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当快放晚学时,王黎民匆匆走进了教室———赵青河的回电来了。
电报首先肯定了龙溪之行所得材料的可贵性,同时要他们也想一想:为什么在秋季捕鸟人不来千鸟谷?
电文说,到达低山的相思鸟又回升的原因,可能是向迁徙路线集中。它们在离开繁殖地地形特殊的千鸟谷,开始向越冬地飞行时,极有可能有着自己的出发点,当然,这需要抓紧时间考察。重点是沿着鸟头的前进方向,在千鸟谷南区考察。
电文又说,一切情况表明:相思鸟已进入迁徙阶段(早迁的,很可能已离开千鸟谷),更加紧张的工作即将开始。研究课题设立的审核虽然缓慢,但正在向好的方向前进。更为重要的是还有些准备工作,必须在庐城进行。他尽量争取在三四天后回来。
电文的语气和用词,已把他们当成了同志和战友。这使三位少年的心情很不平静,也使王黎民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自豪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她已和他们在关心着、思虑着同一件事。虽然这件事,对各人的意义不一样,但目标是共同的:为了揭示相思鸟神秘生活的内幕———对未知事物的探索。但另一方面,她又感到不久前,内心深处的那种隐隐不安,已变成了愧疚。是的,王黎民是位做事干脆,从不愿吃后悔药的人;然而,现在却常常不自觉地回忆起和赵青河曾有过的友谊……早早他们讨论的结果,很自然地将矛盾集中到了时间上。他们是学生,每天都有作业;但相思鸟却不管这一套,只是按着生物钟的运行而活动。王老师只说了声“你们等着我”,就迈着大步走出去了。
正当三个人愁得不知怎么才好时,王老师轻盈地回来了。早早一看她虽然没露笑脸,但从那藏不住的从眉宇间洋溢出的兴奋,就知道有了好消息,等着王老师开口。
王老师用手指点了点早早:
“什么都瞒不了你。跟你们说吧:刚才我和校长、教导主任商量了一下,同意给你们三天假,到大自然中去学习最生动的知识,缺的课由我负责安排补。”看到龙龙乐得合不拢的嘴,王老师又收起了露出的笑脸,说:“别只顾乐,任务不轻哩!学校能不能成立起各个学科爱好小组,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鼓掌,打断了王老师的话。连凤鹃都喜得脸上红扑扑的,她的巴掌也拍得特别脆。
山道上的三个少年,已是一色野外工作的打扮:头戴草帽,腰上挂着柴刀,脚上穿着白色的长筒山袜,肩上背着气枪、猎枪……现在再也不是初探琴溪的心情,而是为了在野外工作起来方便。由于考察的内容,是寻找可能存在的相思鸟离开千鸟谷的出山口,凤鹃提议尽量找有路的山道走,可以节省开路的时间。但是,尽管山道没有森林中那么多芜杂的藤蔓,又还是秋日的清晨,然而仍是没走多少路,长长的山袜和球鞋都已被露水打湿了,连衣袖也湿了。
凤鹃走的山路毕竟比早早他们多。她今天的行军就是很有章法的。开头,她总是被身高腿长的龙龙超过自己。等到腿脚走热了,浑身开始向外沁出汗星子时,她才逐渐加快步伐,既省劲,又能跑出耐力。
在小学时,龙龙最瞧不起动不动就眼角挂灯笼、抹鼻涕的“毛丫头”们。但是,开学后这一阶段不平凡的经历,已使他感到和凤鹃在一起,心里就踏实;和早早在一起,心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得打开,接收他传递来的每一个信号,快速开动脑子思维。他为有这样的伙伴而高兴。
早早心眼确实多,他提议再去观察点上核实一下凤鹃昨天的报告。三个人在两个观察点上考察后,证实凤鹃报告是准确的。讨论一小会儿后,三人分开,在互相能够招呼到的距离,齐头并进,往千鸟谷的南边走去。
