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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如今再去细想这前因后果,他总算是大概有些头绪了,洛筱沫这些日子与他形同陌路,无非是在介怀他曾说过他们结束了;而现在的怒目相对,只不过因为他想听她说声喜欢他……

于是,终于明白过来,矛盾的其实是他自己!

他都搞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要跟她结束,既然已经选择结束了,为什么又还那么在乎她是不是喜欢他?他这是设了一个局,结果却迷乱了自己,千头万绪。

洛筱沫望着他,几乎是清晰地看到了怒火一点点从他眼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痛楚漫过眼底。

她突然就害怕了这样的对视,所以她急忙将目光收回,避过他走了出去,甚至都已经不愿去追究,他们这都是怎么了?就算是爱不起,也实在没必要去恨吧?!

手刚拉住门把,他宽大的手掌便立刻覆盖上来……

洛筱沫浑身一颤,四周围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让她备感压抑,正准备要将他推离,他的声音却在耳后响起:“你喜欢我。”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知为何他说出口的时候竟有些激动,连声音听起来都有几分粗哑。

洛筱沫僵住不动了。

尽管听得清清楚楚,可却分不清他所用的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他到底是笃定了她喜欢他?还是在求证她是否喜欢他?

她不知道。

可她却知道之前跟端木瑾的对话被他听到了,那么这样的尴尬就是在所难免的,可是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喜欢一个人又不犯法,法律管天管地还管不了人心呢,有什么好别扭的?

她是喜欢他,可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她缓缓地吸气,吐气,然后转过身来……

又恢复了四目相对的局面,她竟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然后平静无波地说道:“对,我之前是有喜欢过你,怎么样?你很高兴吗?很得意吗?但是……”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神瞬间冰冷,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谢谢你,昨天晚上让我彻底死了心!”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推开他,然后再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就像是……要这样永远走出他的世界!

沈彦西因她的言行而怔愣了片刻,他全然来不及思考,马上就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臂,急道:“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听我说,我……”

“怎么样都好,全都跟我无关,我一点儿也不想听,放手!”

“沫沫……”

“放手!”

“……”

“好,你要解释是吗?”洛筱沫不想这样与他僵持下去,只好退了一步,可眼中的冰冷依旧不减,问道,“其他的我通通都没兴趣听,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逸之失踪了那么久,是不是你做的?”

原来的话题很巧妙地被她转移了,同时也问出她心中的症结所在,总之她今天就是要求个明明白白。

沈彦西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洛筱沫再补上一句加以确认。

沈彦西的继续沉默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于是,她几乎是下了结论:“我知道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又想要做什么,但是沈彦西我告诉你,我知道现在无论问什么你也不会说,可是你最好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要是逸之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她说完这话就真的甩开他掉头就走,他却猛然间失去了所有追逐的勇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敢承认,但是也不能否认,沈逸之在婚礼前失踪的确是他一手安排策划的,这是他早就布好的一步棋,可到现在才幡然醒悟,他走的这步棋竟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因为,他想要她,想了很久很久……

他并不想做卑鄙小人,可是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只要有沈逸之在,他就没法靠近她,所以才不惜连亲表哥都算计。

有时候,他也会自欺欺人,以为这样洛筱沫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可是又有时候,造化弄人。

就在这天下午,卓亮给他打来电话,告之沈逸之逃了,并且出了事……

那一瞬间,犹如晴天霹雳,沈彦西握着手机,感觉手心里都冒了汗,脑子里第一时间便浮现出洛筱沫指责他的情景来,她说她恨他,恨他毁了她的人生,毁了她的幸福……

他都不敢去想象她憎恨的眼神。

这些日子以来,沈逸之的确是被他软禁着,可他也只是限制了沈逸之的自由,在其他方面并没有任何一点怠慢,虽然这在他的计划中是必走的一步,但他从没想过要伤害沈逸之。

他一直没有出面,沈逸之当然并不知情,但却一直存有逃走之念,结果终于让他等来了机会,趁着看守的人一时松懈,他得以偷偷开走了他们的车,逃之夭夭。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辆车子的刹车有问题……

看守他的几人发生他跑了之后,立刻就开着车去追。

沈逸之腹背受敌,眼看着后有追兵,往前又是他所不熟悉的崎岖山路,他只能瞻前顾后,时不时回头看着后边追他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他更加恐慌不已。

就在他回头张望,然后又转头过来决定将油门一踩到底之时,赫然发现前方乃是个接近九十度的拐角,他摇转方向盘想来个大转弯,可是眼看着距离太近,想要转弯已经不可能了,他只好松开油门去踩刹车……

可是,连踩了几下都毫无动静,他面色苍白,急得满头大汗。

最后,那些在后面追捕他的人便眼睁睁地看着沈逸之连人带车一起滚下了山坡。

几人下了车来,面面相觑,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一下子就慌了神,只好赶紧通知了卓亮。卓亮带着他们到山坡下找到沈逸之的时候,沈逸之已经被车压住,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不醒人事。

