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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参谋长当总司令

博弈者博弈,不但遵从博弈规则,也创生着博弈规则。博弈中出秩序,秩序中生规则。规则是什么?规则就是制度,就是在实力相当的时候大家都必须遵守的秩序。

在古代社会,动荡的时候,有一套弱肉强食的规则;在零和博弈中取得胜利者,在新的环境中又建立一套规则,于是大家就按照新的规则博弈,社会又进入了“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但是,在规则制定以后,不仅仅是想当奴隶的人要遵守,就是“奴隶主”也同样要遵守。因为如果作为奴隶主的“裁判员”不遵守规则,那必然引起做奴隶的“运动员”的不满,从而与裁判员发生冲突,引发新的非合作性博弈。历史上新王朝建立之后迅速崩溃,往往是裁判员逾越了自己的位置,从而使新王朝轰然崩溃。

中国历史上的西晋,经过司马懿祖孙三代人的苦心经营,终于在265年由司马炎通过“禅让”篡夺了曹氏家族建立的魏政权,又经过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在280年灭了东吴政权,结束了从184年黄巾军起义以后的割据局面,也可谓是人心所向。但是统一后不久西晋就爆发了“八王之乱”,使天下一统的局面重新分崩离析。

西晋的覆灭,直接原因当然是“八王之乱”,而八王之乱的导火线则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晋惠帝皇后贾南风。

史书记载的贾南风“个头矮胖,皮肤黝黑,大眼眉端有一块疤”,而这样一个难看的妇人为什么能够成为太子妃,最后成为皇后呢?这主要得益于她的家世。贾南风的父亲贾充历任司空、待中、尚书令、太尉等职,是西晋第一代皇帝司马炎的心腹大臣。

公元272年,太子司马衷已满13岁,晋武帝和杨皇后决定给太子选妃,当时贾南风已经15岁,她的父亲为了巩固贾家的势力,精心策划,为贾南风能当上太子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贾南风的母亲亲自出马,极力奉承杨皇后,朝中一些大臣受到贾家舆论的影响,再加上杨皇后的坚持,武帝就在泰始八年二月册封贾南风为太子妃。

贾南风能够登上历史舞台,根本原因就在于她有一个“好丈夫”。晋惠帝能够名垂青史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有名的“傻皇帝”。有两件事足以说明他傻的程度:

一次,大臣上奏说发生灾害,老百姓没饭吃,希望朝廷开仓救济,晋惠帝说:“没有饭吃,为什么不吃肉粥呢?”弄得大臣们无言以对。又一次,惠帝在皇家园林游玩,听见远处传来蛤蟆的叫声,他感到纳闷,随员告诉他是蛤蟆在叫。大约在朝廷上听多了大臣们议政时“为公为私”的争论。他问:“这蛤蟆是为公而鸣还是为私而鸣呢?”左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后来还是一个老太监答道:“皇上,这蛤蟆在官家地里叫唤的,是为公而鸣;在私人地里叫唤的,是为私而鸣。”惠帝司马衷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司马衷能够当上太子和皇帝,嫡长子继承规则和贾南风功不可没。司马衷从小弱智,就是晋武帝也认为他不是当皇帝的料,不想立他为太子。可是,杨皇后百般劝谏,认为废长立幼于理不合,于是,晋武帝在公元267年立司马衷为太子。满朝文武,虽然也都知道司马衷愚钝不化,恐难继大任,但一想到这是皇帝的家事,况且衷又是嫡长子,符合古制,也就没有什么异议。

虽然如此,晋武帝还是不放心。一天,他突然让太子东宫所属官员一律入太极殿侍宴。随后,送去一系列奏章让太子断决。傻太子看着这一堆材料不知如何是好。太子妃贾南风意识到这件事关系太子能否继承皇位,立刻叫人到自己家里找到精明干练的家臣,把政务处理得四平八稳。这时家臣建议:太子愚笨,朝野皆知,如果答卷处理得过于工整,反而容易露出马脚,不如写得基本得体,大致通顺,更符合太子实情。贾南风就让家臣将批示写得浅显简陋,文字略有不通,又让司马衷照抄了一遍,由内侍送交武帝。