秋天的太阳,到了中午还是有威力的,龙龙在灌木丛中热得浑身都汗透了。如果不是在观察点上亲眼见到一群群鸟头向南的相思鸟,他大概早已嚷嚷开了。因为跑了几个小时,也没有发现什么新奇的事,还常常断了相思鸟的踪迹,简直枯燥得使他有些乏味。他甚至盼望起森林中突然蹿出一条大蛇,或是像昨天那种奇特的“绿衣”……“危险时刻,他虽然腿肚发抖,在生命攸关时,能吓得魂不附体;但在那种令人战栗的冒险中,同时有着令人难忘的快乐。这种快乐在一生中也只有那么几次。这是因为和危险、恐怖搏斗时,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种自豪,这是对自我价值的认识和肯定,这是一个懦夫永远体会不到的情感,当然也根本得不到这种快乐。这种精神,只要加以正确的引导,把它与祖国和人民的事业结合起来,那将会哺育他成为英雄,培养他成为科学领域中的开拓者!”这是王黎民经过对龙龙近一段时间观察了解后,在《班主任札记》中写下的话。
过了一片竹林,三个人都失去了追踪的相思鸟群,它们像是突然钻进了地层的深处,任凭他们怎样踢打、喊叫,就是不见有鸟起飞。
虽然龙龙还没认识到学习中的“枯燥无味”和成就之间的关系,但这段生活,还是使他懂得不能像野孩子般,只凭兴趣做事。因为他肩负着重任,一想起赵叔叔那焦急而又期望的神情,眼睛也立即亮了,耳朵也立即灵了。他感到左上方似乎有种轻微的异样声音。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向那边走去,发觉那断断续续的声音,真像从地层下传来的。他奇怪了,便悄悄地接近———竟是一条被茂密灌木掩映的小溪沟,缓缓地流着一线碧绿的水。
哈哈!水底开着瑰丽的花……似微风乍起,响起两声细细的鸟的啁啾,水面顿起涟漪,颠乱了一潭花影。潭边窄窄的沙岬上挤满了相思鸟!
有一只突然跃到水边,迅速地摆了摆头,就退回到沙岬上。啊,红得透明的嘴,连连在沾湿的胸羽上梳理,不时发出愉快的叫声。
蓝天、碧水、金灿灿的沙、彩色的鸟通通映在一潭水中……扑扑几声,扬起一片细沙。咦,还有好几只都仰卧在沙上晒太阳哩!它们像是老牯牛在泥塘里打汪,蛋壳似的两边晃荡、蹭痒;黄黑色的爪子还不断将沙往身上掏拨;得意时,轻轻哼出的两声,像是无限的舒适!
有一只一翻身,扑向了水边,仿佛大青蛙似的往水面一跃。但没跳到水里,却只是贴到水面就又回到岸上,迅速得像是一伸一缩。如是三四次,猛力一抖,水、沙飞溅,这才让龙龙看到,犹如西天的一片火烧云,它有着一块多么大的红翅斑!“红翅斑”抖动着身躯,用嘴喙掏啄着两边的翅膀……忽然,从水潭对面扑来一只鸟,二话不说,将覆着深沉沉的橄榄色羽毛的头,直伸“红翅斑”的肋下,又拱又啄,惊得“红翅斑”一跳,但立即快活得眉开眼笑,亮开左翅,也曲颈扭头,用嘴在“橄榄头”嘴上轻轻敲了两下。“橄榄头”受宠若惊,更加卖力地左右跳跃,帮它掏啄、梳理。一时间,“红翅斑”不断发出了短促的咯咯声,又还躲闪着,极像被搔到了胳肢窝痒处,又护、又喜,逗得龙龙忍不住发笑。
这一笑提醒了自己:这样精彩的场面不应该独享,于是龙龙连忙向早早、凤鹃发出悄悄接近的信号。
其实早早已离他不远,因为他注意到了龙龙弯腰撅屁股、专心在看着什么。
鸟儿们的一阵打闹声,引得龙龙连忙收回了视线。嗨,那只鲜橙胸羽的鸟,正跳着,对每一个仰着、卧着、躺在沙窝里的鸟啄上一口。被啄到的,有的神情一震,立即翻身泼水,有的却仍是懒洋洋侧身躺下去,气得“鲜橙”转头又是狠狠地一下。
有只耸起冠羽的不愿意了,反口也是一下,“鲜橙”火了,连连给它几口。“耸羽”眼看招架不住,猛一亮翅,来了个侧身飞行,落到对面沙岬上。
“鲜橙”撵过去,“耸羽”又飞到这边。“鲜橙”再来,它却在鸟们中间又钻又跳,像是捉迷藏似的。躲不掉了,这才又飞到那边,还把耸起的冠羽一摆———“看你能怎样?”———“鲜橙”可不客气,追过去又要下口啄。
“耸羽”却像个打滚撒泼的家伙,一下仰卧到沙上,扑翅蹬腿地扬起一片沙尘。“鲜橙”无可奈何地站在一边,直到它安静下来,才又跳向它。龙龙原以为要好好教训一顿“耸羽”,嗯哼!才不哩!“鲜橙”却帮它掏剔身上的沙,还用头拱着……“嘻嘻!还会哄毛伢子哩!”
