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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死里逃生

橡皮艇坠入深渊,木里差点喂了鳄鱼;地图上找不到的森林;天哪,那是虚骨龙……橘红色橡皮艇在水渠中缓缓前行了一段,突然被提升到了一个高坡上,接着,橡皮艇轰然直下,木里张开双臂,感觉自己和小船一起正在飞翔。

小艇跃入清亮的水渠,呼啦,从水中钻出一条巨大的霸王龙,一口吞没了小艇。木里的心猛烈跳动,双手不由自主抓紧了身前的保险杠。随着小艇在霸王龙的身体里左冲右突,灯光时明时暗,霸王龙的骨骼清晰可见,木里心中的紧张也逐渐消除了。这样的旅行让木里感到神秘而又刺激。他想,小艇要是能再次被提升起来,再次从高处飞流直下多好。

这时,小艇终于穿过了贪婪的霸王龙的肚子,再次来到阳光之下。木里喘口气,定定神,一条马门溪龙却从天而降,可怕的长脖子一甩,橡皮艇随之飞起来,再次进入了一条陡峭的通道。通道顶上的灯光依然忽明忽灭。木里在前一瞬间看到一只可怕的复眼,后一瞬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獠牙狰狞的怪兽。随着灯光的明灭,呼啸声也从低沉转为尖锐,从尖锐又转为急促,不绝于耳。橡皮艇在轨道上爬升的“咔嗒”声也越来越大,给人的感觉是橡皮艇每往上爬升一步,就有可能往下退两步。仿佛供电不稳定,建筑质量太低劣,人造的这条游玩通道摇摇欲坠了。“哈哈,真刺激!”木里心里欢呼着,同时一种害怕感也抓牢了他,不像前一次那样很快就缓和了。他有点后悔不该独自来玩了,如果有满满一船人,相信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橡皮艇突然停了下来。一切的声音都停息了。微弱的灯光笼罩着木里。木里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悬在极高处。究竟有多高,他并不知道。他的下面是一片漆黑的深渊。

“快掉下去吧,快掉下去!我只希望自己快点离开这船,快点见到阳光。”木里心里这样想着,张开双手。

仿佛是听到了木里的叫喊,橡皮艇猛烈晃动一下,朝黑暗的深渊飞速坠落。

或许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或许更短一些,也或许更长。但这一秒仿佛没完没了。木里坐在橡皮艇上,在这一秒里,他对自己、对橡皮艇、对这种无止无休的跌落都无能为力。只能茫然地闭上眼睛,双手紧抓住保险杠,任由它下落,下落,下落。

终于,听到“哗啦”一声,橡皮艇落在了一片水面上,水花四溅!

橘红色的橡皮艇在溪流中静静地旋转着,顺溪而下。溪边是高大的丛林。头顶的天空明净得出奇,好像是刚刚清洗过,湛蓝湛蓝的,云朵洁白,绵绵舒展。

“这是什么地方?那个救生员呢?”木里说。

没有救生员走过来将船拢到岸边。溪流两岸的景色也跟木里在北京所见的大不一样了。森林越来越浓密,将溪流上方的天空,压迫得只剩窄窄的一线。木里抬起头,发现天边红霞似火。

“看样子,这溪流是由东向西的,太阳已经西沉了,天边燃烧的是晚霞。”木里对自己说,“天很快就会黑下来的,我得尽快弄明白自己在哪里。”

溪流哗哗,水声很急,小艇飞快地顺流而下。木里越来越觉得这地方不像是彩虹游乐场。他从包里掏出北京旅游地图来,想弄明白这条溪流究竟在什么位置。

奇怪的是,地图上根本就没有这条溪流,也没有这样一片森林。在地图上,彩虹游乐场并不大,它的东面是自然博物馆,西边是热闹的商业区。

“这溪流是朝西而去的,哪里是什么商业区,无人区还差不多。”木里把地图塞回背包,“关键时刻,这地图一点都不管用。”