晋武帝反复查看,觉得语言虽然粗鄙,但道理还算明白,认为司马衷能够胜任政务,便打消了废太子的念头。这表面上是一场晋武帝和太子的博弈,真正对弈双方却是晋武帝和太子妃,在这场博弈中,出场的是晋武帝和太子,在幕后一手策划的则是贾南风。贾南风保住了太子的地位,此后太子对贾南风言听计从。

公元290年4月,晋武帝病逝,司马衷继位,史称晋惠帝。武帝临终时,命令以外戚杨骏为首的一班大臣辅佐晋惠帝,又让宗室控制地方军政大权和军事要塞。杨骏贪恋权势,大权独揽,这就和同样贪恋权势,精于斗争的贾南风产生了矛盾。

杨骏手中的王牌是晋武帝的遗诏,贾南风手中的王牌是对自己绝对服从的晋惠帝。活着的皇帝总比死去的要有影响力和号召力,所以无论信息还是主动权都掌握在贾南风手中。

公元291年,贾后阴谋策划,秘密用诏书联络楚王司马玮、淮南王司马允,命他们带兵进京,宣称杨骏谋反,下诏捕杀杨氏一门。杨骏在马厩中被杀死,杨太后被废,杨氏族人和党羽共数千人被先后处死。屠杀结束之后,汝南王司马亮入朝辅政,替代了杨骏的地位。

司马亮自恃功高,飞扬跋扈,独断专行,这又引起了贾南风的不满。于是,贾南风又假借皇帝的旨意,命令楚王司马玮将司马亮杀死,又声称楚王玮矫诏作乱,令人捕杀楚王。

通过这一连串的杀戮,无论是老练的杨骏,还是声势赫赫的宗室,都败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下,因为她手中握有皇帝这么一张牌,虽然一切都是她策划的,但她位居幕后,屈居参谋长的职务,而所有的举措都是以皇帝这个总司令的名义进行的,而在秩序健全的时候,谁也不敢和皇帝对抗,这就是规则。从此朝政就落入了她的手中。贾氏族人纷纷出任朝廷显职,大臣和宗室虽然猜疑,却敢怒不敢言。

贾南风除掉所有的对手,族人又把持了朝廷要职,飞扬跋扈的个性终于完全暴露。她从后台跳到前台,从参谋长的职务一跃到总司令的职位。她以皇后身份公开干涉朝政,和臣子淫乱宫廷,引起了宗室和朝臣的不满。

更致命的是,她一方面杀戮大臣和宗室,还要动摇在封建王朝看来是国家的根本――太子制度。为了将谢妃所生的太子司马?拉下马,她指使宦官引诱只有十几岁的太子沉溺于嬉戏淫乐,之后又让人灌醉了他,叫他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写下谋反文章,最后下诏废黜司马?,密令毒死太子,并诛杀了谢妃和她的家人。

这位后来被谥为“愍怀太子”的少年,在五岁时就已经以聪慧睿智闻名天下,晋国的士人们无不将这位太子当做未来的英主看待。他的被诬陷而死,终于引发了朝野上下和宗室诸王的公愤。这时候贾南风和朝臣、宗室的博弈形势:

在这场博弈中,由于贾南风已经公然破坏一个朝廷的根本制度,使宗室大臣都感到国家的根本受到危害,自己的性命得不到保障,于是必然不再遵守规则,起来反抗。

公元300年,赵王司马伦和齐王司马?率军入宫,幽禁并杀死贾后,捕杀贾党多人。有趣的是,这一场杀戮,司马伦也是打着晋惠帝的旗号杀死了贾南风。贾南风一死,晋惠帝司马衷更加不知道怎么当皇帝了,于是先是赵王把他拉下皇帝宝座,自己坐上去,诸王不服气,就大打出手,西晋的国运也就走到了尽头。这就是博弈规则被破坏后的博弈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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