龙龙一回头,早早的脑袋正从他肩上伸过来。
“耸羽”已被拱到水边,一落水,像是沾着火似的,惊得它慌里慌张跃起。才翻过身,却浸到了水里,急得它大力扇动翅膀。哪晓得翅膀越打越湿,水也把它肚子吸住。它拼命挣扎,打得水花四溅,好像天鹅击水一般。
好家伙,这下可热闹了,潭边的相思鸟们,顿时竞赛般地往水里跳:
有雀跃式的,有蜻蜓点水式的,有大打大扑的,有盘旋一圈的……霎时,只见彩光流影、纵横交错,像一阵风,刮过一园盛开的桃花、木槿、梨花、紫罗兰……看得早早和龙龙眼花缭乱,那短促、响亮、细碎的喧嚣声格外撩人心魄。
龙龙忘情地挥动手臂,只听“哎哟”一声,正打在赶来的凤鹃脸上,引得早早忍不住笑出了声……等到再看鸟时,只见它们已悄无声息地,在小溪两边灌木丛中急急忙忙地钻着。一时三刻,只留下杂乱的沙滩,一潭荡波的碧水。
三人面面相觑,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笑声。
既然已经找到了鸟群,而且又了解到新的情况,凤鹃看看天色,就招呼他俩到前面林中休息,吃午饭。
路上,龙龙叙述了刚才看到的一切,早早不时插入他的宏论:“傻羊!这叫沐浴,咱家养的鸡就喜欢来这一套。只不过红嘴玉多了一个节目,还有水浴……”
龙龙摇着头,犄角似的额头直晃,像小牛犊要抵人似的:“难道还有关节炎,那些鸟儿们?”
“成天飞翔不累吗……对呀,飞累了,不该松乏松乏筋骨?养精蓄锐嘛!再飞时就更有劲了!”
龙龙没词了,走了十来步,才想起一句话:“对、对、对!咱忘了,你是它肚肚里的蛔虫嘛!”
直到这时,凤鹃才说话:“外公讲,牛打汪,将身上涂满了烂泥巴,是不让蚊蝇叮,又能呛死牛虱子,和书上介绍的大象、犀牛抹稀泥是一个道理。鸡打沙窝,恐怕也是要呛掉身上的鸡虱子。相思鸟喜欢沙浴。”
“有道理!咱还没想起哩!可能它身上也有跳蚤、虱子。沙浴、水浴都是鸟类的健康浴。听说四川有种野牛(学名牛羚),还专找含硫的水饮用、洗澡治病哩!”早早恍然大悟。
“嗯!得给你这个小百科全书再加个名号。”龙龙讥讽起来了,看早早直对他眨巴着眼,龙龙得意地说,“再加个‘吹捧冠军’!你生怕她的话有个闪失,赶快吹着、捧着。说它生疖子长疮,咱信。可从来没见过鸟的身上蹦跳蚤、长虱子!咱打过的鸟还少?”