卓亮知道沈逸之意味着什么,可眼下的情况实在已经是超乎他想象的严重,他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所以只好打电话去请示沈彦西。

将事情的经过详细汇报完毕之后,卓亮依然满腹歉疚:“西少,对不起!这件事情都是我的疏忽,沈逸之开走的那辆车原本是我的,那车的刹车出了点问题,我还没来得及开去修,谁知道他偏偏就……”

“行了!”沈彦西握紧手机,就连手关节都渐渐泛白,他不想再听那么多缘由,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去追问过程已经于事无补。

他只急切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卓亮心里一紧,回答得小心翼翼:“看样子是伤得很重,如果不及时送医院,恐怕会……”

沈彦西沉默。

他深呼吸好几下,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马上送医院!”

“可是,西少,现在送他去医院不相当于将他送回沈家去了吗?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

“我自有分寸!”

沈彦西打断了他的话,果断地吩咐着:“你听好了,马上想办法送他去医院抢救,让医院通知他家人过去,我不允许他有任何意外!另外,把那辆车以及关押过他的地方通通处理好,不要留下任何后患,明白了吗?”

“是,西少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得滴水不漏的。”

挂掉电话,沈彦西心头依然千头万绪,其他的一切他都已经没有心思去多想了,只是乞求沈逸之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洛筱沫一定会就此恨死他;可是,若是沈逸之没事,那么洛筱沫该是离他更远了吧?

哪怕费尽心机,不是他的,依然不属于他!

沈彦西恍然地扬起嘴角,自嘲一笑。

…………

沈逸之被送到了医院,沈家上上下下的人也几乎在第一时间聚集到了手术室外,焦虑地等待着,沈逸之失踪了那么久,没想到再次得到消息时居然是他已经躺在手术台上。

沈曼君一直以冷静的形象自居,现在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望着“手术中”这三个醒目的大字,来回徘徊,不知所措。

沈彦西是最后一个到的。

对于沈逸之,他心中多少是有点儿愧疚的,可是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却觉得这手术室外的一幕怎么看怎么有点别扭,最后才发现不和谐的原因出在沈敏之身上。

周斌和沈曼君夫妻俩对亲生儿子的担忧是勿庸质疑的,洛筱沫虽然安静地坐在一边,可是从她反复绞着手指的动作也可以看出她心里的紧张,只有沈敏之……

那种感觉,沈彦西也说不上来。

只是刹那间有如恍然大悟,心中突然有一种无法确定的预感正在渐渐变得明朗起来,仿佛十五年前在沈家发生过的事情还会再次上演……

他冷笑。

若真如此,恐怕他将会是最乐意鼓掌的一个观众吧?!

洛筱沫是第一个发现他到来的,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迅速地移开,继续将目光锁定在手术室上。

他们只不过才分别了半天而已,可她那淡淡的一眼,却让沈彦西觉得他们之间所有的情意绵绵或是剑拔弩张都不复存在了,此刻无论是在她的眼里还是心里,都只有那个正躺在手术室里的人。

她和那个人,才是名正言顺的啊!

沈彦西立刻就感到心头有一丝黯然划过,他的人生,早就已经有了完整明确的规划,他也早就心知肚明自己该走怎样的路,一直以来,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从来就不会有不成功的,可如今,他却只觉得失败。

有些想法,明明知道不能有;有些事,明明知道做了就会后悔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比如说昨天晚上,又比如说今天早上……

他伤了她,他知道的。

可是,他最近老是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老是后悔得太迟……迟了一次又一次,以至于错失了原本该是属于他的机会。

因为,她说她本来是喜欢他的……

沈彦西望着长长的走廊深吸了口气,再看向她时,依然能感觉到她周身似乎笼罩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忽然就失去了靠近的勇气。

犹豫了许久,他这才掏出手机来,然后慢慢地编辑着一条短信……

洛筱沫感到身上的手机在振动,拿出来一看,屏幕上那一串熟悉的数字几乎让她一下子就屏住呼吸,她从来没存过他的号码,更没有刻意去记过,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居然如此刻骨铭心。

她手指颤抖,却还是将信息点开,短短的三个字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

对不起……

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抬起头望向他,他依然目光如炬,可那柔柔的眼波以及懊悔的神色却似乎传递着跟那条短信一样的讯息。

可是,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她不恨他的!他们之间尽管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所以她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她恨不起!

沈彦西依然望着她,似乎固执地要等待着一个答复。

可是,他们已经搞得两败俱伤,他还想要什么答复呢?她还没有完全收拾好心情,还不能坦然地说出一句没关系。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沈家一行人一拥而上,然后终于从医生口中得到一个令人稍微安定下来的消息。

沈逸之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因为失血过多,至今依然昏迷不醒。另外,出事的时候车子压住了他的右半边身体,所以右手和右腿伤势较重,至于能不能彻底康复,现在还不好下定论。

沈曼君二话不说,立刻吩咐要用最好的医生以及最好的医疗设备,钱不是问题!

