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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知道怎么分才能认同分什么

“每一个海盗船长都明白不透明的危害。一个合格的海盗船长总是会让自己的船员了解自己为什么得到他所得到的东西,让他了解自己所在的海盗船上的关于分配的规矩。”

什么样的分配才能够得到最大的认同?只有知道和了解怎么分,才能认同分的是什么,因为游戏规则首先必须是透明的。

西汉六年,上(刘邦)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日夜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在洛阳南宫,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谋反耳。”上曰:“天下属安定,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皆萧、曹故人所亲爱,而所诛者皆生平所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上乃忧曰:“为之奈何?”留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上曰:“雍齿与我故,数尝窘辱我。我欲杀之,为其功多,故不忍。”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齿以示群臣,群臣见雍齿轮,则人人自坚矣。”于是上乃置酒,封雍齿为什方侯,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罢酒,皆喜曰:“雍齿尚为侯,我属无患矣。”

将上面的这段话从《史记·留侯世家》中全文不变地摘选下来,是因为要说明一个道理讲求的是真凭实据,为了证明我不是在凭空讲故事大概也只有这么做。这段话的大意是,公元前202年,刘邦在楚汉争霸四年后终于消灭了头号敌人项羽,大致平定了天下。水到渠成,封赏有功之臣的时候到了。刘邦先是封赏了二十几个大功臣,其余的还未来得及封赏。于是,刘邦在洛阳南宫的桥上经常看到一些将领在沙地上坐在一起,议论纷纷。刘邦感到奇怪,便问自己的谋士留侯张良。张良解释说,“这些人之所以议论纷纷,是因为陛下平定了天下,到了封赏功臣的时候,但封赏的多是萧何、曹参这样的故交好友,而所诛杀的都是自己平日里所怨恨的仇人,现在开始论功行赏,大家都认为以天下之大恐怕不能够封赏完这么多有功的将领,害怕陛下你找借口诛杀他们,所以这些将领在议论纷纷,如此下去恐怕会演变谋反的情势。”刘邦大惊,急忙向张良讨教主意。张良让刘邦选择一个大家所熟知的为刘邦所痛恨的雍齿,将其加封为什方侯。于是议论猜疑的将领们都把心放了下来,他们的理由是,雍齿这样为刘邦切齿痛恨的人都被封为侯了,何况自己呢?

众位将领放心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的担忧看起来似乎是功高不赏的担忧,害怕“天下不足遍封”,“畏陛下不能尽封”,但其实上更多的是对刘邦封赏标准混乱的疑惑,是不知道怎么封、不明了怎么封的疑惑。刘邦本应该分封功臣,以功劳作为标准,然而他开始时分封故交好友,诛杀仇怨之人,似乎是以与自己的紧密程度来作为分封的标准,如此,众位将领自然不能够明了怎么封了。而雍齿被封侯,这让众位将领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众位将领终于明了,刘邦最终还是以战功为标准的,而不是个人的喜好。说到底,最终是众位将领对分封标准的了解让他们消除了忧虑,而刘邦也凭借着早日确立并让众位将领了解怎么分封化解了一个场潜在的危机。

刘邦在历史上素来有“无赖皇帝”、“流氓皇帝”的称号,但无赖、流氓毕竟不比海盗,盛行于欧洲的海盗与刘邦无论是在时间上还是在空间上,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然而他们在一点上至少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最后都明白,保持分配透明性的重要性。曾经有一位不怎么出名的海盗船长——鲍肯船长,也许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的一生没有基德、罗伯茨那么多的传奇让后人去猜测、去演绎,鲍肯船长最喜欢说的话是“兄弟认为怎么样”,最喜欢做的事是制定规则,并将这些规则公布于众。

鲍肯是从一位私人教师被迫而从事海盗生涯的,至于如何被迫的经过与具体事由则不得而知,正是由于原来是私人教师的身份,鲍肯船长成为了海盗船长里少有的知识分子之一。知识分子自然要有知识分子的作风,鲍肯用来表现自己知识分子的行动就是:在适当的时候——这个时候是经常发生的,他在甲板上宣读自己制定的规则,这些规则稀奇古怪,大到如何在攻击目标时保持队形,小到持蜡烛要不要加灯罩。在当众宣读的时候,鲍肯会半睁着眼睛偷觑海盗们的反应,并不时地在间隙中似乎有诚心地询问,兄弟们认为怎么样?了解他的海盗兄弟们自然没有异议。

鲍肯船长将自己随心所欲制定的规则当众宣布,并询问“兄弟们认为怎么样”,并不是真的要求海盗们进行民主讨论,而是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一切都公开了。那么,海盗们也就会明了规则是怎么样的,赏罚的标准如何,自然也就可以规矩自己的行为,向更利于海盗船组织的方向发展。

游戏规则是透明的,对于规则的考核是透明的吗?也许会有人认为海盗船上没有考核,因为海盗的组织显得太简单了,海盗的规则也仅仅是简单的几条,这样简单的规则自然是不需要考核的了。然而,有规则就有考核,不然规则的执行必然没有依据。不要以为海盗船上没有考核,虽然他们考核的指标稍显简单,考核的方法也简单,但他们的考核是完全针对所有的海盗展开的。