岸边一棵大树将虬根伸进溪中,橡皮艇被虬根挂住,不动了。

木里在船上怎么使劲推也不管用。西边的天幕上,红霞正渐渐暗淡,暮色从四面八方向溪流上空围过来了。

“有人吗?请来人帮帮忙!”木里站在橡皮艇上大叫。叫了很久,也没有谁回应。只有他的声音在森林里回响,听上去阴凄凄的,很吓人。

木里朝小艇外看去,发现小艇左侧离岸很近,只需跨一大步,就能跳到岸上。他想,我还是跳到岸上去休息一下,再想办法推船吧。看样子,找人帮忙是办不到了,我只能靠自己。

木里把保险杠打开,一步跳上了岸边突出的一块岩石。他蹲在岩石上,看着小艇,心想看能不能想出好办法来推动橡皮艇。就在这时,“哗啦!”从水中喷出一股水花,溅得他满头满脸。一张巨大的嘴从水中伸出来,一口将橡皮艇拦腰咬断了!

木里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朝岸上滚去。

“咔嚓!”那张大嘴狠狠咬在木里刚才栖身的岩石上,石块碎裂,有的落进水中,有的飞到岸边,掉在木里身上。

木里这回看清了,那是一条巨大的鳄鱼!比木里在动物园里看到的鳄鱼起码大三倍!

鳄鱼从水中将头抬起,扭动巨大的身子,朝岸边爬来。

木里不顾一切地朝森林里飞奔。

树枝飞快地在木里的前面分开,又在他的身后合拢,森林浓密幽深,很快就完全吞没了木里的身影,仿佛根本就没有谁来惊动过这片森林。

一直跑到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木里才停下来,将身子靠在一棵树干上,喘口气。喉咙里干渴得厉害,仿佛刚被火烤过。

打开身上的背包,还好,早上出门时带的一瓶矿泉水还没有喝。

木里拧开瓶盖,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瓶水一饮而尽。

喝完水,木里的呼吸平和了许多。抬起头来,只有浓密的树枝,望望四周,是清一色的树木。木里根本弄不明白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跑来的,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森林里越来越幽暗。已经是傍晚了,木里想,妈妈肯定担心极了。

“我一定要尽早走出这片森林,回到旅馆去。”木里想。他把手中的空矿泉水瓶扔掉,准备走。看看四周的森林,除了地上厚厚的一层腐殖质,没有任何别的垃圾。木里又转身把矿泉水瓶捡回来,放进背包。森林里更暗了,木里把手电取出来,捏在手中。

朝哪个方向走呢?木里犹豫不决。他实在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而且也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走才能走出森林。

“别着急,让我来想一想。”木里定定神,对自己说,“在森林里瞎闯是没有希望的,现在,唯一的出路是回到溪边去,沿着溪水的方向走。我记得哪本书上讲过,沿着溪流走,才是走出森林的唯一道路。”

溪流总是在峡谷里。木里首先确定,他得朝山坡下走,才能走到峡谷。

山坡很陡,但因为有密密的树木,木里手脚并用,走起来倒并不太困难。每到树丛稀疏处,还能看到淡淡的黄昏的天光。

终于听到了哗哗的水流声。听到这声音,木里心里充满了兴奋和喜悦。刚才在溪边遇到的危险已经算不了什么了。隔着树林看着蜿蜒的溪流,木里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不敢太靠近溪流,害怕又有鳄鱼会趁他不备时,悄悄向他发起进攻。他尽可能在靠近树林的斜坡上爬着,一方面保证自己能够不偏离溪流,一方面又让自己和鳄鱼之间,有一段足够安全的距离。

在斜坡上爬着爬着,天完全黑了。但木里也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的路越来越好走了。每一处该上坡的地方,都有石级。沿溪岸的小路好像人工修过,路面平坦。起先木里还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走到路上来了。一直走了很长一段,这路依然在延伸,木里才敢肯定:好啦,我走到路上来了,看来,我很快就能走出去了。木里信心倍增,越走越快,手电筒在小路上一悠一晃,像一个跳舞的精灵。