早早不忙辩驳,凤鹃也不理他胡搅,只是认认真真地说:“鸟的皮肤和羽毛上也有寄生虫,叫螨类,赵叔叔曾检查过。他还应防疫站的要求,解剖过一些鸟类,在它们的肚子里发现过其他寄生虫。科学家们为了预防传染性疾病,正在抓紧研究过去被疏忽的这些方面。”
龙龙无话可说了。没想到飞在天空的鸟,也逃脱不了寄生虫、疾病的折磨。鸟要在大自然中生存,也不容易哩!他决定等赵叔叔回来后,再好好问问。
到了林子里,早早砍开一块空地挖灶;凤鹃收拾在路上打来的鹌鹑、竹鸡,张罗烧饭;龙龙拾柴。依龙龙的意见,只要干啃馒头喝凉水就行了。但临行前,王老师考虑到他们都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又要连日在山野里奔波,要求中午一餐尽量设法能吃点热食。凤鹃满口答应,说秋季山上可吃的东西多。
不一会儿,炭火中喷出一股股烧肉香,煮饭的毛竹筒也一个劲地吱吱响。可是仍然不见凤鹃的人影,馋得龙龙走来踱去,直舐嘴唇。
早早却只顾躺在地上想心思,闭着眼睛说:“心急吃不到香饭菜。只要饭熟了,肉出油了,保准她会回来。”
正说着,林子里出现了凤鹃的身影,她端着草帽,看样子,还挺沉的哩。龙龙连忙去接。一看兜的是红艳艳的野草莓,和认不出的紫亮亮的野果。他也忘了接过草帽,只管伸手抓了就往嘴里送。凤鹃看得抿着嘴笑。
早早要来帮忙,被凤鹃拦住了。她把几个大泥团扒拉出来;又抽出了毛竹筒,用刀劈开。一筒冒着竹油香、白生生、油亮亮的大米饭露了出来。
龙龙只在电影上看过用竹筒煮饭,开始时还担心烈火要将竹筒烧焦,直到看见它在火中安然无恙才放了心;今天却要亲口尝尝这样的饭,乐得大嘴合不拢,像是要一口全都吞下似的。凤鹃只得说:“别急。要不,就没肚子装在城里吃不到的烤野味了。”
龙龙还是忍不住掏了一口,烫得打呵呵。正要再下勺子时,肉香塞满了鼻子,凤鹃正掰开干硬的泥巴。妙极了,鸟的毛都被泥巴粘去,比拔的都干净。鹌鹑、竹鸡汪起一层黄黄的油珠。等到撕开,龙龙挑凤鹃的刺了:“都说你细心,咱也信服,今天为啥把这么多树叶、树皮都忘在它肚里!”说得她和早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早早放下托饭的箬竹叶,挺滑稽地一摊手,看着被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龙龙说:“哎呀呀!这可叫咱们大专家李龙龙咋用餐呀!真不卫生!只有咱来帮他吃了!”
说着,就扯下一条鹌鹑腿吃了起来。龙龙哪里是怕树皮树叶不卫生哩!他这个大大咧咧的人从来不计较这一套,刚才只不过是为了说话打趣。见早早已经动手,他两口就把一条鹌鹑腿啃完,一边又去撕翅膀,一边说:“咋有股特别的香味?”
早早这才若无其事似的说:“得感谢这树皮、树叶!”
可不,他还正在吮吸叶子、树皮上的汁液哩!龙龙这才开了一点窍,也如法炮制。那股香料特有的辛辣味,美得他眼睛都眯紧了。这会儿,凤鹃已把野味都打开了,又将茶叶放到一新竹筒,挪到火上烧茶。毛竹在山上的用处大,砍一节就能装米煮饭,又能烧水泡茶。她说:“傻羊!这是肉桂叶、肉桂皮!我们山里人烧荤菜都放,是烹调大师离不了的作料!”
怪不得她在林子里剥过树皮,还摘了叶子放在包里哩!原来大森林是这样富有!龙龙立即要凤鹃教他认这种树。
喝茶时,早早问龙龙:“咱从来没听到相思鸟现在叫出的这种声音,你们听到过?”