海盗船上的规则中有一条非常奇怪,那就是海盗们必须每天擦拭自己的武器,保持光亮,一天擦拭武器的次数和吃饭的次数相同。这条规则让许多海盗有了擦拭武器的习惯,当饭食来临之前,就像讲究卫生的人要洗手一样,海盗们会拿出自己的武器进行一次擦拭,直到亮洁如新。我们知道,在罗伯茨的船上有条分配的规则,不能保持武器光亮者,取消他应得的战利品。对于这个考核,自然是透明的,每到船长认为谁的武器不够光亮时,就会在众人面前公布,然后带领大家观看,用干净的布条擦拭,一来是为了展示布上的尘土,以显示武器不够光亮;二来是为了作示范,表明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叫光亮,最后船长会当众记录下来,在下一次分配战利品的时候,禁止这位倒霉的海盗老兄取得他应得的战利品。

不过,海盗最为透明的是分配的过程执行。海盗们的分配都是在众目睽睽的甲板上进行。让我们再来看看一张鲍肯船长的分配现场吧。在每一次的战斗结束,当所有的海盗船员将战利品转移到自己的海盗船上以后,海盗船长会按照事先制定的分配规则尽快地向船员们分发战利品。

此时所有的海盗船员都来到了甲板上。船长和他的助手首先会当众清点战利品,然后把金币和银币分发给海盗船员们。在海盗船长和他的助手清点战利品的时候,其他的海盗船员虽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但位置会远离那些战利品,这是为了避免偷藏的嫌疑。

然后,鲍肯船长会在他助手的协助下,数出二十个金币分给自己,二十个分别给领航员,十五个分给枪炮长、外科医生和木工,十个分别给每位船员,已故船员的遗孀和孤儿,五个分给船上的侍从,一切都严格按照鲍肯船长事先制定并得到所有海盗船员认可的分配规则办事。完成了第一轮分配后,鲍肯船长会用同样的程序一次又一次地分发剩余的金币,直到分完最后一枚。

在这种场合下,海盗们通常会大喝一场,特别是有了从西班牙船上缴获的成桶的白酒,他们更是要一醉方休,但即使这样,他们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紧紧地盯着分赃的全过程。所有的金币分发完后,又用同样的方法分发银币。

最后,衣物也要进行分配。需要分配的衣物主要包括西班牙官员的制服、绶带、军帽、军裤和靴子。船员们对这次的分配很满意,所以当即开始了庆祝活动。他们喝得酩酊大醉,并且做起金银交易来。

整个分配过程都在众目睽睽的甲板上进行,谁都没有理由平白无故地怀疑自己的眼睛,所以,每位海盗成员都会对这样的分配感到满意和认同。鲍肯船长也会因为海盗船员们的认同而为自己这个船长的称职感到骄傲。

当然,鲍肯船长有时候也会碰到一些让自己骄傲不起来的事情:一些海盗在财物转移到海盗船的甲板上之前,悄悄想方设法私藏了一部分财物。这无疑是对分配透明的挑战,在别的海盗成员得知之后自然会愤愤不平,同时也可能进而效仿这位海盗成员的做法。当私藏财物一类的暗性分配存在太久,那么所有的成员都不会再相信和认同海盗船上关于分配的游戏规则,更可能也不再相信其他的海盗船规则。于是,海盗船就会失去控制,海盗船上的组织就会得到破坏。所以,私藏财物这样的暗性分配形式在鲍肯船长的字典里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碰到这样的海盗,鲍肯的做法只有一个,派人监督着,将之抛弃到海上某个旮旯里的荒岛上,任其自生自灭。鲍肯船长为此制定的规则是:

1.任何人在转移财物的时候不得离开船长和公众的视线,离开视同私藏财物;

2.私藏财物者,放之荒岛,给水一瓶,食物少许,小武器一个;

3.看到被流放到荒岛上的海盗,全体船员可以对之殴打或是给以其他惩罚。

什么样的分配才能够得到最大的认同?只有知道和了解怎么分,才能认同分的是什么,因为游戏规则首先必须是透明的。

刘先生是一家私营企业业务骨干,他在企业成立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在业务员团队里,他的年龄最大,并受到大家的尊重。当业务主管不在的时候,他就暂时负责管理所有的业务员。在整个企业里,他也得到了大家的尊重,因为他对企业今天的成功作出了巨大贡献。但是最近,他向老板提出了辞职。

经过私下的了解,老板得知刘先生离开企业的原因是新来的一个业务员。为了业务的发展,企业需求引进一名既懂技术,又懂营销的人才,于是一名刚毕业的双学士来到了企业里。双学士在企业里受到了老板的器重,老板很喜欢将双学士的意见作为最终的执行方案。公司实行的是薪酬保密制度,每次月底看到双学士拿着一个鼓鼓的信封出来,刘先生心中便感到极度的不适应,后来他听说双学士虽然刚来公司不久,但他的薪酬比自己还要多上很多,再后来刘先生听说双学士正准备被提拔为业务主管,刘先生于是忍无可忍了,他感到自己在公司的位置被替代了,于是走人。

猫儿腻产生于不透明,对猫儿腻满天飞也似的猜测也产生于不透明。猫儿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猫儿腻的猜测满天飞。现实的经验总能够轻易地证明,毁掉一个组织的不是组织中存在猫儿腻,而是组织中人人心中都有对猫儿腻的无限生长的负面猜测,并且不可也不能被及时消除。企业要尽可能地避免在员工的心目中产生对组织中猫儿腻的无限猜测,只有将与自己的员工物质利益密切相关的分配过程都透明化,才能得到员工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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