“嚓嚓嚓。”在静谧的林间,在深黑的夜里,脚步声听上去特别响。

如果你一个人在夜里走着,听着自己清晰的脚步声,你会越听越害怕。

木里这会儿就是这样。

“嚓嚓嚓、嚓嚓嚓”,他真想不到自己的脚步声会这样响,响得让自己害怕。

心突突突猛跳,头皮阵阵发麻。木里停住脚步,嚓嚓声没有了,但黑魆魆的森林和无边无际的寂静更让人害怕。

“不能停下来,我得往前走。”木里对自己说,“也许走得轻一点,脚步声就不会这么响了。”

木里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朝前走。这种走法当然行不通,鬼鬼祟祟的,脚步越迈得轻,心里越怕。

不记得是谁说过,走夜路唱歌能壮胆,一边唱一边大步往前走,你就不会害怕了。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木里大声唱起来,唱得雄赳赳气昂昂的。

这方法确实奏效,木里大着胆子走了不知多久,把所有记得的歌曲都唱了一遍,脚下的路依然没有尽头,木里依然看不到任何人家,看不到远处的灯火。而他已经感觉到双腿发软,脚掌一阵阵疼痛,肚子里空空的,好像有许多手在抓在挠,在大声喊:

“我饿了,我饿了!”

前面有一块悬崖,横在路当中。木里靠在悬崖上,想让自己的双脚歇一歇。

但是,“嚓嚓嚓”的声音并没有停止。那些“嚓嚓嚓”、“嚓嚓嚓”的声音非常急促,从后面追了上来。

木里慌忙拧亮手电筒,一道雪白的光柱朝刚刚走过的路上射去,一群野兽遭到这刺眼的光束的突然袭击,仓皇朝森林里逃遁。那群家伙大约都有一米左右长,头小、身躯大、尾巴长,锋利的前爪抱在胸前,强壮的后腿支撑起身体,眼睛闪着贪婪的绿光。

“啊!”木里失魂落魄地尖叫一声,在他那无限恐慌的头脑中,闪过白天在自然博物馆里看到的虚骨龙的图片:

一种动作迅速而活跃的猎食其他动物的野兽——能成群结队地追逐捕食。它们用长长的后腿奔跑,用尾巴保持身体平衡,用它短小的前肢抓获猎物并把它们送入嘴中。

木里连滚带爬地越过悬崖,狂奔起来,嘴里不停地发出恐怖的尖叫。

他赤裸的双腿在粗糙的石壁上擦伤了,正渗出血来,他一点也不知道。

尽管木里的家里有各种恐龙的塑料模型,还有许多关于恐龙的书籍,但木里好龙,犹如叶公,好的是假龙而非真龙。当他突然之间看到了真正的恐龙,尽管是最小的恐龙,他还是被吓破了胆,除了没命地狂奔,再也想不到别的对策了。

“嚓嚓嚓、嚓嚓嚓”,这声音像雨点似的密集,从森林里响起,从小路上响起,追赶在木里的身后。

成百条虚骨龙在追赶木里。

天上繁星硕大,星光洒满大地和森林。

木里看见,溪流绕过悬崖,进入了一个宁静的湖泊。湖边是一片空旷的开阔地。木里朝那片开阔地奔跑。他听见狂风暴雨般的“嚓嚓”声,越来越近。

“快,快拉住绳梯往上爬。”他听见开阔地的尽头有人在喊他。

他朝喊声跑去。

惊慌中,他竟然分毫不差地抓住了一条绳梯,并且飞快地爬了上去。

手电筒“啪嚓”掉在地上,一道光柱从地面射出去,射在一片宽阔的湖中。湖中有莲花朵朵。

有谁的手用劲拉了木里一把,他的身子立即落在一块结实的木板上。他的意识里感觉到了安全,接着,他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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