“唔!还真没听到过它这样叫法,都是短促的、细细的、尖尖的一两声。一只鸟都没像平时那样叫。这是……”龙龙边回忆边说。
凤鹃在记录考察见闻,这时也放下了笔:“会不会和咱们先头没发现有关?它们躲在小溪沟里洗澡,不飞又不叫,当然难发现。”
龙龙“霍”地站了起来:“还能像咱们,到了中午,休息、吃饭,不再赶路了?”
“有理!有意思!”早早连声叫着。
“哼!它们喜欢沿着溪沟飞,因为喜欢洗澡啊!”
凤鹃想起,一般的鸟,在中午都有段时间活动不积极。她提出,从今天就开始注意,看看是不是有规律。以后几天的考察,证实了这一发现。别小看了这一发现,这为以后的跟踪、捕鸟解决了大问题。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结起了这半天的收获。凤鹃觉得这样跑,虽有方向性,但山是这样的大,仅靠他们三人可不成,需要改变方法,但谁也提不出好办法来。
早早提出:干脆一下插到千鸟谷的最南端,然后迎着鸟头方向往回走,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凤鹃和龙龙都赞成。
但凤鹃说,今天来不及了,只可以加快行军的速度,不纠缠哪一群鸟,若仍然没有大的收获,明天就按这样的方案行事。
茶足饭饱,歇出了劲儿,三个小伙伴精神抖擞地上了路。蜿蜒曲折的山道,就从森林里穿过。现在的行军速度比较快。
森林中响起的怪叫声,使龙龙和早早停住了脚步。那是他们在二探琴溪时曾听到过的声音———“尸!尸!”“给———尸!”还是那样粗莽、尖厉,但没有像上次那样令人恐怖。何况还有凤鹃在身边,即使仍然害怕,龙龙也会装出男子汉气概,否则,那太丢脸了。但凤鹃却小步跑起,龙龙和早早也跟去了。
到了前边,她像赶鸡那样吆喝起来。
一只小鸟应声飞起,白肚子、蓝灰色的背。它只穿过十几棵树,就又落下了。凤鹃说:“它身子不比麻雀大多少,赵叔叔说,它在森林小型鸟类中喉咙最大。刚才就是它叫的。我们叫它橘林鸟。”
龙龙和早早都不太相信,悄悄往那边走去。那小鸟立即转到树干背后。
凤鹃做了个要他们隐蔽的手势。不一会儿,又传出几声微弱的敲击声,像啄木鸟似的。没有一分钟,树干后露出个小脑袋,往这边瞟了几眼才走了出来。它绕着树干走的姿态,很像旋木雀。
不知它想起了什么,突然一转身,“笃笃笃”的……嗨!绝了,它竟然头向下,尾朝上,往下走了,强直有力的嘴在树皮上敲个不歇。
龙龙回头探询凤鹃,凤鹃小声地说:“赵叔叔把观察橘林鸟的任务交给我时,特意领我看过它,在树皮缝里找小虫、虫卵吃!还说和啄木鸟凿洞找虫,既有分工,又互相配合。它的足和爪子特别强壮,也就比啄木鸟更有本事,能做到头朝下走动……”
“给———尸!”
龙龙舒心地笑了。这桩森林里的“恐怖案”终于真相大白!早早却兴奋地瞅着它富有韵律的、灵巧地上下绕树旋转的姿态,就像要看透其中的秘密:“采个标本吧!”
他还很少这样主动要求,龙龙连忙端起了枪。凤鹃说:“咱们这几天任务重,晚上回去来不及制标本,可惜了一只森林益鸟。这鸟在林子里较多,镇子附近也有,只是不像大森林里能荡起回声,你们对它鸣叫才没注意,以后机会多的是。”
行进中,凤鹃介绍了她和赵叔叔去找橘林鸟巢的趣事。那巢在树洞中,为了防止敌人,它们用泥巴封得只留下仅能进出的小口。没想到这泥巴却成了人们寻找的标志。它们涂抹在洞口的泥巴才多哩!一个洞口拆下的,泥巴称了称,竟有半斤多重……“啊啊———啊!”
“咯溜溜———!”
