着无比亲切之感,他将在这个不平凡的山洞中度过令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七天生涯,实际上,他并不孤独,他相信,一代净土宗大师印光老人不灭的精魂正在庇佑着他,为他颂念动人心魄的经文。他会成功的。

这是一个洞顶呈流线圆形的山洞,恰似一朵倒垂的莲花,当年印光法师正是选中了这处所在,以禅为空,以净土宗的念佛法门为行持的根本而最后通达三昧的。

这时正是傍晚时分,一抹金黄的阳光从洞外探射而入,洞中的袅袅岚气正缓缓升腾,在阳光的照射下,那袅袅岚气突现出斑斓的图像,将一座普通的山洞装扮成一个美仑美奂的神奇空间。他想,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他对这七天的修行,似乎信心也更加坚定了。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石点师公,想起了父母,想起了禅慧和尚以及不久前下山的道信,在这一刹那间,似乎二十几年里一切经过的事,一切交往过的人,都一一活生生地浮现在眼前。他想,一切该来的都来吧,来过,又去过,剩下来的,还会有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山洞内一片光明。第一轮阳光开始照射这个阴暗而潮湿的山洞,开始沐浴这位梵行坚定的修道人。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感到山洞内笼罩着一片漆黑,忽然,他听到一阵山石滚动的声音,接着,有粗重的喘息声自远而近。他想,是人吗?可是,是什么人会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这荒郊野外,来到这素无人迹的山洞里来呢?再说,人怎么会有如此粗重的喘息之声呢?

他已经感到那个东西现在已经来到了他的洞口,于是,他睁开眼来,只见黑漆漆的洞口有两团绿荧荧的亮火,他虽然看不清来者究意是何物,但是,他知道那是一只野兽。奇怪的是,他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他一向认为,兽性和人性是完全能够相通的,兽,有时比末法时代的人更讲“人性”,只要你不去伤害它,它决不会主动加害于人。

他重新闭上眼睛,继续进入到自己的空定圆融的禅定境界中去,他迎来了第二轮阳光。

他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准备继续禅坐。但是,当他再次回到原先的坐处时,他那块地盘却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那趁虚而入者,是一条他从未见过的碗口般粗的大蟒。那大蟒张开大口,吐出冰冷的蛇信子,似乎正在责问他:你为什么不经我的同意就擅自占领了我的洞穴?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洞穴,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山洞?既来之,则安之,不完成七天的行持生涯,自己是决不会离开这个洞穴的。于是他向大蟒合一合十,说:“施主,释子仁德为效法先贤,来此修行,因看中了你的这方宝地,作七天禅修,七天一过,立即奉还,望施主恩准。”

那蟒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明白,那蟒缩了缩身子,又伸一伸脖子,只是没有挪动身子。

仁德又说:“你不愿意吗?你就那么小气?要么,你修你的我修我的,我们互不相扰,各各相安,你看如何?”

他说着,在距蟒不远的地方又扫了一块地方,重新铺下垫子,再次跏趺而坐,收敛起方才的散乱,再次参一个话头。

可是,他感到有些不大对劲,他分明感到有一个冰凉冰凉的东西逼到他的膝盖上来了,他知道,是洞主向他逼过来了,那条蟒向他发出了最后的通谍,它让他尽快走开。

他睁开眼,只见那条大蟒又从他的身边走开,在大约一米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他。

蟒不扰他,他再用功,可不到一刻,那蟒又向他游了过来,如此三番,扰得他无法用功,无法静下心来。

他再次向蟒合十,说:“施主,若是我前生欠你一条命,你就来将我吃了吧,我也好了却一桩宿债,来世重新修行,如我前世并不曾欠你一条性命,你要再来干扰我的静修,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听好了,你最好是让我好好修行吧,将来等我修成了,我好来度你。”

那蟒这一次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那蟒慢慢地沿着洞壁向洞外爬去。原来它是要找一条出洞的路走。仁德想,这就是我的不对了,我占了人家的洞穴,又挡住了人家的去路,而且还错怪了人家。于是,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安下心来接着用功。

此后他再也没有受到什么其他干扰,他也不再注意照射到洞内来的阳光的次数,他一心只想悟透人生的真谛。他已经不知道他在洞内度过了多少时光,他只知道他的腹中曾经历过一次生生死死的翻江倒海,终于又趋向于风平浪静,他只感到一派风和日雨,浑身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轻安自在。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洞外下起雨来,雨不知下了多少时候,终于又停了,一滴滴雨水渗进洞来,嘀嘀嗒嗒地落在他的身旁,形成一阵无比悦耳的音乐声,仿佛是为他的一场生死搏斗演奏着一部激扬的乐曲。

忽然,一滴冰凉的雨水落下来,滴到他的脖子里,他滚热的身子受此冰凉的一击,浑身不禁为之一震,于此同时,一道电光从空中闪过,一声炸雷在他的心田间炸裂开来,他感到豁然开朗,睁开眼来,只见一道七彩流虹横贯在山洞外面,山河大地一片澄澈,洞外世界一片光明。在这一刹那那间,他突然明白,我此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弘法利生,令正法久住,为开拓人间净土而尽形寿地不懈努力下去。他迎着那片葱茏的村庄和稻田走过去。他对自己说,走过去!我之此生,当属于那些在业海中流转的芸芸众生。

他走出了山洞,但见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那山下的河流如一条洁白的玉带,横贯在葱茏欲滴的山野之间,那远处的村陌,正升起袅袅如烟的岚气。远远地听到几声狗的吠声,几声鸡的啼鸣。原来大自然是这样充满生机,他终于悟到,一切佛法,皆在世间。

在他的面前,现在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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