沈逸之的安危问题得以保障之后,接下来自然就得着手调查他失踪这么久的前因后果,可是根据警方调查后发现,将沈逸之送来医院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第二天,沈逸之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根据他所提供的线索,大伙才了解到原来这段时间他都被关押在T市远郊的一座旧房子里,看守他的人乃是几个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蒙面大汉,他一直都没有机会一窥真容。

警方依他之言找了去,却发现那座旧房子已经被烧成一片灰烬,他出事时开的车也已经不见踪迹,所有的线索都断在了这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切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但是又实在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沈家人见到沈逸之平安归来就够了,至于查案那就是警`察要做的事了。

洛筱沫心中依然疑虑重重。

沈逸之受伤入院,她这个做妻子的向学校请了假对他贴身照顾,此刻坐在床畔,看着躺在病床上熟睡的男人,她至今还是有点消化不了---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要与她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这些日子他肯定是受了不少苦的。

不仅面色苍白,连双颊都凹了下去,再加上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愈显消瘦。

其实,细看之下他也是个眉目俊挺的美男子,尤其是那两道浓黑的剑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是表兄弟的关系,洛筱沫竟觉得跟沈彦西有几分相似!

沈彦西……

这个名字划过心头,她竟莫名地觉得心惊,沈逸之失踪一事,到底是不是与他有关呢?心里明明已经有个答案,可是却又不敢去确认。

她这么想着,思绪开始飘移,就连病床上的沈逸之醒来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察觉。

“筱沫,啊……”

沈逸之试图挪动一下身体,可却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处,那清晰的疼痛感使他忍不住轻呼出声,这才终于将洛筱沫的心神拉回来。

她急忙弯下身子去扶住他的肩,急道:“你醒了,先不要动,小心伤口……”

她稳住他的身子,然后才慢慢扶着他稍微坐起来,再找了枕头垫到他背后……做完这一切,她又急忙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或者是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上一次沈逸之醒来时有一大群人萦绕左右,两人一直没有独处的机会,等到现在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她却下意识地想要找些事情来做,似乎是想以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相识,现在更是成了夫妻,可是她却找不到正确的方式跟他相处,甚至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既微妙又局促,莫名地生出了许多尴尬。

她变了,因为她在心虚,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沈逸之似乎也跟着变了,这种变化细微到用眼睛看不出来,可是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良久,沈逸之才说他肚子不饿,也没有不舒服……然后,他看着她,无端地生出一股愧疚之情来,满腹歉意地说道:“筱沫,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我不是故意丢下你不管,更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洛筱沫觉得自己实在承受不起他的歉意,正开口想要说什么,他却又说道:“等我好了,一定再补给你一场更盛大的婚礼!”

他能想象得到的,当时的婚礼上没有他,她要承受多少异样的目光。

洛筱沫顿了片刻,然后才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婚礼就不必了,反正只是一个形式,现在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沈逸之听着她这番善解人意的话语,越发觉得自己委屈了她,于是伸出完好的左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说道:“现在我回来了,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他突然之间的深情凝望让洛筱沫在一瞬间难以适应,只好不自然地垂下头去,正想说什么,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表哥和表嫂情意绵绵了!”

洛筱沫闻声猛一回头,沈彦西就已经推门走了进来,颀长的身影刹那间仿佛覆盖住她的整个世界,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总是深不见底。

三个人的对峙,实在过于拥挤。

洛筱沫紧张得将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一时之间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只听到那人又说话了:“表哥,今天好些了吧?看起来精神多了……”

“彦西?”

沈逸之有瞬间的怔愣,然后马上恍然大悟起来:“真的是彦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彦西笑了笑,同样回以十二万分的友好,答道:“本来是听说表哥结婚了,打算回来喝喜酒的,谁知道……”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表示深深的遗憾。

沈逸之却很快释然,说道:“没事没事,我好着呢!休养一阵子我就跟过去一样了……哎!筱沫,这是我表弟沈彦西,就比我小一个月,小的时候我们就好得像双胞胎似的。”

他热情地介绍着,从他的语气就不难看出此话全是真心诚意,他们表兄弟的童年应该是亲密无间的。可是,如今再这么介绍起来,再想到与沈彦西之间那层关系,筱沫只觉得难堪,面色僵硬了半晌,才勉强地扬起嘴角做成微笑的弧度,尴尬地点点头。

沈逸之同样不以为意,反而扬起宠溺的笑,说道:“你这丫头就是容易害羞,没事,这是我亲表弟,一家人!彦西,筱沫她……”

“表哥不用介绍了。”

沈彦西开口打断他接下来的话,然后扬眉望向洛筱沫,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跟表嫂……熟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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