又是一阵叫声,截住了凤鹃的话头,使她停住脚步倾听。
龙龙刚想讲“恐怕又是在作怪”,但想起已经历过的事以及大森林的神秘,又把话咽回去了。好在叫声没有了,凤鹃又向前迈开了脚步。
没走几步远,龙龙惊得像射出去的箭,一蹿八丈远地跑走了,只留下一句话:“雀鹰!”
树冠中,青背白肚子的大鸟正在向前侧翅滑行。
“砰!”
随着枪声,森林中扑腾起三四只大鸟,都露出白肚皮,亮开青色的背,在林木中疾飞。
满是惊讶的龙龙回过头来。已经跑上来的凤鹃、早早也很奇怪。怎么集中了这么多的雀鹰?
天空又传来了几声清清楚楚的粗粝的叫声。
浓密的树冠,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早早真希望自己是个长颈鹿,能探首森林外的世界。
“走!快出林子了,去看看!”凤鹃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龙龙拎回击落的那只雀鹰,就一阵风地追着早早和凤鹃。
不远的天幕上,盘旋着七八只猛禽。
“啊———啊啊———”
它们在蓝天中呼喊着,纵横交织着。
龙龙惊奇了:“哪来这么多的老鹰?”
“不是开大会,就是设酒摆宴!”早早那灵秀的眼睛,又亮晶晶地转悠起来了。
凤鹃为了更好地观察,调了几次位置后,才报告了情况:“并不都是鹰。那只在森林边缘,体色赭红、翅尖长的是红隼。老是兜着圆圈、翅膀下有大块白斑的那只是鸢。身体长圆的,是鹞子。那几只黑褐色,尾巴又圆又长的才是鹰。”
别说龙龙,连早早也非常佩服凤鹃跟赵叔叔学来的在野外认鸟的本领。它们都离得远、飞得又高,要能准确地判断出鸟的类别,那是很不容易的。
“有金雕吗?”龙龙又在想新奇了。
“没有。”凤鹃回答得很肯定,“它飞翔时,两翅展开,在天空一大片,很容易一眼认出来。”顿了顿,又说,“真有点不平常,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早早的眼珠已转出了名堂,有板有眼地说:“根据你刚才说的,有种可能,是它们之间发生了战斗……”
“没看到它们厮打嘛!”龙龙说。
“咱话还没完。或者,根据食物链的道理,那下面可能有它们的美味。”
“是有野物尸体?要是兔子、老鼠……它们早就抓住了,也用不着都跑来凑热闹。”龙龙用他已得到的山野知识,分析开了。
山里常发生这样的事:因为有了死野猪、野羊、獐子,就引起猛禽和乌鸦聚餐聒噪。在冬季,山民常常寻声去找。若是野物没有腐烂,就从鸟嘴里夺食。若是夏天,就不会有谁去了,任凭那些大自然的清洁工去“打扫”。
“啊啊———”
“嘎!”
“咯溜溜溜……!”
数量上占着优势的鹰,示威似的呼喊着,彼此呼应,向鹞子和红隼冲去。
早早和龙龙很盼望能欣赏一场空中大战。令他们失望的是,无论是鹞子或鸢,都只是在灵巧地爬高或俯冲,并不渴望投入战斗。
“龙龙,你不是编过喜鹊打架的寓言吗?”
凤鹃的突然提问,把龙龙闹了个大红脸。早早也不好意思地嘿嘿着,但不明白为什么要提开学那段的尴尬事。
凤鹃可不理这些,又问:“兔子真的能排成队伍、老鼠真的会集成一大群,在那里等着它们来抓吗?”
早早这才转过弯子,明白了她问话的意思:“当然不会。”
龙龙跺脚、拍脑瓜子:“走,咱们亲眼看看去。”
凤鹃拦住龙龙:
“别看它们就像在眼前,还不近哩!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嘛!今儿时间不早了,还是明天看吧!”
三个伙伴拿出指南针、地图,忙着定向,做路标,辨认猛禽下面的地物特征……明天,他们要来证实一个伟大的猜想。
但是,谁又能肯定,明天等待他们的,将不是另外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